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馬10
那一日黑雲壓至天際, 籠罩在陰霾中的邊緣小村宛若墜入無邊深淵, 無數以啃食腐物為生的禿鹫停靠在屋頂、枝頭, 然後展開翅膀一掠而下,搶奪着野獸狩獵後留下的一肢半體, 血腥味令人作嘔。
追逐、捕殺、吞噬,無邊的噩夢終于在第二日的破曉迎來了終結。小村位于兩國交境之處,為了避免失控的野獸侵入鄰國的境內, 鄰國——阿諾絲忒國的國王派出了軍隊剿滅野獸,渾身浴血的野獸在鄉野荒蕪之地被軍隊包圍,它被無數長矛所指, 卻毫不畏懼,張開巨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他仍然渴望着鮮血, 于是他不顧在巨大的獸身上戳出一個個血洞的長矛, 撲倒了離他最近的士兵,忘我地進食着。
“殺了它!”
“快送這該死的東西去見上帝!”
野獸嘴裏的血順着它的獠牙流下來, 它好像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疼痛, 血紅的眼圓瞪着看向一張張驚恐的面孔。
它主動迎上長矛,揮舞着利爪想奪取它的食物, 即使血流了一地, 它仍然控制不住身體本能的獸欲。
最終, 它倒下了,鮮血混合着塵土糊在它深棕的皮毛上,這只巨獸直到死前依舊大張着嘴, 保持着噬人的姿态。
它被捆綁着曝曬于烈陽之下,而阿諾絲忒國的士兵們則是拿着武器闖進陷入一片死寂的古堡。暗鴉嘎嘎地發出森然的叫聲,血色的圓眼睛滴溜溜地注視着士兵們,士兵們鼓足勇氣踹開了古堡的大門,進入籠罩着死亡氣息的古堡。
端坐在暗黑王座上的女皇愛莎正在等待着他們。
丹寇指尖輕點着血紅的唇瓣,暗夜中的她微笑着迎接屬于她的結局。
——她已經厭煩了這個世界,早已張開雙手,擁抱毀滅。
扣押了女皇之後,士兵們開始搜刮古堡裏的金銀財物,那是屬于他們阿諾絲忒的戰利品,在這過程中,他們發現了古堡的後花園中那開的如火如荼的胭紅玫瑰,花瓣猶如沁血一般,張揚恣意地盛放在黑土地上。直到他們将後花園翻了個底朝天,才在玫瑰花圃下挖出了數不清的屍骨,森森白骨上還挂着肉末,散發着腐臭的氣息。
邪惡的女皇、噬人的野獸,這座陰森的古堡已成為了曾經光耀的埋葬地。
古堡內幸存的女孩都躲了起來,直到迎來了救贖才放縱大哭,士兵們将她們安置在一處,等搜刮完戰利品後再處理。
在這幾個少女之間,有一位穿着鵝黃色長裙的女孩低垂着腦袋,從肩膀上流瀉而下的燦金發絲遮擋住了她的神情,她看起來跟別的少女一樣恐慌地發着抖,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注意到她微翹的嘴角。
她也有自己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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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在腦海裏想象那人戰栗的身體、不甘的眼神,她就興奮地渾身顫抖,而自此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人與她争奪,她将獨享她的戰利品。她覺得自己幸福地幾乎快要暈過去。
坐在她身邊的女孩見她抖得厲害,伸出手環住她的肩膀,輕柔地安撫道:“貝洛,別害怕,士兵們不會威脅我們的生命。”
貝洛緩緩點頭:“嗯……我不害怕。”
而貝洛沒有料到的是,士兵們找到了地下囚牢的入口,并發現了躺在巨大獸籠中的青年。
青年穿着白色的宮廷服飾,安靜地側卧在方正的獸籠裏,巨大的鐵鎖将他禁锢,禁忌的美感混合着地下囚牢濕冷的氣息,令人不由自主地屏緊了呼吸。
聽到了動靜,伏蘇睜開了眼,祖母綠的雙眸有剛睡醒的惺忪與茫然,他轉動着眼珠看向舉着長矛小心翼翼的地包圍獸籠的士兵們,慢吞吞地盤腿坐了起來。
“你們……”他把淩亂的額發捋到腦後,露出整張臉,漫不經心地問道:“是阿諾絲忒國的士兵?”
負責搜剿古堡內寶物的兵團團長聞訊趕來,在看到坐在籠中的伏蘇時,他瞳孔一縮,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确認道:“伏蘇……殿下?”
“是我。”
被困在古堡地下的居然是他們阿諾絲忒國消失了十年的王子殿下!團長又是激動又是狐疑,原因無他,十年的時光過去了,他已經從一個小小的士兵爬到了團長的位置,但十年前失蹤的伏蘇殿下卻依然年輕俊美如初,流逝的時光好像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記,這——怎麽可能呢?
“先放我出來,其他的事情之後再說。”
團長壓在滿腹疑問,馬上命人去尋找鑰匙,最後在野獸的枕頭底下找到了。伏蘇彎腰從裏面鑽出來,活動了一下酸麻的四肢,朝團長微笑致謝,然後提步離開囚牢。團長跟在他的左側後方,探究般地偷瞥着他的側臉,伏蘇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微側過腦袋朝他勾了勾唇角,雖然數日的禁锢後他略顯不修邊幅,但眼角眉梢間流轉着的風情卻并沒有減少半分,甚至更多了一絲頹廢慵懶的意味。
“弗雷德,你已經升為團長了,恭喜。”
弗雷德一怔,他沒想到王子居然還記得他的名字,明明十年前,自己還是個莽撞的年輕士兵,只與王子有過幾次短暫的交談。片刻後他徹底釋然,他們阿諾絲忒的王子殿下是獨一無二的,無人可争其風采,雖然不知道為何他還保持着十年前的模樣,但眼前的一定就是他們的王子殿下。
伏蘇詢問了弗雷德關于國王陛下的近況,在路過大堂時,他餘光瞥到了被安置在角落的女孩們,同時感受到了一束熟悉的黏膩目光緊緊地跟随着他,他停下了腳步,扭頭看過去,直到對上那雙洶湧着黑暗欲望和徹骨怨憤的燦金色雙眸。伏蘇看了眼污染值,然後一步步地朝金發的少女走了過去。
貝洛曲着雙腿坐在冰涼的大理石上,鵝黃的長裙宛若綻放的花朵,她像一個太陽的孩子,但那雙本該盛滿燦爛的雙眼卻凝視了深淵。她靜靜地看着伏蘇在她面前蹲下,然後緩緩彎起唇角:“你要走了。”
伏蘇執起她垂落的一縷卷發,放在嘴邊輕輕吻了一下:“是的,我要回到我的國度。”
貝洛微微歪着腦袋:“可你說……你喜歡我。”
“是我說的。”
“可你現在卻要離開,而且,不打算帶我一起走,是嗎?——你在騙我。”
“我感激你在這幾日給我送來食物,如果沒有你,也許我會在饑餓交迫中妥協,”伏蘇仿佛沒注意到貝洛眼裏濃暗而扭曲的色彩,唇角挑起慵懶而散漫的弧度:“但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他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擺,對負責處置女孩們的士兵說:“這些女孩都是野獸從附近村莊裏掠奪來的,家人健在的送回家中,如果沒有去處就先帶去阿諾絲忒,之後再安置。”
“遵命,殿下。”
伏蘇幾不可見地睨了眼貝洛,金色卷發遮擋了她的臉蛋,她看起來是那麽地美麗又脆弱,仿佛一擊即碎。
他最後收回目光,轉身離開古堡。
[叮——目标人物貝洛心靈污染值達到百分之八十。]
系統:[如果我是貝洛,我想拿起柴刀砍死你?你這個拔吊無情的渣男,你傷透了一個少女的心。]
伏蘇捶捶胸口:[我的良心疼死了,你再怼我我就罷工了。]
系統:[……不要嘛蘇蘇?酥酥?酥哥哥?小小酥?黑胡椒小小酥?]
伏蘇懶得理會他,騎上士兵牽來的白馬,帶着所有從古堡搜刮來的戰利品朝阿諾絲忒的方向奔馳而去。
消失十年音訊全無的王子殿下重回帝國,舉國上下歡欣鼓舞。他們途徑了不少城鎮與村莊,國民們夾道相迎,為他們歸來的王子殿下歡呼喝彩。即使過去了十年,帝國的王子一如曾經,擁有無數忠實的擁趸,他們随時都可以為他搖旌吶喊。
伏蘇在傍晚時分回到了宮殿。
國王已經花白了頭發,頭頂上的皇冠不再像以往閃爍着耀眼的金光,他看着失而複得的愛子,老淚縱橫。所有的疑問都不存在了,在看到伏蘇的第一眼,國王陛下就确認,這肯定是他最最最優秀的兒子,帝國不滅的明珠。
當晚國王設宴宴請所有皇室貴族,伏蘇游刃有餘地與他們周旋,期間感受到了無數來自适齡貴女的目光,充斥着濃烈的愛意與傾慕,一旦他落了單,就有大膽的貴族少女前來與他搭讪。伏蘇瞥一眼在二樓不停偷笑的國王陛下,無奈地笑了笑,他老子肯定是想給他選妃了。
“殿下。”随身侍衛走到他跟前,正在與他搭話的少女見狀主動離開。侍衛這才低聲開口:“古堡裏女孩們的家人都已經死在野獸的爪牙下了,所以都帶回了阿諾絲忒,被各路富商買去做了女仆。”
伏蘇點了點頭:“其中一個叫貝洛的女孩呢?去了哪裏?”
侍衛有些猶豫:“殿下,她們之中并沒有人叫貝洛。”
看來是又換樣子了?算算時間,距離他被帶到古堡的确一周了。
伏蘇搖晃着高腳杯中深紅的酒液,想了想,目光移過站在二樓觀望臺上的國王陛下。
噢,有辦法了。
他微微一笑,朝某個正含羞帶怯地偷睨着他的少女舉了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第二日,阿諾絲忒國王将為王子殿下舉辦選妃舞會的消息傳遍了帝國,所有适齡的富家少女都得到了邀請函,當然,也包括主城外的一座小城鎮中的富商之女——
從早晨收到邀請函開始,這幢富麗的別墅就陷入一片雞飛狗跳的忙亂之中。
穿着黑色華麗長裙的主母特曼妮夫人從旋轉樓梯上走了下來,她扶着扶梯,雙眸愛憐地看着自己的一雙女兒:“安泰西亞、崔西裏亞,我的好女兒們,你們選好舞會上穿的禮服了嗎?伏蘇殿下是最受國民愛戴的王子,他最終會從陛下手中接過皇冠,如果你們其中一個嫁給了伏蘇殿下,就會成為阿諾絲忒唯一的王後。”
安泰西亞和崔西裏亞正在争搶一件粉色的禮服,用力過猛,禮服被撕碎了,兩人同時栽倒在地,撫摸着自己的屁股連連呼痛,特曼妮搖着頭,目光瞥到正在大堂角落裏擦地板的少女。深藍的布巾包住了她頭發,但仍然有幾縷從耳緣邊垂落下來,是柔順漂亮的白金色,而少女垂目抿唇,連一個不完整的側臉都泛着令人嫉妒的美。
而此刻,她跪在锃光瓦亮的地磚上擦着地,瘦弱的背影流露出一絲黯然。
特曼妮深邃的眉眼中掠過一絲陰鸷的色彩——這昨日在市集上買來的女仆有着驚人的、不容于世的美麗。當被她如藍寶石一般澄澈的雙眼凝視的時候,特曼妮神使鬼差地買下了她。
她安靜地好像不存在,即使被嫉妒成狂的安泰西亞和崔西裏亞肆意欺辱,她也沒有任何反應,像一個脫離了情緒的洋娃娃。而就是這個安靜的、沒有生命力的洋娃娃在上午主動找上了她,請求她帶她一起去皇室舞會。
特曼妮的回答是肆意的嘲笑譏諷,但那只是為了掩飾她的自私與心虛。她很明白,一旦瑞拉去了舞會,她将使她的女兒們黯然失色——這種事情,怎麽能夠發生呢?王後必須要在她的兩個女兒之中産生!
想到這裏,尖銳的話語從特曼妮血紅的雙唇間吐了出來:“瑞拉,快點來收拾地上的碎衣服,還有,替兩位小姐準備好舞會要穿的禮服,她們其中一個會在不久後成為王子妃,如果有什麽差錯,我就打斷你的腿!”
瑞拉擦地板的動作頓了頓,她緩慢地直起腰來,看起來纖細而柔弱。
膀大腰圓的安泰西亞嫉妒地看着瑞拉的背影。明明只是個女仆,卻連一個背影都泛着好看的顏色,她吼道:“瑞拉!還不快過來!找打嗎?”
有着一臉芝麻樣的麻子的崔西裏亞則是恨透了瑞拉完美無瑕的面孔,和一頭高貴典雅的白金色長發,她拽着瑞拉的頭發迫使她從地上站起來,然後拖着她走到地上的碎衣物跟前:“快撿啊!”
“你覺得你這樣的女仆配去王室舞會嗎?你還敢肖想伏蘇殿下?”
“你該認清事實!你只是個被我們家買回來的仆人,你根本不配穿上漂亮的裙子!”
兩個被嫉妒所掌控的少女撕爛了瑞拉的衣服,破破爛爛地挂在她身上,特曼妮夫人帶着微笑看着這一切,直到瑞拉衣不蔽體地被崔西裏亞推倒在地,她才漫聲開口:“夠了,女兒們,不要這麽欺辱一個女仆,那有辱你們高貴的身份。”
“是的,母親。”
高傲的少女随着特曼妮離開了,瑞拉坐在一堆碎衣料中,頭上的布巾被扯下,一頭長發傾落下來,發尾逶迤堆積在地上,她微垂着頭,濃密的眼睫毛遮擋住了她眼中的神情。片刻之後,她扭了下脖子,纖細白嫩的脖頸發出細微地咔擦聲,她緩緩地眨了下眼,望着她們離開的方向,喃喃道:“王子妃?呵……如果變成一塊塊的,像這件衣服一樣,你們覺得他多看一堆醜陋的碎肉一眼嗎?”
“當然不會……”她咯咯地笑了,深藍的眼底卻幽暗無比。
[叮——目标人物瑞拉心靈污染值達到百分之九十。]
——
入夜了。皇宮外香車寶馬,脂粉聚集,一輛豪華的南瓜馬車姍姍來遲。
“到了。”
瑞拉放下車簾,提起寬大而華麗的裙擺,走下馬車。
“神奇的仙女教母。”瑞拉牽着裙角轉了半圈,層層疊疊的裙擺在空氣中劃出好看的弧度,露出踩在腳底的水晶鞋,美麗地炫目。她低聲一笑:“我沒想到,崔西裏亞那張醜陋的人皮竟然會變出這麽好看的裙子……噢,還有安泰西亞臃腫的雙腿,誰能想到它們有如此美麗發光的時刻?”
至于這南瓜馬車……瑞拉微微彎起眼:“謝謝夫人,專程送我來舞會。”
确切來說,應該是謝謝您的頭,圓圓的、軟軟的,瑞拉非常喜歡。
“那麽,瑞拉先走了。”
她提起裙擺,拾級而上,朝着亮如白晝的宮殿走去。
宮廷舞會沉悶而無聊,王子站在最前方,侍者拿着長長的名單,每報一個名字,對應的少女就輕移蓮步來到他面前行禮。
而這時,百無聊賴的王子目光微微一亮,俊美無比的面孔上浮現一個柔情的笑容,正在對他行禮的少女心跳徒然加快,臉頰緋紅,正欲自我介紹時,王子殿下卻掠過她的身邊,丢下了所有來參加舞會的女孩們,徑直朝殿外走去——那個方向,一個穿着天藍色裙裝的少女正在翹首以盼,夜色也無法掩蓋的璀璨面孔令人心生妒忌,毫無疑問,王子已經選定了今夜的舞會對象。
伏蘇大步流星地走到瑞拉跟前,對上了瑞拉深藍幽暗的視線,他微微一笑,主動伸出手:“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這位小姐做我的舞伴?”
瑞拉垂下眼簾,靜靜地看着伏蘇伸出的手,然後目光輕移,看進他風情萬種的雙眸。
多漂亮的眼睛……
果然,只有我的蘇蘇最好看了,無論哪裏,都讓我喜歡地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是我的榮幸。”
巨大的煙花在深紫色的天穹上綻放,明明亮亮的煙火吸引了宮殿內的少女們,她們結伴而出,走上陽臺,依靠着欄杆觀賞這場剎那光芒。
伏蘇牽着瑞拉的手走到河上拱橋。萬點煙火映亮了深色的天際,明亮的星辰垂落,他轉過頭,眼裏流轉着溫柔的笑意,瑞拉幾乎以為自己在他的眼中與星光同色。
她不由自主地沉溺了進去,直到伏蘇下一句話将她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我知道,你是艾利爾。”
瑞拉怔怔地看他。
伏蘇輕柔地替她梳理被風吹亂的發絲:“白雪、貝洛、瑞拉……都是艾利爾。我一直都知道的。”
瑞拉握住他溫暖的手,緩緩地十指相扣:“……可你卻裝作不認識我。”
“是的。對我來說,你是什麽樣貌,我并不在意。”
“為什麽呢?”
是你喜歡艾利爾,所以無論艾利爾變成什麽樣,你都喜歡……對不對?告訴我、對不對?求你了……
“你會在意一個,對你而言并不重要的人長什麽樣子嗎?”他微微笑着,彎成好看弧度的雙唇卻吐露着最為殘忍的話:“艾利爾,你救了我好幾次,我感激你,我願意對你好照顧你,任何方式。但是你這樣霸道的喜歡,讓我非常地苦惱……”
瑞拉眼睫顫抖了一下,她低低地嗫嚅道:“可是瑞拉……真的很喜歡你。”
我為你披荊斬棘,為你踏過血肉屍骸,無論你多麽地厭惡抗拒我,我都竭盡全力靠近你,費盡心機讨好你……這些、還不夠嗎?如果不夠的話,你說給我聽啊。
你別什麽都不說,就轉身走向別人……好不好啊?
“瑞拉做了很多很多,可不是為了你說的……苦惱啊。”她眸色顯出扭曲而黑暗的色彩,在萬丈煙火的映照下,顯得愈發驚心動魄。
“瑞拉,冷靜下來。”伏蘇皺起眉,說不出是心疼還是為難:“你看,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為我做什麽,同樣,我對你的喜歡也從來沒有越界過,自始至終,我都是在把你當好朋友,所以你對我做的事情,我原諒了你……瑞拉,到此為止吧。”
“所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了,是嗎?”
夜風将她的白金色長發吹拂而起,那燦爛的發尾掠過深紫的天際,所有星光仿佛都在一瞬之間落入她幽暗的眼底,她緩緩地咧開一個陰鸷的笑容,連眼尾都泛起詭麗的色彩:“所以,你要我到此為止,然後看着你在那一群女孩之中挑選你的王子妃,是不是?”
伏蘇心肝顫了顫,幸好老司機穩得快,他輕聲回答:“是的,瑞拉。”
“……不可能呢。”
“只有這件事,絕對不可以。”
從前在海底生活着一條雙尾的人魚,他從小被自己的家人抛棄,被同伴厭惡,他孤獨地徘徊在深海,望着遙不可及的天空。
後來他救了一位王子,王子俊美又溫柔,會說他是大海的珍寶,會縱容他的撒嬌與玩鬧。人魚覺得幸福極了,所以無論如何,也很想待在王子的身邊,但是他不想勉強王子,就送王子回到了大陸。
再然後……那條又傻又笨的人魚忍受不了漫長的等待,他的生命無限,王子卻只有短短的一百年,于是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人類,踏上陌生的征途。他被欺騙過、被抛棄過,但他依然帶着滿身的傷,去到王子的所在。
……後悔過嗎?
沒有啊。
艾利爾啊,最喜歡蘇蘇了,所以無論做什麽事,成為怎樣的人,都沒有後悔過呢。
[叮——目标人物瑞拉心靈污染值達到百分之百。]
幽藍的光點從伏蘇的體內溢了出來,他長長地呼出口氣,終于把落下淚來的公主擁入了懷中。
“抱歉。”伏蘇輕聲道:“其實我很喜歡你,曾經對你說的,沒有在騙你。”
“你是最珍貴的。”
那雙緊抱着她的手漸漸變得虛幻,瑞拉閉緊了眼,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角,仿佛想要借由這個動作留住這個在她懷裏流逝的人。
“不要——不要離開我!”
“嗚……我要把你關起來,我要打斷你的腿,你為什麽總是要離開我!你回來……你現在回來,我就不生氣——”
“不要啊……”
所有的光點飄飄散散地遠去了,彙入夜色中的煙火星辰。
陽臺上的人興高采烈,拱橋上抱着一堆衣物的公主無助痛哭。
……世界很大,你從此一個人。你還後悔嗎?
……
不後悔哦。我會永遠地,追逐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