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

小趙氏已經揪着陳克恭走到正堂外頭了, 正聽見曾琳的話,她“刷”的一聲甩簾進來,“既是這樣, 你好好說就行, 妖妖調調的, 像什麽樣子?”

這話可有些像在罵後頭紅着臉進來的陳克恭, 陳素微微一笑,“父親一定是聽這位曾姑娘說的可憐, 才想着把人給救回來?不過那王家的下人們可夠馬虎的,能任由曾姑娘跟父親述說生平?”

“咳,”陳克恭臉一紅,“也不是那樣,”他看了一眼曾琳, “我也是無意中看見她身上的傷了……”

人家一個大姑娘,你怎麽就看見人家身上有傷了?小趙氏狠狠的瞪着陳克恭, 剛要說話,就聽陳素道,“既是王大人送給父親的美婢,咱們索性收下來便是, 原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只是曾姑娘的身契?”

身契?見陳素跟小趙氏都盯着自己,陳克恭搖搖頭,他沒想到,他就看到曾琳的傷跟哀求了, 所以王培德說要把她送給自己的時候, 陳克恭就順水推舟的把人帶回來了,這會兒酒醒了, 才知道有些不妥。

“趙媽媽,你叫上陳管事,青松帶路,帶着曾姑娘往王家去一趟,如果他們不肯給身契,還說什麽女兒不女兒的話,就直接把人放到順天府門口,就說有人冒充官眷!”

陳素看着地上跪着的曾琳,“扶曾姑娘起來。”一個買來的官奴說是女兒,敢情還想給奉恩伯當老丈人呢?

曾琳給陳素又磕了個頭,“謝大姑娘!”

毫不遲疑的跟着趙媽媽出去了。

“素素,”正屋裏的人都走幹淨了,陳克恭一臉尴尬的看着陳素,當爹的弄出這麽一場事,還讓女兒知道了,陳克恭挺不好意思的,“我真的沒別的心思,只是覺得她挺可憐的,不過是家裏遭了事,好好的千金小姐就淪落為奴,就想着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咱們家裏又不缺碗飯吃。”

陳素點點頭,把剛才曾琳的話仔細跟小趙氏和陳克恭說了,“她敢報父親的名字,想來是不怕查的,王家的事,應該也能查出來,只不過今天這事怎麽就那麽巧呢?父親,你跟那個王培德,很熟嗎?”

陳克恭搖搖頭,“也不算,但他祖籍也是無錫的,跟你祖母娘家還多少沾着點兒親,這些年雖然來往的不算頻密,但在外頭也會遇見,王培德的妻子似乎挺會經營的,他家的繡坊就在咱家鋪子隔壁。”

“那王培德跟他兩個兒子的品性如何?”父子三人都觊觎曾琳的美色,倒也有可能,但明顯到曾琳忍無可忍冒險求生?

陳克恭撓頭,“這個我得出去打聽打聽,我跟他也不過泛泛之交,今天也是碰巧遇到了,他說怕我太忙,給我添麻煩,只叫人送了賀禮,沒有親自過府道賀,跟我致歉呢,”陳克恭被王培德說的不好意思,幹脆就要請王培德去望海樓喝酒,結果王增德卻把他拉到家裏了,說是家裏的廚子能做最地道的無錫風味。

“怎麽?你是懷疑,”小趙氏狠狠的瞪了陳克恭一眼,這人出個門還淨給家裏惹事兒!“要不我派人追過去,直接把人留在王家算了,省得弄回來個麻煩!”

陳素擺擺手,“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見死不救不是咱們陳家人的性格,如果是假的,趕走一個曾琳,沒準兒會來一個李琳王琳,防不勝防,倒不如咱們就裝不知道,就像父親說的那樣,不過是多碗飯,咱們也不是養不起,要是王家鬧起來,再給父親栽個腌臜名聲,反而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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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趙氏知道了陳克恭并不是因為看中了曾琳的顏色才把人領進府的,剛才噴薄的怒氣已經消的差不多了,“素素說的對,”

她又拿眼睛剜了陳克恭一下,“曾琳如果真的是個規矩姑娘,怎麽就叫你父親看見身上的傷了呢?”

陳克恭汗都下來了,“胳膊上,”他伸手比劃着,“就一掀袖子的事!沒旁的。”

“哼,你還想有旁的?”

陳素見老兩口轉眼就開始争這些了,撫額道,“我跟父親說這些,也是想叫你提防着些,我做女兒的論理不該管這些,但這曾琳的來歷還是有些蹊跷,她又是個官奴,咱們不能把她發嫁出去,留在府裏,配個小厮,她能甘願?”

陳素覺得這姑娘的出身跟教養,注定了她不可能安分的呆在府裏當個粗使丫鬟,“夫人您也叫人盯着她些,遠遠的做些粗使灑掃的活吧,離環碧堂遠一些,剛才她說是在王家廚上幫忙的時候,聽說父親來了,以後咱們府上的湯水,萬不可讓她沾手。”

小趙氏重重的點點頭,“你直管放心,她是官家姑娘,想來針線活總會做一些吧?扔些下人的衣裳給她做,關在院子裏不出來還能作什麽妖?”

陳素點點頭,“這樣最好,日久見人心,先留兩個月再說吧,她父兄不是流配了,父親也打聽打聽,知道她家裏人的消息,她也能安生些。”

……

沒多大會兒趙媽媽就帶着曾琳回來了,她把曾琳的身契交給小趙氏,聽說自己先從三等丫鬟做起,小趙氏也不要她到身邊伺候,只去針線房裏做些縫補的差使,曾琳又驚又喜,重新給陳克恭他們磕了頭,跟着趙媽媽下去了。

“這會兒看着,倒是個老實的,”叫她去做粗使丫鬟,曾琳一點兒不滿也沒有,小趙氏對她又添了幾分好感,“咱們府上從來不苛待下人,她只要老老實實的,誰還會為難她?”

……

進了臘月,陳皇後就開始忙起來,為了怕自己無暇顧及承嘉帝,陳皇後又從宮人裏挑了兩個細心溫柔的封了才人,給皇帝解頤。

新封的兩位才人中,更得承嘉帝歡心一些的是田才人,她雖然是宮人出身,但撫的一手好琴,承嘉帝理政累了的時候,多召她在身邊,為其奏一曲安神曲。

林賢妃連着幾日不見皇帝到韶華宮,一問之下,才知道陳皇後悄無聲息的跟她來了這麽一手兒,若是以前,林賢妃倒不會很在意,借着手中的權柄給皇帝挑新人,分自己的寵的事,陳皇後也不是做過一次兩次了,結果如何?

那些才人,美人的,一個個還不都成了過眼雲煙,只有她,穩坐韶華宮,跟陳皇後分庭抗禮。

但這次,林賢妃有些坐不住了,從秋天開始,雖然聖寵依舊,但林賢妃心裏清楚,她在陳皇後的跟前已經開始露出敗相,如果再不想辦法,有一天,她真的會被新人取而代之的。

“皇上又去雲意殿了?”林賢妃精心妝扮之後,準備去離雲意殿最近的梅林裏親自折上幾枝梅花插瓶。

宮人小聲道,“回娘娘,今兒皇上去了坤寧宮,”

坤寧宮?真是難得,林賢妃一挑眉,從陳皇後手裏搶人,可要比跟一個小小的才人争風,有成就感多了,“走吧,本宮也好久沒有去跟皇後娘娘說說話了。”

……

陳皇後正跟承嘉帝商量給宮裏的妃嫔們晉位的事,反正那些妃嫔們拿的又不是她陳家的俸銀,陳皇後樂得替自己邀買人心,她的意見很簡單,宮中那些已經多年無寵的低等妃嫔們,都各晉上一級,這樣她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還有如今最得寵的田才人,皇後直接做個大人情,将田才人升了婕妤,而另一個康才人,則升了美人。

至于林賢妃,陳皇後也不會落下她,這會兒她正跟承嘉帝商量着,晉林賢妃為貴妃。

承嘉帝因為林蘅若的事,深覺林賢妃體貼曉事,也願意在位分上獎勵她一下,“貴妃在諸妃之上,有些過了吧?其實你們姐妹只要和睦,什麽位分倩如都不會在意的。”

這話說的怎麽那麽假呢?陳皇後抿嘴一笑,“賢妃妹妹陪着皇上這麽多年,還曾有過身孕,這次如果大封六宮,偏少了她去,豈不是叫人多想?也會傷了妹妹的心。”

承嘉帝撚須颔首,“皇後說的有理,倩如性子驕傲,這些年一直是皇後擔待她多一些,”

承嘉帝最滿意的就是陳皇後這一點了,她雖然不像之前那兩位皇後那樣,有顯赫的家世,良好的教養,但也是因為這個,陳皇後要比她們更加大度和氣,對底下這些性子驕傲的妃子們也能做到包容寬讓,想想之前的元後跟繼後,尤其是繼後李氏,跟林倩如簡直勢如水火,光每天斷官司他都斷的頭大。

等陳氏做了皇後,不管林賢妃如何生事,她都含笑以待,一讓再讓,最讓承嘉帝滿意的,就是陳皇後李憬視如己出,他冷眼看着,當初他的生母蔡太後,也未曾對他這麽上過,那個時候,蔡太後只是個惠妃,她的心思更多的是用在跟太妃們争奪先皇的寵愛上了。

承嘉帝對自己的母妃,後來追封為太後的惠妃娘娘是不怎麽滿意的,先皇膝下只有承嘉帝跟梁王兩位皇子,而承嘉帝自小就比梁王身體好,也更聰慧,蔡惠妃卻不知道悉心撫育兒子,成天跟各宮妃嫔們争強鬥狠,甚至拿自己的兒子當槍,幾次生事都叫承嘉帝苦不堪言。

陳皇後入主中宮之後,悉心照顧李憬,打理宮務,寬和大度,從來不跟後/宮妃嫔們争寵,後/宮真成了他忙完政務之後消閑的地方。

“說起來素素已經封了太子妃,奉恩伯的爵位也該晉一晉了,”自己的外家,早多少年就封了侯了。

要給陳克恭封侯?陳皇後立時走下玉階,在承嘉帝跟前跪下,“還請皇上收回成命,奉恩伯無寸功于朝廷,封伯已經是皇上厚德,怎可再晉侯爵之位?”

“皇上,娘娘,賢妃娘娘來了,”

林賢妃到坤寧宮,也就是着人通報一聲,從來都不等宣召就腿進殿,“喲,這是怎麽的了?皇上,”

林賢妃正看見陳皇後跪在地上還沒起身,似笑非笑的嗔了承嘉帝一眼,曲膝給承嘉帝 見禮,“皇上,您也是的,這馬上就要過除夕了,開年又有大祭,娘娘日夜為宮務操勞,就算是有些小錯,您就不能擡擡手嗎?”

承嘉帝無奈的看了林賢妃一眼,說起來自己這個愛妃也三十多歲的人了,可還是一副小女兒心思淺薄的樣子,“皇後快起來吧,朕怎麽會不知道皇後成日為宮務操勞?剛才朕想晉奉恩伯為奉恩侯,不過皇後拒絕了。”

要晉奉恩伯為侯?林賢妃瞬間覺得肚子開始疼了,“奉恩伯勞苦功高,皇上賞他一個侯爵再合适不過了,”

林賢妃掩唇笑道,“臣妾哥哥是安陽侯,總不能皇後娘娘的兄長才是一個伯吧?”

陳皇後怎麽會聽不出來林賢妃話裏的酸味,她對陳克恭封不封侯根本不在意,等将來陳素封後的時候,陳克恭做為她的父親,晉為奉恩侯是情理中的事。

早當幾年,也不過多幾銀俸祿,陳家還看不上那點兒銀子,“賢妃萬不可這麽說,安陽侯當年有救駕之功,文康皇帝才賜了林将軍侯爵之位,我弟弟于國于民,寸功未建,若是封他侯爵之位,只怕會寒了朝中群臣的心。”

陳皇後說着又要給承嘉帝跪下,“還請皇上三思。”

看來陳皇後是真的不願意弟弟升官了,承嘉帝親自把陳皇後拉起來,“你這個人啊,賢惠的過了些,算了,既然皇後不樂意,那朕就賞些實惠的給奉恩伯,畢竟他是朕的小舅子,以後還是朕的親家,不能貴自然就要富了,”

聽着承嘉帝張嘴就把京郊一座百傾的田莊賞給了奉恩伯,林賢妃又有些笑不出來了,她不願意再和承嘉帝還有陳皇後在奉恩伯的封賞上糾纏下去,“皇上,臣妾瞧您一臉喜色,可是朝廷有什麽喜事了?”

承嘉帝哈哈一笑,“自然是喜事,愛妃聽了肯定高興的喜事。”

承嘉帝也不喜歡妃子們成天鬥心眼,起碼不要在他面前鬥,“剛才皇後跟我說,這宮裏許久沒有喜事了,所以跟朕商量要大封六宮呢!”

林賢妃心裏暗罵,今天出門真是沒看皇歷,這大封什麽六宮?分明就是想給陳皇後的人晉位呢!“是嗎?那真是樁喜事,不知道娘娘想晉誰的位呢?叫臣妾說,如今這後/宮在皇後娘娘的統領下,再安穩不過了,若是陡然給妃嫔們晉位,再因位分引起争端就不好了,倒不如維持現狀的好,”

林賢妃掃了陳皇後一眼,“當然,若是皇後有什麽特別喜歡的人,升一升也是應該的。”

陳皇後笑着點點頭,“本宮跟賢妃想到一塊兒去了,若是只升一位或者幾位,勢必會引起紛争,倒不如趁着過年,咱們再添一樁喜事,左右咱們宮裏也沒有幾個人兒,索性這次就都往上走一走,新年也有些新氣象,剛才你來的時候,本宮正跟皇上商量了,想晉你為貴妃,皇上還沒答應呢!”

要晉自己為貴妃?皇後之下貴淑賢德,但貴妃又是諸妃之首,林賢妃心裏砰砰直跳,偏又不能表現的太過在意,“原來如此,其實對于臣妾來說,不論是貴妃還是賢妃,都是服侍皇上跟娘娘的,并沒有多大的區別。”

陳皇後含笑看了承嘉帝一眼,“皇上您說呢?臣妾是想着若是大家都晉而韶華宮沒有動靜,反正會叫人多做猜疑,倒不如賢妃也動一動的好。”

承嘉帝點點頭,“皇後說的有理,你拟旨吧,寫好了叫人送到禦書房,朕來用印。”

他這個愛妃就是心眼兒多的很,明明心裏高興的不行,偏要做出百般不願的意思,以前年紀小的時候,會覺得可愛有趣,年紀大了還老是做出這種模樣,反而叫人覺得惺惺做态,心生不喜。

陳皇後起身應了,又道,“臣妾谏言封六宮,其實也有借機一正風氣的意思在,天家是百民表率,臣妾覺得從咱們這兒先把規矩立好了,下頭的人才不會亂了綱常,”

陳皇後赧然一笑,曲膝道,“這是臣妾的一點小見識,皇上莫笑。”

承嘉帝原本要走,聽到陳皇後的話,遲疑道,“皇後可到什麽?底下出了亂了綱常的事?”

哼,前頭鋪墊那麽多,恐怕這才是陳皇後要說的話吧,她倒要看看,這賤婦要給哪家上眼藥,“是啊娘娘,臣妾嫂子時常進宮,也常講外頭的事,臣妾倒沒聽過誰家有什麽不好的傳聞,咱們京城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督察院的大人們,可不是吃素的。”

陳皇後嘆了口氣,“督察院的大人們是皇上的臣子,管的都是朝堂上的大事,本宮聽的都是些家常裏短的小事,只是有些事聽着,叫人不舒服,賢妃可還記得輔國公府?”

輔國公?宋家?宋修文?林賢妃不由眉頭大皺,那種臭不可聞的人家,陳皇後怎麽偏又提起來了,“怎麽不記得,當初因為丹城大長公主的事,先皇還罵過老國公呢,說他根本不把天家放在眼裏,喪心病狂!”

承嘉帝也想起來了,“就是那家,”他想起來的是陽寧侯陸源,“朕記得他家出了個私奔的女兒?”

陳皇後點點頭,“可不是就是嘛,唉,前兩天臣妾的弟媳進宮,說起來的,輔國公夫人前陣子一病去了,這不,說是為了子嗣,輔國公熱孝裏要娶親呢,他家那個二太太,堵着趙氏讓去她們府上喝喜酒呢!”

“皇上也知道,臣妾那個弟媳,小門小戶出身,等閑不出來交際的,秦夫人不在的時候,她也只是叫人按例送了赈儀過去,人都沒有去的,這才多久,居然請她去喝喜酒?”

陳皇後蹙眉道,“趙氏也是個梗直性子,又不認得輔國公府的二太太是哪位,直接就給拒了,還說了些不好聽的話,回去之後又怕把人家給得罪了,跑宮裏跟臣妾嘀咕呢!”

承嘉帝愕然的撚着胡子,他如果記的不錯的話,這宋修文也三十多的人了,“輔國公尚無子嗣?”

“那倒不是,宋國公膝下三兒兩女,長子是一個歌姬所出,已經十三歲了,臣妾聽說,秦夫人去了之後,那孩子口口聲聲說秦夫人遺言,要把他記到名下的,”陳皇後也不是一味偏聽偏信之人,聽小趙氏說完宋家的事,又叫青楊出去仔細打聽了。

“哈?歌姬生的?還要記在秦氏名下?秦氏可是禦史大夫秦思立的女兒!”

跟陳皇後再不對付,林賢妃也做不出在宋家的事上跟她唱反調的事,秦氏做姑娘的時候,她們還見過幾次的,記憶中是個膚色微黑,但五官俊俏的姑娘,說話行事都不招人讨厭,“秦夫人往年入宮晉見的時候,她還過來給臣妾見過禮,臣妾可是從未聽她提過什麽家裏的庶子,秦家是什麽人家,秦大人清正耿直,怎麽會同意将一個歌姬之子記在秦夫人名下?!”

就算是秦氏不能生,想抱一個養在膝下,也會讓自己身邊的丫鬟來生,怎麽會看上一個下賤的歌姬之子?

承嘉帝的火已經被挑上來了,他是最重門第的人,宋立本不過是丹城長公主身邊宮人之子,他是在先帝的時候承的爵,若是擱在他手裏,就算是準了宋敬之所請,他也會把輔國公的爵位削上一級的,沒想到這宋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既然膝下都有五六個孩子了,還着急續什麽弦?荒唐,來人,去宋家說一聲,讓宋修文守足一年孝再說議親的事!熱孝娶親,成什麽體統?寡廉鮮恥!”

“就是嘛,”林賢妃跟秦夫人原有幾分香火情,心裏又厭極了宋家,“臣妾長這麽大,就聽說過淮安侯府曾經出過熱孝娶親的事,那也是老淮安侯過世,世子又要出征,為了給郭家留後,世子夫人熱孝嫁了過去,當年臣妾的母親提起來還說,淮安侯世子夫人是孝義之人呢!”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陳皇後居然沒聽說過,“是嘛?還是賢妃博聞強識,本宮竟沒聽過,只是本宮在娘家的時候,聽過的孝期娶親,多是女方家若是出了孝,年紀就太大了,才先把人娶回來的,但出了孝才會圓房,像宋國公這種,真是聞所未聞,難不成對方姑娘也是年紀大了等不得?”

林賢妃覺得陳皇後蠢極了,“秦夫人才過世多久?宋國公這親,怎麽也得是秦夫人去世之後才議的,怎麽就等不得了?也不知道定的哪家,不會又是帶着大筆嫁妝的商戶女吧?”

帶着大筆嫁妝的商戶女是什麽意思?承嘉帝聽不明白,“為什麽?宋家落魄至此?”

林賢妃撇撇嘴,宋家還往她們林家送過姑娘呢,給自己哥哥做妾,“宋家這些年日子過的艱難,家裏的嫡女兩萬,庶女一萬,明碼标價,童叟無欺,當然,若是位高權重的,做妾也無妨的,但得給宋修文找個差使,”當初宋家把宋萃言的妹妹送給她哥哥的時候,差點兒沒把林賢妃給惡心着,不等馬夫人告狀,她就把哥哥叫進中罵了一頓。

承嘉帝覺得自己當了一輩皇帝,還是頭一次聽到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宋家好歹也是自己姑母的夫家,“這,太,堂堂國公夫人,難不成變成個商戶女?”

青楊見承嘉帝已經動怒了,上前曲膝道,“皇上,奴婢出去打聽過,宋國公這次結的親,并不是商戶出身,是遼東總兵,陽寧侯麾下的一位世襲千戶的女兒,年紀只有十六歲,如今人已經到京城了,聽說就住在陽寧侯府名下的一處宅子裏,說是從那兒發嫁。”

陽寧侯?怎麽又扯上陽寧侯了?陳皇後一臉訝然,“遼東的?老天,那得多遠啊,怎麽想在京城裏尋親了?這不會是叫人坑了吧?才十六的小姑娘!”

林賢妃冷冷一笑,“從陽寧侯府的宅子裏發嫁?難道是楊夫人幫着張羅的?太可笑了吧?她什麽時候手伸的那麽長了?”

陽寧侯在外領兵,他的妻兒可是朝廷重點盯着的人,怎麽悄無聲息的幹起了保媒拉纖兒的事?

青楊再次曲膝,“回賢妃娘娘的話,秦夫人新喪,宋國公就要娶親,宮裏議論的也多,奴婢就留意打聽了一下,并不是楊夫人張羅的,好像是陽寧侯在遼東的一位姨娘給做的媒,”

林賢妃都要吐了,“什麽遼東的姨娘?就是那個賤婢宋萃言吧?真是好手段,把陽寧侯麾下的将士之女,嫁給她哥哥做續弦,還如此迫不及待?當年她因為是庶出被人欺負的時候,秦姐姐可是還出言幫過她的!”

輔國公府庶女私奔于表姐夫陽寧侯為妾的事,當年鬧的太大了,連在宮裏的承嘉帝也聽說了,還因為此事将陸源宣到禦前罵過一通,若不是陸家在遼東多年,積威甚重,而朝廷已經再無悍将可派,承嘉帝斷然不會讓這樣的人再駐遼東的。

“一個自請出族,無恥喪德貞潔盡失的女子,居然敢給輔國公保起媒來,還是五品千戶之女?”承嘉帝已經氣的不行,千戶是大夏的武将,女兒的婚事居然交到一個賤籍女子的手裏?為什麽,還不是因為她是陽寧侯的妾室?

承嘉帝看着陳皇後道,“你派人到遼東一趟,教教那個宋氏規矩,若她不服,直接賞她一根白绫!”

陳皇後愕然的看了一眼承嘉帝,他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皇上,臣妾身後大夏皇後,統領內外命婦,确實有督導教誨她們的責任,但那宋氏,只是個妾室,這妾通買賣,并不在良籍,若是臣妾派人申斥,反而是擡舉了宋氏……”

承嘉帝颔首,這倒也是,他看了看林賢妃,賢妃對秦夫人頗有情義,又挺讨厭宋家的,加上她還是安陽侯府的貴女,如今又要晉為貴妃,出面教訓一下宋萃言,倒也合适,“那此事交給貴妃吧,陽寧侯府內帷不修,也該教訓教訓了。”

林賢妃被承嘉帝陡然稱為貴妃,真是又驚又喜,但讓她出面教訓宋萃言是什麽意思?她這個貴妃就只配去教訓人家小妾?這不是指着和尚罵禿子嘛?

“皇上,臣妾不是不願意為皇上跟娘娘分憂,只是那宋萃言一個賤婢,便是咱們宮裏一個大宮女,都比也高貴些,臣妾出面,太給她臉面了,而且陽寧侯家事,自有楊夫人料理,咱們插手也不合适啊!”

讨厭陸源,看不起楊夫人跟宋萃言,但她也不願意自降身份去申斥別人家的小妾,更不願意得罪陽寧侯,畢竟他可是手握重兵的遼東總兵,就算是為了哥哥,林貴妃也不願與之交惡。

“貴妃說的是,”陳皇後很自然的也跟着承嘉帝改了稱呼,“不然臣妾将楊夫人召進宮敲打她一下?她是陸侯夫人,宋氏不馴,她這個主母也有責任。”

林貴妃輕嗤一聲,陳皇後還真會柿子撿軟的捏,楊夫人除了頭上那個侯夫人诰命之外,還有什麽?把她召進宮敲打,宋萃言聽說了,還不知道多高興呢,“那個宋氏随着陸侯在遼東,楊夫人要能管得住她,她也不至于敢在遼東以夫人自居了。”

陳皇後仿佛沒聽見林貴妃的話,嘆了口氣,“臣妾之前聽太子說起陽寧侯世子,說他有父若無父,憬兒還跟臣妾感嘆,看見陸世子,才知道世上還有那樣的父親。”

林貴妃不以為然道,“陽寧侯也是有眼無珠,放着出身高貴的楊夫人不要,偏把一個無恥的女人當寶貝一樣,聽說宋氏生的庶子,如今在遼東也是個小霸王呢,哼,幸虧楊夫人生下了陸聚,不然陽寧侯府只怕也要想宋家一樣,堂堂侯府,落到庶孽手裏!”

有父若無父,那有子也如無子了,承嘉帝眉頭微皺,“陽寧侯的次子叫什麽?今年也不小了吧?”

陳皇後回頭看着青楊,青楊忙上前半步,“回皇上的話,陽寧侯次子名陸聰,只比陸世子小一歲,今年也快滿十三歲了。”

承嘉帝點了點頭,“十三了,陸聚三歲開蒙,五歲習武,六歲就陪着憬兒一起讀書了,這樣吧,陽寧侯于國有功,他的次子怎麽也得有個出身才好,就賜他個舉人身份,到國子監讀書吧!”

林貴妃還沒有反應過來,陳皇後已經拜了下去,“皇上聖明,”這陽寧侯就兩個兒子,陸聰進了國子監,考不上進士,這書就得一直讀下去了,“十三歲的少舉人,世所罕見呢,但願陸聰不要辜負皇上對陸家的厚愛。”

林貴妃已經要呵呵了,陸源的兒子,剛了舉人身份,那就是要棄武從文了,将來就算是選官,相信皇帝也絕不會讓他往遼東去的,“是啊,皇上真是再聖明不過了,叫臣妾說,陽寧侯府之所以亂了尊卑,還是因為少讀聖賢書的緣故,皇上您将陸聰召到京城讀書,這是一心要栽培他知禮守禮呢。”

這世上的事,最不能越的就是一個“禮”字,這忠心事君,就是身為人臣者最要過的“理”跟“禮”,承嘉帝點點頭,“這樣吧,一個庶子不需朕下什麽聖旨了,叫孫河去一趟吧,把人給接到京城來,你從韶華宮選個女官,過去好好教一教那個宋氏規矩,跟她說清楚了,皇後跟你是看在陸家忠心為國的份上,才留她一命。”

最後這差使還是交到自己手裏了,林貴妃看着低眉順眼站在承嘉帝身邊的陳皇後,最終還是沒再推辭,她今天來,可是還打着從陳皇後身邊搶人的主意呢!

……

“呸,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還學那些小丫頭那一套呢,也不怕人給惡心着,”林貴妃如願的陪着承嘉帝走了,翠柳帶上合上坤寧宮的大門,回到殿裏便狠狠的啐了一口。

撒嬌作癡哪有什麽年紀之分?就看男人喜不喜歡你罷了,陳皇後一笑,“行了,你閑了給素素送個消息,就說她交代的事兒,本宮給她辦好了。”

翠柳笑着扶了陳皇後回內殿更衣,“娘娘可是冤枉大姑娘了,她可沒有請娘娘辦過什麽事兒?”

陳皇後白了翠柳一眼,“趙氏過來說的那些話,真的是閑着沒有跟本宮講外頭的是非呢?”

不過是借自己的手,給楊夫人出氣罷了。

但這個忙陳皇後還是幫的心甘情願,畢竟同為女人,看到楊夫人的處境,誰都會忍不住出手幫一幫的,要不然,今天林貴妃會難得的沒有跟自己唱反調?

她也聽小趙氏說了,這陣子楊夫人幫了她許多,自己回報一二,也算是投桃報李,如果以後陸愔能像楊夫人一樣,跟陳素站在一起,陳素在宮裏,也更容易一些。

……

過了臘八就是年,雖然還沒有到封印的時候,但朝廷的事到底比往常少了,而街上則比以前熱鬧的多了。

陳素前世就不知道什麽叫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小的時候化緣,大了跟着師父到處看風水,測兇吉,看病施藥,像陳大姑娘這樣,一月連一次門都出不了,陳素覺得自己骨頭都黴了,每天除了幫着小趙氏收莊子上的年貨,盤店鋪裏的賬目,張羅過年,就是不停的在自己的練功房裏,叫夏繁陪着她打拳,不然她身上過剩的精力,真的是疏解不出去!

陳惠年紀小,比陳素幸福多了,陳素被封了太子妃,以後三年就要呆在家裏學宮規,那些聚會花會的,就算是各府下帖子,她也是輕易不能去的。

所以京城各府就把主意打到了年紀尚小的陳惠身上,短短月餘,陳惠已經多了許多手帕交,加上都是小姑娘,過年家裏又都給停了課,如今什麽事都沒有,就剩下玩兒了。

小趙氏跟陳素都不十分管陳惠,只交代了趙媽媽将人跟緊了,為了保證陳惠的安全,在她每次出門的時候,陳素都會專門讓夏繁跟着,既能暗中保護陳惠,還能當自己的眼睛,替她觀察陳惠那些小朋友們的情況。

眼巴巴的看着陳惠連着出去玩了幾天,陳素終于憋不住了,跟小趙氏商量也一起出去走走,哪怕只是去自家鋪子裏看看也好。

想到過了年西府那邊翻修好,陳素就要住進去,以後再出門就難了,小趙氏也有些不忍心,“也行,前些天你父親去順天府把寧家的給的幾張地契轉到咱們伯府名下了,外頭莊子太遠又冷,咱就不去看了,我瞧着寧家給的幾間鋪子,地段兒都不錯,正準備過去看看呢,要是好,咱們留着,不好,就撤了做別的營生。”

聽小趙氏這麽說,陳素連連點頭,不管什麽理由,她能出去才是最好的。

陳惠聽說小趙氏跟陳素要出去,哪裏肯自己留在家裏,“定國公府的賀三姑娘馬上要生辰了,我還沒有準備生辰禮呢,娘,我也要去!”

小趙氏看着在自己懷裏擰纏的陳惠,“想去還不趕緊換衣裳,誰說不帶你了?”

見陳惠一陣兒風似的跑了,小趙氏失笑,“咱們敢不帶她走了,這丫頭能把伯府給掀了!”

“唉,看見惠惠我也是又高興又發愁,就叫她再這麽恣意兩年,等過了十二,怎麽也得讓嬷嬷好好收收她的心了,”在自己家裏怎麽都行,但這樣子去了夫家,用不了兩天,就得被送回來!

“将來咱們好好給惠惠挑一個,家裏人口簡單,脾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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