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馬08

“白雪, 謝謝你喜歡我, ”伏蘇輕嘆了口氣, 安撫她:“但是我們還是做朋友吧,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白雪的動作微微一頓。捋到耳後的發絲垂落下來, 纖長濃密的睫毛遮擋住了她眼底的神情,但就是這樣的平靜,反而給伏蘇一種不妙的預感。

白雪的手指順着他下巴的曲線劃到脖頸邊的脈動處, 感受着那富有生機的跳動。

光影錯落間,她恍惚想起那個穿着黑色鬥篷的皇後猩紅的嘴唇裏吐露的語句。

——“你要學會掠奪他、毀滅別人。”

她咬下了蘋果,皇後發出愉悅的笑聲, 黑長鋒利的指甲劃過木板窗臺發出咯吱咯吱的細微聲響。

“傷害他的、阻礙你的人都該死,你必須要在擁有他的這條路上所向披靡。”

“想要什麽, 不要哀求他的施舍。”

對啊……我為什麽要祈求你的心軟和給予呢?你能給我的, 同樣也會給別人, 所以,白雪不想像在海底時那樣, 傻傻地等着你了。

白雪要占有你。

完完全全的。

——

伏蘇頭朝下躺在草床上, 血液逆流進上肢顱腔,憋悶地他有種快要窒息的錯覺。

地下室濕冷的空氣混合着黑泥土的氣息鑽入鼻尖, 沒有解開的麻繩一圈圈地困縛着他, 使濕透的衣服濕噠噠地黏在皮膚上, 所有的毛孔仿佛都要被堵死。

他別過頭,像條瀕死的魚一樣近乎貪婪的呼吸着新鮮空氣,緩過了這口氣後, 他嘶啞地低吼道:“……你夠了沒有!”

聽到罵聲,白雪擡起頭,黑發發尾劃過伏蘇後腰,他愉悅地觀賞着伏蘇無力反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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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白雪俯身下去,輕輕吻了一下伏蘇被咬出血的嘴唇:“不夠,還不夠。”

怎麽都不夠呢。

伏蘇冷漠臉:[要不是我被綁着,我想一手一個掐爆他。]

系統:[……其實我說過病毒都是男性的,你太天真了。]

伏蘇絕望抱頭:[男的可以啊,沒問題啊,可是白雪,他不是正常的男人!我的媽!]

正常的男人怎麽可能是這樣的生理構造啊!伏蘇想了想艾利爾的兩條尾巴,頓時絕望地以頭搶地,他簡直不敢想他這半個夜晚是怎麽過來的——

系統猶猶豫豫地說:[人魚族在這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如果配偶承受地住的話,雄性人魚可以一直……]

伏蘇:[……]

不,我要暈了。

兩滴液體滴落在他的後頸上,伏蘇轉動着眼珠,隔着朦胧的水霧看清了白雪的臉。他興奮而激動地緊咬着嘴唇,白皙的臉上蜿蜒過兩道淚水,接觸到伏蘇的目光後,他彎起嘴唇:“對不起,我太開心了……。好想、好想永遠都這樣,我們永遠在一起。”

伏蘇:“……”

可是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了。

他最後終于如願昏睡了過去,再度清醒過來時,身上的繩子還綁着,不過顯然是後來綁上的,因為他被換上了一條幹淨的素白……裙子。裙擺是層層疊疊的布紗,滾着粉色邊,滿滿的少女氣息。

伏蘇有些迷茫。

他懷疑從海裏來的白雪根本不知道在人類大陸,裙子是女孩子穿的。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屋內的光芒流瀉進來,白雪端着一碗水提着裙子走下來,然後跪坐在他身邊,柔聲道:“喝點水吧。”

“白雪,”伏蘇有些艱難地開口,嗓子眼裏又幹又澀:“我要離開這裏。”

“喝水,你口渴了。”白雪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般,微微蹙起眉來,關心而憂切。

伏蘇沉默地看着他,白雪輕輕嘆了口氣,喝了口水後俯過身,不容拒絕地吻上伏蘇有些幹燥的嘴唇,将清涼的水盡數推入,細嫩的舌尖在伏蘇口腔內仔細地舔舐了一圈之後,再一點點吻掉從他嘴角邊流出來的水。伏蘇見他又要故技重施,馬上道:“我喝。我自己喝。”

他幾口喝完了水,喉嚨好受了些:“白雪,至少先解開我的繩子吧,我的手很酸。”

白雪垂下眉眼,看到他手臂還有手腕上被繩子勒出的紅痕,有些地方甚至滲出了血絲。他眼睫微微顫了顫,伸出手摸了摸:“疼嗎?”

伏蘇點頭。

白雪勾住他的小手指晃了晃:“白雪可以放開蘇蘇,但是蘇蘇不準離開這裏,可以嗎?”

伏蘇低下頭,故作猶豫,最後還是回答:“可以。”

白雪露出一個笑容,恍惚還有曾經艾利爾那天真善良的影子,但伏蘇知道,這只是錯覺。現在污染值只是百分之五十,他只會變得越來越可怕。白雪拿來斧頭割斷了他的繩子,伏蘇被綁了太久,驟然放松下來,渾身各處的酸疼一并襲來,尤其是某處,火辣辣地疼,肯定被沒有節操和自制力的某人魚日壞了。

白雪心疼地吻遍他手臂上的紅痕,嘬去沁出來的血珠,忍不住呢喃道:“蘇蘇的血也非常美味,好喜歡。”他吸了幾口,一只手悄無聲息地撩開伏蘇的裙子,伏蘇恢複了點力氣,意識到他想做什麽時,面色一變,不假思索地把白雪推開。一次已經夠他悔恨一生了,再來一次他幹脆別活了。

白雪因為他的拒絕而顯得有些黯然,看起來乖巧而惹人憐惜,他站了起來,拿起斧頭,輕聲道:“我去外面給你摘野果吃,記住你答應白雪的話——不要離開這裏哦,否則……”他歪歪腦袋,咧開嘴角笑起來:“否則要懲罰你。”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伏蘇望着大開的門洞,思索着接下去的應對之法,想好之後一拍大腿:[為了命,必須逃。]

系統:[叮——目标人物白雪已裝備武器:斧頭。]

伏蘇:[嚴肅點好嗎,我現在真的很緊張。]

系統幸災樂禍地笑起來:[被日死和逃了被捉再被日死,你選哪個?]

[不逃的話連希望都沒有了。他剛好出去摘野果,附近的野果林起碼要走一裏路,夠了。]

伏蘇扶着腰站起來,腿軟地一陣陣發抖,長時間躺着導致體內血液循環不通暢,站起來後頭一陣陣發暈。直到聽到大門關閉的聲音,他才他踏上了臺階。

從陰暗的地下室出來,充斥了屋內的溫暖燦爛的陽光落入他眼底,他眯了眯眼。

屋裏沒人,整潔幹淨一如往常,但卻過于安靜了。門窗都緊閉着,伏蘇走近一看,門居然沒鎖上,白雪是忘了還是篤定他逃不了?

不管了,現在離開要麽順利逃走,要麽被抓刷污染值,也不虧。

他按下門把,推開了門,屋外燦爛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

空無一人。

[叮——目标人物白雪心靈污染值達到百分之六十。]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婉轉動聽,卻讓伏蘇從身體深處升騰了一絲寒意。

“蘇蘇,我果然不能相信你。”

伏蘇長長地呼出口氣,轉過身,看向白雪。白雪懷裏抱着那把斧頭,微微歪着腦袋輕笑着看他,在那甜蜜的笑容之上,是蘊藏着無盡黑暗的瞳眸,就這樣平靜如死水地望着伏蘇。

“你躲起來了?”伏蘇又被擺了一道,卻沒有多少緊張害怕,被套路多了,早就淡定了,而且他其實心裏早有準備——他再也無法像在海底那樣輕易糊弄白雪了,他在逐漸展露真實的本性。

“你是那麽想離開,眼裏只有前方的自由與希望,當然看不見我站在你身後。”白雪撩開發絲,看起來并沒有多少失望:“那麽,白雪該怎麽懲罰總是不聽話的蘇蘇呢?”

“是繼續把你綁起來,是砍斷這雙令我憤恨的、試圖逃離我的腿,還是讓你像其他的小傻瓜們那樣……做一個安靜的,聽話的娃娃呢?”

一絲詭異的森然漫入四肢百骸,伏蘇從走出地下室後就察覺的怪異的死寂,終于在白雪語音落下的一瞬揭開了紗幕——

牆角處坐着幾個娃娃,他們帶着相同的高帽。

老二沒了頭顱、老二沒了四肢、老三沒了五官、老四沒了皮膚、老五沒了內髒……

老六被挂在牆上,老七穿着漂亮的娃娃衣服,端坐在沙發上,被紐扣替代的雙眼平視他們的方向,被黑線縫合的嘴唇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這些……都是白雪做的?

伏蘇:[這道題,超綱了。]

系統:[你不會死的,哦,我還能幫你屏蔽痛覺,主神送的挂,看來可以用上了。]

白雪微笑着道:“蘇蘇不要害怕。過來,回到我身邊。”

伏蘇沒有動,白雪對他的不合作頗為苦惱,但最終還是選擇自己走過去。

“你好緊張。笨蛋,我是吓唬你的,誰讓你又丢下我。”白雪忍不住低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白雪怎麽會這樣對蘇蘇呢,你流一點血,我就心疼地難以呼吸了……所以我怎麽會傷害你呢?”

他輕輕捧着伏蘇的臉,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嘴唇:“因為我最喜歡你了,所以我只會難過,不會生氣……”

溫熱的唇瓣輕柔地貼合着,也許是因為伏蘇沒有推開他,白雪顯得有些開心,不再滿足于表面的觸碰,而是探出舌尖,順着唇縫滑進了伏蘇的口腔內。

“唔。”

清涼微甜的液體從相觸的唇舌之間傳遞過來,像是某種甜蜜的花汁,未及仔細品嘗,一陣暈眩席卷了大腦,伏蘇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聽到系統最後說了句話:

[那個啥,真是慚愧,我沒跟你科普,人魚舌腺可以分泌一種毒液使獵物陷入無限沉睡……]

他的獵物陷入了無限沉睡。

白雪抱住了伏蘇軟倒的身體,順勢跪坐在了地上。伏蘇緊閉着眼,就這樣安靜的躺在他的臂彎裏,白雪眉眼柔和下來,細細地替他整理有些淩亂了的發絲,指尖無限留戀愛慕地游走在他俊美的側臉上。

伏蘇清醒時,眼角眉梢都在無意間流露着某種渾然天成的輕佻感,舉手投足之間充斥着漫不經心的優雅與性感,輕而易舉就能撩撥起人內心隐藏地最深、最黑暗的占有欲以及摧毀欲——要麽你為我所有,要麽,所有人都無法得到你。然而此刻他雙眼閉合,遮擋了勾心攝魂的瞳眸,面龐變得柔和而寧靜,好似時光的長河再也無法在他的臉上刻下印記。

白雪擡起伏蘇的手,那手腕上還懸挂着他送給他的珍珠項鏈,白雪輕輕吻了吻他的手背,然後取下珍珠項鏈挂到自己的脖子上。那能使他永遠維持在十五歲。

這樣,他們的時間就停止了,他們就永遠維持着現在的模樣,無論世事如何變遷、山河如何颠覆,他們将掙脫奔騰不止的時間河流,脫離星辰更替的宇宙洪荒。

這就是白雪能想到的,對伏蘇最好的懲罰——

你再也離不開我。

——

宛若水晶棺柩之中,墜入永生魔咒的王子殿下。

有着一頭潑墨般又直又長的黑發的白雪公主将沉睡的王子殿下橫抱了起來,裙擺低垂逶迤及地,他将他放到了水晶棺柩之中,然後跪坐下來,将頭發捋到耳後,下巴支在棺柩邊上,靜靜地看着躺在裏面的王子。

他有時自言自語,有時抓起發尾去逗王子,夜裏就鑽進棺柩中與他相擁入眠。

他發現,陷入無限沉睡的王子實在是太乖、太聽話了,無論他做什麽,王子都不會反抗。

他能為所欲為。

沉浸在甜蜜時光中的公主與王子渾然不覺外界時間的流逝,在這期間,公主不知不覺地變換了數次樣貌,擁有了不同的姓名,唯一不變的是他依然非常、非常地愛慕沉睡中的王子,與王子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很開心也很滿足,并由衷地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永不結束。

新的一天。

公主聽着鳥鳴,從王子的懷裏醒了過來。

他支起上身,小心地替王子整理好昨晚因為他的放縱而淩亂的衣服,然後甜蜜而羞怯地笑了笑,很快,他提起裙擺邁出棺柩,分開棺柩邊瘋狂生長足以擔當保護牆的荊棘叢,為王子采來一束還淌着露水的鮮花,放在他交握的雙手之中。然後俯下身,照例在王子的嘴唇上落下淺淺的一吻:“早安,我的王子殿下。”

荊棘叢彎曲蔓延生長,圍繞着水晶棺柩形成了籠狀,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入,一片斑駁搖晃。

除了公主,它們不讓任何人靠近。

公主前往溪邊洗漱,水中倒影出的是一個陌生的少女。金發金眸,淡色的唇微微一抿,眼底便流瀉出光彩萬千。

“貝洛……”

他低喃着,随即眼裏蕩開笑意:“我的新名字。”

——

馬蹄踏過水窪,端坐在馬背上的王子穿着合身的紅色騎裝,金色肩章垂下數條金鏈,襯地他高貴不可言。他一只手牽着缰繩,一手按在腰間長劍的劍柄上,時刻提防着這片陌生而詭異的森林裏發出的每一聲怪異的動靜。

漸漸地,森林裏陣陣陰風減退了,他進入了森林深處,這裏光影錯落花香鳥語宛若與世隔絕的天外之境,跟他一路走來的詭異陰森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就在他好奇之際,一座由荊棘花叢搭織而成的巨大囚籠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驅馬靠近,荊棘囚籠仿佛在拒絕他的接近,枝幹若有似無地扭曲擺動起來,數不清的尖刺在空氣中閃着寒光。

王子靠近了才發現在囚籠之中是一座水晶棺柩,隐約能見到裏面躺着的人影。旺盛的好奇心驅使着他拔出長劍,劈砍開了荊棘叢,即使衣服被劃破、尖刺入皮肉他好像也渾然不覺,終于,荊棘籠被他劈開了入口。

他收劍回鞘,走到水晶棺柩邊,低頭往裏看,在那一瞬間,好像無數星辰從天墜落砸在他的眼前,數不清的星光迸裂開來,燦爛刺目地他莫名有了一種落淚的沖動。

水晶棺柩裏躺着的人是一個俊美無比的青年。但他卻穿着素白的長裙,手捧鮮花,鉑金色的發絲上佩戴着荊棘皇冠,他看起來是那麽的安詳寧靜,好像被時光所湮沒了一般,好看地勾心攝魂、驚心動魄。

王子在那一剎那選擇了臣服,盡管他連對方的名字都無從得知。那種感覺非常奇妙,好像有一道聲音穿透了時光間隙來到他的面前,告訴他——

“你統治與支配了我,我将成為你獨一無二的擁趸與奴仆。”

他擡起那人的手,單膝跪下,親吻他的指尖,用最誠懇卑微的語氣說道:“吾名亞當。”

亞當抱起沉睡的人,劈開荊棘叢,跨上白馬,像得到了世間至寶,志得意滿又雀躍難耐地催馬奔離。

洗漱歸來的貝洛靜靜地站在水晶棺柩邊,纖細白嫩的手指摩挲着那被丢下的鮮花和皇冠,就在他離開的時間裏,他的王子殿下被人帶離了這座囚籠。

金色雙眸中的光芒緩緩變成暗色,陰影之中,他親吻被丢棄的花束。花朵震顫着遮掩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那是天真而又殘忍的弧度。

“奪取了我最珍視的寶物,還真是……不要命了。”

——

亞當帶着他無意中收獲的寶物一路馳騁回了他的城堡,傭人們來不及迎接他們的王子殿下,就見亞當抱着穿着長裙的人回了寝殿,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人安置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那人睡得非常沉,無論如何叫喚都喚不醒,但他的呼吸均勻,心跳仍然蓬勃有力,亞當無奈之下只能請來了三位善良的女巫。

女巫一一搖頭,她們為那人感到可惜,但她們無法喚醒他,只能接連送上她們的祝福咒語。

“你将從死亡的灰燼中獲得新生。”

“你會在未來與深愛你的人相遇。”

“你……”

第三位女巫還未來得及揮動她的魔法棒,一陣陰風席卷了進來,一道暗影伴随着尖銳的見笑聲從門口卷到了所有人的跟前,大門随之關閉,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不詳的氣息籠罩了整間屋子,黑色霧氣四下蔓延開來,不速之客揮開黑色披風,露出了她冰冷而又高傲的面容。

三位女巫失聲叫道:“黑女巫!”

黑女巫蔓延至太陽穴的濃黑眼線張揚又嚣張,她伸出猩紅的舌緩緩舔過嘴角:“尊敬的王子殿下,您居然沒有邀請我。這三個不成器的女巫能幫到您什麽呢?”

亞當克制着怒氣:“黑女巫,你不請自來已經非常失禮了,現在請馬上離開。”

“不要急,亞當殿下,我聽到你的訴求了。”黑女巫攥着披風一角,緩步踱到床邊,睥睨着沉睡的人:“興許我能幫到您也說不定?”

聽到這句話,亞當眸中色彩微微一亮:“真的?”

“當然是真的,畢竟我可不是像她們那樣只會祝福的女巫。”

黑女巫冰冷地諷笑着,女巫們又急又氣,連忙勸阻亞當:“亞當殿下,千萬別相信黑女巫的話,黑女巫心胸狹窄善妒記仇,她不會真正幫助您的!”

亞當猶豫了。

他低頭看着靜靜躺在床上的人,他是那麽的安靜,好像只要不攥緊了就會從手心裏溜走。

亞當深深吸了口氣:“黑女巫,請問你有辦法嗎?”

黑女巫長長的指尖摩挲過自己的唇角,眸中詭光一閃,唇角勾起:“當然有。想要沉睡中的人醒過來,代價就是——”她猛地瞪大了眼,嘴角咧開可怖的弧度,從森白的齒間溢出扭曲瘋狂的尖笑:“你變成靠吃生肉才能活下去的野獸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黑色霧氣瞬間将亞當包裹了起來,三位女巫想要阻止卻被勁風彈了出去,黑女巫甩開披風,化作一陣風從窗口消失,而當那黑霧消散之後,站在原地的已經不再是英俊潇灑的亞當王子,而是一只又高又壯、渾身布滿棕色鬃毛的巨大野獸。

它有着尖利的獠牙,可怖的長相,鼻腔裏哼哧哼哧地噴出腥臭的氣體,他的雙眼變得滿布血絲和猩紅的光,四肢末端俱長出了可以一擊撕裂一個脆弱的人類的利爪。

第三位女巫面色一白,當機立斷地繼續她的祝福:

“你會醒來,亞當王子在被真心愛慕他的女孩親吻後就會恢複原狀。”

就像突然從一個瑰麗的夢境中抽離而出,神魂歸位,伏蘇緩緩睜開了眼,落入眼底的是華麗繁複的床頂,以及他陌生的一切。

伏蘇:[我睡了很久?]

系統:[大概有個十年吧,再不醒來我都要鏽了,你不知道我這十年有多無聊,每天就是聽着那位給你講各種情話,換各種姿勢然後各種撒嬌各種誇你好看……我作為一個有節操的系統,看幾次很爽,看多了也是很心累的啊!]

伏蘇艱難地确認道:[所以……他把挺屍狀态的我翻來覆去做了十年?]

系統望天:[嗯……有時候我都看不下去想帶你離開這個可怕的世界以及這個可怕的病毒了。]

操了,這趣味他不懂。

這時,一股熱氣噴灑到了他的臉側,他下意識轉頭一看,視野頓時被一張可怖的野獸臉給填滿了,那尖銳的獠牙幾乎快要磕到他脖子上最脆弱的地方,而它粗大的鼻頭則是不斷地抽動嗅聞着。伏蘇被吓得懵了一瞬,下意識想道,天殺的白雪,日完了就把我扔了喂野獸!

亞當從他那雙美麗到極致的祖母綠雙眸中看出了詫異和驚懼,想起了自己現在的模樣,不由黯然地轉身離開了房間。

伏蘇的危機意識解除了,長長呼出口氣,這才坐了起來打量四周的環境。三位女巫仍然還留在房內,見亞當黯然離去,不由心生同情,于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了伏蘇聽。

原來是對方救了自己,而且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也是因為自己。

這之後伏蘇就沒有再對亞當露出恐懼的神情了。

他是個對所有人都友好而溫柔的人,當他認真而專注地看着一個人時,眼底流轉的淺淡笑意仿佛在暗示着對方——你是個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呢。這般,令人在無意識之間就沉迷進了自己編織的錯覺之中,宛如一只沉睡在旖旎夢境中的妖嬈妖精漸漸蘇醒,綻放出無人能抗拒的誘人魅力,吸引着所有看到他的人接近。

上午還因為伏蘇主動跟自己同桌吃飯,微笑着替他切生肉而沒有露出半點惡心欲嘔的事暗暗欣喜的亞當,在下午就在宮殿的暗處看到伏蘇順手幫助了手忙腳亂的女傭,并且相談甚歡,躲在轉角的野獸猩紅的眼裏散發出更為森然的紅芒,利爪在牆壁上留下了一道道克制的爪痕。

隐藏在深處的獸性在蠢蠢欲動。

——

因為黑女巫的詛咒,亞當變成了只吃生肉的野獸,且無法開口說話,表達情緒的方式只有嘶吼。幸虧有女巫的及時補救,為了拯救他們慘遭不幸的亞當殿下,全古堡的人都迫切地希望那個能真心愛上亞當王子的少女的出現,為此,他們利用各種手段掠奪回了附近村子的适齡女孩,用強硬的方式迫使她們住在古堡與亞當王子相處。

少女們都害怕極了,一見到亞當就瑟瑟發抖,甚至有好幾位姑娘被亞當吓得暈了過去,這其中,只有一位少女例外——

“我叫貝洛。”

金發金眸的少女站在陽光中露出燦爛的笑容,她的眼底盛滿了光芒,璀璨到炫目,紅唇白齒落落大方,盡管穿着普通的素裙,卻比古堡裏住着的亞當的姐妹還要奪人眼球。

如果真的會有真心真意愛上亞當的女孩——一定就是貝洛了。古堡裏的人們都如此想着。她是多麽的善良勇敢,還能面不改色地跟亞當同桌用餐,她一點都不害怕亞當。

伏蘇暫住在亞當的古堡中,只有在用餐和需要愛意值補充的時候他才會走出房門,這日,他剛從餐廳出來就遇到了亞當的姐姐愛莎公主。愛莎公主是一名溫婉大方的少女,如瀑的黑發下是一雙沉靜而溫柔的深藍眼眸,伏蘇非常喜歡與她相處,那令人感到心情愉快且放松。

“伏蘇殿下,午餐還滿意嗎?”

“多謝款待,非常滿意。”

愛莎微微一笑,主動提出邀請:“那麽,不知道殿下有沒有空暇時間陪我去花園裏坐坐?這兩天古堡裏住進來許多陌生的姑娘,有點吵鬧,花園那裏很安靜,是午後休息的好地方。”

“很榮幸。”

伏蘇是真正的一國王子,舉手投足之間盡是貴族的高貴與優雅,處處細節也都昭示着他的禮貌與紳士,愛莎公主在某個不起眼的瞬間偷偷地瞄了一眼他的側臉。完美無瑕。毫無疑問,他滿足了她對另一半所有的要求和幻想,甚至比那更出色,令她不得不傾心與他。

[叮——收集到愛莎公主愛意值二十點。]

色彩斑斓濃豔的壁畫布滿了整條走廊,十幾米高的穹頂上繪着中世紀充滿了宗教氣息的油畫,這好像是個與外界隔絕的空間,靜谧到能聽到腳落在地上造成的回聲,寂靜的廊道頂端出現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陽光透過走廊那五彩玻璃拼接而成的窗戶,錯落的光影落在他們身上。

亞當穿着緊繃繃地裹着野獸身軀的衣服,步伐遲鈍又怪異,兩只巨爪踩在大理石面上發出沉悶的回響。而他身側的貝洛則是穿着金色的裙子,像一只被陽光送來的精靈,脖子上的珍珠項鏈散發着奪目的光彩。無論亞當顯得多麽笨拙,貝洛都沒有半點嘲笑的意思,有時還會好奇地用手去觸碰他的皮毛,得知他變成野獸的真相時甚至紅了眼圈。

噢——貝洛是多麽善良勇敢的女孩。

亞當由衷地喜歡這樣的貝洛,他也試圖去靠近她、了解她、追求她,可是這世界上什麽都能騙過,卻獨獨無法騙過自己的心。他的心早已經丢失在了荊棘囚籠裏的青年身上了,即使他現在變成了這副樣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伏蘇喜歡上他,但他的心底仍然存在着某種陰暗的渴望與奢求——也許、也許讓伏蘇接觸不到其他人,總有一天會看到我對他的好的吧?

我對他那麽好、那麽喜歡他,為他犧牲了這麽多,他怎麽可以看不見?怎麽可以!

亞當停住了往前邁的動作,整個身體像是被凍結成了雕塑一般,巍然不動地透過窗注視着某個方向。

貝洛轉過了頭,金色的卷發擁着她嬌小精致的臉,她看起來像一個美麗又脆弱的娃娃。她順着亞當的視線看了過去,瞳孔微微一縮,連那無可挑剔的笑容也在一瞬間僵硬。

歐式花園中,一身白色宮裝的愛莎公主正與尊貴的王子殿下一同坐在白頂亭子裏品用下午茶,他們坐的很近,看起來像是在一起看什麽有趣的東西,愛莎公主的雙頰上透着一絲嬌羞的粉色,無比動人。

貝洛緩緩走近一步,兩手擱在冰涼的窗臺上,剛剛一剎那的失态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她所表現出來的天真嬌俏:“亞當殿下,那是您的姐姐愛莎公主嗎?”

亞當猩紅的雙眼死死地盯着靠在一起的兩人,獸目中血絲蔓延,像是在極力抑制着什麽而微微發着顫。片刻後,他冷靜了一些,點頭。

“那、那位殿下呢?”

亞當無法說話,只得沉默。

貝洛卻舉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唇上,然後眨了眨眼,明亮的雙眸中透着一絲狡黠:“殿下不說我也能猜到哦。那一定是對您來說,非常重要的人,因為您看他的目光跟看別人的不一樣。”

“那是愛到極致卻不得的目光,非常地痛苦、難過,每一秒都想要放棄,但是一想到要放棄他,再也擁抱不到他,卻更加難受……難受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遞給他,然後問他:它這麽喜歡你,你能不能別這麽狠心……”

貝洛轉開目光,不知落在何處,亞當卻被她的話吸引了注意力,用眼神詢問着她。

貝洛咯咯笑了起來:“是的哦,貝洛也有這樣深深地喜歡着的人,雖然現在他不在我身邊,但……”

但他逃不了的。

花園裏,愛莎公主神情轉為羞怯與緊張,滿含期待地望着伏蘇,從她那副嬌态中完全可以猜得出她對伏蘇吐露了什麽。而片刻後,伏蘇輕輕地擁抱了她。

貝洛擱在窗臺上的雙手驟然收緊,指甲狠狠地刻進了肉裏,然而她卻不動聲色地接着說道:

“所以——想要的,殿下就要去争取啊,如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遲早有一天會走開的。”

亞當眼神裏起了波動,他血紅的雙眸死死地盯着伏蘇,喉間溢出按捺不住的低吼。

貝洛微微歪了歪頭,然後眯着眼揚起了一抹贊許和鼓勵的笑容,只是那被纖長密集的眼睫遮掩之下的雙眸,卻只餘一片陰如地獄的無盡寒冰。

她輕輕舔了舔嘴角。

我說過的——所有阻擋我的,我都會将之毀滅。

[叮——目标人物貝洛心靈污染值達到百分之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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