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陸盞從模糊的回憶中抽離,他放下照片,去廚房下了6個速凍餃子填了肚子,又給球球喂了貓糧,而後慢吞吞地扶着樓梯扶手上樓,坐回書房的書桌前,繼續趕手上這單圖紙。

他慶幸這個病沒有剝奪自己的專業能力,就算偶爾會遺忘這個項目,只要坐到書桌前攤開圖紙,所有的數據和線條也會自動跳進他的腦海裏,構造出原有的創意架構,即使如此,陸盞依然需要靠手邊的備忘錄來回顧上一次的思路。

備忘錄是一個正方形的小冊子,每本360頁,每一頁都被寫得滿滿當當,這樣的本子,陸盞這五年來用了12本,內容從柴米油鹽到建築數據,只增不減。

他記下了所有數據,迅速投入收尾的創作中。

這單的甲方是他帶過的一位大五學生,名叫楊謙。

陸盞在得知是楊謙時,特意詢問過他買這張圖紙的目的,如果對方是用來應付畢業設計的話,這個活陸盞是不能接的,畢竟這将影響這一屆建築系學子畢業答辯的公正性。楊謙和他再三保證只拿來私用,不做畢設作品,陸盞才接了單子。

從年底接單到現在已經六個月,再過幾日就是交稿期了。

他盡力做到最好。

因為記性不斷退化,不排除有一日一覺醒來,他把這些專業知識都忘得一幹二淨,現在手中的每一張圖紙,都有可能成為他所繪制的最後一張。

一直到12點,陸盞才忙完,睡前他還拿出手機在網上訂了張電影票,打算周末去電影院支持一下秦灼的新電影,雖然只有他一個人看。

至于秦灼在電話裏答應帶他一起去看這場電影的屁話,陸盞自己壓根記不住,也不指望秦灼能履行承諾了。

周五晚上那一節公選,陸盞準時到課,顧栖川知道他沒請假,也準時來上了課。

他一直在座位上小心地觀察着陸盞板書和站立的姿勢,好在是沒有之前那樣肉眼可見的吃力感了,顧栖川稍稍放心。

他聽陸老師講課,遠比開高層會議要認真得多。

下課後,坐在他身邊的安寧寧同學忽然“卧槽”了一聲,和一旁的小姐妹激動道:“秦灼和宋菲菲戀情曝光了!”

她的嗓門太大,以至于在講臺上的陸盞都能在下課的嘈雜聲中率先捕捉這道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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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灼是近幾年的國民男神,路人粉多,班裏追星的女生都沸騰了:

“吻得這麽刻意,不會是擺拍吧?電影還在上映,炒作免不了。”

“這是在舌.吻!!視頻2分32秒處!!這偷拍的畫質也太高清了嗲!”

“宋菲菲拍一部戲傳一次緋聞,炒作慣犯了,秦灼也不輸吧,業內不都說他花嗎?做粉絲的都習慣了。”

“以前的緋聞可沒有這條這麽真!有圖有視頻,秦影帝難道要定下來了!?”

“男未婚女未嫁,就算在一起也是合理合法,營銷號就這麽急着潑髒水嗎?”

……

陸盞拿過手機,新聞推送也恰好推到了這一條,他不敢點開看視頻,光聽學生議論的細節就足夠讓他崩潰了。

在上課鈴響之前,他抓着手機走出教室,顧栖川見他出去立即也跟了過去。

陸盞并沒有發現顧栖川跟着自己,他徑自走到走廊拐角的角落裏,撥了秦灼的電話。

顧栖川起先以為他是不舒服,追出來了才發現陸盞是出來打電話,他立即收住腳,本着尊重隐私的原則打算折回教室,然而陸盞忽然擡手飛速抹了一下眼睛,顧栖川看得清清楚楚——他在哭。

“…你最好解釋一下…”

陸盞壓着聲音和電話那頭說:

“…是嗎,又是工作?”

“什麽工作需要這樣卿卿我我啊?你們這個行業福利這麽多?同樣是明星同樣是演員,為什麽別人就沒有你這樣的工作啊?”

“你配合炒作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啊?”

……

他的聲音逐漸沙啞,顧栖川站得遠,只聽清了“工作”“炒作”“演員”這幾個字眼,再和教室裏讨論的那件娛樂新聞一結合,陸盞這個反應就變得微妙了。

他讓私家偵探查了陸盞的住址和聯系方式,也知道他父親的案子,唯獨在涉及陸盞絕對隐私的事情上選擇了保留,他想自己挖掘,比如陸盞是否在談戀愛,比如陸盞是否已經結婚。

這些關乎陸盞未來的內容,顧栖川并不希望被私家偵探歸納到無感情的紙張上。

他想要加入到陸盞的未來中,這些信息,顧栖川想自己獲取。

原先他以為陸盞一定是單身,見了眼前這一幕,他卻不敢這麽堅定了。

電話那頭是誰?他做了什麽惹哭了陸盞?居然有人舍得惹哭陸盞?!

陸盞難過跟秦灼的這樁緋聞有關系嗎?

顧栖川滿腹疑雲,這時陸盞挂了電話,他胡亂抹了一把臉,轉身要回教室時才發現了顧栖川的存在。

他臉上被眼淚縱橫出來的狼狽被顧栖川清清楚楚地看進眼裏。

兩人站在原地對視了幾秒,顧栖川剛打算問他為什麽哭時,一個穿着樸實的學生忽然**了二人的沉默中,他沒發現陸盞的情緒不對,只拿着一張圖紙請教陸盞:“陸老師,幫我看看這張設計圖,我打算拿它參加學校的競賽。”

陸盞把視線從顧栖川身上移開,他看了一眼圖紙,上面的署名是李軒。

李軒是本校建築系大五的學生,大二時選過陸盞的公選課,這孩子家境不好,是靠着貧困補助才上的大學,但人窮志不短,這幾年陸盞一直充當着他的半個導師,在設計上給過他不少建議,陸盞對他的出現并不意外,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耐心地指出了幾個可以改進的地方,顧栖川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着,并不出聲打擾。

指導完畢,李軒停下做筆記的手,說:“謝謝陸老師,這次比賽對我真的很重要。雖然只是校級的榮譽,但金獎會有20萬的獎金,我志在必得。”

陸盞鼓勵了他幾句,X大建築系能擠得進世界前五十,就算只是校級的榮譽,放在簡歷上也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不少畢業生都十分看重這次機會,拿了金獎的,往往能直接被大集團簽走。

李軒似乎覺得自己剛剛說的話有歧義,又補充了一句:“那20萬對我很重要,我打算用這筆錢開個工作室,在這座城市裏立足。”

陸盞拍拍他的肩膀,贊賞道:“會成功的,老師看好你。”

他十分欣賞李軒在建築上的熱愛與天賦,認可他就仿佛在認可曾經的自己。

等李軒走了,顧栖川才湊上來,他沒提陸盞剛剛哭的事情,而是道:“當年的‘築夢之巢’給過我很多驚喜,我幾乎一眼就相中那張概念圖,比起陸老師,我覺得陸工更符合你的實力與天賦。”

“顧先生別取笑我了。”

“我說的是實話。”顧栖川看着陸盞的眼睛,問:“陸盞,你想做回在圖紙上光明正大署自己名的陸工程師嗎?”

“我知道你家中的變故。”他抓過陸盞的手腕,手心貼着他的動脈:“你眼前的所有阻力,我都可以替你解決。”

“我可以幫你。”

他故意湊近陸盞,試探他對自己的态度。

這時,上課的鈴聲猛烈地響了起來。

陸盞被警醒了:“上…上課了。”他抽出自己的手,逃一般地離開顧栖川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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