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景吾太不乖啦
夜氣漸涼,為了不影響幸村精市休息,衆武士紛紛告辭,不久之後,主帥大帳中,就只剩下了真田和幸村。
見真田仍站的筆直,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看起來極度的警慎,似乎還有一絲幸村也看不透的不明意味。
幸村一邊穿上因為裹傷而脫掉的外跑,一邊笑着對真田說:“你也回去休息吧,今天這場仗,打的可不輕松啊,外面有衛兵層層把守,你不用為我擔心。”
真田依言轉身,幸村剛露出輕松的笑容,卻發現他不是走向帳外,而是走到兵器架邊,抽出一根黑漆軍棍,然後在自己詫異的眼神中,又走了回來。
“弦一郎,你這是……”
幸村才發問,真田魁偉的身軀突然矮了,單膝跪在他腳邊,同時把軍棍舉過頭頂。
“請殿下責罰!”
“呀,好端端的,我責罰你什麽啊?”
幸村大惑不解,真田又把軍棍往前一遞,直接送到幸村胸前,語氣堅硬的就如同腳下的土石,“我護衛不力,讓殿下受傷,自然應該重重責罰!”
“哈,原來是為了這個。”幸村松了口氣,同時有些啼笑皆非,“弦一郎你真是小題大做了,在戰場上,誰能保證一點兒傷都不受?總不能我每次受傷都要揍你?”
“這可是殿下第一次受傷!”真田眼中,那一抹不明意味更濃了,甚至讓幸村感到壓力。
“起來吧,我都說過沒事的。”幸村笑着伸手,想要扶起這個素來個性固執的家夥。
然而,他眼前忽然一花,跟着覺察到勁風刮面,竟是真田揮起軍棍,就朝自己的脊背砸下去。
“住手啊!”真田這一棍呼呼有聲,要是真砸中了,怕不立時就是皮開肉綻,幸村大驚失色,來不及多想,劈手抓住軍棍,一把給它奪下。
“嗐,你這是做什麽啊!”幸村重重的把軍棍往地上一頓,有些氣惱的責問真田。
“既然殿下不肯責罰,我只好自己動手,我是軍中主将,犯了錯更不能寬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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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四只眼睛都瞪的渾圓,對峙了好一會,終于還是幸村态度先軟了下來,“咣當”一聲,把軍棍丢在地上,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算了贏了,起來吧,其實我不打算一直瞞你的,只不過,想等時機成熟點兒再說。”
真田這才起身,但目光始終不肯放松的迫視幸村。
幸村向真田招了招手,待他走近了,才壓低聲音說:“青國果然不好對付,纏鬥了近一個月,我們縱有幾次小勝,但始終無法一舉擊潰那幫人。”
真田默不作聲,幸村說的沒錯,戰局發展到現在,他也在努力克制着心頭的焦躁,加之出現的新情況,令他的不良情緒,又平添了幾分。
“所以,必須想個法子,讓一直采取守勢的青國,主動出來跟我們決戰!”
“他們一直都很謹慎的……啊?”
說到一半,突然靈感貫通,真田猛然擡頭,眼中漲滿了驚疑和震撼,雖然隐約猜到了幸村的用意,他還是不敢輕易就相信。
“嘿嘿,看來你也想到了。”幸村望向自己上臂的傷處,連連冷笑,“青國也知道,他們遲早有守不住的一天,如果有一個絕好的機會,他們只怕比我們更沒有耐心!”
“所以,你才故意讓不二裕太砍傷……”
“是的,既然要讓他們相信,作假是不夠的!”
“不需要到明天,軍中就會傳開,你傷的不輕的消息?”
“弦一郎,你也有偶爾伶俐的時候嘛!”
兩人話說到這裏,真田總算徹底明白了,如果不是幸村有意做戲,憑不二裕太那點本事,怎麽可能傷到他?
從軍力對比上來說,時間拖的越久,就對青國越不利;但從未知因素而言,不利的越是立海一方,因為那個人在冰帝的手冢國光——
以及,跡部景吾……
現在幸村傷在青國武将刀下,理所當然的,青國應該士氣大盛,而重重挫傷了立海國的軍心。
青國現在是兩難的處境,無法前進一步,更加不敢後退半步,他們也急于打破僵局,這個絕好的“機會”,一定不會放過!
果真就要面臨決戰了麽?
真田血流加速,胸口卻是陣陣發涼,眼前這個意态從容,風度翩翩的少年主君,發起狠來真是可怕,為了誘使青國決戰,竟然不惜把手臂送上對手的刀口,這萬一有個閃失……
“呵呵呵,景吾啊景吾。”幸村往太師椅中一仰,貌似十分惬意的輕笑自語,“或許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哦,你真是太不乖了,居然幫你老公的敵人,我要怎麽罰你呢?”
先前的疑惑是弄明白了,但真田的心頭,又壓傷了另一個更深遠的憂慮。
那就是……跡部景吾真的和手冢國光連成一氣,冰帝真的會站在青國一邊嗎?
幸村對自己都可以這麽狠,假如在戰場上和跡部相遇,他,他會不會——
發覺真田的面色瞬間蒼白,幸村奇怪的問:“又怎麽了,弦一郎?”
“沒,沒什麽……”真田甩了甩頭,将還未成形的可怕幻覺,硬從腦海中驅除,“你休息吧,我下去了!”
軍帳口的布幔,在真田匆匆消失的背影後落下,幸村似乎很同情的搖了搖頭,又喃喃自語,“可憐的孩子……原本我什麽都願意跟你分享的,只有這一個人,哎,真是頭疼啊!”
亞久津将一把黑魆魆的厚背彎刀,舞的霍霍生風,四周的花木受到他淩厲的刀氣激蕩,都枝折葉落,紛紛揚揚的撒了一地。
他是心裏有氣,而且氣的夠嗆。
在山吹寂寞的要死,根本遇不到值得一戰的對手,好容易青國和立海開戰,本想着可以統兵出征,會一會有“立海第一勇士”之稱的真田弦一郎,以及傳聞更勝真田的幸村精市。
沒想到,山吹國主聽了那些膽小鬼臣屬的撺掇,非要和冰帝國結盟,借助他們的力量,才敢淌這趟渾水,真是無膽之極,無用之極!
既然兩國非結盟不可,他就想着先挫一挫跡部景吾的銳氣,省的将來聯軍,冰帝對山吹指手畫腳,沒想到一個大意,竟在跡部景吾手底下,吃了那麽大一個悶虧。
很好,跡部景吾,你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前方立着一株樟樹,樹幹雖不算粗壯,但筆直、挺拔,枝葉扶疏有致,撒了半個樹冠的清朗月色,那超拔俊逸的風神,仿佛跡部景吾就站在那裏。
亞久津大喝一聲,彎刀高高舉起,又以千鈞之勢,遙對着那株樟樹,猛劈下去。
咻咻刺耳的破風聲中,寒光跳躍,滿地的落葉卷起,淩厲無俦的刀氣直撲前方!
樹背後突然閃出一個黑影,身上的袍服一抖、一拂,又落下,只聽哧的一聲細響,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泥牛入海,原本以為至少要開裂的樹幹,紋絲不動,連枝條都沒有搖晃一下。
他是誰?就剛才那一下子,就将自己的攻擊化于無形?
亞久津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想到這位神秘的不速之客,極有可能身負絕技,他心頭生出的不僅不是恐懼,反而是烈烈飏起的鬥志!
“什麽人?”亞久津喝問,卻有意壓住了嗓門,他可不想驚動千石插手,失掉一次可能痛快厮殺的機會。
來人不答,而是一步一步走近,亞久津這才借着月色看清,他全身都裹在一領黑色的大氅之中,左邊的下擺裂開長長的一幅,想來是被自己的刀氣割裂。
月光從他的側頭頂照過來,在他風帽下的臉龐,留下了大半邊的陰影,只依稀看見一段白皙、秀致的下颌。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我是來幫助你的。”那人的聲音也很輕細,仿佛随時會被夜風吹散,卻清清楚楚的,傳進了亞久津的耳朵。
他果然身手不弱!亞久津的桀骜之血,奔騰的更加快速了。
“幫助我?笑話,老子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亞久津緩緩的把彎刀舉到眉睫,聲聲怪笑,“你膽敢到老子跟前來裝神弄鬼,就別想輕易走掉了!”
風帽微動,似乎是那人在輕輕搖頭,“你想和我較量麽?呵呵,不必了,我承認,絕不是你的對手。”
那人又從大氅下方,探出一只手來,也是白皙如玉,手背上卻觸目驚心的,爬了一道新鮮的血痕。
亞久津一愣,這個,是剛才被自己所傷的麽?
他縱然好勇鬥狠,但平生所好的,是挑戰勢均力敵的高手,而那些明顯比自己弱的,則半點興趣也沒有。
他有一點失望,也有一點得意,悻悻的把彎刀一收,“趁老子心情還沒有壞到極點,滾吧!”
“呵呵,亞久津大人,你真的情願,只跟在跡部景吾的身後嗎?”
這輕柔的宛如落花墜地的話語,令剛轉身邁步的亞久津霍的回頭,決眦欲裂,兇光暴漲,一字一字的擠出牙縫,“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