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荊13
大興景帝十八年, 孟夏, 帝拟旨禪位于其皇七弟, 改國號為昭文,定于仲夏之日行登基大典。
舉國上下為庸帝的退位而歡欣鼓舞, 奪宮之夜的戰火紛飛被掩藏于史書之中,沉沒進歷史長河,再無人去深究, 自然,也無人去在意那位坐擁天下十八年的帝王最終在刀戈血光之中,黯然而狼狽地歸于何處。
風高天清, 天邊紅霞如抹錦,清風掠過皇宮雕玉鎏金的飛檐碧瓦。禦書房內, 數位錦袍大臣正就先皇問題而據理力争, 李颍上面容平靜無波無瀾, 只低頭翻閱着奏報,恍若未聞大臣們唾沫星子橫飛的争論。
過了許久, 他合上奏報, 眉眼微擡,寒夜一般無甚色彩的單眸看向正侃侃大談的內閣大臣, 而這位大臣絲毫未覺帝王微冷的目光正注視着自己, 繼續高談闊論, 把先帝批地一文不值,字裏行間都是勸谏李颍上将先帝圈禁于皇都之外,永不得見天日。
“李卿。”李颍上指尖在青玉案上輕點了一下, 聲音不響,卻讓滿屋大臣立刻噤聲,攏袖垂目:“你越矩了。”
李姓大臣面色一白,慌忙跪下:“皇上恕罪。”
李颍上攏盡光芒的暗沉眼眸緩緩掠過所有人,這下大臣們不約而同地跪倒一片,跪伏在地上不敢言。
香燃了半根,李颍上方才淡淡開口:“此事朕自有決斷,若無他事,衆卿可以離開了。”
大臣們面面相觑,無奈退下。
待書房內回歸一片靜谧,百無聊賴地坐在屏風後吃點心的伏蘇方才出聲道:“皇上,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輕微腳步聲傳來,伏蘇挑起眼尾瞅着繞過高底屏風的李颍上,唇角微勾,指尖撚着塊桃花酥:“要來點嗎?”
他懶懶靠在榻上,金絲錦被半掩在腰腿處,一襲春衫半解,烏發垂落蜿蜒在白脂玉般的前胸,長而明的眼要彎不彎地斜斜睨來時,一身紅塵風流氣息。李颍上在榻邊坐下,卻沒接過他手裏的桃花酥,而是卡着他的下巴,低頭在他唇間嘗遍了桃花香氣,微啞道:“很甜。”
伏蘇忍不住笑了笑,然後把桃花酥塞到他嘴裏:“喜歡就慢慢吃。還有,你還沒回答我呢,你要把我圈禁起來嗎?”
李颍上把嘴裏的酥咽下去,微涼的指尖拂掉伏蘇嘴角邊一點碎屑:“我不會。哥哥即使禪位于我,仍然是上皇,這天下,包括我,都還是哥哥的。”
這個說法有點新奇,伏蘇對弟弟的乖巧表示很滿意。
誰知下一刻,李颍上便話音一轉,道:“但如果哥哥不聽話,我會把你圈禁在我的床上。”他低聲笑了笑,仿佛很是向往般:“讓你永遠穿不上衣服,合不上腿,然後努力讓你爽到哭出來、再也射不出東西。你因為我而哭的樣子特別好看,真的讓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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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疼了,你這小變态,整天就知道意淫哥哥,下一個色令智昏的庸帝就是你沒跑了。
——
宮變過去的幾日後,幸存的宮女內侍都被安置在同一個地方等到新的排制,曾被蒙上肅殺血色的皇宮變得空寂而冷清。
伏蘇穿着一身輕薄夏衫在禦花園邊走邊欣賞着夏景,謝德福跟在他的身後,見日頭高起,便低聲提醒道:“上皇,皇上快下朝了。”
伏蘇淡淡地嗯了一聲,這便宜弟弟雖然乖,但是粘人得緊,他想出來轉轉看看能不能搜刮點愛意值都得挑他去上朝的時候。眼見愛意值跌破一半了,這偌大的皇宮裏卻連根鳥毛都少見,他有些憂心地皺起了眉。
“對了,德福,知道後妃們被關在哪裏嗎?”
謝德福應道:“皇上都有命人好生照看着,不過奴婢昨日偷偷去看了一趟,殿門口把守的人很多。”
這就是不想讓他接觸到她們的意思了。
小變态獨占欲越來越重了,這樣下去,說不定哪天真把他圈禁在床上,連衣服都不給穿了。
伏蘇不禁開始盤算起刷剩下百分之三十污染值的方法,這兩天跟李颍上膩歪也膩歪夠了,該做正事兒了。
路過花園小徑時,伏蘇漫不經心地閑逛着,青石路盡頭走來一道深深地低垂着腦袋的身影,身穿普通的內侍宮裝,他一開始并未放在心上,直到那個小內侍一不小心撞上了他,往後跌倒的那一瞬間,伏蘇眸光微微一閃,謝德福已訓斥開了:“走路不帶眼睛的嗎?要是撞倒了上皇有你好果子吃!”
內侍吓得肝膽欲裂,跪在地上拼命磕頭:“上皇恕罪!上皇恕罪!”
伏蘇右手攏在廣袖之中,只淡淡瞥他一眼,道:“莽莽撞撞,哪個宮裏的人?”
內侍哆哆嗦嗦,嗫嚅着不敢說話,謝德福上去就是一心窩腳,他這才抱着胸口邊滾邊喘着氣道:“奴婢、奴婢是天牢的差使下人……”
天牢。
伏蘇眸中掠過一絲捉摸不透的意味,很快便揮了揮手道:“算了,走吧。”
內侍方才感激涕零地離開了。
“上皇,就這麽輕易放他走了?”
“一個下人而已,不必苛責太多。”
言罷,伏蘇揚起眼睫,看了眼風高雲清的穹頂,然後五指微收,握緊了掌心粗粝的紙團:“快到午時了,回去吧。”
——
李颍上下朝後還去書房處理了一些事務,待閑下來回到寝殿,伏蘇已經吃完午膳躺在龍床上午睡了。
他閑在皇宮內沒事幹,每日不是吃點心就是喝小酒,偶爾出去走走,大多數時候就躺在榻上昏昏欲睡。新皇即位,政務繁多,但李颍上仍然騰出午後一個時辰,坐在榻上陪他,然而這一日——
“哥哥。”
伏蘇醒轉過來便懶散地耷拉着眼皮,素白纖長的手指繞着李颍上垂落的烏黑發絲打轉,聽到他叫自己,便揚起了眉眼,自那俊美地無與倫比的面孔上鋪張開一絲朦胧而暧昧的笑意:“嗯?”
他的指尖纏繞着黑發,不經意間——亦或是有意為之地搔刮過李颍上微凹的鎖骨,一觸即分,給人一種似是而非若即若離的感覺,下意識地便想緊緊地抓住那只作亂撩撥的手,事實上,李颍上也的确攥緊了:“——你今天好像很精神。”
伏蘇眼眸微彎:“的确是。怎麽了?陪我聊天比看我睡覺要無趣?”
“沒有,只是有些奇怪,前幾天哥哥都不太理我。”
當然懶得理你啊,誰讓你每天都跟吃了幾斤春藥一樣折騰我來着?伏蘇想起前幾日在這張床上的醉生夢死神魂颠倒,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雖然他有爽到,但他也是真的想把李颍上那玩意兒扯下來。
仿佛從伏蘇的眼裏看出了另外一點隐晦的意味,李颍上收緊了五指,灼燙的手心貼在伏蘇的指節上,好似要借相觸的肌膚讓伏蘇感受到他體內奔流不息的熾熱血液,以及那逐漸失控的、鼓噪的心跳。
“哥哥,你明知道我對你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的,還要這樣刻意引誘我。”他讓伏蘇壓在自己的身上,一手壓住他凹陷的腰窩,然後自下而上地親吻他的下巴,啞着聲音低聲道:“你在我面前,就已經是最烈的春藥了。”
他眸色晦暗,內裏似有暗潮湧動:“我這麽喜歡你,你可別再讓我失望了,哥哥。”
聞言,伏蘇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然後低下頭,吻了下他緊繃的唇角:“哥哥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嗯?”說着,他作惡的手不輕不重地撥弄了一下李颍上半硬的地方,眼波流轉之間卷起無限風情。
結果顯而易見,刻意出賣色相的伏蘇得到了他應有的回報,夕陽西下之際,系統把他從混沌的睡夢中叫醒了:[老大,幹正事兒了。]
伏蘇半夢半醒:[記着呢。]
他睜開眼,李颍上側臉的輪廓在一片蒙了紗一般的模糊之後漸漸變得清晰,他打量了幾眼,覺得李颍上确實睡沉了之後便輕手輕腳地從玉枕下拿出一個小布袋,然後放在李颍上挺直的鼻尖下讓他嗅聞。
系統:[迷香?]
伏蘇:[嗯,強壯如牛的都能暈幾個時辰。]
[可是就算這樣,你也不能随便進天牢救人吧,計劃呢?換囚?]
伏蘇漫不經心道:[誰說我真的是去救人來着的——我只是要讓這小變态知道,他哥哥忍辱負重地張開腿讓他上,只是為了尋找時機把攝政王救出來。做個戲,別認真。]
系統:[我擦你什麽時候想好的後招?]
伏蘇勾起唇角:[抓蛇抓七寸,打人打軟肋,這小變态喜歡我,那他的軟肋就太好找了,你猜他知道我跟攝政王其實已經日久生情,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時候,會怎樣?]
系統:[……絕對是人間地獄。]
嗅了半刻,李颍上的呼吸已轉深沉,伏蘇也吃不準他到底是真暈了還是裝的,輕輕推了他幾下,沒得到回應,心想出賣色相的機會難得,得抓緊了,于是披好外衣,捶了捶酸軟的老腰,然後放輕動作下了床。
殿外已是暮色四合,沒有人看守着,伏蘇循着記憶裏的路線朝天牢走去,一路上竟也沒遇到幾個人。
這多少在他意料之中。
李颍上并不信任他,這幾日只要他不在他身邊,就能感覺到有人一直暗中監視着他。今天上午遇到天牢的人的事情,肯定早已呈上李颍上的案頭,他不過是順勢演出戲,随手刷下污染值罷了。
而在伏蘇離開不久,李颍上濃密的眼睫微微一顫,然後掀開了露出內裏黑濃一片的瞳仁。片刻後,他擡起手,手背遮擋住雙眼掩飾到所有外洩的情緒,只是那攤開的手心裏被指甲刻出的幾道血痕,還是隐晦地昭示着在前一刻,他內心翻騰的滔天巨浪。
你想做什麽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