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怨聲在道06】 ...
在三個小時之前, 他們距離裕德高中只有兩條街間隔的時候, 開車的修休忽然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
出于職業習慣, 修休總會不自覺地記下一些細微地标或者是不起眼的建築。所以當他再次開過一個紅綠燈之後, 修休敏銳地發現這一段路程，他似乎經過了三遍。
紅綠燈飛速掠過, 修休怕發生意外不敢回頭觀望。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修休卻沒輕易把這似是而非的情況說出來。他還不敢确定到底出沒出問題, 不想徒惹安奕行緊張。
略微放慢了車速，修休這次特意地觀察起周圍的建築和商鋪，試圖一探究竟。
一個小時之後, 修休再次見到了一模一樣的街道和建築, 徹底落實了自己的猜測。緩緩将車停到了路邊，修休握着方向盤的雙手手指彈動一圈：“安安, 出問題了……”
“我也發現了……”搖下玻璃, 安奕行把手肘拄到車窗望着街邊的店鋪：“我們在兜圈子……”
“這一片街景, 我看了至少三遍了……”
兩人才剛把事情說破，那只鬼魂就有所知覺似的，也懶得再做表面功夫了。
原本道路上還源源不斷在他們身邊穿梭來回車輛，仿佛幹冰升華似的驟然消失。眨眼之間，原本還喧嚣吵鬧的世界, 竟然就只剩他們兩人存在。空氣忽然就凝滞起來, 在一片寂靜中，汽車的發動機的嗡嗡聲變得清晰，和手機導航仍舊喋喋不休的機械音交相輝映。
一把扯掉手機, 關掉那還在不停‘直行300米，左轉’休的機械聲，安奕行呼出胸腔一口悶氣——世界總算清淨了。
“怎麽辦？”安奕行舔舔下唇，望着霎時間變得空蕩蕩的街道。
這鬼将他們逼入絕境，甚至連欺騙都懶得欺騙他們一下，這絕對是赤裸裸的嘲笑和挑釁了。如果這鬼能出現在他們面前，怕是現在直接往他們臉上呸吐沫了。
“我下車看看那些店面。”修休說話間就推開車門下了車。
幾步跑到店面跟前，手搭在門把手上用力一拉——拉不動。
修休挑挑沒，把另一只手按在另一扇門上，使了更大的勁兒一拉——依舊紋絲不動。
修休默然，走向旁邊的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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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一連走了十幾家店面，沒有一家的門可以拉開。修休咬了咬下唇，蹙眉思索半晌回到了車裏：“門拉不開，這些店鋪也有問題。”
“直走，我們一直直走看能開到哪裏去。”深吸一口氣，安奕行按着太陽穴做了決定。
于是就這樣，安奕行他們接下來就這麽在車裏待了整整四個小時，前後左右所有方向直走了個遍，最後兩人還是在原地轉圈圈。
“現在我們最起碼可以确定一件事，我們肯定不在真正的馬路上了，或者說我們甚至不在臨泉市了……”安奕行扣着額頭上方的一塊頭皮：“如果這只是障眼法，我們實際還在原本的馬路上的話。咱們兩個這麽前後左右各個方向的兜圈子，交警不可能注意不到我們。就算交警也被那只鬼蒙蔽了，其它車也不可能全部都成功躲過咱們，我們一定是被它用什麽方法挪到另一重空間。”
“所以，我們現在到底在哪呢……”安奕行拄着下巴，舌頭無聊地頂着臉頰一滑一滑的，眼睛瞧着遠處空蕩蕩的街道放空。
“無論這是哪，毫無疑問，都是那只鬼的地盤。所以無論我們怎麽走，都繞不出去。它控制着這些路，不管我們選的是哪一條，它都有辦法讓我們走偏。”修休将額頭抵在方向盤上閉目養神。全神貫注地開了八個小時車，哪怕是修休這樣的體質都有些頂不住了。
一直望着遠處店面發怔的安奕行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瘋狂的想法，‘撲騰撲騰’心髒都因此跳的極快，一聲一聲錘在胸口，好似要從喉嚨中蹦出來似的。
完全沒有考慮後果，安奕行出于一種瘋狂到興奮的狀态，聲帶都因此而微微顫抖：“修休……”安奕行把修休拽起來，雙眼幾乎發光一樣的看着他。
“我有個想法……”安奕行說着，看向遠處的店鋪。
“如果我們當真在另一重空間的話，一只鬼，再有能耐，它能控制多大的面積呢？”
“那麽，我覺得，我們可能是被困在了‘盒子’裏。其實是一片很小的空間而已，我們只是在很小的面積繞圈子，所以盡管裏程表上跑了很遠，但實際上，困住我們的面積很小。”
“作為一個盒子，無論多大，它都會有四壁。那麽，如果我們可以撞破其中一扇牆壁，我們就可以逃出去，對吧？”
“你是說……那些店面……”修休也望向不遠處的店鋪：“變做店鋪的樣子，只是障眼法。實際上，那是一片空間壁壘。”
“沒錯。”安奕行點頭：“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是這樣的。”
“可就算是這樣的話，我也不保證我們能沖出去，因為我不知道用多大的力量才能打破這個壁壘……”安奕行勾了勾嘴角：“要麽困死在這兒，要麽拼一下，最慘也就撞成肉泥。”
“那當然是拼一下了。”毫不猶豫地，修休将車窗全部搖上，轉動方向盤調轉車頭，對準商鋪的方向：“最快速度沖過去，就算真給我們撞死也感受不到痛苦……”
修休的嘴唇抿得發白，眼睛像是釘在門店上一樣眨也不眨。手上飛快地挂擋，油門一直踩到5000轉，在離合器放開的剎那，車‘嗖’地一下就飛了出去。安奕行和修休則由于慣性身體猛地砸到靠椅上，與此同時修休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兒。
車速短時間內被提至最高，兩人在撞上那些商鋪的時候無疑産生了巨大的沖擊力，兩人猛地向前傾身卻又被安全帶拉扯回去，随即一陣黑暗襲來，安奕行和修休只聽見類似玻璃被砸碎般一陣唏哩嘩啦的脆響。
‘成了！’
而後，藍天下僅剩暗淡的餘輝照進車廂，安奕行透過車窗往外看：
行人往來，車輛穿行，店鋪營業……
“我們回來了……”說着，安奕行趕緊把手機拿出來開啓導航：“快快快，趁着天還沒黑，趕緊找地方。”
修休跟着導航的提示又往前開了兩條街，不到5分鐘的車程之後，兩人下車。
眼前竟然是一古香古色的院落，門頭被時間沖刷的不再豔麗的紅瓦層疊，保金大門上兩只渾圓門環垂着，門旁兩頭威武霸氣的石獅子。
安奕行擡頭，裕德高中的牌子——鎏金複古的四個大字——高高地挂在門前，莊嚴肅穆。
“現在的高中，都這麽……有個性了？”不由得安奕行不驚訝，要不是門上挂着‘裕德高中’四個大字，他絕對不會相信這只是一所高中，而不是當地富戶建的小院。
“這個點，學校早走空了。”安奕行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7：47
“先找個小旅館住一宿，明天再過來。”
地處城郊，安奕行他們想找個正經八百的酒店是沒戲了，但在高中周圍，找個小旅店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停好車，安奕行和修休就近找了個小旅館，開了一間雙人房。倒不是為了省錢，而是為了雙方有個照應。他倆現在可是在人家的大本營，還不長眼的分開行動，這不是擎等着讓人家逐個擊破麽。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恐怖片裏的作死小分隊那樣，智商感人不說，還蜜汁自信。
可能是身處鬼的地盤，安奕行內心不安？這一整晚他睡得都不踏實。
先是夢見被青面獠牙的孤魂野鬼窮追猛打，稀稀拉拉的黑血澆了他一身；再就是糾纏成一團，好似被水沖淡的油彩模糊不清的面目；而後是望不到的懸崖，尖銳的慘叫和哭號，好似杜鵑啼血般撕心裂肺。
被割裂成條絮般的畫面，幻燈片一樣在安奕行的腦海中滾動，背景還奏着凄哀的婉轉的悲吟……
本就睡不安穩的安奕行在斷斷續續的畫面中逐漸醒來，神色有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沒有每日睡到自然醒的粘膩，被噩夢擾醒的安奕行大腦格外清楚，甚至能回想起夢中鬼怪的每一個細節——漆黑的血液和腐爛的皮膚，越是回憶越是害怕。
怪異的夢境趁着漆黑的夜色，安奕行想再次入睡都難。
“安安……”修休似夢中呓語似的嘟囔一聲，聲音低壓綿軟。一個翻身，修休半個身體都壓在安奕行身上。
正值盛夏，如此親密的接觸不但沒給安奕行帶來不适，反而讓他漸漸安心下來。安奕行将手搭在修休腰間，肢體的潮濕的汗水和溫熱的皮膚讓他感到踏實，心跳逐漸平穩。
安奕行閉上眼睛，過了沒一會兒再次沉沉睡去。
半趴在安奕行懷裏的修休勾起嘴角，露出個甜蜜的笑容來，臉蛋在安奕行胸口滿足地蹭了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