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顏陶開門的動作立刻頓住了。
他轉過身看着顏妍，她的眼睛純粹而又剔透。
顏陶蹲了下來，伸手抓住顏妍的肩，問道：“誰？你怎麽知道的？”
顏妍對顏陶的反應有些失措，愣愣地說：“上次我在梁叔叔家等你的時候，我看見梁叔叔跟他視頻了，梁叔叔笑得好開心啊。可是我問梁叔叔那個叔叔是不是他喜歡的人的時候，他臉上又突然不太開心了，但是他還是點頭了。”
顏陶怔在了原地，眼睛突然無神。顏妍擔心地問道：“爸爸……你沒事吧？”
顏陶回過神來，放下手，摸了摸顏妍的頭，“沒事，進去吧，該睡覺了。”看着臉上突然顯出迷茫的顏陶，顏妍有些擔心地一步三回頭，直到顏陶回過神來，催促着她，顏妍才趕緊走回房間。
打開冰箱，顏陶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內部，嘴裏念叨着應該去買點菜了，明天早上要給小祖宗吃點什麽呢……吃……
該死！顏陶略帶憤怒地關上了冰箱門，将頭抵在了門上。
久久的沉默。客廳的鐘滴答滴答地走着，魚缸裏的金魚無憂無慮地游動，
顏陶側過臉，看着金魚擺動着尾巴。突然無力地嘆了口氣，腳步放輕地走到了沙發旁，側躺了下來。
其實他早該知道的。像梁靖這樣優秀的人，身邊的女孩子們竟然對他久久沒有下手，他早就猜到了。可梁靖不說，他也就不去問、不去想。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原來梁靖早就有喜歡的男生了……而且是那麽陽光開朗、那麽讨喜的周琛……更不用提，他們兩個還是發小，梁靖喜歡他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不對！這又跟他有什麽關系呢？顏陶稍稍用力地翻了個身，面對着一片空白的牆壁。他應該思考的是自己的未來才對啊。比如說，顏妍的教育、他的未來妻子之類的。梁靖求而不得、難過受傷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是那種多關心兩句都顯得有些越界的關系啊……
顏陶望着白茫茫的眼前，無意識地将手指在牆上描畫着。只是……沒想到，梁靖這麽好的人，竟然也要忍受求不得的難過……梁靖他，真的挺不錯的啊。他買菜的時候也會為了他們父女倆考慮着，吃飯的時候雖然不怎麽說話但也會回應他們之間的說笑，會幫顏妍溫柔地講故事，會默默地圍繞在他旁邊揀走一些活兒，讓他能夠輕松點。
在前幾個星期，寒流來襲，稱得上是這個南方小城裏最冷的一段時間了。顏妍吵着要吃火鍋，拗不過小祖宗的顏陶裹着一條大圍巾頂着寒風出門買食材。沒想到剛出了電梯就遇到了下班回來的梁靖。
梁靖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問道：“去哪裏？不吃飯了？”
顏陶把圍巾往下拉了點，努力露出嘴，回道：“妍妍說想吃火鍋了，我去小區超市那邊買點食材，你先回去吧，餓了的話桌上有點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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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靖一聽，眉頭立刻皺起，将顏陶的圍巾圍得更緊了些，從口袋裏掏出一副灰色毛線手套，抓過顏陶的雙手，低頭将手套一只一只地戴了上去。
顏陶的臉頓時“哄”地紅了起來，他一個三十歲的男人了，除了他媽小時候在冬天替他戴過手套，還沒有其他人讓他享受過這個待遇。
顏陶不禁有點難為情，猶豫地想把手套還給梁靖，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沒事，你戴吧，今天可冷了。”
梁靖看他還想取下來，直接将他的手塞到了兜裏，然後伸長手按了電梯，将顏陶推了進去，說道：“這麽冷你別去了，感冒剛好。還有，出門要戴手套啊，這麽冷。我去買吧，你和小朋友在家等我。”
電梯門緩緩關上，顏陶反對的話語還沒說出口，梁靖就匆匆走了，留下穿着大衣的背影。
顏陶回到樓上，将準備好的濃湯倒到鍋裏，插上電，火鍋的湯汁撲騰地正歡，一個個小泡泡争先恐後地探了出來。顏妍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玩着梁靖上次帶來的、屬于她的粉色瓷碗。顏陶
撐着頭，看着火鍋霧氣上升。氤氲中，他不走心地望着大門。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些聲響，顏陶立刻穿上自己的棉毛拖，踢踢踏踏地跑去開門。
門外，梁靖的鼻頭被風吹紅了，臉頰卻隐隐冒着熱氣，想來是剛剛走得太急了。提着兩大袋的東西的梁靖也不将東西交給顏陶，只是側過身脫下鞋子，将食材放到了廚房裏，顏陶則畢恭畢敬地跟在了他後頭。
直到看到梁靖一臉認真地挽起了袖子，打開了購物袋，顏陶才趕緊将大爺推出了廚房，自己動手收拾了起來。
伴随着顏妍不停的詢問聲，一頓經歷了寒流颠簸的火鍋終于開始了。不比以前的飯菜，火鍋顯然自助性強多了。顏陶低頭吃了一會兒，再擡頭，鍋裏他最愛的芝士丸竟然沒了！顏陶略帶哀怨地看了正在給顏妍盛丸子的梁靖。
梁靖立刻感受到了顏陶的目光，笑了笑，将本來應該都給小朋友的丸子，拐了個彎，放了一顆在顏陶碗裏。顏陶立刻嘿嘿傻笑兩聲，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顏妍看着痛失的一顆丸子，不平地叫道：“爸爸！你請外援！不公平！”
顏陶本來有些小心虛，總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幼稚，決定不理會小對手的挑釁，繼續安靜吃丸。
梁靖聽得有些好奇，問道：“什麽外援？”
顏妍咬着一口丸子，口齒不清地說：“唔……爸爸上次說好吃的東西應該要靠自己夾來吃，不然沒有了就吃不到了，他上次比我吃了好多！”
顏陶一聽，感覺手裏的芝士丸頓時像一顆鉛球般沉重，似乎瞬間失去了父親的尊嚴，難為情地頓在了原地，等着來自梁靖的輕笑。
沒成想，他的碗裏竟然又多了一顆熱氣騰騰的丸子。他擡頭，梁靖卻沒看着他，反倒面對着顏妍說道：“爸爸說得有道理，妍妍以後要努力才會有人幫你夾丸子啊。”
顏陶內心既震驚，又羞愧。天哪，梁靖竟然會說這種胡話，都怪自己！嘿嘿嘿！
梁靖則是看着低頭吃丸的顏陶，心想着小刺猬吃丸子的樣子就像是一只埋頭看合同的刺猬，有種莫名的認真，有點可愛啊……
三人圍坐在桌邊，火鍋持續散發着熱氣，頭頂暖黃的燈光照在撲騰撲騰的小泡泡上，讓這頓普通的晚餐像是用上了最昂貴的濾鏡，美好而溫暖。
顏陶的爸爸去世很早，顏媽媽一個人不靠別人，自己帶大了兩個小孩。壓力這麽大，顏媽媽脾氣卻依舊很好，顏陶與她如出一轍。顏瓷像爸爸，脾氣總是很倔，青春期的時候沒少犯錯。每次犯錯之後，顏媽媽也不大肆打罵。只是默默将顏瓷牽回家，買些便宜的食材，準備一個簡單的湯底，三個人圍坐在桌邊，熱火朝天地吃起來。顏瓷剛開始總是不認錯，倔強地別過頭。顏媽媽跟顏陶就會往她碗裏不停地夾菜，顏瓷幾乎每次都會服軟，甚至還發生過邊吃邊流淚這樣青春期丢臉事件。
長大以後，顏媽媽改嫁給了一個愛她的外國人。兄妹兩個人既舍不得，也不願意阻止母親獲得幸福，也就選擇了祝福的态度，送顏媽媽到了國外。顏媽媽走後，顏瓷三不五時就要約着一起吃個火鍋，顏陶知道她心裏的情結，于是不管什麽時候都會滿足顏瓷。像顏媽媽說過，吃火鍋這件事，總是好像隐隐有一種儀式感。一個人吃太無聊，兩個人正好，三四五個人熱鬧。也只有關系足夠好的人，才喜歡這樣圍坐在一起，在熱氣裏聊笑話、講人生。
顏陶看着坐在火鍋旁的梁靖、顏妍，心想，他似乎更理解顏瓷的情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