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生在世,多有不如意,很多時候,身不由己,便是裝傻,也要當自己真傻了,不能露出一絲破綻。

顧鴛心一橫,幾下揉捏将皺成團的布料往袖子深處扔,然後兩手并舉微微擡高,以免布團落下,又做出一副淑女的姿态,抿唇淺笑:“王爺這是何意?若是落了東西,自去屋裏尋便是,找我一個弱女子又有何用,平白說出這般重話,未免太傷人心。”

“顧小姐還未回答我的問題,顧小姐這一走,可安心?”

奚珣似乎在這個點上異常執拗。

顧鴛極力保持平靜地和他對視,半晌溫溫雅雅道:“民女很安心。”

這帕子不論真假,都與她有關,她本該收回,為何不心安,不安的該是他才對。

奚珣勾唇一笑,漆黑眼睛裏似漾了一層秋水,忽而一只手也伸進了寬大袖袍裏,摸索了好一會方才拿出一條雪白絲帕,微擰的眉頭也一下子松了開,仿佛自言自語道:“原來你在這兒啊!”

接着,他又看向顧鴛,眼裏看不出歉意卻又道:“抱歉了,顧小姐,是我記錯了,掉的那塊本就是要丢掉的,唐突佳人了。”

這下子,換顧鴛淩亂了。

他為何出門要帶兩條帕子。

這一別,顧鴛恍恍惚惚,待到進了馬車,她迫不及待從袖子裏掏出帕子--

不,這好像不是帕子。

顧鴛手顫着打開來一看,絹布上赫然繡了一株迎風而立的青松,左下角更有一個字,名--

珣!

顧鴛白了臉,汗巾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連翹不明所以,撿起來看到上頭的字,也跟着傻眼了。

若非巧合的話,這物件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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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真的---”

那個偷字,連翹實在說不出口,面上也一剎那失去了血色。

這不僅是男人的私人物品,那個男人還是長樂王啊!

傳出去的話,小姐就只能是一頂小轎子擡進長樂王府給人做妾的命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姐又為何要偷這人的汗巾啊!

“小,小姐,您對長樂王---”

後面的話,連翹咬了咬牙,仍是講不出來。

顧鴛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看那汗巾便如破爛物似的,避之不及,叮囑連翹先收好了,等回去了找個四下無人的地方徹底燒成灰。

連翹仍有猶豫:“這是王爺的私人物,擅自做主,會不會不大好?”

顧鴛挑了柳眉:“不然呢?你說你撿到了,然後歸還給他?”

連翹一聽連忙搖頭,更不可能了。

她一個小小奴才,撿了貴主的東西,解釋不清是偷還是怎麽回事,不被杖責才怪了。

而在另一個馬車上,奚珣閉目養神,無波無瀾,看不出心情如何。

肖瑭在一旁斟酌着語氣道:“主子既然碰見了顧家小姐,為何不幹脆将東西還給她?”

不還,是不是意味着有想法了,還那樣戲弄人家一番。

默了一會兒,奚珣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肖瑭的眼神掠過一絲深晦。

他撿到帕子的地方并沒有多偏僻,經過的人也不少,偏偏在他路過時,帕子不知從何處飛了過來,而那時這位顧家的大表哥并不在場。

每回奚珣不說話,只看着他,肖瑭就有點緊張了:“若是主子不方便,就讓屬下代為歸還吧,屬下身份也合适。”

誰料奚珣只是淡淡道一聲:“不必了。”

天色逐漸黑沉,唐氏擔憂不已,唯恐女兒出事,帶着幾名家丁在馬車必經的街道茶寮裏等候,看到熟悉的車馬方才舒了一口氣,趕緊坐了轎子也往家裏趕。

母女倆在垂花門碰了頭,便一起前往後院。

顧鴛這一日車馬勞頓,又一路擔驚受怕,實在累得慌,再大的事也得先放一放,讓她好好睡個一覺,明日再同母親細談。

這種事便如紙包不火,顧鴛能夠相信的人只有唐氏了。

這覺一睡便是大天亮,再睜眼,已經日上三竿,顧鴛喚了一聲連翹,進來的卻是唐氏。

顧鴛眨了眨眼,捂嘴打了個哈欠,困倦問道:“娘親您怎的這早就來了?”

唐氏愛極了女兒這副愛嬌的模樣,走到床邊坐下,給她拉了拉被子蓋住肩頭,以免着涼了。

時至五月下旬,天已經漸漸熱了起來,顧鴛往下拉了拉,稍稍松快透口氣,又問了一遍,唐氏卻反問她:“我兒可還記得幼時住隔壁的丁姓人家?”

顧鴛一臉蒙:“丁家?哪個丁家?”

唐氏微皺眉,诶了一聲:“那時你養了一只小花貓,跑到人家院裏,把人家的小公子給撓了,娘還帶着你親自去隔壁道歉呢。”

唐氏這麽一說,顧鴛有印象了,傷心事也跟着勾了起來,抿了嘴頗為傷感道:”那小貓又不是有意,想必是受了驚吓,娘非要将它送走,後來也不知過得如何了?“

顧鴛還為此大哭了一場。

“好着呢,十年了,活得好好的,老貓都要成精了,下回若有空,帶你去莊子裏看它。”

這話唐氏說了百來回,卻一次都沒帶她去過,顧鴛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傷心事想起來,只會更傷心,顧鴛轉移話題:“娘親為何忽然提到那丁家人?”

唐氏頓時來了勁,摸着女兒興奮道:“娘白日裏在綢緞莊碰到那位丁夫人了,她現在可不得了,丈夫升遷至至了吏部員外郎,兒子也過了鄉試,将來父子同朝為官,可風光了。”

員外郎在京裏只能算個小官,但人家呆的地方好,在吏部,六部之首,身份就顯出來了。

便是本家大伯工部侍郎,也要給這位吏部員外郎幾分薄面。

丁家自外鄉而來,能夠在京裏紮穩腳跟,也算是不得了了。

“所以,娘親您一大早過來就是為了給女兒講解丁家的發跡史?”

不可能的,沒人比顧鴛更了解唐氏,從來不說多餘的廢話,一旦說了,肯定有所謀劃。

唐氏拍了拍手:“哎呀,你這孩子就不能假裝有點好奇心,老神在在的,我都沒法接下去了。”

顧鴛依舊很老沉:“娘親,您說吧,女兒聽着。”

唐氏湊近女兒,壓低聲音:“乖囡啊,你覺得丁家公子如何?”

果然,她就說了,不是這事,也沒別的事了。

顧鴛不動聲色:“女兒和那丁公子也就年少時見過一面,他是圓是扁,女兒都看不真切,能如何?不如何!”

唐氏又是一聲哎呀:“現在是不熟,等見過了,了解了,說不定就滿意了。”

顧鴛聞言愈發無奈:“娘親難道還想要女兒私會外男。”

唐氏連忙瞪了女兒一眼:“快管管你自己這張嘴,盡說些不着調的話,娘有那麽不靠譜?這不是久別重逢,丁夫人懷舊,請我們去她家做客,我想着有這層關系在,對我們顧家對你大哥也有幫助,就答應了。”

顧鴛第一反應就是搖頭:“女兒不去,要去娘您一個人去吧,跟丁夫人說說話打打葉子牌,女兒到了那裏也是無話,只會更加尴尬。”

“怎麽會,你這麽伶俐乖巧,誰人見了不誇一句,丁夫人還提到你了,要我一定帶你去見一面。”

話說到這裏,唐氏神秘笑了笑,頗有些胸有成竹,好似女兒的親事已經有着落了。

顧鴛好半晌無語,實在不想聊這樁事,便改提別的話題:“娘親可記得有沒有把我多餘的,或者髒了沒用的帕子扔掉?”

唐氏納悶女兒為何提這,但依然認認真真的回:“帕子這種私密的物什,娘親自然都要幫你收得好好的,豈能讓人随意拿了去。”

顧鴛聞言點頭,想了想,又問:“那可有誰人來訪,您弄混了,不小心送了出去?”

她身邊下人都是唐氏親自挑選的,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去查這些人,一旦開始查了,便要驚動娘親,更加麻煩。

唐氏看着顧鴛,反問:“你今日有點反常,為何總提帕子?”

顧鴛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話:“因為我丢了一條帕子啊,不知道誰拿的,哪能高興得起來。”

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承認。

“丢了帕子?”唐氏眼眸一閃,忽然擡起了手,“等等,讓我想想。”

顧鴛眼睛一亮:“娘親,你好好想,我等着,不急。”

唐氏開始回憶:“好像你大表哥有次來顧家,喝茶時不小心弄濕了袖子,我就取了一條帕子給他擦拭。”

顧鴛急問:“後來呢?那帕子呢!”

“帕子啊!”唐氏重複,底氣不足道,“好像被他帶走了,忘記要回來了。”

那時她忙着叫下人帶他去外院,找一身合适的衣裳給他換上,一着急,就忘了問帕子的事。

顧鴛聽後心涼了一截。

不用再問了,長樂王手裏那條帕子肯定是她的了,可她不明白的是,肖瑭這麽做是何意。

作者有話要說:

又更一章,睡了,氣血嚴重不足,大姨媽在抗議了,貧窮的女人傷不起啊!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煮厘,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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