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秦揚進去之後,方芷瀾立刻來到牆邊,附耳其上,只可惜根本聽不見隔壁的聲響。
只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方芷瀾已經按捺不住,蹑手蹑腳地來到三號雅間門前。酒樓夥計沒有食言,真的沒将門關嚴實,留了一個一指見寬的縫。
秦揚和白若雪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白若雪說:“你就先陪我吃點東西再說不行麽?我午飯都還沒吃呢。”
“我不餓。”秦揚說道,“你吃吧。”
方芷瀾腹诽,白若雪這是故意餓肚子以博得秦揚的同情?這種行為很愚蠢好不好。
秦揚那樣說了之後,裏邊一時沒有聲音傳出來,方芷瀾猜測應該是白若雪真的開始吃了。方芷瀾知道她是在拖延時間,能與自己喜歡的男子共處一室,即使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也會覺得滿足。
方芷瀾在盼着白若雪能快點,說完正事她也好辦事。
等了良久,終于聽到白若雪說吃飽了。她先發制人,說:“昨日我與你說的那些話,你就當做沒聽見好麽?昨日回家之後我也後悔了,自己太過沖動,因為實在太害怕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我對世子爺心生愛慕,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世子爺,我也不奢求什麽,只想能時不時看到世子爺您。原本想着将這些心思藏在心中便好,昨日一時沖昏了腦袋。世子爺你一定不要因此躲避我,不理我,行麽?”說到後面,白若雪幾乎已經是哀求的口吻了,她的聲音輕輕柔柔,軟軟糯糯,應該沒幾個男人會抗拒得了吧?
只是她為什麽要這樣說?難道她這是以退為進?方芷瀾不得不重新認識一下白若雪,沒想到她也會有聰明的時候。好吧,方芷瀾不得不承認自己對白若雪有偏見,白若雪再怎麽小白花,那也是有可取之處的,比如可愛、執着、還有天真單純。方芷瀾一直覺得天真單純什麽的可以是褒義詞也可以是貶義詞,喜歡的人會覺得那是優點,而不喜歡的人看見就會覺得很煩,恨不得将之踹到很遠的地方,眼不見為淨。
而秦揚聽到白若雪的話,心中也感到錯愕,他仔細斟酌了一番,才道:“好。”
聽到這個字,方芷瀾簡直想吐血,世子爺诶,您能不能別這麽惜字如金?您能不能說不好?
白若雪聽到這個答案,心中也是喜憂摻半。喜的是秦揚不會因此再不見自己,憂的是他當真對她的真心無動于衷。不過,依着秦揚的性格,這個回答已經是很好的了,白若雪滿足了。
“那麽以後有機會,世子爺還是要帶我出去長見識哦,世子爺可是我唯一的朋友呢。”白若雪愉快地道。
方芷瀾沒有聽到秦揚的聲音,但是聽到了白若雪的笑聲,于是她猜到秦揚剛才是點頭了。
方芷瀾心中郁結,世子爺啊,您不要這樣好麽?這是玩暧昧啊,這樣很不好,這是給了白若雪窺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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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很理解秦揚的心思,想了又想,只有一點能說通,那就是秦揚對白若雪還是舍不得斷絕來往的。
“不過,近日我有些忙,接下來幾日都沒時間,所以,你先好好養好腿傷,不要再像今日這樣跑出來。”秦揚說道。
白若雪聲音有些低落,“我是因為心裏想着這事,所以才如此急切地要見到你,昨晚連覺都睡不好,吃飯都沒胃口。”
“在我的眼裏,你就像我的妹妹,昨日那些話,以後都不要再說了。”
聽到秦揚說這話,方芷瀾相當無語,沒想到高高在上的世子爺也有如此俗套的一面。還妹妹呢,不就是又知道兩人很難有結果卻又不舍得放開而找來冠冕堂皇的理由麽?
白若雪卻很歡喜,從聲音就聽得出來,“我知道了,以後不說。”以後等你來說。
方芷瀾聽到秦揚一開椅子站起來的聲音,心知他要出來了,于是又輕手輕腳地走了回去。
憐珠一直在四號雅間門口候着,因為方芷瀾鬼鬼祟祟的,所以她也一副心虛的模樣。
兩人小心翼翼地開門,進門,再關門,并不敢交談。不一會兒,他們便看見秦揚出來了,卻不見白若雪。方芷瀾一想,便知白若雪是不想讓秦揚看到自己瘸了的樣子。
眼看着秦揚往樓下走去,方芷瀾心生一計,她對憐珠說:“憐珠,待會你自己坐馬車回去。”
“什麽?小姐您……”憐珠今天一直很懵,實在不理解方芷瀾這是要做什麽。
方芷瀾不等她說完,便接過話來,“我待會要坐世子爺的順風車,你等我走了之後再出來,不能讓世子爺知曉我有人陪。”說這話時,她臉上是狡黠的笑。對待秦揚這種冷淡性子的人,還真的只能死纏爛打。
未免遇到随時有可能出來的白若雪,方芷瀾叫憐珠放心之後,便匆匆走出雅間。來到一樓大堂時,秦揚正好結完了賬。方芷瀾知道他在那兒之後便不再看向他,要制造偶遇。
“掌櫃,結賬。”方芷瀾将銀子放在櫃臺上說,聲音不大也不小。
先前那位夥計剛好從後堂走了出來,看到方芷瀾正要打招呼,方芷瀾怕他什麽都說出來,于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好在夥計很機靈,接收到方芷瀾的暗示後,便不做聲,自顧自去做事了。
方芷瀾的聲音并沒有引起秦揚的注意,方芷瀾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略顯哀傷。但是不要緊,還有機會。她也擡步走出酒樓,此時秦揚剛剛步上馬車,若是他坐進馬車之前還沒發現自己的話,那就難辦了。
“哎呦!”方芷瀾驚呼一聲,身子也往門框倒去,她跨過門檻的時候扭到腳了,當然忙着是假象而已。
方芷瀾的動靜引起不少人的主意,其中有秦揚。秦揚聽到聲音後,潛意識地看了一眼,于是看到了方芷瀾。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有些疑惑,怎麽處處都能遇見她?接着他看到方芷瀾一只腳不敢沾地,只用另一只腳跳着到了一旁,為了不擋住酒樓門口。
秦揚想了想,還是走下了馬車,來到方芷瀾面前。“方小姐。”
他下車的時候方芷瀾已經感覺到了,但是酒樓門口不時還是會有行人經過,她便将他尋常過路人,而自己則彎身揉着腳踝,“沉浸”在自己的疼痛裏。這時聽到他叫自己,方芷瀾訝然擡頭,“世子爺……您怎麽在這裏?”
“來此見一位朋友,剛要離開,你扭到腳了?”秦揚對方芷瀾還是有一點好感的,因此對她的關心還是比較真誠的。
方芷瀾讪然,說:“剛剛走路不小心,好像真的是扭到了。”說着的時候,她試圖将腳放在地上,旋即便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将腳擡起。一只腳站立的結果就是重心不穩,身子也搖搖晃晃的。
秦揚伸手扶了她一下,方芷瀾落落大方地微笑道謝。
“方小姐可有代步工具?”
方芷瀾苦惱地答道:“沒有,我讓車夫酉時來接我,可是現在還早……”
秦揚沉吟片刻,說:“不如我送方小姐一程?”
“方便麽?”方芷瀾充滿希冀地問。
秦揚微笑,“方便,反正也順路。”
方芷瀾感激地道:“那就麻煩世子爺了。”扭扭捏捏的話就顯得小氣了,方芷瀾雖然一直在演戲覺得心虛,但是這也實屬無奈。
正在秦揚要扶着方芷瀾往馬車走去時,白若雪也在丫環的攙扶下走到酒樓的門口。她看到秦揚與方芷瀾如此親密,怒意油然而生。她大聲道:“你們在做什麽?”
秦揚和方芷瀾都被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白若雪已經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她審視着方芷瀾,微眯着眼睛,很有深意地說:“方小姐還真是無所不知,不知這是巧合呢還是有意為之?”
方芷瀾面不改色,從容不迫地回道:“看來白小姐将我想得太神通廣大了,若是知曉白小姐這麽巧也在這裏的話……”話停在此處,并未立刻繼續。
方芷瀾很明顯就是為了勾起白若雪的好奇,果然,白若雪追問道:“知道的話你會怎麽樣?”
方芷瀾嫣然一笑,“若是知道的話,自然會早點走啊。”
“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她白若雪就這麽不招人待見?明明很多人都對她十分殷切啊,除了世子爺。
方芷瀾聳聳肩,“沒什麽意思啊,主要是因為白小姐似乎不喜歡看到我,所以就不想給白小姐添堵。”
“你……”白若雪沒方芷瀾能說,此時便是不知該如何回話,于是求助似的看向秦揚。
面對兩位女子的針鋒相對,秦揚頗為無奈,這樣的戲碼他看到了太多,實在不想理會,不過方芷瀾的表現還算不錯,她雖然嘴巴不饒人,但是也不像一般女子冷嘲熱諷夾槍帶棒。他不加入女人的戰争,而是略有些不滿地對白若雪說:“我要送方小姐回府。”
“為何要你來送?”白若雪說完才認真地看了方芷瀾一眼,發現她的腳似乎傷了。
方芷瀾不說話,心裏卻想着原來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是這樣子的。
秦揚面色不虞地看了一眼白若雪,不欲答她,而是繼續扶着方芷瀾,說:“走吧。”
方芷瀾對他微笑點頭,就在這時,白若雪伸手攔住秦揚,親自扶着方芷瀾的胳膊,隐忍地說:“讓我來扶方小姐吧。”
秦揚和方芷瀾很默契地視線下移,方芷瀾說:“白小姐還是先顧着自己好了,我心領了。”
方芷瀾不說還好,她一說,白若雪便感覺一陣痛楚從小腿蔓延開來。她的丫環擔心地扶着她,想說什麽又不敢說,深怕白若雪生氣的樣子。
“不如……”方芷瀾笑得無害,“結白小姐的丫環一用,可否?”
最後,方芷瀾在白若雪的丫環的攙扶下上了秦揚的馬車,這也算是兩全其美了。反正,她和白若雪也不是真的情敵。
白若雪惱恨地看着離去的馬車,卻也無可奈何。
憐珠在樓上看着這一切,早已目瞪口呆,才兩天而已,就已經發展道這種地步了麽?
而坐在馬車上的方芷瀾,面對秦揚,苦笑着道:“看來白小姐對我有成見呢,大概是昨日對她太粗暴了。”
“你是為了救她而已。”
方芷瀾不以為意,“雖然她對我有成見,但是看得出來她是個性子直率的單純姑娘,況且她長得很漂亮,實在讓人讨厭不起來。”
“她心眼不壞,至于态度問題,方小姐無需在意。”
方芷瀾笑,“若是在意的話,我就不會這麽好說話了。”
秦揚輕笑,心想雖然你沒有不好說話,但是也沒說什麽好話,白若雪還不是一樣被氣到了。相比白若雪與方芷瀾的表現,秦揚不可否認對方芷瀾還是挺欣賞的,而對白若雪就有些失望了。
方芷瀾又怎會不知白若雪的表現有失風範,再有自己的落落大方相對比,即使她生得美,但是明事理之人還是會對她有看法,而秦揚,絕對是明事理之人。
從他們的前世來看,白若雪開始都是順風順水的,以至于性格上的小問題也如小打小鬧一般,可以稱得上是情趣。男人多多少少都有大男子主義,一個楚楚可憐對自己很依賴的女人更是會增強他們的成就感,但是過猶不及,在後來發生了一系列事件之後,白若雪的依賴成了負累。
如果現在秦揚已經與白若雪感情加深,表明心跡,那麽即使白若雪的毛病被揭露,那麽秦揚也不會輕易放棄。有些男人就是這樣,輕易不會付出真心,可一旦付出,便輕易不會放棄。其實能得到這樣的男人的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開始的時候,方芷瀾排斥拆散他們,她覺得這是破壞人家的幸福。回家固然很重要,但是違反自己的處事準則,違背自己的良心,即使回去了,她也會帶着歉疚和負罪感。方芷瀾一直覺得,日子苦一點沒關系,但是心一定要坦蕩。
後來她才知道,有些幸福是短暫的,還會在歲月裏被撕碎,破敗不堪,與其如此,還不如分開。
兩人一時無話。
先前秦揚說來此見朋友,後來白若雪從酒樓出來,由此可知秦揚口中的朋友真是白若雪,當然這些方芷瀾很清楚。可若是一般人,即使猜到也了,興許會說“原來世子爺的朋友是白小姐。”或者問一些白若雪的狀況,比如腳傷恢複得如何之類的話。但是方芷瀾不問,也不再提白若雪,因為她覺得大概男人都不喜歡喋喋不休的女人吧。當然,白若雪除外,長得漂亮的人做什麽都容易被加分。
秦揚的确不喜歡喋喋不休的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要是喋喋不休的主題是別人,那就更不喜歡了。白若雪是他遇到的話最多的人,開始他也無奈厭煩,但是發現她只是好奇心太重,只因從小被限制出行,開始時他對她,只是不忍心。
想到今日白若雪所說的話,他心中略感惆悵。
“世子爺有心事?”方芷瀾問道。
很少有人會問秦揚這個問題,即使知曉,一般人也不會問出來,因此聽到方芷瀾的問話時,他有些意外。不過他沒有掩飾,微微點頭說:“嗯。”
方芷瀾玩味地笑道:“我大概猜到是什麽?”
秦揚不禁看向方芷瀾,眼中有懷疑。
“如果我沒猜錯,昨日在林中,白小姐有很重要的話語世子爺說,只可惜被我打攪了,這也是她對的有成見的原因,而今天,她是為了繼續未說完的話。我猜對了嗎?”方芷瀾如此開誠布公,其實是深思熟慮過的,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說開了,以後辦事也自然一些。
秦揚沒有說話,似乎也在揣度。
方芷瀾也不想剖析得太透徹,她剛才說的話一般人都會猜得到,她也不想挖人家的底,于是又說:“姑娘家的心很脆弱,陷得越深傷得也會越深,有一句話叫做長痛不如短痛……”說到這裏,方芷瀾突然說不下去了,今天她就這樣對待袁易辰,也不知他到底傷不傷心,似乎是傷心了的,只是不知有多傷。
“怎麽不說了?”秦揚問。
方芷瀾讪讪地笑笑,“我似乎不該跟世子爺說這些。”
“無事,你說的很有道理。”
方芷瀾笑着低頭,話說到這裏就行了,至于後面的事情,徐徐圖之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