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怨聲在道12】 ...

窗簾柔軟地垂在地面, 安奕行坐在床尾望向窗外, 太陽好像恰好降落到和樓層平齊的位置一樣, 紅澄澄的光線直直地穿過透明的玻璃, 把安奕行整個人都包裹其中。

日光暖洋洋的,安奕行感覺自己跟從頭到腳貼滿了暖寶寶一樣。然而, 身體多溫暖, 內心就有多冰寒。

修休緊緊貼着安奕行坐着, 一只手按在安奕行自然垂在身側的手背上,拇指摩挲着安奕行的掌側。

沈敘之已經離開将近一個小時了,可安奕行還是沉浸在他所講述的那個惡意滿滿的世界當中, 只覺渾身冰涼冒出冷汗。

安奕行當然認為沈敘之是錯的, 是極端的,是武斷的, 甚至是不可理喻的;可安奕行又深深地明白, 沈敘之所說的就是他看到的, 他經受的,他的世界。

于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沈敘之是對的。而這,也是令安奕行感覺難受的所在。

沈敘之的話讓他想到, 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 又或者許多角落,就在此刻,正有人承受着不公正的待遇。他們被欺淩, 他們無法反抗或者是反抗無效,最終,他們的靈魂乃至身體,在爆發或者沒有爆發後于沉默中黯然消亡。

有可能存在沈敘之口中的‘幸運兒’,他們成為了和沈敘之類似的存在。之後,大多數的他們會做出和沈敘之相同的選擇,在有了反抗和報複的能力之後,他們便開始了無差別地大肆攻擊,從而宣洩內心的憤懑和當初所受的委屈。

也有不幸的,就這樣幹脆地無聞地死去,悄無聲息,掉落像大海中的一滴雨水,波瀾都難以驚起。

一時間,安奕行竟然難以分辨,究竟是哪種情況更加悲哀。

安奕行能夠肯定,就算自己處在沈敘之的位置,他就算變成鬼也不會變成沈敘之那種鬼。可他又清楚地知道,不是人人都是他,反而,大多數人是沈敘之。

“修休……”

“嗯?”

“你怎麽看?”等了幾秒鐘,安奕行抿了抿起皮的嘴唇繼續道:“沈敘之的話,你怎麽看?”

思考了約莫半分鐘,修休開口道:“他說的都是真實存在且無法否認的。”

修休握住安奕行地肩膀扭轉過他的身體,眼神柔和地望進他的眸子。

Advertisement

“安安,人生來本就是不平等的,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幸運的成長在陽光下的。就像有的人幸運,生在城市衣食無憂享受教育;有的人不那麽幸運,生在大山,窮極一生都為了走進城市。”

“而有的人卻更加幸運,他們出生就是富/二/代、官/二/代,普通人一生為之奮鬥的金錢和能力,人家從小就唾手可得。”

“沒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更慘一點的,甚至都無法把握自己的未來。”

“可是我覺得,無論我們身處怎樣的情景,到底有多麽地身不由己,我們都要給自己留下一個底線。只要不超過這個底線,就有機會靠近光明。這樣,無論何時,至少還有一絲希望在。”

“就像你做殺/手的時候,沒有錢不殺人,就是你的底線。”安奕行疲憊地笑笑,捏了捏修休的鼻梁:“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我知道沒人能夠确保每個人都會走上正途,于是有了好人和壞人的存在。而好人和壞人,共同構成了這個社/會,于是,這個社/會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陰暗的一面。”

“修休,雖然我的人生沒你那麽……那麽特別……但我也并不是長在象牙塔裏,好歹活了将近三十年,什麽人什麽事都見識的不少了。”安奕行松松肩,之後又頗為無奈地揉了修休軟乎乎的頭發一把:“讓我覺得不舒服的不是那些陰暗面,而是……”

而是我們明明看到黑暗所在,卻無法驅逐無法拯救無法反抗。我們所發出的聲音會沉默于海底,不會給當事人一丁點兒的幫助。

比沒人伸出救助之手更可怕的事情是,我們為之努力卻又無能為力。

深吸一口氣,安奕行頓了頓,嘆息道:“算了,人心難測。做好自己,無愧于心,這或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嗯嗯!!”修休使勁點了兩下頭,腦袋都要磕在安奕行肩膀上。

看着修休擔心地瞅着自己,一對狗狗眼水汪汪的,安奕行的心情忽然就好了那麽一點:“我們趕緊完成沈敘之交代的事兒,然後……就能離開這個世界了……”

頭一次,安奕行覺得離開一個測試世界不僅僅是單純地完成任務後的例行公事。能夠離開【怨聲在道】的世界,讓安奕行感受到一種發自內心的輕松和愉悅,讓他由衷地慶幸自己不需要一直呆在這個世界。

還有幾個小時天就會徹底黑下來,安奕行和修休也也不打算現在就行動了,而是把沈敘之離開前留下的資料整理分類,開始制定起行動方案來。

雖然沈敘之給了他們三天時間,可他們實際上只能在這個世界停留兩天了。如果不做好萬全準備,一旦計劃失敗,安奕行和修休幾乎就沒有機會從新來過了。

于是,安奕行和修休便開始設計方案,甚至把時間點精确到了分鐘上。設計完整之後,兩人又來來回回确定了好幾遍行動方案的細節問題,planA、B、C、D的應急方案也排排站撸/好,他倆這才長舒一口氣癱在了床上。

安奕行看了眼手機,都已經23:45了,從窗戶往外看,大多數樓層的燈已經熄滅,只有星星點點的昏暗燈光還迷蒙地亮着。修休洗漱完畢從衛生間出來,鑽進安奕行被窩的同時,也伸手把燈關了。

得到了沈敘之的諾言,就代表着兩人可以肆意行事不會再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騷擾打斷。安奕行和修休終于得以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好覺,早起的時候難得精神滿滿。

沈敘之留下的資料清楚地記錄了高歌父母的作息時間,甚至連高歌他/媽半夜習慣在一點到兩點之間上廁所都記錄在案了,不可謂不詳盡。這樣豐富的材料,大大方便了安奕行和修休搞事情。

高歌的父母還沒退休,工作日自然都還要上班,只有周末的時候家裏才有人。而安奕行和修休想要完成他們的計劃的話,又必須地有高歌的爸媽‘配合’才行,所以他倆必須得趕在周末才能開始行動。

于是安奕行和修休不得不再等一天,在明天——也就是待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天——完成他們的計劃。

空閑下來一整天,安奕行和修休頓時有些無所事事起來。

兩人疲于奔命習慣了,突然怎麽輕松加愉快,還真是有點不習慣呢。按照安奕行他奶奶的話來說,他倆這就是‘賤/皮/子’。

這個世界并沒有給安奕行留下什麽好印象,他也就沒有到處溜達的興趣。而安奕行的興趣就是修休的興趣,安奕行宅在旅店上網看電影,修休也跟着宅在旅店看電影。

于是他倆就這麽窩在床上,看了一整天的電影,連三餐都是叫的外賣。

晚上睡覺也方便了,電腦往另一張床上一方,被子一拽,兩個人排排躺困覺覺。

早睡早起身體好,昨晚天還沒黑透兩人就睡了,所以還不到五點鐘安奕行和修休就起了床。鑒于趕回市中心至少還得兩三個小時的路程,他倆怕過了時間也沒敢睡個回籠覺,匆匆忙忙洗漱完,就把昨晚的剩飯打掃了全當早餐。才六點半,安奕行和修休就下了樓。

安奕行腋下夾着一沓厚厚的資料,修休則負責背着電腦。兩人徑直到前臺退了房間,便開車趕回市中心——高歌父母的住所。

當年發生沈敘之的事情之後,沈家處理完後事便直接搬出了臨泉市,而高家在高歌出國之後也搬到了距離城郊很遠的市中心。

沈敘之盡管變成了鬼,可這些年也沒閑着。對沒有形體的他來說,沒有什麽地方是去不得的,所以就算沈敘之離不開臨泉市也從高歌和江秋雨親戚那搞到了不少關于他們的消息。

高歌和江秋雨去年已經在美國登記結婚了,考慮到祖國國情,兩人也沒有回來的打算了,直接在美國定居。

說到這兒不得不感嘆一下世界變化太快了,當年高歌和沈敘之那事兒雙方家長一副恨不得他們死了也不讓他們在一起的架勢。這會兒到了高歌和江秋雨這兒,竟然沒什麽太大的阻礙。

高歌這頭幾乎是不攻自破,高歌的爸媽這會可沒有了當年那副你死我活的氣勢,可能年紀大了看開了還是怎麽地?幾乎沒用高歌廢話,兩口子就松了口。雖然夫妻倆心裏難免還是有點芥蒂,但高歌和江秋雨都覺得,時間會沖淡一切的。

江秋雨那邊其實也沒什麽難度,他把小時候被親戚性/侵的事一說,又直白地表示沒高歌他可能會死,疼惜兒子加上愧疚,兩人磨了一年,江秋雨的父母也就答應了。

而雙方的父母也都因為還年輕,暫時沒有和他倆一起生活的打算,所以依舊住在臨泉市。

安奕行和修休這次的計劃就是要利用高歌的父母,把高歌和江秋雨騙回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