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鳶?”不知榻旁人為何在發愣,姚念安上前展出一枚藥丸。
“喏!”将藥丸呈到儲良玉眼底,姚念安譏笑道,“本殿奔襲千裏,就是為皇姊送藥而來。誰料皇姊中毒已深,竟是靈丹也未能将其治愈……”
以是姚念安要置儲良玉于死地,姚懷遠慎重地朝姚念安一拜:“殿下三思……”
“快起來……”不喜明鳶這般多禮,姚念安一邊将藥丸塞入儲良玉口中,一邊與姚懷遠解釋道,“這藥不會要她的命,但也不會要她好過……該死之人終究該死,無論祈山,亦或祈殿。”
“這……”姚懷遠想反駁,卻察覺時機不對。
無奈攥緊十指,姚懷遠只期待着姚念安快些離去。
“這不像你。”溫和地将姚懷遠的雙手掰開,姚念安打趣道,“莫不是前些日子下獄受了驚?”
“臣……”不知姚念安為何這般說話,姚懷遠噤了聲。
“霓濃本殿已經處置過了。扈家也不會有機會來京都。”姚念安給出姚懷遠一個答複,“獄中下毒一事,本殿一定會徹查,給你個交代……”
“勞殿下費心……”會意霓濃指的是扈家大小姐,姚懷遠轉頭去瞧服藥後昏睡在榻上的儲良玉。
念安這關許是過了。
靜心跪在姚念安身前,姚懷遠努力拼湊着今日諸事的因果。
許是良玉早就洞察了北軍有異,奈何她沒理出有異的源頭。自己倒是知曉有異的原因是念安在軍中散布了流言,以至行軍慢了數個月頭。
換魂真是害人不淺。
但若是不換,怕也只是死得不明不白。
嘆息着聽命與姚念安行到殿外,姚懷遠打起精神等着姚念安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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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良玉陷在念安的泥淖中,她萬不能再有閃失。
見身後的女子不因得勝而喜形于外,反倒是嘆息不斷,姚念安大安。
她之所以倚重明鳶,便是因明鳶這人的性子陰沉。
若是她倚重之人與她一般藏不出事,真乃奇恥大辱。
想着今日之功多在明鳶,姚念安毫不避諱道:“此事能成該是多虧了鳶卿你那一手好字。”
“嗯?”姚懷遠不明所以。她的字如何了?難不成明鳶在世時,還幫念安寫過書信?
“呵。”姚念安沒有給姚懷遠思忖的機會,轉言即道,“明卿那一手诏書寫得真真以假亂真。”
以假亂真?
姚念安的言語落到耳邊,姚懷遠大驚失色:“殿下的意思是臣的字跡騙過了六部諸臣?”
“不錯。”輕笑着将诏書丢與姚懷遠瞧,姚念安覆手而立。
接過姚念安手中的诏書,姚懷遠沿着為首的字一個一個細瞧。
這真是明鳶的字麽?
怎麽與自己的如此之象?
聯想到獄中初醒時驚喜自己會寫明鳶的字體,姚懷遠暗道,她竟是想錯了——字跡一事,非是她重生後能寫出明鳶的風骨,而是明鳶原就能模仿她的字跡。
“何止……你那字跡連本殿也騙過了……”帶着姚懷遠在祈宮中穿行,姚念安贊嘆道,“鳶卿果然長策,知曉幼時便要與姚懷遠居于一處,仿其字跡。若不是有你在側,本殿想兵不血刃,怕難得緊。”
“文薏許是會察覺蹊跷……”
努力尋着翻盤的機會,姚懷遠焦灼地張望着熟悉的庭院。若是文薏還掌管着禁軍,或是能在此處将念安一舉拿下。
“是。一樣的計策确實不該在一人身上用兩次……”踩着甚少有人踩踏的石凳,姚念安挑眉道,“所以,本殿此番把調令給了文萱。”
聽到文萱的名字,姚懷遠漸漸冷靜。既是文萱調走,那文薏或是跟在她身側了。
“護衛含王?”
給出一個能擺到明面上的由頭,姚懷遠緊緊手。
她卻是不知嫣兒與阿姊孰輕孰重了。
素日裏,總是記挂着将好的留給弱者。
緊要時,卻察覺,原來強者也不是刀槍不入。
“鳶卿機敏!”撫掌與姚懷遠一笑,姚念安對眼前人愈發滿意。
計較着文薏已入念安圈套,姚懷遠道:“那此時含王何在?”
“你竟是擔心那傻妮子?”姚念安面色一冷,冷哼道,“鳶卿可是忘了,數月前,她還打折過你的腿……”
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姚懷遠笑道:“難不成殿下想給臣一個讨回的機會?”
“有何不可?”姚念安從石凳上踩下,“待禦醫來後,本殿便會成為祈朝新主。而鳶卿,也還是權臣。這般一來,區區一個含王,還不是供鳶卿折騰……”
記過信件中念安曾與明鳶約定不為難朝臣,姚懷遠躬身道:“臣只希望殿下依舊時約定處事。”
“放心。孤不會遷怒于那幫朝臣。”
斂袖跟着前來尋人的禦醫轉回祈殿,姚念安春風得意。
目送姚念安離去,姚懷遠朝着其背影,叩拜道:“謝殿下。”
……
敦化元年一月十五,祈帝大病,昌王返都。
十六日夜,京都飄雪。
……
冒雪從儲府趕到明府,儲雪衣的睫毛上沾滿了雪沫。
“宮中形勢如何?”謝過明府婢子遞來的參湯,儲雪衣跟在姚懷遠身後。
“不明。”繼續在院中踱步,姚懷遠望着屋檐上的雪違心地編造着她在宮中的見聞,“鳶到宮中時,陛下已經歇下,而昌王已經到了宮中。”
“是嗎?”儲雪衣攥住姚懷遠的手腕,“你知道宮中那位是何人!”
“嗯……”被儲雪衣雙關的話弄得失神,姚懷遠思忖片刻,低聲道,“不知。”
“怎會不知!您昨日明明進了宮!”儲雪衣帶着哭腔,“明相。您可不能在此時袖手旁觀……”
“嗯……”姚懷遠沉吟,“你可是知道旁的事?”
“嗯!”儲雪衣咬唇遞與姚懷遠一封信,“這是阿姊留下的,請明相一覽!”
又是信?
盯着儲雪衣手中的物件,姚懷遠心思一亂。
近些日子怎麽這般多信?
“既是儲将軍留與大人的,大人便自己留着,莫要告與明某了。”
轉身拒看儲雪衣的心,姚懷遠只覺今夜較一往更冷。
“可這信與陛下有關!”屈膝跪到姚懷遠身後,儲雪衣壓低了聲音,“陛下,你真的不在意阿姊的死活麽?”
“什麽?”姚懷遠扭頭望向燭光中的人影,“你方才喚了我何物?”
“陛下?”儲雪衣被眼前人的眼神震到了原地。
明相怎會有這般淩厲的眼神?
不不!這不是明相,這是君王,是她侍奉了數年的君王!
記過儲良玉信中所言的明君在側,儲雪衣連聲道:“陛下!求您救救阿姊!救救阿姊!除了您,沒有人能救阿姊!昌王一定會除了她的!求求你救救她!”
“陛下在宮裏……”俯身穩住儲雪衣,姚懷遠嘴角下壓,“雪衣眼前,只有明相。”
“是……”聞眼前人認下了身份,儲雪衣喜出望外。昨日含王便與她失去了聯系,而母親并無援救親姊的打算。故而,她能依仗的也只有眼前人。
出府前,她只道母親留與她的信件是無稽之談。如今看來,卻當真是阿姊寫的。依着信上所言的朝中即将昌王為尊的路數去想,儲雪衣又猜不透阿姊懷的是什麽心思。
若是阿姊知曉昌王要發難,為何不早作防範,若是不知,又如何能在信上留下這般奇怪的言談?
“有銀兩麽?”
儲雪衣只聽明鳶的聲音蕩在耳邊。
“沒有……”
儲雪衣跪在地上沒有起身。
“有兵馬嗎?”
“沒有……”
君王還在問,而儲雪衣已然明了幾分。若想要君王救阿姊,短兵短財皆是不行。
見儲雪衣若有所悟,姚懷遠轉身:“那還不好好在府中呆着?”
“可雪衣……雪衣仍舊憂心聖上……”儲雪衣喃喃。
輕笑着将案上有些發涼的參湯遞給儲雪衣,姚懷遠低聲道:“聖上好端端有人侍奉,如何需要你一個尚書操心?”
“嗯?”得到确切消息,儲雪衣唇角一彎,“雪衣知曉了。”
“近日不要與朝中人亂走動。”姚懷遠繼續提點,“當心禍從口出。”
“嗯。”
儲雪衣答得極輕,心中卻是異常歡喜。
阿姊有救了,君王也活着……
幾月來壘在她心頭的石頭終于落地了!
儲雪衣道:“不知陛下何時……”
“嗯?”姚懷遠給了儲雪衣一記眼色。
“哦……”儲雪衣匆忙改口,“不知明相何時再入宮?”
“自是等陛下傳喚的時候。”出言堵住儲雪衣的話,姚懷遠的目光變得深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些許事,急不得……”
“是。”按捺住心頭的激動,儲雪衣小口喝着參湯。
是她着急了。
事緩則圓。
如救阿姊這般的大事,自是該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