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0-16

10.

王宮裏的情況越來越失控，沒多久，薩缪斯得知又有幾個人忽然變成了孩子。他擔心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一定會發生什麽可怕的後果。

——幾個孩子就已經夠他受的了。

薩缪斯決定深入遺跡，弄清楚黑魔法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對于黑魔法，他也算是個研究頗深的專家，而王宮裏的其餘騎士和法師們并不是，薩缪斯擔心他們随行前往會遇到危險，于是決定還是自己一個人進去看看。

他早已習慣當一個“獨行俠”，故而并不覺得有何不妥。他沿着破敗古舊的大理石階梯走到石甬道之內，用魔法照亮了四周。

甬道的石壁上刻着詭異猙獰的壁畫，薩缪斯一幅幅仔細看過去，他只能大約猜測得出這是舊時對神明的一場古怪的獻祭活動，內容荒誕，超出了他所有的知識儲備。

他越來越搞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他發現自己已走到了甬道的盡頭，他的面前是一扇巨大的石門，門上雕刻着兩只滿嘴獠牙咆哮的巨獸，繁瑣華美的雕刻中隐藏着他從未見過的黑魔法，那似乎是守着這道門的“鑰匙”。

這黑魔法所透露出的惡意令他難以忍受，他開始有些覺得頭暈目眩，幾欲作嘔。以他應對黑魔法的豐富經驗來說……這門上的黑魔法不足以令人致死，可也已強大到了有些可怖的地步。

他不敢貿然去觸碰門上的魔法，便想要以其他辦法來解開門上的魔咒，他端詳了這魔咒許久，根據符文與紋路，猜測這是個觸發式的魔法，在它覺察到有人想要闖入後，應當會令石門上的兩只巨獸化為現實，以此來攻擊入侵者，若真是如此，他可以先切斷法陣與雕刻巨獸的聯系。

他一向對自己的推論十分自信，于是他擡起手，打算驗證自己的想法，他正要念出魔咒，一只慘白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薩缪斯雖然是個優秀的法師，但是他幾乎懼怕一切不死之靈，幾年前他離開王國四處游歷，穿過無盡之海，不慎誤入了黑暗之森，在濃霧中見到了腐敗大半的行屍，險些吓得當場昏厥過去。

而此時他在一個昏暗的遺跡內，有一只如同白骨般的冷冰冰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薩缪斯吓得尖叫，用他最快的語速詠唱出萬能的光明法咒，可那只手比他還快，他的嘴被強行捂住，薩缪斯睜大了眼，忽而想起……死靈可不會捂人的嘴。

有人輕聲譏諷道：“謝謝，您的歡迎儀式真是令人激動。”

那雙手松開了他，薩缪斯喘了一口氣，轉過頭去，望着身後裹着黑色法袍的人。

他訝然道：“塞西爾……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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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覺得你需要我。”黑魔法師塞西爾微微笑着自顧自往下說道，“更何況，你不應該先感謝我阻止你嗎？”

“門上的黑魔法很強大？”薩缪斯脫口而出，可很快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你怎麽從黑暗之森裏出來了？”

塞西爾漫不經心說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薩缪斯一時無言，卻還是忍不住說：“你不該這樣，要是被人認出你的身份……”

塞西爾一名臭名昭著的黑魔法師，薩缪斯仍記得多年前與塞西爾相遇的場景，他在森林中被行屍吓得腿軟，一下出現了那麽多死于亡靈魔法的屍體，這令他所察的惡意幾乎突破頂峰，他受了重傷，幸得塞西爾出現救了他——這名黑魔法師并沒有傳說中那麽可怖，至少他從未傷害過薩缪斯。

可世人卻無法接受一名操縱黑魔法并向魔神獻出靈魂的“怪物”存在，塞西爾原也是法師協會的學徒，叛離後法師協會便在他居住的森林外建起了監守站，對外宣城他們已将塞西爾“關押”在了森林內。可薩缪斯卻知道那些法師根本察覺不到塞西爾的動向，監守站不過虛有其表。

在塞西爾的小屋養傷之時，薩缪斯與塞西爾成為了朋友。薩缪斯性情溫柔，他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朋友，塞西爾卻從未見到不懼怕他的人。

他開始頻繁離開森林，偷偷跟着薩缪斯四處游歷冒險，卻每次都被薩缪斯揪出來，再送回森林——薩缪斯總是擔心他會暴露身份而引來協會的追殺，塞西爾卻很無所謂，他朝薩缪斯眨了眨眼，說：“如果你切斷了門上的魔法聯系，你可能會變成一只青蛙……或是山羊老鼠大公雞什麽的玩意。”

薩缪斯一時茫然：“……什麽？”

“別告訴我你沒有發現這兒是舊神神殿。”塞西爾指着壁畫外沿的古怪文字，說，“這兒寫着呢，珀琉亞——荒誕神。”

12.

薩缪斯輕聲念了念那個名字。

是第一第二紀時人們所信奉的十二舊魔神之一，可是那時候留下的史料幾乎毀滅殆盡，薩缪斯并不了解這位舊神的性情與情況，他求解般看向塞西爾，等待着黑魔法師的解釋。

與舊魔神的靈魂交易令塞西爾獲得了無盡的知識，他認識那時的文字，也對這十二位舊神十分熟悉，他向薩缪斯解釋：“珀琉亞是介于善惡之間的魔神，他并非純惡，行徑荒誕，卻十分強大。”

薩缪斯想起國王等人身上的黑魔法，他們只是變小了，卻并未受到其他的詛咒與傷害，他能夠看得出這位舊魔神并未對他們抱有多大的惡意。

可他的動機究竟是什麽？

塞西爾主動回答他：“他這麽做，大約是覺得好玩吧。”

薩缪斯：“……”

好……好玩？

“想想看，精英大臣們都變成了孩子，一個孩子的朝廷。”塞西爾忍笑道，“這的确很好玩……國王會在上朝時尿褲子嗎？”

薩缪斯問：“他是你的契主魔神？”

塞西爾否定他：“讓你失望了。”

薩缪斯幹笑：“你可以試着認識他一下，我覺得你們一定很适合。”

塞西爾微笑：“他與我的契主是對頭。”

“那太可惜了。”薩缪斯轉過頭去，專心研究門上的魔法痕跡，“這道門到底是怎麽回事？”

“珀琉亞喜歡愚弄自以為是之人。”塞西爾說，“這扇門其實很簡單，你只需要推開它。”

薩缪斯以為塞西爾在說胡話，他忍不住皺眉看着塞西爾，而塞西爾伸出手，推了推那扇看似極為沉重的石門——門開了，而門上的巨獸仿佛活物一般張了張嘴，打了一個哈欠，像在對薩缪斯方才的推測進行無情嘲諷。

薩缪斯：“……很獨特。”

門後如同薩缪斯見過的所有神殿一般，有一個很大的祭壇，與珀琉亞的神像。

站在此處，薩缪斯的內心反而是覺得無措了，他原以為遺跡中會藏着什麽稀奇的魔物，自己只需打敗那魔物，國王等人身上的黑魔法自然便會解除。可石門後是舊神神殿，他總不可能将舊神殺死。

塞西爾說：“他只是在惡作劇。”

薩缪斯問他：“那我該要怎麽解開這個惡作劇？”

塞西爾：“獻祭。”

13.

薩缪斯看着舊時人們獻給珀琉亞的祭品名單，一時覺得內心複雜。

這都是什麽玩意，清晨巴勒湖面的氣泡，千眼怪第三百八十七只眼睛裏流下的眼淚，樹精觸須燃燒後的灰燼，還有仙子的……腿……腿毛？

薩缪斯将清單狠狠摔在地上，怒聲道：“他這是在耍我們！”

塞西爾幹脆回應：“是啊，他就是在耍我們。”

王宮裏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惡作劇，只要舊神能看到更有意思的事情，被更好地取悅，自然會将國王等人身上的魔咒解除。

薩缪斯一時悲憤：“我們該去哪兒弄這些玩意！”

“珀琉亞的領地就在巴勒湖畔，先民自己養了千眼怪與樹精，偶爾還和森林裏的仙子做做交易。”塞西爾說，“可那是幾個紀元前的事情了，現在收集這些東西，的确有些困難。”

薩缪斯氣惱道：“他就是在愚弄我們！”

塞西爾倒還算冷靜：“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其他辦法。”

薩缪斯深吸一口氣：“好吧，我們該從哪兒開始？”

14.

他們打算在第二天一早通過法陣傳送，前往巴勒湖畔，取了湖面的氣泡後再去找那只千眼怪。

薩缪斯為塞西爾編造了一個新身份，稱他為來自法師協會專研黑魔法的專家。兩人一同回到王宮之中，這才發覺王宮內早已亂成了一團。

更多的人變成了孩子，整個王宮吵吵嚷嚷，所有人驚慌失措，令薩缪斯萬分頭疼。

塞西爾愕然看着遍地瞎跑的孩子們，萬分驚訝，說：“這也太可怕了。”

薩缪斯嘆氣說：“所以我才想要盡快解除魔法。”

他們一同去觐見了國王，騎士長不知為何與布萊扭打成一團，你拽我的頭發，我咬你的胳膊，國王陛下在一旁激動叫好，艾爾神官吓得睜大雙眼，那眼眶泛紅，看起來已在崩潰哭泣的邊緣。

瑟娜爾還算冷靜，坐在一旁抱着她的洋娃娃，不想和這群愚蠢的男孩子在一塊胡鬧。

薩缪斯問她：“這到底發生了什麽？”

瑟娜爾奶聲奶氣回答他：“布萊搶走了神官大人的蛋糕，又想搶騎士長的蛋糕，陛下在一旁起哄讓他們打架，他們就打起來惹。”

薩缪斯：“……”

塞西爾忍不住說：“你們國王真幼稚。”

薩缪斯大步跨上前去，一手一個将布萊與騎士長拎了起來，十分生氣，怒道：“你們這星期誰也不許吃蛋糕！”

布萊捂着自己的嘴巴，他的嘴裏鼓鼓囊囊塞着騎士長的草莓小蛋糕，他正努力将蛋糕咽下去。而騎士長一臉委屈，不情願地扭動着自己的身體，蹬着離地近一米的小短腿，企圖掙脫薩缪斯的手。

“這不是我的錯！”他大聲喊道，“明明是布萊！”

國王陛下也嘟起嘴：“朕什麽也沒有做！”

薩缪斯不想理他們，他轉頭看着眼淚汪汪的艾爾神官，語氣軟了軟，說：“當然，神官大人和瑟娜爾可以吃。”

說完，他将布萊與騎士長放在了地上，不理滿地撒潑耍賴的小崽子，牽着瑟娜爾與艾爾神官的小手往外走。

“薩缪斯大人。”瑟娜爾小聲詢問，“您找到解咒的法子了嗎？”

薩缪斯想起瑟娜爾曾說過，她下個月就要舉行婚禮，她的父母親人，還有她的未婚夫，一定無法接受她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會找到辦法的。”薩缪斯許諾，“一定。”

15.

第二天一早，薩缪斯與塞西爾前往了巴勒湖畔，順利拿到了清晨湖面上的泡沫，塞西爾用了魔法将泡沫保存在一個玻璃瓶中，而後帶着薩缪斯去找尋那只千眼怪。

“好像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難。”薩缪斯說，“或許今天我們就能集齊材料。”

塞西爾微微一笑，什麽話也不想說。

找到那只千眼怪已經是午後了，這是一只龐大的長相奇怪的玩意兒，如同巨大的長滿了眼睛的軟泥怪一般，脾氣倒很好，沒有主動攻擊他們，只是對他們不理不睬，癱軟在地上曬太陽。

薩缪斯忍不住扭過頭捂着自己的嘴，說：“好惡心，我要吐了……”

塞西爾倒還算是平靜，他盯着那只千眼怪，雙眉緊蹙，問：“有個問題……我該從上往下數，還是從下往上數？”

薩缪斯：“……”

他仔細想了想，說：“應該都沒有區別的吧？”

“你別說話！”塞西爾有些微愠，“我剛剛數到哪兒了……”

薩缪斯：“……”

16.

取千眼怪的眼淚費了些功夫，确切的說，是浪費了他們一整天的時間。

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出了那只眼睛，讓千眼怪哭泣又是件很困難并且惡心的事情，薩缪斯全程不敢回頭，他壓根不知道塞西爾怎麽拿到了眼淚。

為了讓自己冷靜一些，薩缪斯決定接着前往森林中，去找那些長着透明翅膀的小仙子，要她們的……呃……腿毛。

仙子們與人類的關系一向十分融洽，這是一種樂于助人并且純潔無暇的生物，薩缪斯覺得這趟旅程應當會容易很多。

他們在第二天清晨找到了兩只落單的小仙子，塞西爾是和魔神簽訂了契約的黑魔法師，他不适合與這些純潔無暇的小東西靠得太近，那會令他們雙方都覺得不舒服。

薩缪斯彬彬有禮地上前與仙子們打招呼，并且說明了王國所遇到的危機。

“我需要你們的幫助。”薩缪斯說，“請求你們給予我們幫助。”

仙子們十分痛快地答應他們：“當然，可憐的陌生人，你們需要什麽？”

薩缪斯尴尬開口：“呃……我需要……需要仙子的腿毛。”

仙子：“……”

薩缪斯：“……”

仙子暴跳如雷：“你閉嘴！我們小仙女都是沒有腿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