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韓皎不是棉花做的男人, 這一點毫無疑問。

但他證明這一點的方式, 跟大boss不太一樣,大boss靠的是武力,韓皎通常靠嘴炮,嚴格地說,應該叫“口才”。

所以目前的情況,并不是韓皎擅長掌控的局面。

他躲在一棵樹後, 距離那個剛剛用酒潑他的武官,大約一箭之地。

還沒拆的酒壇子, 都擺在賓客席位東南方向,距離那武官,只有兩丈不到。

大boss的意思,是要他從這裏出發, 先沖過去,拆開一壇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着那武官當頭潑下去。

這其實是韓皎争取後的結果, 大boss原本的意思, 是讓他掄起酒壇子直接往那武官頭上砸。

“在您大哥的生辰之日鬧出人命, 可就糟了。”韓皎是這麽委婉拒絕的。

大boss這才退讓一步,答應只潑酒,不砸腦袋。

“還等什麽?”

聽見身後大boss的催促聲, 躲在樹後的韓皎深吸一口氣,準備硬着頭皮上了。

“我數一二三。”韓皎低聲開口。

“去潑一壇酒而已。”謝奪都被小神童緊張地情緒感染了:“別搞得好像要去偷襲敵營似的。”

“臣只是為了找準節奏才數數!”韓皎堅決不肯承認,自己現在的緊張程度, 完全跟偷襲敵營沒區別。

“好,你數。”九皇子殿下保持耐心。

“一、二……”韓皎深吸一口氣,腳尖猛一發力:“三!”

Advertisement

飛竄而出!

跑出一半,韓皎發覺身後一點腳步聲都沒有……

本能地回頭看了一眼,居然發現大boss還一臉嚴肅地站在那顆大樹後,根本沒跟他一起沖!

臭弟弟居然敢陰他!

韓皎一個回旋又飛竄回來,氣喘籲籲叉腰,準備質問大boss。

眼睜睜看着小神童慫唧唧地跑了回來,謝奪難以置信地低聲詢問:“又怎麽了?棉花先生。”

“殿下怎麽沒跟上!”韓皎目露兇光。

“我什麽時候說我要跟你一起上了?”謝奪理直氣壯。

“……”韓皎看看大boss,轉頭又看看那群賓客,回過頭,面無表情地開口:“他們有五個人。”

“這裏是王——府——,還怕那群人敢對你動武不成?”謝奪耐心耗盡,一擡手,廣袖擦響空氣,指尖直指敵人方位,發出最終指令:“韓小白,去,糊他一腦門子酒,現在,立刻!”

兇惡地命令一發出,眼前的小神童先是一驚,而後又露出從前那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甚至膽肥地對着九皇子殿下一癟嘴,不滿明明白白寫在氣鼓鼓的臉上。

謝奪:“……”

韓皎不幹了,他恨大boss!

謝奪目光一冷,低聲質問:“你敢在本王面前鬧脾氣?”

“臣不敢!”韓皎超兇。

死亡對視。

韓皎的勇氣時限不夠長,兇完又有點怕死,注視大boss的眼神,在“幹你娘”和“我錯了”之間不斷切換,最終停在了“我錯了”的檔位。

不知道是不是認慫太晚,他剛已經明确的對boss撒氣了……

在韓皎愈發後悔的目光中,大boss那張冰冷的小白臉陡然一崩,扯起嘴角,笑出了小虎牙尖尖。

韓皎:“……”

他發現自己有在生死關頭戳大boss笑點的奇特技能!

“爺就在你身後。”謝奪竟然語氣溫和,像在給炸毛的小野貓順毛,認真地對小神童保證:“你負責潑酒,剩下的事,爺來擺平。”

韓皎視死如歸的眼神忽然滿含感動,沒來由的相信boss這句話不是在耍他。

于是他就真單槍匹馬的上了!

一挑五!

鐵頭娃的高光時刻——

沖到目的地。

彎身抱起酒壇。

掀開油紙。

大步走到那武官身旁。

将酒壇舉至他頭頂。

瞬間颠倒酒壇。

酒水傾斜而下!

正在跟朋友吹牛打屁的武官,當場成了落水狗,難以置信地轉頭,擡眼,看向身旁舉着酒壇子潑他的人——

韓皎垂眸對着武官微微一笑,一雙桃花眼裏透出難得的調皮。

感覺就是爽,特別爽!

第一次發現動口不如動手的實踐快感!

武官擡手抹了把被辣得睜不開的眼睛,氣得嗓音打顫:“你……你他娘的活膩了!”

韓皎仍舊舉着酒壇,對着武官的腦袋颠了兩下,把最後兩滴酒也倒在他頭上,才收回酒壇,笑着回答:“你敬我一壇,我敬你一壇,這樣才公平。”

“直娘賊!想找事兒!”武官一聲暴喝,幾個弟兄同時唰地站起身!

韓皎此刻已經體驗到了複仇的快樂,一時間居然忘了恐懼,擡手将懷裏酒壇子朝幾人砸去,大笑着退後兩步,擺出防禦姿态。

那武官一把接住了空酒壇,臉上橫肉一抖,一腳踏在矮幾上,舉起酒壇,淩空朝韓皎砸下——

韓皎雙臂交叉擋住腦袋,匆匆朝後閃避,速度卻遠不及那武官劈來的勢頭!

他咬緊牙關眯起眼,準備好生受下這一酒壇子攻擊,眼前忽然被一片陰影籠罩。

“哐啷”一聲酒壇碎裂的聲響,緊跟着一聲悶響!

沒感覺手臂被砸,韓皎擡起頭,發現天青色長衫的背影腰杆筆挺擋在自己面前。

那武官已經跌倒在地,手裏酒壇子碎得只剩個壇口。

“九皇子來了!”有人小聲提醒。

一群醉醺醺的賓客踉跄着走出坐席,齊齊行禮:“參見翎王殿下!”

謝奪沒有讓他們免禮,默然垂眸盯着被自己撂倒在地的武官。

那武官知道這位九皇子性格乖張不羁,難以琢磨,慌忙丢開手裏的碎酒壇,起身行禮,而後趕忙擡起頭,滿臉委屈地告狀:“求殿下為屬下做主!”

謝奪輕聲問:“做什麽主?”

武官苦着臉告狀:“您瞧見了嗎,這位韓大人方才的所作所為,在場諸位都可以作證!”

謝奪恍然道:“你是說他方才舉起一壇酒,朝你當頭潑下,完了還晃兩下酒壇子的事?”

“對對對!”武官滿臉委屈,求殿下出面嚴懲鬧事者:“就是這樣!”

謝奪面無表情地回答:“沒看見。”

武官:“……”

衆人:“?????”

武官擡手摸了摸一腦袋酒水,窦娥似的眼巴巴看着九皇子:“殿下沒瞧見嗎?”

身後有人急忙伸手搗了他一下,示意他別說了。

皇子這明擺着是包庇那小庶吉士,再多話,反而要壞事。

謝奪雙眸一斂,铿锵有力地開口:“我只瞧見你在我大哥的生辰之宴上以衆欺寡、尋釁挑事,拿着酒壇子,往本王帶來的賓客腦門上砸!”

那武官雙目暴睜,難以置信地看向謝奪。

謝奪輕飄飄問了句:“你意欲何為?”

武官吓得魂不附體,跪倒在地慌忙道:“屬下不知韓大人是殿下帶來的賓客!”

“噢?”謝奪腳尖一轉,側身而立,冷冷開口:“那平時,你們都喜好欺負誰帶來的賓客?”

“屬下不敢!”

“臣不敢!”

一群賓客齊齊跪了下去。

謝奪漠然開口:“都起來罷,這裏不是下跪的地方。”

衆人這才抖抖嗖嗖地站起來,低頭不敢去看這位性情乖戾的皇子。

那武官腦袋都快埋進胸口了,視線察覺皇子的腳步走到了自己面前,頓時又繃緊身子,把頭埋得更低了,皇子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把頭擡起來。”

武官緊張地擡起頭。

謝奪漠然看着他:“我不是第一次瞧見你欺負咱哥幾個帶來的客人。”

那武官臉色一白,情急之下,只好拿出主子爺當擋箭牌:“冤枉啊殿下!除非是有人先對二皇子不敬,小的才敢挺身護主!”

“哦,原來是有二哥給你撐腰?”

“不敢!”

“二哥是厲害。”謝奪勾起唇角淡淡道:“你是北鎮撫司的人?得罪二哥的人,都會被關進你們那裏。”

那武官不知這小皇子是不是知道二皇子的厲害認慫了,轉着眼珠子沒有回答。

“爺背後沒有你們北鎮撫司撐腰。”謝奪不開心地抱怨:“誰給爺氣受,爺只能親自動手。”

武官一激靈,忙癱跪在地哭喊道:“殿下饒命!屬下再也不敢了!”

謝奪沒再多言,沉着臉,轉身離開了。

一衆賓客等皇子走遠了,還驚魂定,暈乎乎各自回了座,而那武官還蜷着身子跪在原地,不敢起身。

大家都被吓懵了。

也包括韓皎。

說好的幼崽期boss還是個好孩子的呢?

這萬刃齊發的氣場是怎麽回事?

大boss從前吓唬他的時候也沒這麽吓人啊?

坐回席位,安靜如雞地思考着,韓皎驚恐地發覺,boss從前可能根本沒有認真對他生過氣。

之所以經常吓唬他,很可能只是因為boss那奇怪的笑點。

boss這是把他當成玩具搗鼓呢?

所以說那句“忠臣不事二主”,難道是要韓皎只給他一個人當玩具?

完了完了完了。

他就不該瞎戳boss的笑點。

大boss的占有欲可強了,連“禦用”的蹴鞠羊皮球都不準其他皇子碰一下,更何況戳他笑點的人形玩具。

皇子們那邊宴席結束,這頭的賓客們才緩過神,其中一人一臉羨慕地看着韓皎小聲道:“韓大人是随翎王來的?”

“以往從沒見九殿下帶賓客來過,殿下還沒出宮開府,平日顯少與宮外的人來往。”另一個賓客眼巴巴看着韓皎,用眼神詢問他是怎麽巴結上九皇子這個小魔頭的。

羨慕,嫉妒,恨。

韓皎:“我真的是随燕王一起來的,可能九皇子殿下今兒剛巧跟燕王一起來了,才說我是跟着他來的。”

賓客們眼巴巴盯着他:你騙人你只是不想說出巴結九皇子的門路!小氣鬼喝涼水娶個老婆三條腿!

見皇子們散宴了,衆賓客起身,快步去找各自的主子。

韓皎也跟着人群來到戲臺附近,身旁兩個賓客指點韓皎認識了每位皇子。

散宴後的皇子們分成了幾波——燕王和三皇子正在閑談,大皇子在招呼二皇子等人,八皇子和兩個弟弟在說話。

而那位古怪的端王,正獨自蹲在荷花池邊……低着頭,觀察草地?

皇子們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位奇怪的端王,連周圍伺候的太監都沒人搭理他。

身旁兩個賓客已經朝三皇子方向去了,韓皎思忖片刻,還是暫時沒有去找燕王。

他清了清嗓子,悄無聲息地走到河邊蹲着的端王身旁,恭敬地低聲開口:“殿下?需要幫忙嗎?”

端王沒有任何反應,仍舊低頭看着草地。

韓皎:“……”

還好,有心理準備,這家夥在原著裏就不搭理任何陌生人。

韓皎一撩衣擺,單膝跪在端王身旁,低頭仔細查看草地,輕聲問:“殿下是否丢了什麽物件?形狀大小如何?”

仍舊沒有回應。

兩個人對着草地發呆。

片刻後,韓皎餘光察覺端王忽然一伸手,拔起一株雜草,嗖的站起身,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蹲在原地的韓皎:“……”

難怪大家都放棄跟這倒黴孩子交流了。

還好大家都忙着巴結主子們,沒有人察覺他這頭的動靜。

韓皎站起身,撣了撣衣擺,不抛棄不放棄地轉過身,漫步跟上端王。

端王快步走到幾個弟弟面前,陡然舉起手裏的雜草,清冷的目光定定注視着謝奪。

“噗……”謝靖雖然見慣了老七奇怪的舉動,但還是忍不住發笑,轉頭對九弟小聲道:“你七哥給你摘野菜來了,趁熱吃了吧。”

謝奪沒搭理八哥的調侃,上前一步,攬住七哥肩膀,快步走到一旁,以免七哥又當衆出醜。

避開兄弟們,謝奪一臉嚴肅地回應端王的發現:“這株草,我見過。”

“你記得它。”端王冷着臉垂眸摩挲草葉,低聲開口:“宮裏就不長這種草,它不能跟仟岐長在一起,本草綱目裏有記載。”

“……”一旁暗中觀察的韓皎滿頭霧水。

這端王看着怎麽不太對勁?

是不是需要什麽特殊的交流密碼?

大boss很懂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大boss眉頭一皺,察覺小神童似乎起了尋找第三夫的心思。

韓皎:“沒有的事,诶端王你怎麽不理人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