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鹹笙咬住牙,用生平最嚴厲、最兇狠、最惱火的聲音,一字一句,企圖把他吓退:“湛、祯!”

“為夫在。”

“……”

他的嚴厲、兇狠、惱火,對于湛祯來說就像是美人身上撒上的香料,男人欣賞着他眼角泛着薄紅的模樣,道:“公主想說什麽?”

鹹笙嘴唇止不住的抖,鬓角淩亂的碎發貼在臉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我見猶憐。

他告訴自己,湛祯是個滑稽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調戲的是男子,早晚有一天他知道真相會惡心的自己把自己舌頭割了。

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在弱勢的地位裏,面對湛祯這樣的讨厭鬼,只怕沒幾個能守住爆發的情緒。

更別提嬌生慣養的長公主殿下了。

鹹笙胸口不停的起伏着:“你……離我遠一點。”

湛祯略作思考,道:“那孤命人來給公主梳妝?”

鹹笙心裏默念氣出病來無人替,想要心平氣和,卻還是壓不住怒意:“你到底想幹什麽?”

“孤想要你。”

露骨的言語讓鹹笙瞳孔放大。

面前的男人猶如暗夜伏獸,如狼似虎的貪念毫不掩飾,就這樣直白的袒露在他面前,撲面而來的侵略感讓鹹笙渾身戰栗。

他條件反射的再次後退,可他方才就已經退到了床邊,這邊又是營帳,後頭沒牆,這一下子,就陡然從床和帳布之間的縫隙間落了下去,從外面看,只見到賬布被頂出來了一個大包。

鹹笙半天沒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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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被摔懵了是其次,還有就是頭暈,他短暫的厥了過去。

有意識的時候,他正被湛祯從地上抱起,挪開的床榻又被一腳踢回原地,湛祯将他放在床上,皺眉道:“公主?”

鹹笙一口氣提起來,陡然想起方才種種,又怒火中燒,喉間一陣腥甜,他被這股血氣沖的猛咳幾聲,血跡濺在湛祯胸口,一時觸目驚心。

湛祯眉心狂跳:“來人!!”

胡軍醫很快被喊了過來,一眼瞧見躺在床榻上的美人,還吃了一驚,暗想殿下竟然如此勇猛,活活将人弄暈了過去。

把了脈才發現是氣怒攻心的緣故,他皺了皺眉,道:“都說大梁長公主自幼體弱多病,如今看來,她身子的确不容樂觀。”

湛祯臉色難看:“此話何意?”

“她明顯氣血不足,喘氣不勻,廢病纏身,看這膚色蒼白無血,說不準還有別的病痛,這種風一吹就倒的身子骨,能活多久還不一定。”他說完,見湛祯神色凝重,又拱手道:“殿下,有花堪折直須折吧,這明顯就是個嬌氣命,可禁不起太多折騰了。”

到底擔心自己身份洩露,鹹笙精神緊繃,只是受制于身子弱,一時張不開眼睛。迷迷瞪瞪聽着耳邊這聲音,心裏暗罵,北國蠻子簡直沒一個好東西,他都病成這樣了,居然還讓湛祯‘有花堪折直須折’。這不就是讓湛祯趁他活着趕緊上嗎。

他嘴唇動了動,發出輕輕的呓語,湛祯急忙湊上去聽:“王八……無恥……”

湛祯:“……”

是有意識的。

不止有意識,似乎還在生氣,連着又咳了半口血出來,他眉頭緊鎖,手指在床褥抓了抓,嘴裏虛弱的罵了他兩句湛狗什麽的,才重新安靜了下去。

這回是徹底昏了。

湛祯神色隐約露出悔意:“先開個方子來,等她清醒再說。”

江欽很快親自端來了藥,提醒道:“殿下,胡軍醫說公主這身上的苦味兒是自幼吃藥膳長大的,咱這行軍呢,營裏可沒那麽多補藥給她做藥膳啊。”

湛祯自打鹹笙昏過去,就時不時來探他的鼻息,鹹笙氣短,睡覺的時候呼吸更像是随時會消失,湛祯的眉頭就沒松開過,伸手接過他手裏湯藥,道:“派個人去大都取。”

江欽差點兒沒給他跪了,好家夥,這上午才把人家公主搶過來,下午就給鬧的仿佛要斷氣兒,居然還有臉去大都跟人家拿藥?大梁估計寧願公主死,也不願意拿藥養好給您糟踐。

“這……合适嗎?”

湛祯道:“大梁公主吃大梁藥,有什麽不合适?”

話是這麽說……江欽總覺得自己還得要臉。

湛祯拿起勺子吹了吹,瞥見他還沒走,道:“還有事?”

“沒。”江欽轉身出去,思來想去,跑去問胡軍醫:“公主這身子,拿咱們自己的藥能吊住嗎?”

“一天兩天還行。”

江欽放下心,那就一兩天後再決定要不要去大都拿藥吧。

誰能想到大梁長公主身子真的這麽弱,這殿下沒吃到嘴裏,可不就心裏挂念着麽?若是真吃到了,說不準就能直接丢掉了。

營帳內,湛祯很快發現鹹笙昏的很徹底,喂進去的湯藥有一半都順着唇角溢出來了,只有一小半被他無意識的吞下。

他看着面前人蒼白的唇,擡手把溢出來的湯汁抹去,自己含了口藥,彎腰捏住他的下巴,嘴對嘴喂了進去。那口藥從鹹笙唇邊漫出,又被他含住,再次重新渡過去,與此同時,他輕輕托起鹹笙的後脖頸,讓他無意識的開合嘴唇,一來二去,總算把一碗藥盡數喂了進去。

那雙蒼白的唇也因為他而染上了殷紅。

湛祯舔唇,明明藥很苦,舌尖卻好像挂着糖。

鹹笙醒來的時候正是半夜,一睜開眼睛,耳邊便傳來噩夢般的聲音:“醒了?”

他猛然撐起身子坐起來,冷着臉看向湛祯,後者的手肘撐在他床頭的小桌上,單手支額,似乎也有些倦意,懶洋洋道:“公主既然無事,孤也要上床休息了。”

鹹笙等着他離開,卻見男人一擡腿上了床。鹹笙頓時像是被侵犯領地的貓,支棱起了全身的毛發,“湛略略!”

湛祯看過來,眼神透着幾分涼意:“敢當面喊這個外號的人,都死了。”

這個外號是他當年被秦韬打敗之後梁國人給取的,真正敢當着他面喊出來的人,皆被他一刀砍了,無一例外。鹹笙也聽說過,當年有晉國好友當着他的面喊出這個名字,當場便被他格殺,這男人身份尊貴,又一身武藝,能談笑間翻臉無情,幾乎無人敢惹。

他心生畏懼,但擋不住渾身尖銳的敵意,不吐不快:“那就請你殺了我。”

湛祯放下了解衣的手。

“锵——”

他不離身的佩刀倏地出鞘,燭火搖動,眼前寒光一閃,脖間便傳來一陣涼意,鹹笙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

他屏住呼吸,久久沒有察覺到痛感,再次張開眼睛,卻見湛祯的臉就在面前,條件反射的又朝後靠,湛祯竟也欺身,單手撐在了他身後。

鹹笙驚疑不定,湛祯擡起手指,輕輕在他身後的營帳布面上敲了敲,裏頭傳出沉沉的悶響:“孤命人在外面立了木板,公主不用擔心再摔下去了。”

鹹笙愣了一下,後知後覺自己的背部的确正貼在硬邦邦的東西上,像牆面。

他有些困惑:“我壞了你的規矩,你不殺我,日後如何立威?”

湛祯半真半假道,“公主如此體貼,孤怎舍得殺你。”

鹹笙越發看不懂他,他皺了皺眉,又故意道:“湛略略。”

湛祯一笑。

鹹笙目露迷茫,一而再:“湛略略。”

湛祯又是一笑,眼神饒有興味。

鹹笙再而三:“湛略略。”

湛祯耐心提醒:“公主何必非要挑釁,小心自讨苦吃。”

鹹笙一心求死:“湛……唔!”

開合的嘴唇陡然被堵住,鹹笙僵了幾息,立刻擡手去推,手腕卻被湛祯一把抓住扣在身後。湛祯含着他柔軟的唇,溫柔的啃噬。

須臾,雙唇分離,湛祯一臉意猶未盡,道:“堵住公主的嘴,又不只有那一個辦法。”

他常年居于寝宮,何時經歷過這樣的事,短暫的慌亂之後,又一次對湛祯怒目而視:“你……”

湛祯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湛……”

湛祯薄薄的眼皮掀起來,似笑非笑。

鹹笙說不出來話了。繼續喊那個外號,倒像是在故意引他親自己似的。

他惱羞成怒,兩頰緋紅,看上去又要咳血,湛祯見狀道:“明日孤便送你回去。”

鹹笙咳了兩聲,果然被他這話帶走全部心緒,他半信半疑:“你要放了我?”

“開心嗎?”

鹹笙不敢開心,他板臉道:“此話當真?”

“你身子不好,軍營藥材不多,孤暫時養不起你。”

湛祯長的人模人樣,心平氣和說話的時候,倒也沒那麽讨厭,鹹笙心裏信了幾分,道:“那你先放開我。”

湛祯方才得了便宜,這會兒好說話很多,當即将他松開,鹹笙活動着手腕,忍不住道:“條件呢?”

他一旦回去,必然還是要幫大梁對敵,湛祯之前在他手上吃過虧,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

湛祯卻并未回答,而是順勢躺了下去:“孤累了,此事明日再議。”

這軍營裏的床本來就窄,鹹笙要也想睡幾乎得跟他貼的嚴嚴實實。雖然他不是女人,可大梁公主的頭銜在腦袋上頂着,怎麽想也不合适。

鹹笙縮在他腳邊,充滿怨氣的看了他一會兒,靠在木板上合上了眼睛。

折騰了這麽久,鹹笙精神和身體都非常疲憊,呼吸很快輕了下去。湛祯張開眼睛看他,然後翻身湊過來:“公主?”

小病秧子睡的很沉,湛祯伸手一推,便軟軟的朝後倒了去。湛祯在他跌落床榻之前,伸手環住他的腰,輕輕把人拉到懷裏,莞爾一笑。

還真信了他的話,睡的這般安心。

第二日,天光大亮,鹹笙醒來卻沒見到湛祯,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還好好穿在身上,剛放下心來,肚子就叫了。

很快有婢女掀簾來看,一笑:“公主醒了,餓了吧,奴婢去給您拿些吃的。”

鹹笙漱口潔齒之後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的用了早膳,那婢女又道:“奴婢給公主梳妝吧。”

湛祯說好了要送他回去,總不好披頭散發,鹹笙點點頭,在鏡子前坐好,由着她在自己頭上搗鼓,吩咐道:“面脂粉黛便算了,我不喜歡。”

“這可是上好的面脂,細膩的很,味道也極好。”婢女遞過來給他看,放輕聲音道:“您瞧瞧看。”

“不用。”鹹笙道:“發飾也無需太繁雜,簡單便好。”

婢女不敢違背,幫他盤好頭發,又勸道:“公主唇色蒼白,塗些唇脂,能顯些氣色。”

鹹笙看了一眼銅鏡裏的自己,如果讓兄長知道他昨日咳血,定然又要擔心,便自己拿指尖蘸了一點,抹在唇上。

他收拾妥當之後,婢女又把他身上被睡出褶子的衣服拿茶壺燙了燙,鹹笙沒有理會,全部心思都在何時能回大都上面。

湛略略這個家夥,昨日不想見到他,一直賴着要氣他,今日想見他,居然沒影兒了。

他側頭,道:“你們太子殿下呢?”

“奴婢不知。”

湛祯這家夥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鹹笙滿腹疑惑,等不及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立刻吸引來了一大片目光。

軍營裏的人常年征戰,何時見過這般養眼的美人,鹹笙哪怕只塗了唇脂,那張臉也明豔的過分,偏生身上衣服又硬生生襯出幾分端莊清雅,更是叫人心動的很。

鹹笙沒有在意那些眼光,道:“湛祯太子呢?”

“殿下……”剛有人要回答,對面營帳便走出一人,湛祯的眼睛落在他身上,眸子裏陡然有光芒迸出,他盯着鹹笙,緩緩走過來,道:“準備好了?”

別人的目光鹹笙可以忽略,但湛祯的眼神卻有若實質,仿佛要把他吃了。鹹笙避開他的視線,道:“你答應我的。”

“來。”

湛祯伸手,鹹笙皺了皺眉,不光沒伸,還把雙手背在了身後,像是怕他又強行來抓。

他不給湛祯面子,後者竟然也沒生氣,命人牽來了馬車,道:“公主請。”

這壞胚突然禮貌起來,越發叫人覺得奇怪,鹹笙趁着精神頭不錯,沿途出去的時候瞧了一眼敵營布防,暗暗記在心裏。

數萬軍馬整裝完畢,簇擁在馬車後方,浩浩蕩蕩,朝大都行進。鹹笙擡眼看向前方的男人,喊道:“湛祯太子。”

男人勒緊馬缰,停下來側頭,馬車載着鹹笙行了幾步與湛祯平行,鹹笙道:“你當真要送我回去?”

“孤一言九鼎。”

鹹笙又朝後方看了看,雖然他只能看到這浩瀚軍隊的一角,可耳朵卻能聽到那令人心髒顫栗的腳步聲,這千軍萬馬一起向前,雖打着的旗號是送他回大都,可對于大都來說,卻是漸漸逼近的鐵甲猛獸。

“你……能不能放大梁一條生路?”

湛祯的目光靜靜落在了他臉上,“公主怎會如此天真。”

鹹笙的嘴唇倏地抿緊,他放下車簾,平穩的坐在馬車中間,繃緊了容顏。兩國交戰,豈能兒戲。他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問題有多可笑,如果他與湛祯易地而處,如果大梁只差一步便能滅了大晉一統天下,那麽,他會放過大晉嗎?

答案是絕不。

沒有任何一個野心家會甘願放棄到手的疆土。

但即便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鹹笙也并不後悔問出那個問題,哪怕湛祯會因此覺得他愚蠢可笑。

因為貪生并不可恥,求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

湛祯再次帶兵來到大都城下,鹹笙卻聽到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的聲音:“湛祯殿下!”

“母後……”鹹笙驀然掀開車簾,目光落在站在前方的婦人身上,魏萱也看到了他,眼眶一紅,想上前又克制住了。

鹹笙下了車,緩緩走過來,卻在湛祯馬下被一把未出鞘的刀攔住。

魏萱還沒動,鹹寧已經急切道:“湛祯,你到底怎麽樣才肯放了笙兒?!”

“看來公主對你們來說真的很重要。”湛祯的刀鞘輕輕将鹹笙超後推,鹹笙被迫後退,忍不住瞪他。

湛祯一笑,道:“讓孤來猜一猜,莫不是大梁拿公主跟誰做了什麽交易,可以換來援兵?”

魏萱神色一凜,上前兩步,溫和道:“我今日只是做為一個母親來接女兒回家,大梁所有人都知道,笙兒自幼身子骨弱,還請湛祯殿下看在她是女兒家的份兒上,網開一面,放她回家。”

“女兒家?”他一笑,魏萱頓時心頭一緊,暗想這北國太子當真如此下流,發現了鹹笙的真實性別。

湛祯接着道:“城樓指揮千軍,随機列陣,可不是一般女兒家能做出來的。”

魏萱呼出一口氣,神色未變,剛要說什麽,卻見湛祯翻身下了馬,“孤知道皇後的意思,但今日孤來不是為了戰,而是想與大梁做個交易。”

他身旁軍師兩眼困惑,江欽卻了然的在他耳邊飛快道:“看來咱們殿下還沒死心。”

魏萱笑道:“殿下請講。”

“孤要娶她。”

這下子,不只是軍師,江欽也目露困惑,娶?哦,這是要納了公主。

魏萱保持微笑,南梁衆人紛紛神色各異,鹹笙率先反應過來,道:“你想納我為妾以達到羞辱大梁的目的?”

湛祯看向他,道:“明媒正娶。”

此話一出,全場都陷入迷惑之中。

連當事人鹹笙也未能避免,他皺起眉,困惑極了:“明……正……?”

“就是,有媒人,有聘禮,你,坐花轎,嫁給我,做太子妃。”

他一臉關愛傻子的神态,鹹笙立刻收回自己傻子一樣的神情,板起臉來。魏萱忽然道:“此事只怕不妥,笙兒……他,他身子嬌弱,若去了北國,天寒地凍,如何能習慣?”

“依皇後的意思,是寧可再戰,也不願公主遠嫁了?”

魏萱道:“若公主遠嫁,你便放過大梁?”

“正是。”

“那若公主不願……”

湛祯又一次看向鹹笙,緩緩道:“那孤就好再次起兵,破大都,擒梁皇,滅鹹氏,一統天下。”

“你……”鹹笙道:“這是威脅?”

“威逼利誘,端看公主選擇。”

“你以何利誘?”

“既然是明媒正娶,自然有聘禮。”

“以何為聘?”

“十座城。”

鹹笙還來不及反應,身後軍師就急切道:“殿下!”

湛祯頭也不回的擡手制止,魏萱在此刻道:“殿下年紀尚輕,口說無憑,況婚姻一事,當由父母做主,若殿下當真誠心,還請回去禀報大晉天子,請他派使團來大都商量具體事宜。”

湛祯從容道:“魏皇後說的極是,孤也有正此意,公主,請回吧。”

鹹笙下意識朝魏萱走去,身後湛祯翻身上馬,鹹笙沒忍住轉身看他,不解道:“為什麽?”

湛祯:“嗯?”

“這是大晉一統天下的好機會。”

“江山易改,美人難得,在孤看來,公主更重要。”

不知是不是錯覺,鹹笙竟隐隐從他眼中察覺到了幾分深情。

不及細想,湛祯已勒馬轉身,一骥朝前,千軍萬馬潮水般随他而去。

鹹笙以為湛祯只是随口說說,無論如何北晉天子也不會答應這場荒唐的聯姻,但他卻低估了湛祯在北晉的話語權。

三個月後,兩國使團完成互相口吐芬芳,徹底拟好了聯姻婚書,湛祯奉還十城,還送回了十萬俘虜,以及當年被生擒的大梁二皇子,但就像鹹笙想的那樣,大晉天子并未輕易放過大梁,在答應了兒子這個荒唐的要求之後,也給大梁提出了納稅進貢,以及依附大晉的條件。

但這對于危在旦夕的南梁來說,已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而作為交換,鹹笙登上了鋪着柔軟被褥,防震一流的馬車,帶着十裏紅妝,由兩國軍隊共同護送,踏上了去往北國的漫漫聯姻路。

不用再擔心國家與親人,鹹笙的心思終于不得不放在了自己身上,他清楚自己是這場聯姻的關鍵,試探着向湛祯寫信私下提過能否換別的郡主,卻被湛祯斷然拒絕。湛祯只要他,察覺出他話裏話外的不願,又威脅表示:知道公主身子病弱,但倘若在聯姻中病死,大晉将會立刻起兵,踏碎南梁江山。

鹹笙氣的又病了半個月,在信裏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質問他是不是一旦成親便會毀約。

湛祯輕描淡寫的安慰他:公主不要動怒,注意身體,但還是要提醒一句,史書是勝利者寫的。

鹹笙心道反正自己不是真的女子,倒不怕他始亂終棄,去到北國與湛祯周旋,指不定誰輸誰贏。總歸是沒有別的選擇了,他上了車便蒙頭大睡,但即便如此,還是在路上病了幾次,在車上時,鹹笙最大的願望便是能盡快腳踏實地,可随着一路北上,溫度卻越來越低,快到上京城時,鹹笙已經把自己包成了粽子,但天氣還是冷的讓人窒息。

“公主,到了。”如意的聲音傳來時,鹹笙正抱着手爐蜷縮在車內,他笨拙的動了動,頭腦昏沉的撐起身子,耳邊傳來馬蹄之聲,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傳來:“公主。”

這麽多天來,鹹笙一直過得渾渾噩噩,幾乎都要忘了自己為什麽來上京,此刻乍然聽到湛祯的聲音,與他接觸過的記憶又紛紛湧入腦海。

他一個激靈挺起了身子。

“多日未見,公主莫不是記不得孤了?”

鹹笙猶豫了一會兒,抱緊手爐,慢慢的爬到車窗前。

湛祯只聽到馬車內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車窗被拉開,一只腦袋探了出來,不小心撞到窗棂,那貂絨帽子一下子蓋到眼睛,鹹笙急忙擡手扶正,道:“殿下……好久不見。”

那帽子和圍脖都帶着毛邊,将湛祯鐘愛的那張臉襯的粉雕玉琢,可愛至極。湛祯眼神流出貪婪的光,語氣卻相當溫和:  “公主一切可好?”

鹹笙掩唇咳嗽,道:“有勞殿下挂念,一切都好。”

湛祯微微一笑:“幾個月不見,公主乖了不少。”

鹹笙道:  “待友與待敵,自然是不一樣的。”

湛祯若有所思的望着他,鹹笙垂下睫毛掩飾不與對方對視。自打梁國決定隐瞞他的性別接受聯姻開始,他就一直有些心虛,此刻再見湛祯,更是無言以對,倒巴不得在馬車上再睡幾日。

湛祯倒也未曾究根問底,體貼道:“大冷的天,先進城吧,別凍着公主,誤了三日後的大婚。”

他調轉馬頭與馬車平行,鹹笙卻是一驚:“不是說年後開春再舉行……”

湛祯打斷了他:“孤不想再等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略略:孤想洞房。

笙笙:……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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