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本書
書房的氣氛很緊張,一時之間無人說話。
胖乎乎的謝貴兩手抓着椅子扶手,掙紮着道,“許是他自己出去了……”這話多麽虛弱無力,謝貴心裏也清楚。
張紹臣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敢胡來,就真的愚不可及。
張昺來回踱步,蹙眉道,“不可能!我警告過張紹臣,這些天絕對不能離開。如果人消失了……怕是燕王府有所察覺了。”
而且到底什麽時候失蹤的,失蹤了多久,在哪兒失蹤的,他竟然一點都不知情!
張信陰沉着臉色,“如果被燕王發現了,我們三個就危險了。”
他們在北平的日子不算難過,可這不過是燕王從來都不為所動的原因,要是燕王真的動手,他們不一定能撐過去。
張昺咬牙道,“朝廷已經下令,我等逮捕燕部官員,張信負責擒拿燕王,難道爾等不打算遵從?”這是六月末他們接到的密令。
張昺此前所為,可算是橫生枝節,可朝廷既有決斷,就不算妄動了。
謝貴試探着開口,“張大人,那鼠疫的事?”他不斷冒着虛汗,胖子總是比旁人不耐熱些。
“張紹臣失蹤,這事必然是不成了。那惠民藥局也必然被處理得一幹二淨。”張昺臉皮顫動了一下,“十日前,城東失火了一條街,想必那時候燕王府的人也混在其中了吧。”渾水摸魚,連帶處理了距離城東不遠的惠民藥局。
可恨當時他們竟然一點都沒發現!事到如今,一旦知道出了問題,反推回去,很輕易就能得知根源錯在何處。
張昺搖頭,“再拖下去,京城那頭也等不了了,我們有多少人?”
“加上護衛,約莫八百人。”謝貴快速地說道。
“夠了。”張昺已然冷靜下來,重新坐下,“都坐下吧。”他的聲音沉穩,就好似所有的事都握在手裏,場面瞬間就平複下來。
“我手中有個新的消息。”張信咳嗽了幾聲說道,原本他是在想一起說的,但是張紹臣的事顯然讓張昺反應較大,拖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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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要明日要啓程前往別府。
“你們怎麽看?”張昺緊皺着眉頭,濃眉皺成山丘,看着就是滿臉思忖。
謝貴斟酌着說道:“如果是聲東擊西……”他們收到的消息,燕王的确是在馬車上,是去別府小住幾日。
張昺搖頭,“不可能。”
張信嘆息了一聲,“我們沒有足夠的能力分辨了。現在別府和燕王府都要盯着的話,我們的人手不夠,而且動靜太大會被發現,我們必須要選擇一處。”
謝貴張信兩人的目光都同時投向了張昺,這種事情還是要頭下決定。
張昺淡淡地說道:“燕王妃已經去世,按照我們所知的,燕王對自己的子嗣還算上心。他如果去別府,燕王府的守衛至少會留下一半,以防我們突襲。”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是張昺除非沒有選擇,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等下下策的。
建文帝雖然要削藩,卻絕不願意采取這樣的方式。
如果張昺通過挾持燕王子嗣能要挾到燕王也就罷了,如果燕王不如傳聞那般,是真的殺伐果斷,完全不在乎親屬的話,那張昺偷雞不成蝕把米一說,哪怕生擒了燕王,回去也必定被建文帝革職查辦。
這些苗頭雖然很小,在張昺的心中像陰影一樣掠過。
張昺道:“注意別府!同時抽調幾人觀察燕王府是否有頻繁出入的情況,其他的事情都暫且壓下。”
張昺這句話淡淡,可是謝貴和張信兩人的眉頭同時緊皺,“張大人……”他們一前一後開口,又同時停了下來。
“別說了。”
張昺負手戰了起來,在大堂內踱步,“我知你們之前怨我手段陰狠,可是燕王是皇上最大的心腹大患,如果不能除掉燕王,皇上的削藩就成了笑話!”那呼之欲出的感嘆誰都清楚。
謝貴臉上胖乎乎的肉抖了抖,咬牙說道:“要死就死,張大人想做什麽,謝貴誓死相随!”
張信掩面嘆息,随即拱手說道:“我當如是。”
風雨欲來,就在近日,事情總要有所決斷!
……
燕王的別府距離燕王府并不是太遠,但是也是一個城北一個城西。馬車搖搖晃晃,車隊兩側守衛森嚴,三輛馬車在衆多護衛中馬蹄聲噠噠噠地往城西走去。
何玉軒靠着馬車車廂迷迷糊糊地睡覺,他昨天晚上被小黑屋的文折騰得半死,早上起來還猶然覺得在做噩夢。
何玉軒至今還不知他也要随同出發的原因,但是這倦意連綿,無論如何也抵不住。
莺哥忙裏忙外地準備着,生怕何玉軒睡得不夠安穩。他一直是小意地伺候着何玉軒,但何玉軒不是那種喜歡被人跟前跟後伺候的,更喜歡是自己動手。莺哥也就罷了,但有時在何玉軒還沒想到,莺哥就悄悄先給做了,免得何玉軒操心。
何玉軒迷迷糊糊,聽着車輪滾動的聲音,疏懶地打了個哈欠,心中偶爾閃過幾個斷斷續續的念頭……
如果說張昺的謀劃是在作死的話,但是他到底是差點成功了,如果不是何玉軒偶然發現了許通的問題,那麽現在燕王府到底是什麽情況也不可知……許通的患病反倒是因禍得福。
在這樣一種危險的狀況下,燕王還要離開保衛重重的燕王府,然後去往別府。就算是別府再如何靓麗,可沒有哪一個地方能比得上燕王府的安全,再加上之前燕王的受傷……何玉軒只能說,燕王是真的打算以身作誘嗎?
唔……
何玉軒翻了個身,把自己窩在靠墊中,準備再睡一睡,這等費腦的問題不适合他。
……
說到別府,給何玉軒深刻的印象就是應天府的徐府。
他在京城時,偶爾随着戴思恭去給達官貴人看病,也曾被邀請去過徐府,那徐府乃朱元璋賜予徐達的府邸,他雖逝世而未受領,可他的子孫卻居住在徐府內。徐府的山水可是盡善盡美,擺設精致華麗,便是小小的一片假山看着耗費巨多,着實精美。
可是如今一瞧,燕王的別府還真的是別具一格,就只是一處房子。比燕王府的住處更為簡樸,擺設很是簡單,只有裏間還有點裝設。
何玉軒入住的屋子距離主院還挺近,走幾步路就到了。
何玉軒看着莺哥小小年紀忙進忙出,也拉起袖子來幫忙了,可是還沒做好幾樣,就被莺哥強烈地拒絕了,“何大人,我知您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人手,但是我是被三寶公公派來的,如果我什麽都不幹,三寶公公豈不是覺得我沒幹活?”
何玉軒嘆氣,也就随莺哥去了。
別的不說,雖然別府沒有何玉軒想象的精致,可是眼下一看,這裏的氣氛卻很好,在燕王府的時候,雖然何玉軒也是與世無争,但是不管怎麽樣,還是有種身處漩渦的感覺。
遠離別府後,這種無名的重壓就消失了許多。
何玉軒帶來的醫書也不算多,随手抽了一本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坐着。葡萄藤繞着搭造好的架子垂落,還有幾顆小小青澀果子搖曳,傳來淡淡的青藤香味。七月裏來,葡萄藤下的陰影讓人悠閑,這處倒還真是一個好地方。
等莺哥出來的時候,何玉軒已經靠着葡萄藤睡着了。莺哥回去取了件衣服,小心翼翼地給何玉軒蓋上。
何玉軒又恢複了悠閑懶散的生活,除了偶爾有人有個小病小災讓他幫忙瞧瞧,就沒什麽事要幹。
莺哥手腳勤快地給何玉軒換好了水缸裏的水,何玉軒瞥了眼,慢吞吞地說道:“不必天天換。”
他最近甚至都沒摸到筆,連墨都沒磨過。
莺哥笑嘻嘻地說道:“這每天都換,才能保準在您要用的時候才能及時用到。”
何玉軒挑眉,淡淡地搖頭,“可別尊稱了,聽着滲人。”梅子碟就在他不遠處,何玉軒卻懶得伸手去摸。嘴巴有點幹的某人舔了舔嘴唇,擡手把看了一半的醫書蓋在了臉上。
悶久了,何玉軒又晃了晃腦袋,把蓋着的醫書晃了下來,然後轉身看着窗外漸漸暖熱起來的日頭,漸漸看久了,還是貪懶地睡了個午覺。
原本以為別府的日子過得舒坦,小黑屋也不怎麽折騰了,何玉軒以為能過幾天舒心的日子。但是某天深夜,何玉軒剛從小黑屋裏脫身睡去,還沒多久就被突然哐哐的敲門吵醒。
他半睡半醒地起身,披了件外衫赤腳走到門口,就聽到莺哥似乎在和誰說話,然後就匆匆趕來,随即何玉軒的門扉就被敲響了。
何玉軒擡手開門,“什麽事?”
莺哥焦急地說道:“何大人,王公公過來,請您過去一趟。”随即又低聲道:“說是王爺有些……”那話低到了極致,幾乎聽不出來是什麽意思。
王景弘也是燕王身邊的大太監之一,不過是負責着外務比較多,何玉軒較少看到他。
何玉軒一凜,看着随後出現在莺哥身後的王景弘和幾個随從,返身回去換衣穿鞋,拎起他的小藥箱就邁步走向門外。
近日來燕王的身體是他調養的,怎會突生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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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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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更新一下,今天親戚上門估計只能躺着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