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管郁子堯在心裏怎麽猜測,沒有證據的事都如同春天落在地上的雪,化得悄無聲息。他決定對賈宇舟敬而遠之,但實施過程中卻發現遠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

在整個節目錄制結束之前,他們還要在一起排練和拍攝,包括有時候的日常練習身後都有黑漆漆的鏡頭在對着他們。賈宇舟一如既往像對待兄弟一樣和他聊天,有時候還會來請教關于唱歌時的細節問題。

“子堯的嗓音條件太好了,有時候我去找他就是為了多聽他唱兩句,對了,你們知道嗎?子堯私底下還會寫歌,有機會你們一定不要放過他,讓他唱給你們聽聽。”

編導對賈宇舟的說法頗感意外,很快又拽着他聊了聊他和郁子堯之間發生的趣事。賈宇舟坐在錄制棚的座椅上,對着鏡頭描述,臉上始終挂着溫和的笑意。

節目淘汰至今,剩下的幾個男生都長得不錯,相比之下賈宇舟的長相就要略顯寡淡,但勝在他愛笑。

和安迪那種看多了容易讓人覺得甜膩的笑不同,賈宇舟的笑總是恰到好處,也難怪他的粉絲一直對着他的生圖誇獎“君子溫如玉”。

像這種類似單人采訪的室內錄制,幾乎隔幾天就都來一次,方便後期剪輯插到節目裏。後面等錄制的練習生們都在攝影棚,郁子堯也在,他在打光燈照不到的陰影裏看着賈宇舟發愣。

他愈發看不明白賈宇舟。

如果說賈宇舟從一開始猜到了他痛覺敏感、淚腺發達,那麽後面故意手滑砸了郁子堯的腳就能解釋得通——他早就料到郁子堯的過度反應會在網上招黑,用簡單的一個動作抹黑一個人,還能反過來為自己賺得網民的同情,順便虐一波粉絲。

簡直是一舉多得事情,不要太劃算。

但郁子堯自诩自己與賈宇舟無冤無仇,甚至還一心想要和他做真正的朋友,賈宇舟這番做法實在是令人費解。

這件事情如果由龔艾,哪怕是安迪來做,郁子堯都覺得有跡可循,但放在賈宇舟身上就顯得無厘頭了些。

郁子堯開始懷疑是不是聽祁濯在自己耳邊念叨久了,也開始被那男人的陰謀論洗腦。畢竟近來的種種跡象都在顯示祁濯對他的潛在影響有些過大,他就像是一只敏感的幼狼,對祁濯侵入他的領地開始表現不安。

很快又輪到郁子堯接受單獨采訪,編導揪着剛才賈宇舟提供的新消息對他進行“盤問”。其實問題大多問得很模糊,因為節目組并沒有收到關于郁子堯還會寫歌的消息,他們不确定郁子堯的水平如何,怕在節目裏宣傳過度導致言過其實。

編導問得很克制:“所以子堯是會彈吉他嗎?”

郁子堯對關于這個問題毫無準備,只能嗯了一聲。

“宇舟說你會寫歌,是不是給室友們聽過?”編導笑着看他,那意思肯定是要借機炒一番團內友愛的和諧氣氛。

郁子堯目光在錄影棚裏快速掃過一圈,賈宇舟錄完就退了出去,團裏剩下唯一一個龔艾正翹着二郎腿不知道在幹什麽,兩只手指在手機上瘋狂敲着屏幕。

郁子堯頓覺心累,他不願意說違心的話——他不喜歡這個團,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他本以為賈宇舟還算個正常人,現在看來也需要存疑。

“沒有給他們聽過。”

“為什麽?”

“……”郁子堯停頓了一下,“我想先給別人聽。”

“誰?”

郁子堯擡眼對上過分明亮的打光燈,眼皮一陣酸澀,他的嘴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就在編導以為他不想回答,打算随便說點什麽把話題岔開的時候,郁子堯總算出了聲:“給關心我的人吧。”

“噢——”編導拉長了尾音,“是要給小樹苗們聽嗎?”

“是。”

錄制當天晚上,他的房間門就被敲響,郁子堯一點都不意外祁濯會過來找他。這個男人的控制欲他越來越有所領略,從一開始在節目裏面的Follow PD到現在的甄萍,或者是每天接送他的李達,甚至是練習室裏的老師,郁子堯敢說自己身邊這些人都是祁濯安排下的眼線,密不透風,一舉一動都會及時報告到男人那裏。

他不想為了這些和祁濯糾結,實際上他反對也沒用,祁濯又不會因為他反對就把人都撤走——況且這些人也只會告訴祁濯他幹了什麽,而不能阻止他。

所以越是這樣,郁子堯就越是成天鬧事,因為他知道祁濯在看,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會占據掉這個男人一部分心思。

“我聽甄萍說你不想進限定團。”

“這種事情哪裏輪得到我來決定,還不是都得看別人心思。”郁子堯陰陽怪調,看着祁濯皺起的眉頭心裏暗自生爽。

“現在就是你來決定。”

“祁總好大的口氣啊,我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一整個節目都是HW說了算,而一整個HW都是您一個人說了算。”

“郁子堯。”祁濯呵斥了他一句,“好好說話,別故意拱火。”

郁子堯撇了撇嘴,總算認真回答問題:“我不想做練習生。”

“為什麽?”

“我不想被別人喊娘娘腔,也不想被別人覺得是個花瓶。”

“誰跟你說練習生就是娘娘腔就是花瓶了?”祁濯覺得莫名其妙,他一個三十歲的“老”男人都不會有這種極端的想法,郁子堯這些年輕的小屁孩怎麽反倒會有這種想法?

郁子堯不說話了。

練習生确實不是,但總有人會用最壞的惡意來揣度屏幕後面的人,郁子堯不會承認自己在意這些言語,但每次晚上翻到那些謾罵的話語,總會讓他做噩夢。

夢裏面那些半大的孩子圍在他的腰間,一個勁兒地喊他“堯堯姐姐”,罵他愛哭鬼、娘娘腔。這些孩子臉上挂着天真的笑意,帶着惡作劇的得逞和坦誠的歡喜,郁子堯看了心驚。明明他已經長大了,用力一推就能把這些小孩全都掀翻,但他就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被困在原地,像個束手束腳的怪物。

他被這些聲音淹沒,直到天明的時候驚醒。

或許祁濯說的是對的,他确實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好吧。”祁濯的聲音将郁子堯從亂七八糟的想法裏喚了回來,男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端着一杯茶水,坐姿放松而沉穩,淡淡的茶葉香氣從小瓷杯裏冒出來,“想唱歌是吧?”

郁子堯盯着他沒說話。

“你先唱一首讓我聽聽,我滿意了,随便你想要幹嘛。”

等郁子堯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裏已經抱上了吉他,吉他是深棕色的,面板上有一些清晰可見的劃痕,可見這把吉他的主人已經使用過它很多年都沒有更換。郁子堯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摸過吉他,上一次好像還是半夜故意和祁濯鬧騰,大聲亂唱了很多歌。

那會祁濯說他什麽來着?好像是說他這把嗓子能火。

那現在又要聽來幹嘛?

“不要唱別人的歌,我要聽你自己寫的。”男人說得輕巧,仿佛是在談論天氣,“唱歌好的人多了去了,HW要的歌手要有原創的能力。”

郁子堯無語,放在琴弦上的手也不知道該不該撥下去。

他驀地想起來今天錄制的時候說,希望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表演自己寫的歌,是在關心自己的人面前……祁濯麽?他這個願望算是落空還是實現了?

各種想法在腦海裏紛亂,然而他已經撥動了琴弦,随之而來的音樂和男孩清澈的聲音在安靜的公寓中響起。

祁濯微微愣神,看着面前的男孩嘴巴一張一合,目光掃過他修長骨感的手指,又停留在他半垂着的睫毛上,不算長的睫毛上翹的弧度卻很明顯,猶如扇動的蝴蝶翅膀……莫名感覺很乖。

“這首歌,我是不是在哪裏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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