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奇跡
所有人同時睜大眼睛,轉頭盯着他,臉上寫着六個大字——你為什麽知道?
祈霁反應能力極強,沉着冷靜的偏過腦袋,假模假樣的問宋落:“你不吃吧?”
他淡淡地解釋:“我不喜歡,鍋裏會有味道。”
“......”
至于嗎?您至于嗎?不就是一盤豬血嗎?還能把你的鍋給糟蹋了?
中午不讓休息,晚餐不讓吃豬血,尤念念在心裏拼命的指責他,嚴厲、無情、冷漠!
她留戀的看了眼小推車上的那盤豬血,依依不舍的端給鄰桌。
吃着火鍋,大家不自覺的聊起了國內的新聞,以及其他媒體單位的八卦。
江城除了官方日報晚報,最出名的兩家媒體就是新言社和華今雜志社,自然而然成了競争關系。
“诶,你們知道華今的段白凝被辭退了嗎?”
“辭退?不可能吧,應該是她自己辭職的。”
新聞部向來人手不夠,特別是記者,稀缺崗位,各大媒體的員工常常互相開玩笑,讓對方的記者跳槽過來,如果不是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領導是絕對不會主動辭人的。
同事語氣肯定:“是辭退的,我問過在華今的同學,他說這次是真惹火了主編和社長。”
“那是犯了什麽天大的錯誤?最近華今也沒出狀況啊。”
“具體的他不肯講,說是內部機密。”
江依珊忽然看向鄰桌的宋落,“诶,落落不是在華今工作過嗎,知道關于段白凝的內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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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宋落丢出三個字:“不清楚。”
她性子冷淡,本就和同事不熟絡,離開華今雜志社一年多,聯系全都斷了,只跟那位聲名赫赫的學長謝也偶爾會聊兩句。
不過關于段白凝的內幕,她其實知道。
準确來說,宋落會離開華今就和段白凝脫不開關系。
當時江城的高速公路上發生連環追尾,四輛汽車嚴重受損,兩人受傷,一人死亡。
華今調查清楚原委後發布新聞,是由于其中一位女司機車技較差,緊急剎車導致的追尾,随後多家媒體環繞着“女司機”的話題,針對此事進行報道和評論。
新聞很快傳遍網絡,網友立馬炸開了鍋,指責媒體有意帶節奏,引導輿論攻擊女司機。
華今的這篇報道就是段白凝寫的,看到網友的評論後,主編喊所有員工進會議室裏發表意見,商讨該如何處理這條新聞。
不知道段白凝是真覺得沒錯,還是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堅持認為她寫的新聞稿沒有問題。
宋落那段時間在外面跑采訪,沒有參與這條新聞的讨論,在網上刷到具體內容後氣得不行,聽到段白凝的發言後完全壓不住怒火,直接開噴:“男司機發生車禍追尾的事件也不少,偏偏把女司機拿出來大做文章,吸引眼球,你是閉着眼睛寫的稿件?”
段白凝反駁:“女司機的報道是由其他媒體引導的,我們華今只是把事實報道出來了。”
宋落冷笑一聲:“男司機追尾寫司機,女司機追尾寫女司機,區別對待,帶頭歧視,你要臉嗎?”
她的語氣很重,最後四個字更是直接沖着段白凝罵的,不等回話,又轉頭道:“主編,如果您不想看見華今媒體帶頭歧視女性的言論,請馬上撤掉新聞。”
撤掉新聞對于媒體來說是大事,需要結合數據和影響力再三考慮。
會議室裏其他同事說:“不用吧,也沒有那麽嚴重,江城日報和電視臺都沒有撤。”
宋落不耐煩的重複:“必須撤掉。”
段白凝同樣态度堅定:“他們不撤,我們也不撤。”
華今社的主編和喻高儒不同,他追求的是閱讀量和訂閱量,相比新聞的輿論導向,他更看重是否具有廣泛性和傳播性。
最後,他選擇支持段白凝的觀念,真的沒有撤掉那條新聞。
如果說先前的辭職是生氣,那麽從華今雜志社辭職就是失望。
對媒體,對新聞行業滿滿的失望,甚至宋落想過轉行,幹脆不做新聞人了。
後來祈霁得知消息,電話一通接着一通,安慰哄勸她許久,推薦她可以到新言社試試,宋落帶着再試最後一次的心态來到新言社,然後遇見了喻高儒。
喻高儒在圈內也有知名度,很多同行認為他膽子小,過于謹慎,但是宋落并不贊同。
新聞本來就是應該謹慎再謹慎,無論大小,每句話每個字都要細細的斟酌,選擇最公正最中間的用詞,不然你和網友有什麽區別?
段白凝會被辭退,就是因為死性不改,又寫出帶有主觀情緒的稿子,而且為了吸粉胡亂在微博發言,引得已成為副主編的謝也不滿。
“我同學說,華今最先提出辭退段白凝的是謝也。”
尤念念不可置信:“啊,他那麽溫柔的人竟然會主動辭員工。”
這話一出,左邊傳來嗤笑聲,尤念念看向聲音來源,是祈主編。
祈霁不理會她們詫異和好奇的目光,專心用漏勺涮着肥牛卷。
很快大家就收回視線,繼續聊天八卦,宋落滑開手機,偷偷地發消息:你笑什麽?
my miracle:笑謝也給自己立人設。
宋落瞧他一眼,打字:你也有人設。
冷面無私,清高孤傲,禁欲腹黑,不近人情......嗯,好像都挺負面的。
my miracle:呵呵噠。
my miracle:給你涮的肥牛卷好了。
宋落看到消息,伸手拿起面前的漏勺,準備夾裏面的肥牛卷,右邊的尤念念突然捅她胳膊,用眼神暗示別吃。
她問為什麽不能吃,尤念念湊到耳邊,小聲道:“那是祈主編剛剛涮的,千萬別吃。”
“.......”
她的主編大人在冷酷無情的人設道路上是一去不複返了。
喻高儒招來服務員點了一箱啤酒,平日裏他們都是不喝酒的,但馬上就要告別部門,實在忍不住。
“小祈啊,我怎麽樣都想不到,你會答應來新言社。”
到最後,喻高儒大概是喝的有些多了,毫不避諱:“你幹戰地記者這麽多年,出生入死,拿着命在拼,就算回國也能穩坐京媒,怎麽會來小小的新言社呢?啊?”
祈霁避開問題,反問他:“在你心裏,京媒和新言社的區別很大嗎?”
大,肯定很大啊,無論是前途名聲還是工作福利,完全沒有可比性。
“你啊......”喻高儒搖搖頭,又深深地嘆口氣,拍着他肩膀很鄭重地道:“我把他們交給你了。”
他們或是新聞界未來的希望,或是人人稱贊的優秀記者,現在全都托付給你了。
祈霁輕“嗯”了一聲,沒有說放心吧之類的廢話,也不許下任何承諾。
喻高儒保持清醒,結完賬,在員工的寒暄和唠叨下坐上出租車,朝大家揮手,“再見。”
“再見主編。”
“主編您要注意安全啊。”
“主編我們會想您的。”
宋落站在最後面,目光追随着那輛出租車,直到它消失在視野中,心裏湧上一絲不舍。
喻高儒對她特別好,從她入職新言社以來就一直包容着,哪怕有時候宋落固執己見,不顧後果的任性,喻高儒也從不怪罪,只是善意的提醒。
現在突然外派,不知何時能再見到。
趁大家都在發表對喻高儒的不舍之情時,身旁的祈霁輕輕地撞一下她的胳膊,用眼神安撫着。
別傷心了。
他低聲道:“有我。”
雖然喻高儒離開了,但是今後有我在。
宋落望着他的臉龐,眉眼之間都透着溫柔,心裏忽然好受些,點了一下腦袋。
喻高儒坐車離開了,實習生們沒有其他工作,可以各自回家,有的記者和編輯也能直接下班,宋落,尤念念,江依珊,陳嘉都有工作,需要回公司加班。
祈霁也需要回公司。
尤念念她們不敢開口讓祈主編載自己,只好攔出租車,順便拖上宋落。
祈霁在後面默默跟着她們的車。
來新言社的原因,不僅僅是社長的邀請。
年初,米勝發生連環爆炸,他得知消息後迅速趕到現場,采訪周圍目擊者,尋找爆炸的原因,架起攝像機,拿起話筒,對現場狀況進行報道,
晚上回到酒店他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帶手機,一打開,全是宋落發來的消息。
宋落打不通他電話,狂轟亂炸般的發短信和微信,問他現在怎麽樣,是不是安全的,如果收到消息馬上回複,每句話都透着擔心和焦慮。
不論是結婚前,還是結婚後,祈霁都盡職盡責,無愧于新聞人的頭銜,但在那瞬間,他深深地感到自責和內疚。
無愧于所有人,除了妻子宋落。
等連環爆炸事件結束後,祈霁立刻向上面申請回調,又在新言社社長發來邀請的時候,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從今以後,他的女孩,他來護着。
宋落坐在出租車前排,聽後面的三位聊祈霁。
陳嘉感慨:“喻主編走了,以後就是祈主編全權負責咯。”
江依珊接話:“祈主編不錯啦,除了兇一點以外,其他方面都挺好,最重要的是,他帥啊!”
尤念念見她滿臉花癡的樣子,潑冷水:“別想了,主編有女朋友。”
江依珊問:“你怎麽知道?”
“我昨天去彙報工作的時候,瞥見他正在和人聊天,你猜備注是什麽?”
“別賣關子,快說。”
“是your love amazes me。”
宋落手臂撐着車門邊,托着腦袋望向窗外,唇角微微揚起弧度,笑了起來。
your love amazes me
你的愛才是我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