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全身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頓,細小的傷口傳過來鮮明的刺痛,許正陽的嘴被布塊塞住,雙眼被蒙住,世界一片黑暗。

他在哪裏?手腳被綁住,嘴唇開裂,周圍有車晃動的聲音,而底下傳來的颠簸感表明,他在車上。

為什麽?他得罪了什麽人以至于他被綁架?不可能是黑粉,後期文詢為自己澄清之後,很多人心裏都得到平複,況且如果黑粉都這麽有行動力的話,那A國的明星豈不是都綁架得差不多了。

這次行動是有計劃的,對方為了錢還是只是想傷害他,他要被送到哪裏去?

“還有多久才能出這條高速?”

“快了,出了這條道,進山開個三天就到了,你放心,我有經驗,逃不出來的。”

“也不知道這小子得罪了誰,我還是第一次幹這種。”

“嘿,平時随便逮,幹這種特定對象的就不習慣了,幹這一票,不光能把你的債抵了還有錢拿,你還不樂意?”

“不是,不是,這不第一回 嘛,但是我剛才看這小子去的那餐館,啧啧,特別貴,這小子說不定家裏也特有錢,要不順道撈點贖金什麽的?”

“噓,這可不行,要是被發現了,我們吃不了兜着走,那些人能把生意給我們做就是萬福了,你要是敢想其他的,保準能把你打死,記不得之前的事了。”

“是是,但是錢一人一半?”

“這怎麽行,他們把你的債免了,就是把你的那份給了,這次我頂多給你點辛苦費。我也是有風險的。”

“姐夫,這不能這樣,我下次再也不賭了,也再也不找你借錢了,所以你六我四成不?”

“成,成,要是你還來找你姐姐借錢,我拿掃帚把你打出去,你可說好了。”

許正陽在車後掙紮了好一會兒,意識再次模糊,也不知道過了幾天,只知道中間有人給他喂過水,塞過一些幹餅,然後給他的身體注射了一些藥物,讓他保持昏睡。

疼痛的地方已經結疤,嘴唇開裂,頭發亂糟糟的。好在當模特期間很好的學會了節食,扛饑餓的能力還是很強,即使每天只吃一頓,他還是能夠堅強地活下來。

在後面的時間,車開始劇烈颠簸,只能側躺着的許正陽嘔吐出來,把車裏弄髒後,兩個男人把他的眼罩解開,并把他扛了出來。

這是兩個中年男人,滿臉皺紋,但是看得出年紀并不是很大,一高一矮,高個子扶着許正陽,讓他擡頭看看向前方。

那是一片連綿的山,他們就像是走在懸崖上,刺眼的綠色和陽光,讓許正陽害怕得劇烈顫抖。

高個男人嘿嘿笑着,“別怕,我們不殺人,只是把你賣到這裏來。”

矮個男人清理完穢物後把許正陽嘴裏的布扯下,道:“你命不好,被我們抓住了,等到了裏面,好好過日子才是正道,別想着能逃出來。”

許正陽嗓子幹涸,吐出了一個字,“渴。”

矮個男人一笑,拿出一瓶水給他喂了一口。

清爽的水入喉後,頓時讓許正陽感到了活着的幸福,對,他還活着。

“是有人想要我消失嗎?”

高個男人皺着眉頭,這小子一直沒怎麽反抗,吃東西的時候也沒問過這樣的話題,現在到了這他也逃不出去,問什麽都沒用。

“對,有人拿錢要我們綁你。”

“可以放我走嗎?無論多少錢我都出,我是個富二代,一千萬,兩千萬,還是一個億,只要你肯把我放回去,我都能出。”

兩人一驚,一個億,他們幹這一票,抵了30萬的債後還賺了5萬,原以為這是天大的買賣,沒想到這小子張口就是一個億。

極大的誘惑,若是有一個億,那他們不但可以揮霍一生,還可以逃到國外去。

國外,他媳婦在炕上看電視時說過,國外的人都不和他們說同一種語言,那些出國的人都是頂級聰明的,像他們這種鄉巴佬要是想出國,一定要準備很多錢,很多錢。

比如一個億。

高個人拍拍自己的弟弟,讓他緩過神來,過去他們上街到的綁架人的時候,有人說過要拿錢贖自己,但頂破天也就十幾萬,這小子還真是夠勁,一開口就是一個億。

許正陽被打暈了,矮個子看着自己的姐夫,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麽。

他們似乎惹了不該惹的大人物。

“還有多久?那個村。”

“快了,再忍耐一會,還要水嗎,早上才喝了一口。”

“不要了,這裏真的不能走出去嗎?”許正陽虛弱地問着,即使現在不能出去,他也堅信,華志冰一定會找到自己。

“這裏到處都是山,走不了幾天就會被野獸吃掉,最好不要嘗試。”

“裏面沒有通訊的東西嗎?”

“沒電,當然我們手機也早就沒電了,你就別想了。”高個子問無不答。

許正陽嘆了口氣,“那我只能等人來救我?你們出去可不可以告訴我的家人?”

高個子停車,扭頭,“你到了村裏要想不受傷就好好幹活,我們把你送到那後就要逃命了,沒那麽多時間幫你。”

“只是打個電話。”

“不會打的,要是還說,繼續把你綁起來。”

許正陽看着外面陡峭的山,沒有被綁住已經很好了,在這種地方反抗,要是真的被抛下,就只能在這荒郊野外自生自滅。

現在最重要的是趁着他們對自己戒備,套出有用的信息。

不到一會兒,車子開始下山,許正陽已經和他們說好了,盡量把他賣給好人家。

“這人幹不了什麽,身子骨弱,但是懂得一些書,叫孫老師來看看,他要不要。”

進村後兩人帶着許正陽到了這裏所謂的村長的家,老頭瞅了一眼許正陽後搖搖腦袋,“孫老師家裏都揭不開鍋了,還買人?最近農活也不多,誰買個男人回家,除了村頭的那家寡婦。我幫你問問?”

許正陽跟在他倆後面,使勁搖頭,但是他們沒有理會,直接帶他去了一家破舊的土屋。

“春兒在嗎?”

老頭大嗓子一吼,一個腿長的娃娃跑了出來,身上就着了兩塊破布,撓着頭發。

“我娘去菜地裏了,還沒回來,我在看照弟弟哩。”

老頭轉身扭過了土堆的圍牆,轉了幾條岔路口,一片田地就在眼前,這裏種滿了青菜,而更遠的地方稻田和房子相間,剛才那地方還算是房子集中的地方了。

“春兒,快過來。”

一個瘦黑的女人提着一個籃子踱了過來,灰頭土臉的,很像是電視裏的農婦模樣,事實上就是如此。

“村長,什麽事?”

“春兒,這人你要不要,你丈夫摔下山已經一年了,該給家裏找個男人。”

那女人盯眼一看,許正陽抖了幾抖,他一米八五,在這些矮矮的村民中顯得尤為高大,雖然幾天沒洗澡,頭發亂蓬蓬的,但是帥氣的臉還是頓時吸引了這個叫做春兒的女人。

“可是,我沒多少錢。”

“不要錢,只要你能給幾口飯就行。”許正陽在後面拉扯着前面兩人,高個子向村長點點頭。

這女人也不說話了,兩人把許正陽留了下來,跟着村長走了,交易達成。

一手奪過女人手裏的竹籃子,許正陽想表示自己能幹活。

“你為什麽不要錢?是有病嗎?”

“我沒有病,是我在這裏留不久,會有人來接我離開的。”

華志冰馬上就會來接他,而他會在這裏等着,直到他來。

春兒沉默了一會,“但是沒有人能離開這,往年要是敢從家裏偷東西離開的,都被抓回來打個半死,這裏的藥很少,有的人受了傷,就這樣死了。”

“我不會偷東西的,直到離開那天,我都會幫你幹活。而且我吃的不多,也不怕餓。”

許正陽堅信着自己一定會被救出去,這是他對父母的自信,對楊青的自信,也是他對華志冰的自信,他還記得,華志冰要他站在那裏等他,等再次相見的時候,他會成為他的東西。

所以他會等,不管是一個星期,一個月還是一年,他都會一直等下去。因為他相信華志冰,相信他絕對不會欺騙自己。

“媽,這個哥哥是誰啊?”

小孩望着母親領回來的男人,帶着弟弟躲到門後,許正陽很高,即使臉上沒挂什麽表情,但還是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

“這是來幫忙做事的,你叫他哥哥吧,這兩個是我的孩子,大的叫葉子,小的叫豐樹。”

屋子裏面只有三個房間,一個是廚房,一個堆滿了稻谷,另一個房間有兩張床,一大一小,土屋子,上方有瓦,土圍牆,圍起了一個小空間,算是平坦,可以曬些幹菜,種點青蔥。

下午沒了什麽事,春兒就帶着許正陽去了水井提水,她一路沉默着,也讓許正陽沒有辦法。

全村只有一個水井,井的旁邊是一個看起來清澈的水池,有幾個農婦盯着許正陽,其中一個大叫。

“春兒,這誰啊。”

“人販子帶來的,我買了。”

幾個女人吃吃地笑着,不接她的話,許正陽感到一絲奇怪。

“那鐵子你不要了,他不是說要娶你嗎?”

春兒拿着扁擔,用繩子将捅左右拉扯,從井底拉出裝滿的水,許正陽接過來,自己學了一遍,很是簡單。

“我不會嫁的,我家已經有男人了。”

她低着頭說,許正陽卻有一絲慚愧,自己并不會永遠待在這。

“你是誰?”

一個男人跑了過來,土黃色的皮膚,強壯的身軀,比他稍矮的身子橫在他們面前。

洗衣服的村婦叫了一聲,“來了,鐵子來了。”

“你是春兒的男人?”

春兒擋在了許正陽面前,大叫着,“對,他是我男人,我已經不是寡婦了。”

“不行,你是我的,才不是這個小白臉的。”

男人沖了上來,揮動拳頭,一下打到了許正陽的肩膀上,春兒被擠開了,那男人壓倒了許正陽,在他臉上來了好幾拳。

許正陽用手臂拼命護着,鼓動所有是氣力出擊,閉着眼睛亂打一通,兩人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都不服氣。

直到有農婦喊來了自家男人,才把他倆拉開。

許正陽平生第一次打架就這樣結束了,臉上挂了彩,但對方也好不到那裏去,讓他不由感嘆,這裏可真是弱肉強食,野蠻熱血。哪有什麽道理可講,一沖動了就可以上去打個幾拳,讓對方好好屈服在自己的力量之下,沒有槍、沒有棍,只有強壯的身體。

許正陽要是還像往常那般軟弱,就只能站着挨打。

衆人嘻哈了幾句,男人甩頭走了,隔着田埂大叫,要讓他好看。

許正陽第一次見人這般氣勢,沒有吼回去,沒想到自己剛才就受到了教訓,瞧瞧旁邊哭哭啼啼的春兒,拍了拍她的肩。

“沒事了,我會保護你和孩子的。”

這話說出來有些變扭,許正陽一個從來都是被別人保護的人,現在也要開始保護別人了,在這村子裏,用自己的力量保護弱小的女人和孩子。

就像是自己的父親保護母親和自己一般。

懵懵懂懂地挑着水回家了,壓在肩膀上的扁擔傳來的感受反而比被人打的還痛。

春兒說這是第一次挑扁擔的人才會感覺到的,她十一歲第一次挑水時也這樣。

晚餐是一盤青菜配一盤腌菜,葉子一直盯着許正陽的碗,看他只添了一次,松一口氣。

晚上三人在院子裏乘涼,許正陽換上了春兒前夫的衣服,特別紮人。望着滿頭的星空,他才發現自己好久都沒有過這麽寧靜的擡頭仰望過。

他還是家裏蹲的時候,整天在家裏看漫畫、看劇,即使說了當歌手是自己的夢想,一天也不過聯系三四個小時,直到重生,他當上了模特,生活才有了一種實感,他活着的實感。

他還遇上了華志冰。

但是神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到底是為了什麽?是為了讓他讓他複仇嗎?

他承認在自己死的那一瞬間,他想過要報仇,但是重生之後,當他感受的了生命的重量之後,他反而覺得并沒有那麽重要了。

仇恨之心只會帶來仇恨之心。

許正陽在幾天後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那個叫鐵子的男人每天都跑過來和許正陽打架,要麽是辱罵,有時候在許正陽挑水的時候來上一腳,讓他跌倒在地,把水潑全部潑了出來。

他還吓唬孩子,吓唬春兒,把他們家攪得雞犬不寧,兩人在路上打鬥也被拉開過好幾次。

根本就沒有安生,許正陽只能笑自己天真,自己沒有鬥志不能說別人也沒有,自己沒有害人之心,不能說別人沒有。自己不想複仇,不能說別人不想毀滅你。

在興冀酒會的那次恥辱也是這樣,他若不還手,就只能一直挨打下去。

他若不強,就只能倍受欺辱,這個鐵子用拳頭徹底地讓他意識到了這一點。

春兒幫許正陽擦藥,兩個孩子這幾天待在家裏不敢出去,直勾勾地盯着他。

許正陽不能走,他是唯一可以保護他們和自己母親的大人。

但是母親說過,許正陽是客人。

幾天之後的一個清晨,一架直升飛機降落在村裏的空地,許正陽被葉子推醒,他受了驚吓。

村裏的灰塵被揚了起來,許正陽對春兒說,他要走了,他能給她錢,但是不能再保護她。

春兒提着早上采摘的白菜,本是給許正陽今天早上做挂面要加的小菜,剛放下籃子,她就哭了起來。

許正陽沒有理會她,而是縱身跑了出去,踩着田坎,跑到了鐵子家,敲開了他們家的門,這人本就是孤身寡人,從小就喜歡春兒,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真心是不能強求的。

“你怎麽在這,你是欠打嗎?”

許正陽臉上到處是小傷痕,但鐵子的臉上也是一片青紫。

“我要走了。”

“真的,太好了,我終于可以娶春兒了。”

“我問你,你一年可以掙多少錢?”

“掙多少?幾百塊吧,我們村都是自給自足,能活就行。”

許正陽指着身上的衣服,“這身幾千塊,你知道我的工作嗎?我是一個模特,只要在一個臺子上,輕松地走個幾步,就能掙你一年的錢。”

“你到底想說什麽?有錢了不起嗎?有錢還不是被賣過來了。”

“是有人想害我,雇了人把我送到了這裏,只是我沒有想到,我會在這裏被你打得鼻青臉腫。”

“誰叫你搶我媳婦。”

“接我的人來了,你看那個在天上飛的,那是來接我的。我不能帶春兒走,因為她屬于這裏,所以我會給她錢,春兒将會成為這個村最有錢的寡婦,你還敢搶她嗎?”

“有什麽不敢的,我認定的人,就要搶到低。”

“你真是靈玩不靈,像你着這種人,最好要把你打到不能動彈了才好。”

“最好這樣,反正我是不會放棄的,你要是以後遇到我這樣的人,就該早有這樣的覺悟,不要像個娘們似的,打架還留一手。”

許正陽沉默了一會,堅定地道:“以後不會了。但是我也知道你本性不壞,你不像有的人,為了利益無所不用其極,你只是喜歡春兒而已。”

許正陽說着好話,聽村裏其他農婦說,在他沒出現的時候,鐵子從來都只是遠遠看着春兒,說着要娶她,從沒有想這樣騷擾過她們母子,只是他來了,給他帶來了危機感,也讓他懂得去争取,去反抗。

“快滾吧,說什麽廢話。”

“好好對春兒,對她好,即使她不喜歡你。”

“正陽,有人找你。”春兒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見到鐵子後躲在許正陽的身後。

鐵子沉默地看着他們走了,許正陽看着懂事的葉子就站在家門口,而在他的身後,是華志冰。

兩人只是相視一笑,明明才不過十幾天,卻像是隔了很久很久。

“再見時,你就是我的東西,站在那裏等我,不要動。”

這句話,許正陽牢牢得記着,心裏全是相見的喜悅,但是眼前的情況卻不容許他們在此處相擁。

“華志冰,你有沒有帶錢。”

“五十萬夠嗎?密碼是6個0”

華志冰拿着一張卡,伸過來,許正陽将卡放到了春兒手裏。

“這卡裏面有五十萬,等葉子想要出去上學了,你就可以用這裏面的錢,密碼是六個零。”

春兒點點頭,她丈夫死後就留了一張卡,存着給她們母子的錢。

春兒很感激許正陽,但是華志冰一直用手圈着他,讓她不能和許正陽多說幾句話。

安置了一頓後,許正陽告別了這個樸素的村子,在飛機上,華志冰摸着他臉上細小的傷疤。

“才這幾天,臉就成這個樣子。”

許正陽嘻笑着,這次被綁,他好像獲得了什麽,“這是打架後留下的榮耀,我保護了春兒還有兩個孩子。”

“是嗎?真厲害。”

華志冰臉上笑意全無,壓了過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還以為你又逃了。”

許正陽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親了兩口,大大方方地道,“你喜歡我真是太好了。”

華志冰臉上被親,頓時沒了脾氣,放開了他,“你這是從哪學的?”

“從那個和我打架的男人身上學的,喜歡一個人就不要放棄。不過我比他聰明,也比他要幸運。”

“還有呢?”

“還有,對待敵人要幹脆果斷,徹底毀滅,不然就要拉長戰線,屢屢受挫反而是對雙方的不尊重。”

“你的敵人,是天正集團?”

“嗯,從現在開始,我要尊重他們,開啓我的戰鬥模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未曾想到有一天,□□也成為敏感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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