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陳素一直等到下午, 才等到夏繁回來,“你打聽清楚了?”

陳素是土匪的祖宗,她下車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人在盯着她了, 偏寧氏這種根本不知道什麽叫盯梢的人, 盯人盯的又太肆無忌憚, 陳素都不用特別留意, 就叫夏繁鎖定了寧氏那輛一看就是從車馬行裏雇來的馬車。

夏繁點點頭,“奴婢跟着人一直到了安陽侯府, 等了小半個時辰,見人從侯府出來,去了侯府後頭的巷子,奴婢跟街坊打聽了,說是侯府幕僚郭先生的娘子。”

安陽侯府?林家人?找寧氏?

陳素輕呵一聲, 這林家還沒有死心啊!

陳素看着一旁擰眉深思的丁嬷嬷,“嬷嬷, 你說如果西府那邊想對付我,會怎麽做?”

丁嬷嬷是宮裏出來的,經的見的自然要比她多,尤其是這女人堆兒裏的事。

“無非就是兩樣, ”丁嬷嬷豎起一根手指, “像上次那樣,了結了姑娘,要麽,就是弄出點兒什麽事來, 叫皇家死了冊封姑娘的心思……”

“只是這第二條嘛, ”丁嬷嬷搖搖頭,“西府二姑娘可是二太太的骨肉, 她必舍不得的。”

陳素不滿的站起身,“我去找父親問問,這全京城都知道西府要害我了,怎麽順天府就不來拿人呢?這是要包庇誰?”

丁嬷嬷連忙攔了陳素,“姑娘,叫奴婢看,順天府未必是要包庇誰,恐怕張大人,還是在為咱們府上着想。”

什麽意思?陳素重新坐下,沒辦法,她一個女土匪沒讀過幾本書,上輩子懂的最多的就是争強鬥狠,打打殺殺,會的招數也是帶兵打仗的,這朝廷的事,真的是兩眼一抹黑。

“姑娘想過沒有,如果這件事徹底大白于天下,世人會怎麽看咱們伯府?手足相殘四字只怕就跑不了,固然西府跟寧家要吃挂落,只怕咱們伯爺,也要擔個治家無方的罪責,”丁嬷嬷細細的跟陳素分說,“我看,張大人可能是在等伯爺的态度呢~”

陳素挑眉,“如果是那樣,那些同樣想送女兒入宮的人家,豈不是大有文章可做?”

安陽侯府為什麽不從這件事上入手,反正繞遠道兒?

難道非得要了自己的命才行?還是要滅了陳家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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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嬷嬷也有自己的思量,“恕奴婢直言,伯爺跟西府的事,在皇上那兒恐怕也是挂了號的,所以這件事細論起來,西府的罪責更大一些,伯爺又是敦厚的性子,身上又沒有擔差事,就算是被禦史彈劾了,皇上沒準兒只會覺得咱們伯爺可憐,”

她聲音低了些許,“不是還有咱們娘娘呢!”

陳素敲着紫檀案幾,丁嬷嬷說的有幾分道理,當年因為陳家傾家求聘寧氏開始,其實奉恩伯府嫡庶之間的争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這會兒要是庶弟謀害嫡兄的事翻出來,西府逃不過,伯府也名聲有礙。

但伯府受到的損失,還不足矣讓自己丢了這個太子妃之位,畢竟這件事上,她也是受害者。

尤其是太子李憬那裏,只怕還更會覺得自己可憐,所以安陽侯府才不會動這個腦筋,“嬷嬷說的是,可就如嬷嬷所說,這件事真的掀出來,不管大小,對父親還是有挂礙的,”

這世上就有那麽一種人,看到別人被欺負,指責傷人者的同時,也會說什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人家為什麽只對付你不對付別人?肯定是你做了什麽對不起人的事!

而這些,這會兒興許沒什麽關系,可日/後自己行走後/宮的時候,說不定就會折在這種小細節上,“那嬷嬷你說,如果這件事證據确鑿,順天府依律辦的話,西府會是什麽罪名?”

丁嬷嬷想了想,“為了二老爺的前程跟兩個孩子,二太太肯定會把所有的事都擔下來,寧家折進去一個庶子,二老爺麽,只要寧家兩位翰林在,二老爺應該不會休妻,”

陳素點點頭,陳克儉完全可以推說自己什麽也不知道,而且他們也拿不出這件事是陳克儉主使的證據,所以西府也就折進去一個寧氏,到那個時候,沒了母親,沒準兒這陳貞陳賢,還得落到伯府頭上。

“我知道了,”陳素站起身,“嬷嬷也忙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我去見父親。”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西府跟伯府一牆之隔,難道成天彼此監視,倒不如直接拿出辦法來撕捋開了,省心!

……

陳貞看着被丫鬟從車裏半抱半拖着弄下來的母親,有些手足無措,“這是怎麽了?”

昨天宮裏來人說娘娘召見,她還悄悄高興來着,畢竟這麽些年,母親很少被皇後娘娘親自召見過。

直到早上看到寧氏一身布衣,頭上只插了一根木釵上了馬車,陳貞才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送寧氏回來的小太監從鼻子裏冷哼一聲,“清遠堂在什麽地方?領咱家過去。”

清遠堂?姨奶奶住的地方?陳貞看着兩個小太監手裏的東西,腿一軟差點沒站穩,“來,來人,去找大伯,快去找大伯!”

那白绫是要做什麽的?“娘,娘您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姨奶奶犯了什麽滔天大罪,要賜死?

一串眼淚從眼眶中滑下來,寧氏咬緊牙關扶着丫鬟站直身子,“妾身帶兩位公公過去,來人,送二姑娘回雙杏院。”

從昨天宮裏來人,寧氏就知道她真的是東窗事發了,好在寧氏已經想好了對策,今天早上布衣荊釵入宮謝罪,奉上了任老姨娘親筆寫的認罪書,她把所有的罪責都擔了過去,為了她的子孫。

……

“伯爺,二太太在府門外跪着呢,她說,如果伯爺不肯見她,她就跪死在外頭,”

昨天宮裏傳下賜死任氏的旨意,陳克恭并沒有過去,一個老妾,既然她選擇替兒子擔下所有的罪名,自己也犯不上去同情。

想到那個得意了幾十年,把母親跟他們姐弟逼的躲無可躲的任氏,最後落得個這樣的下場,陳克恭不知道到底是該高興還是感慨了。

“快請二太太進來吧,”這個寧氏,這個時候還給伯府添堵呢,她也是認準了自家不想把事情鬧大,才敢施出這種李代桃僵的計策,可拿任氏抵命真的就能保得住她?

陳素不以為然的一笑,怎麽說陳克儉也是任氏的親兒子,就算是讓任氏頂罪是陳克儉的主張,但看着婆婆被勒死的寧氏,陳克儉真的還能跟她同心同德恩愛如昔?

而為了陳克儉,害的寧家老太太一把年紀被皇後娘娘下旨申斥教女無方,累及寧氏一族所有女兒的寧氏,真的會對陳克儉無怨無悔?

陳素這幾個月不停地聽,看,問,對大夏的官宦權貴已經有了大概的認識,在朝廷當官,有沒有才幹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有後臺,有人脈,有好出身跟好名聲。

現在後臺跟名聲沒有了,陳克儉這官也是當到頭了。

陳克恭看着跌跪在自己面前的寧氏,想嘆息,又忍住了,就如陳素說的那樣,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而且二房算計自己的子女性命的時候,哪有半點兒手足之情?

“你說吧,什麽事?”

寧氏擡頭看着面沉如水的陳克恭,嗫嚅片刻,陳克恭跟陳皇後不能比,那是個看着溫柔賢惠,實則心狠手辣的女人,陳克恭是裏外都綿軟的,可今天是怎麽了?

“大哥,不,伯爺,妾身求伯爺,”她想說請陳克恭手下留情,可說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任姨娘跟自己兒媳娘家庶兄寧從文聯手暗算了奉恩伯夫人,害了她腹中小世子的事在順天府被按下了,但這事是任姨娘的主謀,也不過是前人撒土迷後人眼的事,誰又不知道真相如何?

“你回去吧,咱們兩府已經分家多年,當初父親也給你們西府留的有宅子,收拾一下東西,搬過去吧,”陳克恭硬梆梆道,“既然任氏說是她的主謀,你庶兄甘為她驅使,我就權且信了,但無論如何,咱們兩家是斷難再相見了。”

“至于克儉,任氏是他的生母,該守的孝期總是要守的,”任姨娘死了,作為親生子的陳克儉為其守孝一年,是誰也逃不了的,至于出了孝還能不能再次選官,陳克恭冷冷一笑,就如陳素說的那樣,拿生母低罪,于禽獸何異?

陳克儉害的又是他們長房,以後想起複,怕是再無機會了,陳克恭只要壓着陳克儉,讓他再入不了官場,二房就算是完了!

陳克儉自小就是父親的驕傲,陳老太爺把振興陳家門楣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而陳克儉也是這麽認為的,從來都沒有把自己這個長兄放在眼裏過,現在,斷了他的仕途,他會怎麽樣?

陳克恭微微一笑,這鈍刀子殺人,更疼!

寧氏愕然的看着陳克恭,“伯爺?”

她過來的原因很簡單,任氏死了,寧氏準備幹脆利落的跟伯府認錯,求陳克恭看在幾個孩子的面上,不再追究,只要這一關過了,她們西府就還是奉恩伯府的二房,以後再姿态放的低一些,兩家慢慢緩和了關系,就就憑陳家先後出兩位皇後,為了面子,陳克儉的前程跟兩個兒子的未來,也是可以保住的。

寧氏完全沒想到一向心軟好糊弄的陳克恭,會突然變的這麽果決,這個時候二房被趕出伯府,以後還如何在京城自處?“伯爺,您不能……,妾身知道沒有及時覺察到姨娘所圖,是妾身的大錯,可峰哥兒崗哥兒,還有貞貞,都是陳家的骨血,”

陳克恭冷冷一笑,“當初父親不在的時候,兩房已經分家了,還是親家過來做的證見呢,也怨我,想着自己是大哥,克儉又常年不在京城,我多照料一些也是應當的,可沒想到,卻把自己兒子的命給填了進去,這麽些年了,我竟想不出,到底哪裏對不住陳克儉跟任姨娘了,竟讓他恨我如此,必要斷了我的子嗣?難道趙氏肚子裏的孩子,還有我的素素,就不是陳家的骨血?!”

陳素聽的無趣,讓寧氏進府,也不過是不願她在外頭裝可憐給奉恩伯府添堵罷了,“父親,跟二太太說這些有什麽意思呢?您是沒有對不起二房的地方,只不過在他們眼裏,您占了個‘嫡’字,就是大錯了,而且,就算是您把奉恩伯的爵位拱手相讓,同知大人也是不會滿意的,”

陳素不吝用最大的惡意來揣度陳克儉夫妻,“陳大人自小便是神童,被祖父跟任氏捧在手心兒裏長的,是不屑接受您‘讓’給他的東西的,”

就像眼前的寧氏,明明只是養在嫡母名下的庶出,這麽多年對着外人把真正的身世藏的嚴嚴實實,對着知道她出身的小趙氏,又要強調自己出身翰林府邸,來來回回,争的都是自己最缺少的東西。

“若伯府沒有子嗣,您最好再走的早點,不說峰哥崗哥兒襲爵了,就是同知大人自己,沒準還能在有生之年,當一回爵爺呢!而且人家還能當得理所當然,連長房的人情都不用欠!”

寧氏慘白着臉,跟看鬼一樣看着陳素,什麽時候陳素變的言辭如刀,把西府的臉皮全剝了去?“大姑娘,話不能這麽說,我們從來沒有……”

陳素挑眉,她最不耐的就是京城這些所謂上等讀書人家,說個話恨不得拐上七八個彎,方顯得高雅,她更喜歡直來直去一刀砍死,“怎麽?你是不是要說你們從來沒有這個心思?那好,有道是禍不及子孫,我也不要你拿你的一雙兒女賭咒發誓,就用你跟同知大人吧,如果你們夫妻曾經起過這樣的心思,就叫你們兩口子生生世世永遠庶出好不好?”

庶出是陳克儉跟寧氏身上最見不得人卻又不能忽視的瘡疤,寧氏一口氣沒上來,兩眼一翻直直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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