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當然同行

“太上宗主說的這些事情, 是真的麽?”阮楓被颠覆了認知, 而胥禮又不搭理他, 他只能求助于他爹的心腹, 那個言語間很不待見牧遠歌的長老姓譚, 名譚友诤, 此刻很是無可奈何。

“如果不是真的,您的意思是太上宗主在說謊麽?”阮楓記得太上宗主的恩情, 卻完全不記得他和牧遠歌有過交集。

譚友诤一改在堂上破口大罵牧遠歌的嫉惡如仇态度, 說話的語調不疾不徐,道:“楓少爺, 這世上的事并非是非黑即白,不是胥禮太上宗主說得不對, 而是話都是活人說了算的。問題是現在太上宗主已經表明立場力挺他師弟,這時候與牧遠歌作對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我不攔你當衆挑明他的身份,也是想試試他的反應, 但被太上宗主一攪和,也無法證明他就是真的牧遠歌,但只要太上宗主覺得他是,只要太上宗主護着他,那就有和解的必要。”

“和解?您覺得事已至此還和解得了麽!”

“會這樣想, 小肚雞腸的是你, 不是你眼裏的別人,”譚友诤道,“辦法還是有的, 但是需要委屈一下你。”

阮楓聽完差點跳腳:“您讓我去拜他為師!?”荒唐!

譚友诤道:“不管他是或者不是你說的那個人,你就當他是,他怎麽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能做的都做到位了,他能不能接納或原諒你那是他的事,你要挽回的是太上宗主。你想想姜袅和太上宗主非親非故,只因為姜袅是牧遠歌看上的人,太上宗主便不遺餘力栽培……”

“別拿姜袅跟我比!”阮楓覺得眼下他這麽一冒頭,他擔任宗主更沒希望了,宗門上下都在看他笑話,就連元老也很不待見他,或許真不該當衆說那個話,至少遠在邪道的姜袅別想獨善其身,而知道牧遠歌的秘密,主動權也握在他手上。

“別怕逆境,任何逆境都有翻盤的可能,”譚友诤道,“往好的方面想你今日慷慨激昂的陳詞,像極了當年出走的承天府君,同樣是一場笑話,但等到他日他的身份真如你所說的大白于天下,那你今日受到的謾罵,這段時日頂着的壓力,都會以加倍的誇贊返還給你。你是唯一的明眼人。”

阮楓沉下心來。

“你雖然當衆頂撞了不少人,但你為爹翻案,情有可原,元老們對你一時的失望沒什麽,他們一生中總會有無數個時刻對各種各樣的人失望,其中甚至包括他們自己。而他們對你期望越低,那麽你今後稍微一點點起色,都能讓人另眼相看。”

“眼下你主要得罪的是太上宗主,挽回太上宗主就得從牧挽那個小弟子——也就是你認定的牧遠歌身上着手,一勞永逸的辦法是痛改前非記他恩情并拜師于他,當下便是拜師的最佳時期!過了這個時期,你再想拜師我都不同意!”

譚友诤都不用太明說了,像牧遠歌那樣的人,你報他的恩情就是在擡高你自己。

阮楓只覺渾身上下都疼,他完全想象不到他在牧挽面前低下頭喊師父的情景,也實在想不通:“他當年二十歲出頭的時候,真能一只手挑十個我麽?他真有步峣師叔說的那麽高,還是我技不如人?”

“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就是要拜師,并确保他不會收你為徒!”真拜了邪君為師還得了,宗主別想當了。

“你真心實意地拜了,希望他念及昔日誓言,如果他拒絕了你,那他反而心理上虧欠你,将來或許還能幫你一把。”

阮楓一臉掙紮,還是不想拜,且不說牧遠歌憤然離席後或許正在氣頭上,他覺得比起對方拒絕後心理上虧欠,他會先一步擡不起頭來。

譚友诤恨鐵不成鋼,牧遠歌的實力還擺在那兒,只是眼下的身份比較尴尬,多好的雪中送炭的機會,做個樣子都做不出來,這竟然是八面玲珑的阮慕安的親生兒子!

“你爹死得很蹊跷,這一樁樁懸案背後一定有詭,如果不是他們害的,那最有可能害人的他們也是受害者,你要明白這個。”譚友诤道。

阮楓這才勉強接受,他率先離場去找牧遠歌,卻在胥禮前一步找到了坐在地上的那人,乍看之下真不像是個無上邪君。

他上前去,道:“喂!”

牧遠歌聽到這聲喂,眼睛沒擡一下。

“我爹的死有蹊跷,如果将來,你有機會找到我爹的死因可否告知我?”

啧啧,一句話就讓他查案,牧遠歌道:“我對你爹的死因不感興趣。”

“那我若是找到了,我告訴你。”

“聽不懂人話?”牧遠歌道,“沒別的要說就一邊去,別打擾我曬太陽。”

是時,月闕劍載人将至,阮楓趕緊丢下句“保重”就走了。

牧遠歌正琢磨着阮楓若是脫口而出一句“師父”他該怎麽接,結果這人倒還算沒有不要臉到他爹那份上。

“對不起。”胥禮眸光深沉,停在離牧遠歌半丈處,稍稍低下頭,就能看到席地而坐的少年雪白的脖頸,纖細得好像一折就能斷的手腕,似脆弱卻又百折不撓。

“怎麽突然說這個?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麽?”牧遠歌側過臉來,打趣道,“還是我出來以後,誰又說了不好聽的,這麽不給你面子的?”

“我以為你離場,是因為我說錯了什麽話,惹你不高興了。”胥禮說這話的時候,或者說當他看到牧遠歌放松的表情時,便徹底放松了下來,往往他自認為已經足夠高看牧遠歌,可每次他都覺得好像還是看低了,以師弟為鏡,他自嘆弗如。

“你幫着我說話我怎麽會不高興,胥禮,你大概不經常維護人,你都不知道你說話……”牧遠歌眼睛亮亮的,泛着難得一見的柔光,“太有分寸也太簡明扼要一針見血,如果不是你,恐怕就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狀況,以及當年的我究竟值不值得被原諒。”

牧遠歌是個恥于為自己辯駁的人,說他離經叛道也好,說他任性妄為也罷,人人都厭惡規則,人人也都厭惡破壞規則的人,他或許只是不想活得跟那些人一樣。

“真要說起來,你解了我的一個心結。”牧遠歌道,“原來當年我做的蠢事還是有人看在眼裏并表示理解的,難能可貴啊,透過現象看本質,不愧是你。”

連我都能馴化,長生劍宗宗主舍你其誰啊!牧遠歌悠悠地想,他只是不服阮慕安,對于胥禮擔任宗主之位,他雖然表面上很不願拜服,但心裏很大一部分程度是認可的。

因為如果說他是沖着宗主需遵守的規矩而去,他覺得那些在旁人看來堪稱變态的規矩簡直是他理想中的自己,他想成為喜怒不形于色、以大局為重、為天下先的人物,他想的是等他上位以後他再去扳正言行舉止,可少年胥禮本身就已經初具雛形。

宗規第一條宗主需立德行,而胥禮就已經穩穩當當地立在那兒了。

“那你出來是……”胥禮擔心他在逞強。

“我隐約察覺到有死氣,就出來看看。”牧遠歌理所當然地道,“不是還逃走了幾根纏龍須麽,我明日就要下山,能除一根是一根。”

胥禮渾身一震,他師弟就是這樣的人,你幫了他的,他不會口頭上千恩萬謝,但他知道你是好意,他會用行動來表達。

胥禮道:“明日我也下山,去首善城。”

牧遠歌一頓:“多大的事能勞駕你?”

胥禮道:“多大的事又能勞駕你?”

牧遠歌哈哈一笑,那得看他心情,不了解的以為他承天府君多難請動,可事實上一根玉米就能讓他保全一個村子,也是十分任性了:“那剩下的纏龍須呢?”

胥禮道:“那幾根成不了氣候,元老們閑着也是閑着。”

牧遠歌見他一本正經,忍不住又笑了,好一句閑着也是閑着……

他直接從胥禮口中得知了結果,确實他若想知道長生劍宗一貫處事風格,何必舍近求遠,胥禮曾是衆口稱道的宗主,深谙長生劍宗作風。

“既然如此,不如今晚就下山去首善城吧。”牧遠歌提議,太上宗主和他暫且不論,居然是由宋元太上長老帶隊,步峣同行,這回首善城之行陣勢極大啊,指不定明日還沒出山就已經傳遍天下。

“邪道的情報很靈通的,他們明日下山,你我今夜就走,咱們先去探探情況如何?”

“好,”胥禮毫不猶豫地答應,然後道,“我去探望過掌教就走。”

“你好像很關心那個傅琢小掌教,是我的錯覺麽,”牧遠歌跟上去,道,“他是步峣的徒弟,卻經常請教你,你也事無巨細事事躬親,兩人在書房一待就是大半日……”

胥禮腳步微頓,側目見他興致勃勃的表情,不知該高興還是不快,無奈道:“你這是在八卦麽。”

“我對別的八卦沒興趣,只對你的比較感興趣。”牧遠歌道。

胥禮頓住了。

牧遠歌回頭道:“說起來傅琢好像也挺像你的……”

“哪裏像我?”胥禮道。

“感覺。彬彬有禮的……”牧遠歌道。

傅琢的情況說嚴重其實不嚴重,說不嚴重又關乎到劍道生涯。房間內的人憂心忡忡,牧遠歌剛進去的時候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床邊立着幾人,見了胥禮便紛紛見禮讓行。

只有步峣看到胥禮的時候神情拘謹,瞄到牧遠歌的時候立刻兩眼發亮,沒走就好,還以為你走了呢!

“太上宗主。”傅琢臉色蒼白,眼裏的欣喜一閃而過,就要翻身下床行禮。

“不必,你歇着。”胥禮上前虛扶了下,傅琢一臉的受寵若驚,牧遠歌見他表情恨不得代替胥禮攙着他才好。

“你手上的傷,是我的劍所致?”

“太上宗主言重了,只是骨頭斷了,并無大礙。”傅琢亮出自己被包裹得十分嚴實的手,手骨脫臼嚴重,但表皮卻并未被月闕凍傷,可見這手已經觸及劍道第三境,假以時日必能穩在劍道第三境,或許是年輕一輩中最快突破第三境的人,奈何被纏龍須給糟蹋了。

“掌教的手還好,手臂被纏龍須所傷,如要愈合,恐怕當今世上,只有一個人有這個本事。”藥堂堂主神情凝重,實在不太好提起那個怪人。

“誰?”步峣站到牧遠歌旁邊想說什麽又不知如何說起,聞言急不可耐地扭過頭。

還能有誰,牧遠歌心頭一頓,他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一個人給忘了!胥禮的莫名病重,阮慕安的死,線索還沒有徹底中斷,當時那人在山上,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找那人問問清楚,也許能知道線索。

藥王千面。

人如其稱號,千般面孔,滑膩無比,醫術雖高,卻神龍見首不見尾,正邪兩靠,是個需要他的時候求他求不到,不需要他的時候指不定在什麽地方擦肩而過的,不可言說的人物。

如今的首善城已經恢複昔日昌盛,和當年牧遠歌所見滿目狼藉的死城迥乎不同。首善城城主的死,究竟和首善城現在發生的事有沒有關系,還不好說。

牧遠歌去了之後,發現城內安分得很。

街道上熱鬧非凡,小販還在熱情地叫賣,一切都井然有序,半點禍患的跡象都沒有。

“嘶,按理說一旦城內出事,家家都會閉戶,店鋪也不會開張,膽子小的估計連夜出城……這熱鬧得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的樣子,胥禮,你覺不覺得有古……”

牧遠歌随着胥禮踏進一家酒樓,說話聲戛然而止,在一衆觥籌交錯的酒桌中,他看到了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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