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8章

湛祯臉上被鹹笙潑了水,聽罷下意識擡手抹了一把鼻子,如狼似虎的眼睛短暫從鹹笙身上移到自己手上——

殷紅一片。

血和水混合,他看上去有些狼狽。

但那雙眼睛卻又一次落在了鹹笙過分漂亮的臉上,後者原本還想嘲笑他,一對上他的眼睛,就笑不出來了。

湛祯沒有在意自己的鼻血,擡步朝湯池走來。

鹹笙臉色頓時繃緊,想要後退,又退無可退,只能護住胸口繃緊皮朝一側挪去,企圖斜着跟湛祯拉開距離。

如果此刻湛祯撲過來,他的秘密将會完全洩露,看湛祯這個态度,一定會殺了他。

“湛祯……”鹹笙一邊在腦子裏搜索解決方法,一邊移動蕩出水聲,能聽出聲音微微發抖:“過兩日就要祭祖了,你若傷了我,父皇定又要打你。”

他動,湛祯的眼睛也跟着他動,裏頭黑沉沉一片,透着讓鹹笙窒息的暗芒,長發水草一般在水中跟着他走,湛祯沿着岸邊,腳步也跟着他挪動。

鹹笙縮在角落,不動了,湛祯停下來,然後蹲下去,眼睛還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發出命令:“給孤看一眼。”

他像是饞肉的狼,想吃又不敢吃,許是怕傷了他,只敢發出陰狠的聲音,逼着他主動給兩口。

鹹笙抿唇,道:“等我洗完,回去找你,行嗎?”

“你休要糊弄孤。”湛祯招手,滿臉不爽道:“過來。”

“我……”

就在這時,忽然有什麽東西穿過紗簾,湛祯條件反射的側頭躲過,一枚手指長的黑色暗器打在了一側的柱子上,湛祯看清楚,頓時臉色一變,下一秒,他忽然入水,水花四濺,鹹笙大驚失色,與此同時,又有三枚暗器發了過來,湛祯抓起大氅裹在他身上,摟着他躲過暗器,高喝:“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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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發出‘砰’的巨響,鹹笙差點兒在水裏滑倒,他用力捏着湛祯的大氅裹住自己,顫聲道:“他好像跑了。”

有人在外面應聲:“殿下。”

“去追!”湛祯臉色難看至極,他低頭看鹹笙,後者神色倉皇,眼神含淚,他伸手抹開鹹笙臉上的水珠,低聲道:“別怕,回屋裏去洗。”

“你不去追……”

“孤不會離開你身邊。”

鹹笙猝然想起他上次說這話的時候,那次秦易在冰下埋了炸彈,把自己擄走,難道這次也是……?

湯池已經被弄髒,鹹笙不得不從水裏出來,扭頭發覺湛祯試圖從大氅下面看進他腿裏,忙挪開幾步,“你還不出來?”

方才鹹笙背對着他,此刻又已經裹了大氅,湛祯不能一飽眼福,也擔心刺客再來,便從水裏出來,道:“先送你回去。”

他套上襪子被湛祯抱回去,對方似乎有了什麽心事,回房之後也沒有繼續調戲他,鹹笙坐進浴桶,透過屏風,可以看到他正在查看方才拿回來的暗器。

湛祯忽然側頭,隔着屏風來看他。

鹹笙有一副很好的皮相,沒有哪個男人會見了他而不動心,這樣的美人,是男人傾覆江山也想得到的。

他又低頭去看那暗器,神色一時陰郁不定。

水聲很輕,鹹笙又側頭看了眼湛祯,确定他不會突然沖過來,便悄悄從水裏出來,取過裏衣裏褲。

嫁來北晉,他十分謹慎,他知道,如果想在湛祯手下活下去,最好能讓他無所顧忌的真正喜歡自己,喜歡到可以不在乎他的欺騙,他的性別。

但他心裏卻根本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

秦易喜歡他,是以為他是女子,湛祯是,連晉帝都一樣。

一旦身份暴露,便是結結實實打了晉國的臉,甚至,鹹笙覺得,哪怕湛祯想保他,晉帝也會要他的命。

他自打來到上京,就一直在裏褲裏面穿了一件更為貼身的衣物,特別做的厚了些,但很軟,呈‘丅‘字形,可以束縛住那裏,雖然很不舒服,但如果湛祯想半夜突襲,一時半刻也摸不到不屬于女子的東西。

他披上輕衫,拿毛巾擦着頭發,轉出了屏風,咳嗽了一下,道:“我洗好了。”

湛祯把暗器放在桌上,起身走向後頭,鹹笙一愣,見他寬衣解帶,便道:“再換桶水吧,我都用過了。”

“過來給孤擦背。”

相比他的躲躲藏藏,湛祯十分坦然,他朝裏頭舀了幾瓢熱水,就着他剛用過的水,便直接坐了進去,然後一片一片,把裏頭的花瓣撿起來扔了出去。

鹹笙只得走過去。

湛祯肩膀很寬,肌肉結實,身上有不少疤痕,胸口還有一道圓形箭傷,應當是穿胸而過,與背後傷口呼應了。他閉上眼睛靠在木桶裏,臉孔有種逼人的俊美,安靜不說話的時候,很難想象他才十八,會在親密的妻子面前露出許多少年人的憨态。

鹹笙的目光忽然落在他背後幾道疊加的新傷上,忽然一愣,柔軟的指尖按了按,湛祯便道:“怎麽?”

“我以為……父皇母後只是吓吓你。”

“北國無法接受丈夫打妻子,會讓人看不起,他們覺得孤丢了臉,懲罰怎會留情。”

鹹笙拿毛巾給他擦了擦,輕聲問:“疼嗎?”

湛祯嘴角一揚,語氣雀躍起來:“心疼了?”

鹹笙回神,冷道:“才沒有。”

湛祯篤定:“就是心疼了。”

“說了沒有!”鹹笙抓起毛巾,用力在那裏擦了一下,湛祯疼的一縮,罵他:“你這惡毒的女人!”

“哼。”

鹹笙放輕動作,卻知道他并沒有真的生氣。

他知道,自己越是裝作不在乎,湛祯越會覺得他在乎,他會高興,因為覺得自己已經真的喜歡上他了。

笨略略,他心裏嘲笑,幫他洗完,便轉身出去了。

他頭發還半幹,若是就這樣睡,明日定會頭痛,便坐在炭爐前慢慢烤着。

湛祯很快走出來,衣服卻不好好穿,敞着懷,露出健碩的胸膛,一路朝他走過來,鹹笙立刻扭開臉,手卻忽然被他抓住:“你摸摸看,結不結實?”

他抓着鹹笙的手朝自己胸肌按,鹹笙沒好氣:“你幹什麽?”

“孤往日去秦樓,那些姑娘都喜歡朝這兒撞,十分垂涎,怎麽,你不喜歡?”

鹹笙有點想笑,他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跟前的家夥,道:“秦樓有你喜歡的姑娘?”

湛祯挑眉,道:“吃醋了?”

“不吃醋。”鹹笙淡淡道:“你若是高興,可以常去,就是別染了什麽花柳病回來牽連我。”

湛祯拉過凳子坐在他身邊,觀察他的表情,覺得他是在口是心非,便誠懇道:“裏頭有幾個才藝雙絕的。孤喜歡聽她們唱曲兒,沒真碰過。”

“你想讓我吃醋,還跟我說這些?”

“孤只是想讓你在乎,并不是想讓你吃醋。”湛祯坐直,伸手把他抱了過來,然後親了一口,道:“孤不想跟父皇一樣,見一個愛一個,孤就想找個自己喜歡的,永遠也看不膩的,跟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鹹笙睫毛一抖,忽然又咳嗽了兩聲,道:“你以前也沒有過?”

湛祯撫着他的背,不無自負道:“除了公主,無人能與孤般配。”

鹹笙不知道該給出什麽表情,湛祯的下巴忽然放在他瘦削的肩膀:“你不願,孤就不碰你,因為孤想跟你一生一世,怕惹你心裏膈應,可又實在想要你,你總得允許孤表達訴求,是不是?”

他有種要跟鹹笙談心的感覺,鹹笙側頭看他,慢慢點了點頭。

他覺得如果自己跟湛祯交心,定會多說多錯,好不容易把今天上午的錯誤抹平,可不能再犯了。

湛祯似乎也想聽他說些什麽,左等右等沒等到,便問:“你怎麽想?”

鹹笙移開視線,道:“你總歸要稱帝的。”

“孤是帝,你便是後。”

“那妃呢?”

“孤不要妃。”

鹹笙抿唇笑了,他目光柔軟,道:“那我也一樣。”

湛祯便又吻了他一下,然後他伸手,拿起桌上暗器,問:“你可認得?”

鹹笙看了一會兒,道:“不認得。”

“是秦易的東西。”他翻過來,給鹹笙看,在暗器後方果然有一個什麽标記,像是半邊月亮,綴着幾點花瓣,湛祯道:“他喜歡在自己的東西上刻上月伴花,雖不知何意,但當年孤就是被這個标記的箭矢穿胸而過,差點丢命。”

鹹笙沒說什麽,湛祯卻道:“他是怎麽混進來的,公主之前可曾見過?”

鹹笙搖頭,湛祯又問:“可有可疑之人接近你?”

“沒有。”

秦易還沒有死心,這對于鹹笙來說并不是什麽好事,他心裏憋得慌,又咳了幾聲,疲憊道:“我累了。”

他縮起身子躺在床上,緩緩嘆了口氣,湛祯卻披着衣服看起了軍務,好一會兒,他轉過來看着鹹笙的背影,神情略顯凝重。

不知道是不是湯閣折騰一通又凍着了,鹹笙發起了燒,他難過極了,迷迷瞪瞪被灌了藥,又沉沉睡去,湛祯坐在床邊,眉頭緊鎖。

皇後心裏挂念着鹹笙的臉,第二天剛吃罷飯就過來了,知道鹹笙畏寒,便直接來到了房裏,卻被如意告知小兩口還沒起床。

皇後皺眉:“昨天什麽時候歇下的?”

“昨晚戌時,不過公主半夜發燒了。”

“找太醫了沒?”

“月華姑姑會些醫術,府裏也有藥,就沒麻煩太醫。”

“好好的怎麽會又發燒……”

“昨日太子纏着太子妃去湯閣沐浴,回來不久就燒了。”

說了不讓他動鹹笙,不讓他動鹹笙,他居然回來就纏着人洗了鴛鴦浴?就這身子,給折騰下來不得躺個天?當時拜祭宗廟,那麽多流程,還能撐得住?!

辛皇後臉色難看,道:“都在外頭守着。”

她推門走了進去。

門內,湛祯聽着聲音便知不妙,他一下子坐起來,鹹笙被吵醒,卻忽然被他點住嘴唇,男人冷聲道:“孤昨日可沒跟你一起洗澡,記得說實話。”

說罷,直接跳出了窗戶。

鹹笙:“……”

皇後探頭進了內室,本準備先把湛祯擰醒,卻只對上了兒媳婦香甜的睡顏。

她緩緩坐在床邊,看了看鹹笙的臉,微微放下心,戚思樂的藥就是不一樣,一夜過去,果真去了淤青,就是不知道還疼不疼。

她拿手背試了試鹹笙的額頭,還有些燙,但應該退燒了,便隐隐放下心來。

鹹笙以為她試完額頭會走,老實說,他真怕皇後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自己回答不上來,昨天的誤會還沒解釋清楚呢。

但,皇後一直坐着不動了。

她望着鹹笙的臉,微微皺着眉。

她是真不怎麽待見鹹笙,覺得他鼻子太漂亮,眼睛太好看,嘴唇也過分飽滿了些,還有那細如凝脂的肌膚,跟外頭鋪天蓋地的大雪似的,每年一場,一場半年,都看厭煩了。

瞧他合着眼睛的樣子,臉頰泛紅,鬓角碎發也活像是給老天爺點化過,怎麽襯都叫人移不開眼。

她滿心嫌棄的想,怎麽有這麽讨厭的女孩兒呢,仔細瞧着,連她堂堂大晉皇後都想咬一口嘗嘗味道。

她啐:“小妖精。”

鹹笙:“……”

他到底哪兒惹湛祯這位親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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