第30章
眼下郁子堯有一件事情一直壓在心裏,是關于那一份協議更加詳細的內容,準确的說,內容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郁建安臨死之前為什麽會選擇把他安排給祁濯,而祁濯究竟又為什麽會同意這一個幾乎無理的要求。
二百萬,換一個沒什麽本事的孩子後半生安穩,這筆買賣着實不虧,況且根據協議的內容,一旦郁子堯到了二十歲,這筆錢還會全權交還到他的手上。
十九歲的生日已經過去,現在距離協議結束只有一年時間。
照理來說一般藝人與經紀公司簽約都是五年起步,多的還有十年甚至二十年,但郁子堯與HW的合同卻是祁濯親自拟的單獨一份,上面的截止日期清楚地寫着明年的六月。相反,給郁子堯的約束條款少得可憐,僅僅是幾句官方套話,比如什麽保守公司的商業機密,還有什麽必要時配合團隊進行正面宣傳之類,沒有什麽說到實處的東西,就連分成都是很簡單的五五分。要知道一般咖位低一些的明星根本拿不到這種優厚的分成,更何況郁子堯現在的身份還只是一個練習生。
見過這份合同的人不多,甄萍算是其中一個,她是混跡娛樂圈多年的老油條了,怎麽不明白祁濯的意思。
“你想要以歌手身份繼續?”女人的眼線畫得上挑,轉着手裏的筆目光嚴厲看着郁子堯,“也不是不行,但從我個人的角度并不建議你這麽做……純屬浪費錢。”她得出了肯定的結論。
“你問問祁濯我浪費的還少嗎?”
甄萍驚奇,哪有這樣的恃寵而驕?
圈子裏為了金錢或者資源巴結資方的例子并不少見,可是大多數人都懂得分寸——适可而止。畢竟你有後臺并不代表別人就沒有,而一不小心把後臺惹急了反遭雪藏的例子也并不少見。
像郁子堯這種一門心思沖着被雪藏去的更是聞所未聞。
對面的女人不禁坐直了身體:“郁子堯,我現在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你兩句忠告,任何人的耐性都是有限,你不要一遍又一遍地試探別人的底線。我現在正在問你的問題關乎你自己的前程、你背後團隊工作人員的工作和生活以及你粉絲們的期待。”
“當你走到鏡頭下的一瞬間,你的決定就不再代表你一個人了。這就好像是流水線上的一個商品,能不能賣出去關系到很多人家庭是不是能溫飽。”甄萍的話說得很難聽,“成年人,不要總用耍小脾氣的方式處理問題,否則不會有人跟在你身後給你擦一輩子的屁股。”
“你自己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所有人都讓他好好想。
難道自己在他們這些人眼裏就真的是個沒有大腦的單細胞生物嗎?
郁子堯坐在頂樓的天臺上吹風,今天是高考的日子,城市變得愈發安靜,原先嘈雜的鳴笛聲仿佛都被按了暫停鍵。悶熱的空氣即使是流動起來,也只是一陣燥熱的風,吹得人嗓子發幹,皮膚上卻還在不斷往外冒着汗。
HW總部的大樓就在不遠處,高聳出來的玻璃大樓在陽光下時不時反射出刺眼的光。祁濯平時的工作地點就是在那棟樓裏,雖然HW一向很低調,外面沒有任何公司的挂牌,從路人眼裏看來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寫字樓,可在郁子堯眼裏那棟大樓就只有兩個字的意味——祁濯。
一年前他在路過這棟大樓的時候,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和這裏扯上關系。
“咦,子堯你怎麽在這?”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郁子堯正在亂飄的思維回到了大腦裏,他扭過頭去,看見賈宇舟站在樓梯口,一臉意外地看着他,手裏還夾着一支煙。
“你不是說自己腳疼嗎?怎麽還爬樓上來……”賈宇舟話說了一半就反應過來,随即笑着“哦”了一聲,拖長尾音,和郁子堯對上目光像是兩個逃學出來在圍牆外對上目光的違紀生,“出來就為了吹風?”
今天是舞蹈訓練,郁子堯實在沒多大興趣,他對跳舞這件事情一直都覺得一般。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留下的刻板印象覺得跳舞都是女孩子做的事情,所以哪怕是到了現在,他還是一跳舞就容易手腳不協調,哪裏都看着別扭。
今天跟舞蹈老師找的說辭是腳趾頭疼,天知道他的腳已經差不多快痊愈了,只要別穿特別硬的鞋子,基本沒有什麽大問題。
郁子堯搖了搖頭,最近各種事情都在他的腦子裏盤旋不下,除了祁濯和甄萍提出來的,還有他自己的心思——他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對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床事也有反應,簡直是颠覆世界觀。
“你是上來抽煙的?”
“啊,對。”經郁子堯提醒,賈宇舟這才想起了手裏的煙,蹲到郁子堯對面從兜裏摸出來個打火機,咔嚓兩聲點着火,眯起眼睛吸了一口。
最近這些日子賈宇舟表現得很正常,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舉動。
而所謂“舟遙遙”cp也在網絡上開始消聲滅跡,準确的說,很多cp都是這個樣子,除了一開始剛被大肆炒作有互動之外,兩個正主一旦安靜下來沒有明面上的動作,cp粉也就漸漸變得低調。
低調,并不一定是沒有了,但是畢竟在這樣一個飯圈大環境裏,cp粉大多時候還是會夾起尾巴做人,也就是所謂的圈地自萌。
郁子堯是第一次知道有人給他組cp的事,覺得莫名其妙之外也難免覺得有幾分新奇。
他當時還問過祁濯,這個cp這麽快就降溫,是不是也是因為他的人在背後出了力。
當時男人給出的答複很快也很坦然:“嗯,公關壓下去的。”
這個公關手段就說不清楚了,有可能是通過後援會的大粉向普通散粉試壓,也有可能是跟自媒體串通好,總而言之就是得花錢。
“……那你不是虧了?”
郁子堯的問出來的一瞬間,仿佛得到了男人的注意,他總算把頭從電腦前面擡起來,饒有興致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孩:“喲,現在有長進。”
郁子堯說得沒錯,本來男團裏面炒cp就是很普遍的手段,況且賈宇舟和郁子堯這對cp完全就是捕風捉影,對于節目熱度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相反,如果想要把熱度降下去反而要花錢,這是一筆虧大發了的買賣。
也不知道祁濯怎麽想的。
郁子堯神色複雜。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至少在我看來賈宇舟也沒做什麽壞事,我倆有話題,你作為老板不應該高興才對?”眼前的男孩說話永遠夾槍帶棒,祁濯饒是已經聽習慣了,這會仍舊覺得惱怒。
“我說了讓你離他遠點。”男人目光不算友善,每次郁子堯跟他提起賈宇舟三個字,祁濯都是這副眉頭緊皺的模樣,郁子堯都不知道賈宇舟到底哪惹到他了。
“就因為他不小心砸了我的腳?”
“你覺得是不小心?”
郁子堯難得冷靜思考了一下:“如果是故意的,也得有證據。”
他說的是對的,這點祁濯沒辦法反駁。但是僅僅從這樣一個意外來判斷一個人是不是故意的,顯然有些條件苛刻。如果賈宇舟真的使手段了,比如電視劇裏那些在威亞上動手腳,好歹可以讓人查監控查出來。
但是這件事卻簡單得令人無從查起,箱子掉落只有一瞬間,沒人知道在那不到一秒的時間裏,賈宇舟究竟是動着什麽樣的心思。
“況且他沒有理由害我。”郁子堯将自己的想法講給祁濯聽,“辛辛苦苦排練的節目,我的腳砸傷了,一切還得重新來。”
“他要是單純想給你招黑呢?”祁濯目光銳利看着他,“賈宇舟是個為了向上爬什麽手段都會用的角色,你了解他嗎?”
“你了解?”
面對郁子堯的反問,祁濯沒有多說,只是一句帶過:“他跟鑫數傳媒的高層關系不清不楚,我早先就查過。”
“你調查他幹嘛?”
鑫數傳媒是賈宇舟背後的娛樂公司,規模不算很大,但是勝在和電視臺直接挂鈎,據說是某地方電視臺的關系戶手裏開辦的公司。因此,這個公司平日裏行為低調,就連簽人也相當謹慎,按理說練習生這種性質的藝人放到前兩年來說完全不可能進入鑫數,但恐怕是同樣看上了這塊可以撈錢的沃土,這兩年也陸陸續續簽進來了一些練習生。
人數不多,而且一旦有了人氣大多都會轉型成正統演員。
理論上來說鑫數和HW的競争不大,完全是兩個方向,更何況賈宇舟在鑫數裏也只能算是無名之輩,祁濯完全沒必要去調查他,所以,祁濯這番調查……
“你調查我?!”郁子堯難以置信,沖着祁濯怒氣沖沖吼道,“你有什麽權力去調查我和我的交友情況!”
祁濯看着面前的男孩突然發飙,驀地覺得心累,他現在也有點搞不懂自己究竟為什麽要往身邊帶這麽個沒良心的玩意兒。
“郁子堯,我看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