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好吧,”中原中也問,“現在怎麽辦?”

“嗯……”太宰治明顯不想多管的樣子:“埋後院裏吧。”

“好主意。”中原中也說完,撇撇嘴:“你以為我會這麽說嗎?不要随便把屍體埋進別人家的院子裏。”

“自己家的就可以了嗎?”太宰治問:“還是不要了吧,我還想讓中也在院子裏修個泳池呢。”

“不要。”中原中也拒絕:“那塊地方是我打算用來開燒烤派對的。”

“改成泳池派對不就好了?燒烤架就放在泳池邊上嘛。”太宰治建議。

“嗯……”中原中也陷入沉思,似乎是心動了。

在他們兩人中間的紅木地板上,斜躺着一個穿着嘻哈服、雙眼緊閉的混混,左臉顴骨上一大塊烏青,已經昏死了過去。而襲擊他的罪魁禍首們圍在一邊,嘀嘀咕咕要拿他怎麽辦。

他們現在站在利亞姆·米勒的家中,樓下就是已經過世的米勒太太的花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原本在停在路對面一條狹窄巷子裏的車中接吻。中原中也發覺了原來變成戀愛笨蛋的一直都是兩個人,糾結着奇怪事情的不止自己一個,頓時惱火上頭,心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統統靠邊站,我要親我的男朋友;而另一邊,坐在他副駕上的太宰治本來剛剛意識到,自己會有這麽多自己不會做的舉動原來是因為喜歡中也——說到這一點,很奇怪他在提出交往的時候并沒有深思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就被男朋友粗暴吻了過來,愣了一下後便立刻回吻過去,熟練的身體反應甚至讓他把想說的話都暫時咽回了肚子裏:解釋什麽的之後再說吧,現在我要親我的男朋友。

他們親吻彼此,太宰治順着中也的嘴唇往下,暗示意味極強地親吻對方的耳垂和頸側。中原中也被親得仰起頭,露出線條漂亮的脖頸線不住喘息,差點忘了他們開車來這裏不是為了找個沒人的地方來一發的。結果就在太宰治已經忍不住放下椅背,把中原中也往副駕上抱試圖讓他跨坐在自己身上時,中原中也一邊脫自己礙事的沖鋒衣外套,雙眼無意間往外一瞥,正好看到花店二樓本應無人的家裏,窗簾後有人影一閃而過——他脫衣服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

對、對了……他們好像來這裏還有重要的事要辦。中原中也那顆現在已經半浸在情欲中的腦袋裏,尴尬地勉強記起來他們原本來此的目的。他坐在太宰治的胯間,拍拍身下的男朋友。

“怎麽了?”太宰治嗓音已經啞了下去,握着中原中也伸過來的手拽到嘴邊順勢親了親:“要我幫你脫嗎?”

中原中也無奈。他知道太宰治本就對這件事毫不上心,只是因為自己攪和進來才懶洋洋看幾眼的程度。如果有他感興趣的事——比如上床——他立刻就會把這件事往後放,因為優先級不一樣。

“我們來這還有正事不是嗎?”中原中也的手腕被他握着,便用手指将他頰邊微卷柔軟的黑發別到耳後:“……等下再做。”

太宰治不買賬,躺在椅背上輕輕眯起眼,有些不爽:“我不就是中也的’正事‘嗎?反正房子在那裏,又不會……唔。”

中原中也俯下身和他接吻,堵住他的抱怨。片刻後直到兩人都微微氣喘,中原中也才喘息着在他耳側說道:“我看到有人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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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又占便宜似的,含吻住太宰的耳垂親了一口。

這個時候入侵者的出現,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不是個好消息。如果是目的明确來拿存儲卡,那說明是從對利亞姆的審訊中知道了什麽,一旦存儲卡被找到,那利亞姆的生命就進入了倒計時;如果是沒有抓到利亞姆·米勒的PWG一方再次派人過來,經過一周前的多次搜尋都找不到,那麽如今再次潛入,很可能是為了幹脆銷毀一切可能證據——

總之,不管是哪一邊,結果都不會是他們想看到的。

太宰治當然清楚中原中也的言外意,也知道現在時間地點都不大對,何況搶來的這輛車很小、座椅又硬,怎麽動作都受限制,不是個舒适的地點。他嘆了口氣,伸手壓住仍然騎在自己身上的中也的脊背,将人再次壓向自己,偏頭在咬住中也嘴唇的同時,隔着薄薄的休閑褲,挺胯報複性地重重頂了他好幾下。中原中也一時沒防備,被這頂弄感勾起熟悉的反應,肌肉繃緊的腰部條件反射地酸軟了大半,舒服的悶哼被從唇間擠出來。

聽到他被爽到的聲音,太宰治這才勉強滿意似的,同意放人下車,一起去查看那間倒黴的花店。

“等下要繼續的。”太宰治下了車,站在車邊不耐地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吹風等反應消下去:“中也不許忘。”

車內則傳來中原中也憤憤的聲音:“……混蛋!太宰治!”

太宰治全當沒聽見,對車子裏隐約正在手忙腳亂整理自己衣服的人影比了個鬼臉。

可能就是這個原因,他們從另一邊跟着潛入花店二層的居住區時,下手揍暈入侵者的力道格外重。穿着嘻哈服的混混歪扭倒在地上,昏迷得十分徹底。

太宰治彎腰撿起來被扔在一邊還沒來及裝上去的一次性手機,興味索然地看了看:“自制通話起爆裝置,做工好粗糙。”

“炸彈倒是高級貨。”中原中也看了眼靠着牆角放好的一捆捆炸藥:“C4,這個量能把半條街炸上天了。真是敗家。”

“怎麽,”太宰治好像在和他談論美股一樣,把手中的一次性手機放在一邊,又轉頭打量了周圍,一邊随口問道,“又漲價了嗎?”

“是啊。”中原中也雙手插兜,端詳地上昏過去的混混:“阿拉伯半島上的沖突升級後,我聽說走私軍火市場上C4的價格翻了八倍。”

昏過去的混混眼下一片青黑,瘦削得有些不正常,皮膚蒼白,帶着明顯的病态。中原中也眯起眼,蹲下身拉起他一條胳膊,把袖子一把扯上去,不意外地看到對方胳膊上有密集的針眼。中原中也啧了聲,嫌惡地把對方胳膊扔下了,站起來。

恐怕是用藥作為報酬來驅使對方做這件事。而炸彈則用的是高級貨,非常有錢。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對視一眼,同時開口:“’The Wheel of Infernal‘。”

和本次事件有關的兩方,只有這個組織同時符合這兩點。

“當然,不排除PWG栽贓嫁禍的可能。但是除非他們确信存儲卡就在這棟房子裏,否則炸毀這裏毫無意義,因為利亞姆·米勒不在他們手上。炸了花店,反而會打草驚蛇,引起HubbleLines航運的警惕。”太宰治說。

“而HubbleLines既然派人來’徹底清掃‘,就說明他們也沒有從利亞姆那裏問出來什麽有用的信息。”中原中也皺起眉:“他們炸了這裏……下一步很可能就是要滅口。”因為行動已經失敗了,這個局裏現在攪進了太多人,在大概率拿不到存儲卡的前提下,明智的辦法是及時止損,清除一切能表明自己和這件事有關的聯系和線索。

“嗯。”太宰治同意了他的話:“今晚救不出人,他就要死。”

前黑手黨最高幹部和現黑手黨最高幹部對眼下現狀做出同樣的判斷——利亞姆·米勒今晚就會死——這件事便基本沒有別的可能性了。中原中也用鞋尖點點地上混混的肩膀,暗紅色的光芒覆蓋上去,昏過去的混混慢慢騰空。

“你在這裏找線索,”中原中也對太宰治,“我處理下這家夥和這堆’Boom!‘,去去就回。”

明明除了一開始的插科打诨,兩人沒有正經溝通過怎麽處理他的事情,但太宰治卻對中原中也的壞心眼和處理方式了然于心。他一邊走向書房打算從這裏看起,一邊說道:“剩下的半瓶酒我放在後座了。”

中原中也用異能帶着人晃悠悠下樓,聞言随意朝身後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半小時後,慢慢從昏迷中轉醒的混混在另外一股巨大撞擊下驟然清醒,他慌張茫然地擡頭張望,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一輛陌生的車裏,自己坐在駕駛座上,被安全帶扣在原處,安全氣囊已經彈出來了。車窗外,汽車警報聲、喇叭聲、嘈雜的人聲混雜在一起,吵得他頭痛欲裂。

“What the hell……”他痛苦地捂着頭,掙紮着從安全氣囊裏努力擡起身:“God……”

當紐約警察接到報告趕到時,這倒黴蛋已經被好心路過的衆人一起從車裏拉出來了。據從頭到尾都在場的人說,這人應該是酒喝太多睡着了,他們眼睜睜看着這輛車完全沒有減速,徑直撞上了路邊一輛車的車屁股。不過幸好本來就沒有開很快,安全帶也系得好好的,車上沒有其他人,他們看司機不像是有明顯外傷的樣子,就在救護車來前七手八腳一起把他從車裏拽出來了。

出現場的警員做了筆錄,另有幾名警員走到躺在地上還無法動彈的司機旁邊,還沒靠近就已經聞到了對方身上傳來一股濃重的威士忌味道。一名不喝酒的年輕警員捂住鼻子,甕聲甕氣低聲抱怨,這司機中午到底是喝了多少。

不過看起來就是普通的酒駕,因此幾名警員都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人守着車禍後看起來還在心驚肉跳的司機,另外兩名警員則繞着車子轉了轉,大概看了下雙方的損傷情況。結果這一看,發現了點別的事。

他們繞到車後方時,發現後備箱開了一條縫。撞擊發生在車頭,并且也不太嚴重,按理說影響不到後面,應該是一開始就沒有關好。職業天性所致,這些警員習慣性地打開後備箱檢查了一下——然後雙雙皺起眉。他們在後備箱裏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包裹。

乍一看只是打包起來的衣服和棉被,打包繩尾端打着一個利落的水手結。但這兩名老練的警員直覺這裏面有着一點違和感,他們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試探伸出手按了按,厚厚的棉被下,總覺得這裏面還包着別的東西。

“Seems more like to protect(看起來更像防震保護)。”他對同伴說:“Open it.”

另名警員拿出小刀,俯身一刀切斷打包繩,衣服和棉被頓時松開散了一後備箱,也因此露出了藏在其中的東西。

兩名警員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差。

接下來的行動他們甚至不用溝通,一人立刻拿出腰間的手铐,走向躺在地上一直努力想起來離開的司機;而另一人則掏出對講機呼叫支援,同時報告了他們這裏的事态。

後備箱的棉被裏,C4和已經制作好、就差安裝上去的自制引爆裝置靜靜放在那裏,從目測的重量看,大概能把這半條街都炸上天。

中原中也回到利亞姆·米勒的屋子裏時,太宰治已經查完了書房和客廳,現在正坐在利亞姆的卧室裏。他走進這間一看就知道屬于家裏男孩兒的屋子,發現太宰治拉過了轉椅坐在了房屋中間,蜷起食指抵在下巴上沉默不語,明顯在思考着什麽。

“沒發現?”一看就知道進展不順利,中原中也看了看四周:藍色的牆紙、放了專業書籍和各種游戲卡帶的書架、有名歌星的海報、放了一臺筆記本電腦的書桌以及沒有疊被子的床鋪。

再普通不過的男生卧室。

“完全沒有。”太宰治攤開手:“這間屋子也不算很大,能想到用來藏存儲卡的地方剛才已經大概都找了一遍——但是,沒有哦。那兩邊派人來找的次數更多、時間更長,但是也沒有找到。所以我覺得……”

“你覺得那枚存儲卡不在這裏。”中原中也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随意翻過一遍,又塞回書架上:“還在那兇手身上?”

“這麽說吧,”太宰治想了想,“如果不是因為中也的說辭,單單從眼下所得到的信息來看這整件事,我也會做出和PWG以及HubbleLines航運一樣的判斷:那位米勒先生出于不知名的想法,在葬禮時殺了作為鄰居來吊唁的兇手,然後藏起了從死去兇手那裏找到的存儲卡。因為這是從目前來看最有可能的結果,他是最有嫌疑的人選。”

從那兩方的角度看,利亞姆·米勒是最後一個見到兇手的人。兇手本應在4月5日去約好的地方交出從庫珀那裏拿到的存儲卡,換剩下的尾款,卻定了一張4月4日從紐約去往加拿大的火車票。但根據去車票上目的地探查的人的回報,那名兇手根本沒有在那裏下車,甚至很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有在這趟列車上。

而從他們兩個的角度看,除了以上這些嫌疑,利亞姆·米勒還要再加上另外一條:昨晚在便利店裏,他有着兩次死裏逃生的巧合。也許第一次在中原中也身邊的确是碰巧,但在見識到中原中也的身手之後,假如他提前就知道對自己的狙殺、知道便利店炸藥的事情,那麽接下來很可能就會借着對中原中也道謝的機會,順理成章地離開便利店,避開警察和炸彈這兩個威脅。

“所以在知道這麽多之後,中也還是要維持自己最初的判斷嗎?”太宰治轉了轉椅子,面朝男朋友:“還是覺得利亞姆·米勒是無辜的?因為這麽多人裏,只有中也真正和那位先生相處過幾個小時,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中原中也沉默良久。

“嗯,”他最後一聳肩,說道,“我覺得他不是做出這些事的人。”

“’覺得‘嗎……看來是中也的直覺了。”

“好吧。”太宰治輕輕一拍手:“既然中也這麽說,那麽我就相信中也。我們接下來就繼續在’米勒先生是全美國最大的倒黴蛋‘這個基礎上進行調查吧。”

中原中也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他耳朵有些燙,撓撓臉頰,嘀咕道:“還要揍那群混蛋一頓。”

“嗯嗯。”太宰治從轉椅裏站起來:“哎呀,其實我也覺得米勒先生是無辜的啦。”

“是嗎,為什麽?”中原中也問:“太宰沒見過他吧。”

“雖然是沒見過。”太宰治說:“但是你看,假如他真的是殺了兇手,然後藏起了存儲卡的那個人,那麽到現在為止,他做了這麽多壞事,謀殺、藏存儲卡……但我卻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找到,既找不到他殺人的證據,也找不到被他藏起來的存儲卡。這說明他比我更聰明。中也覺得這可能嗎?”

中原中也本想說你這話聽上去好臭屁好想讓人揍你,但是仔細一想,又不得不承認居然十分有說服力。他無語地看着太宰治理直氣壯的樣子,半晌還是沒忍住笑出來,踮腳親了他一口。

“那就快點解決了。”他啞聲說:“你剛剛頂得我好想要。”

“中也就知道勾引我。”太宰治不滿地嘀咕。他彎下腰,兩人順勢接了一個吻。

等太宰治直起身後,他們兩人再次環顧了這間卧室。

“既然沒有任何線索。”太宰治說:“那我們只能換個調查思路了。”

中原中也看着他。

“毫無頭緒的尋找難度太大,任何角落都有可能,我們只能先從事件發生的邏輯進行推斷,然後逐漸限定出一個可能藏匿地點的範圍。”太宰治說:“首先從這個地方開始吧:如果利亞姆·米勒确實是和整件事都毫無牽扯的無辜者,那麽存儲卡在兇手謀殺庫珀·約翰遜後被拿走,一直在兇手身上,直到4月3日他出席葬禮後人間蒸發。”

“提問:中也覺得那枚存儲卡現在在哪裏?還在那兇手身上,還是被他藏在利亞姆家中了?”太宰治說完後,自問自答,和回答他問題的中原中也異口同聲:

“藏在了利亞姆家裏。”

他們對視一眼,都挑了挑眉。中原中也說:“太刻意了。他知道自己是必須處處躲藏的狀态,外面有的是人在找他。既然他買了4月4日的火車票,那就說明不管什麽原因,他決定在交易來臨前逃走,等到4月5日HubbleLines航運的人發現他消失,會立刻發現他的背叛,追殺他的人會多一倍。這種情況下,為什麽還要專門去參加鄰居家的葬禮?根據PWG他們調查的結果,那兇手從小深居簡出,和米勒一家并沒有什麽聯系。”

“同意。這行為太顯眼了,很難想象是一個能執行完美謀殺計劃的殺手會犯下的錯誤。”太宰治接上中原中也的話:“但如果這不是他所犯下的錯誤,那就意味着他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比如他打算要背叛逃走了,在臨走前決定藏起存儲卡嗎?”中原中也環顧這套位于二樓的小小的居室:“但是哪裏都沒有發現。你不是也說了嗎?沒人能比你聰明,把東西藏在這間屋子裏而你卻找不到。”

“我敢肯定存儲卡不在這裏。”太宰治坦然接受了這句誇贊:“但是這裏肯定還有我不暫時知道的事情。”

“什麽?”中原中也皺起眉:“但是你我剛剛還确認過,認為他把東西藏在了……”

他話說一半,臉色忽然變得難看起來:“他不會把存儲卡藏在喬絲·米勒的墓地裏了吧。”

“唔,我認為應該不會。事後回收太麻煩了,墓地被破壞,一下子就會被人發現。無論他是出于什麽理由決定背叛逃走,這枚存儲卡都是他最大的砝碼和倚仗,肯定會放在一個自己随時都能悄悄拿回來的地方。他不會抱着’徹底扔了‘的心态來處理,那樣的話只要掰斷随手扔在路邊垃圾桶就行,不必要費心去藏。”

太宰治說到這裏,停下來想了想,然後才聳聳肩輕松地繼續說道:“我們得知道那個兇手的性格或者行為模式,知道他當時的心态,才好判斷他可能把東西藏到了哪裏。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目前我只遇到過’魔人‘那個白老鼠一個,我想不會在異國的大都市随便就碰上另一個吧。”

“說到這件事……”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忽然回憶起了某個細節。他回憶着自己在梅森·布朗的店裏所遇到的一切,兩人間的每句對話,然後皺着眉對太宰治說:“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在梅森·布朗那裏買過情報?”

“有可能。”太宰治說:“不如說可能性很大。沃克先生說庫珀·約翰遜的謀殺案發生時,所有可能接下這個活的人都不在紐約,這個兇手是個新人。但作為新人殺手,也許心理素質、技術和謀劃都可以歸結于’天賦‘,但是如此精細、讓他完美脫身不被任何人或者監控攝像頭發現的計劃,沒有大量準确的情報支持是做不到的。”

“那就是了。”中原中也篤定道。

他對太宰治解釋:“在梅森·布朗的店裏時,梅森曾經對我随口抱怨過一件事。他說他現在允許手頭緊張的新人先付三分之一的定金,但是前段時間卻有一個人逃了他的帳。”

太宰治眨眨眼,很意外的樣子。

“梅森老糊塗啦。”他很直白地做出評價:“他的情報生意做了幾十年,一直都是一口價,并且只接受用不連號的美金舊鈔付款的方式,這種事上趕什麽時髦?”

“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中原中也努努嘴:“但是他敢這麽做,就說明他絕對相信他手中的情報網,除非那人原地蒸發,就逃不開他遍布全紐約的眼線。”

中原中也頓了頓,接着說道:“而且他當時随口說這件事的時候提到了,有關逃帳的那個人,最後的消息是買了逃往北部的車票,但是人卻沒有上那趟列車。”

“嗯……”太宰治說:“中也是想說,這個人就是我們要找的兇手。”

“你不覺得很像嗎?”中原中也反問。

“的确很像。”太宰治思考了片刻:“而且,同樣是’人沒有在那趟列車上‘,來自黑幫和PWG那邊的消息就充滿了不确定性,但是從梅森·布朗嘴裏說出來,那就說明這個兇手确确實實,從一開始就沒有踏上那趟列車。”

“他想逃跑,所以定了4號通往加拿大安大略省的車票。”太宰治自言自語:“……但是在那之前,他就出事了。”

他忽然擡起頭,直直看向那面書架。中原中也不明所以,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是他剛剛随手翻過一本書的書架,和大部分男生一樣,利亞姆的書架上面擺了幾本書,然後按主機類別劃分,擺了很多游戲卡帶和光碟。

“書架有什麽問題?後面有密室?還是挖空了某本書藏在了裏面?”中原中也随口說道,走過去推了推書架,但是紋絲不動,為了防止傾倒,利亞姆房間裏的書架是釘在地板上的設計。

他知道太宰治肯定發現了什麽,所以放心下來,開始随便亂猜。

書并沒有幾本,肯定都被人翻過了,他的目光便又掃過那些排列整整齊齊的游戲卡帶。中原中也想起來以前的事,開口說道:“說起來,太宰你也很喜歡打游戲啊。從以前開始就是,坐在別人的任務現場玩掌機。”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掃過去,看到了其中有一個熟悉的标題,“咦”了一聲抽了出來:“這個你是不是前段時間也在玩?”

“就是這個。”太宰治一指他手上的卡帶盒。

中原中也:“?”

他拿在手裏的恰好是任天堂在年初發售的新游戲《小小夢魇2》,中原中也自己不常玩游戲,會知道這個完全是太宰治在發售日那天,拿了他的手機給部下發消息,讓他的部下去排了好幾個小時的隊,然後還送到了家裏。中原中也疑惑地打開手上的盒子往裏面看了一眼,發現是空的。他想了想,把卡帶盒放下,從架子上拿下來NS掌機,打開卡帶槽一看,裏面插着的正是剛剛那枚卡帶。中原中也以防萬一還特地開機看了看,游戲界面也顯示正常。

“所以?”中原中也對太宰治展示游戲界面:“這個怎麽了?”

“不是說這一盒有問題。”太宰治在書架前來回走了兩步,微微皺眉:“唔,但是這樣的話……”

“到底想說什麽啊。”中原中也覺得自己的耐心在飛速消耗。他把掌機也随手放回去,那裏有一個專門用來放置NS掌機的支架,旁邊還有放手柄的支架和PS4主機的包裝盒。

“就是說這些游戲。我認為那名兇手把存儲卡僞裝成游戲卡帶的樣子,藏在了利亞姆家裏的這些游戲收藏裏。”太宰治曲起食指敲了敲書架:“喏,不知道中也注意到沒有。這裏游戲很多,多到什麽程度——從我現在能觀察到的來看,應該是各個主機平臺發售的每一款游戲,他都有買下來。這個利亞姆·米勒是個隐形的游戲狂人。”

“藏在了這些卡帶裏?”中原中也再次看向書架:“隐形的游戲狂人……這點倒是沒什麽,利亞姆·米勒的性格內向,日常生活很少交際,平時的工作又多是傾聽,會喜歡玩游戲也無可厚非。但我不覺得那些能連院子裏的地面都每寸搜尋過一遍的人,在調查時會漏過這些卡帶盒。”

“何況他真的每款游戲都有買嗎?”他的目光愈發疑惑:“看起來這裏的游戲卡盒和太宰你擺在家裏的數量差不多,全部調查也一遍也不費什麽時間,每款游戲都有買的話擺出來應該會很壯觀吧。他的游戲機保養得很好,不過能看出來是舊機子了,那邊還擺着幾臺,是很早以前發售的型號。”

“奇怪的地方就在這裏。”太宰治歪着頭:“他的游戲卡帶很全,但是,全部都是近期的新游戲……所以看起來數量正常。他的那些舊游戲呢?會買專門的支架擺放游戲機的人和買了每一款游戲的人,不可能把舊游戲随便扔掉或者賣掉的。如果是沒有地方擺放,那也應該在這個家裏的某個地方發現他用來放舊游戲卡帶的箱子。”

“沒有那種東西。有的話早發現了。”中原中也這時候倒是也明白過來,為什麽太宰會說自己應該沒有注意到,不如說,除了喜歡玩游戲的太宰治外,其他人應該都沒有注意到,對他們來說游戲卡帶數量看起來正常就不存在疑點。

“就算是處理掉舊卡帶只留下新的,也不太能說通。”太宰治接着說:“因為這個處理方式看起來不太符合常規。作為隐形的游戲狂人,就算是舊的、已經通關的游戲,也總會有自己格外喜歡的某個作品,會留下來以便以後重溫而不是和其他游戲一起處理掉。但是這裏一個舊游戲都沒有,全是最近一年發售的新游戲。”

中原中也順着他的話想了想:“這個說法聽起來,像是利亞姆·米勒會定期處理一批游戲。”

這句話中某幾個關鍵詞觸發了他的記憶,中原中也的話音一下子停住了。這一次他沉默的時間更久。太宰治看着他。中原中也皺眉回憶了好一會兒,才猶豫地開口:“好像……那家夥對我提過……”

那是之前在警局前的咖啡店裏,說起來也就是早晨的事情。他讓利亞姆·米勒等在門口的咖啡店,自己潛入警局翻到需要的資料,然後出來與他彙合。

那個時候,為了不讓利亞姆的緊張被大量聚集在咖啡廳的警察們發現端倪,中原中也不得不随便和他聊了幾句有關自己和太宰治之間的事。那個時候利亞姆·米勒就指出自己在這段感情中也許只是更多地感到了不安才會發生這次的争吵。那時候他還意外心想對方還挺敢說,也不怕自己生氣,而現在看來無不道理:顯然他在知道這場戀愛裏自己不是一頭熱、不是只有自己因為太過在意而變得奇怪後,一直以來都陰晴不定的心情就已經穩定下來了大半。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而是在利亞姆說完那些話後,自己因為微妙的不爽而故意說出威脅他性命的話,但從頭到尾都因為這起事件吓得像個鹌鹑的年輕人卻并沒有退縮。當時自己提了一句,說他很适合這個職業。

而利亞姆·米勒回答了什麽來着?

利亞姆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小時候,母親每周都會帶我去教堂。那裏的牧師迪蒙斯先生是個好人,一直盡自己所能幫助着教堂旁邊的福利院,幫助了很多很多孩子。我一直想成為迪蒙斯先生那樣正直、樂于助人的人。幾年前迪蒙斯先生去世後,便也開始在自己能及的範圍內,時不時幫助一下那家福利院。我很喜歡那裏的孩子們,除了和我母親的捐贈外,偶爾還會帶過去一些其他的孩子們喜歡的東西。」

中原中也絞盡腦汁,盡量回憶出這場突兀發生、且快速結束的對話的每一個字。在這之後事情就開始逐漸脫軌,謀殺內幕、綁架和太宰治的到來,他早就把他和利亞姆都說過什麽扔到腦後去了。

“你覺得,’偶爾會帶過去一些其他的孩子們喜歡的東西‘……”中原中也問:“算不算’定期處理一批游戲‘的方式?”

太宰治垂下眼思考,沉默不語。

“布雷迪也說過,他們在調查利亞姆的時候把和他所有有關的一切都翻了個底朝天,連他和母親每周去教堂禱告、時不時去福利院做善事的事情都沒落下。”有了開頭,中原中也便逐步回憶起更多和此有關的細節:“利亞姆·米勒在紐約的時候會每周和母親去教堂,并且經常去做善事,他們母子給福利院的捐贈肯定有白紙黑字的清楚記錄,并且肯定也被那夥人查過了。但如果是利亞姆因為一直以來都和孩子們關系很好,像個大哥哥一樣照顧他們,偶爾私下裏會帶給孩子們一些零食、舊游戲機和游戲卡帶呢?這種事沒有記錄,不會被短短一周多的調查發現,是個無足輕重的細節,能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

只有那些從小住在附近的街坊鄰居。

“這樣就能說通了。”太宰治垂眼看着卧室裏地板上的紋路,一邊開口:“我們想錯了一件事。那個兇手在4月5日來參加喬絲·米勒的葬禮,不是因為馬上要逃跑而想要把存儲卡費心藏起來。”

他擡眼,和中也對視:“兇手在那天來參加葬禮,是為了把已經藏起來的存儲卡拿回來的。把自己最大的砝碼帶在身邊逃跑,這也更符合能做出完美謀殺的殺手的行動模式。”

中原中也“啧”了聲:“你是說在這之前他就已經藏起了存儲卡?那這可不像是要好好交易拿到尾款的樣子。那兇手一開始就打算背叛雇傭他的人。”

“我猜他應該是殺了人後,知道了手中東西的價值,想要坐地起價和HubbleLines航運談判,拿到更多的錢。”太宰治說:“從庫珀·約翰遜的謀殺案中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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