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當晚,沙即班被押送回東廠,這是林海棠當值三年來第一次來東廠,入門就是一座久經風雨的岳飛雕像,表面破敗卻屹立不倒,是皇上欽賜用來提醒東廠缇騎辦案毋枉毋縱。

沙即班回到東廠倒是像回了家裏一般自在,有一對小火者迎上來,看了一眼沙即班身後的錦衣衛,小心謹慎的問:“爺爺,這是?”

沙即班仍舊風風火火的往裏走,順帶大手一揮,無所謂的說:“沒事,柴珩在何處?”

他邁的步子極大,兩個小火者不得不小跑着跟上,連忙回道:“督公在祠堂。”

林海棠等人明明是押解犯人而來,此刻卻跟在沙即班後面,成了随從一般,沙即班瞧着就是那種大人物的氣場。

林海棠突然有些自慚形穢,他在意的不得了,這個威風凜凜,無所畏懼的大珰可以直呼柴珩的名諱,那麽的肆意的,光明正大的在衆人面前。

穿過西邊的走廊,是東廠的祠堂,門外守着兩個帶刀的太監。

祠堂前坐落着一塊牌坊,是先帝禦筆親書的四個大字,“百世流芳。”

堂內四個角落裏擺着單腿仙鶴的掐絲琺琅燭臺,也不知是點的什麽蠟燭,燃的火光長且直,照的堂內明亮一片。

柴珩似是剛從自己院裏被叫來的,穿着白色裏衣,外面披一件葡萄色披風,襯得他膚色越發的白了。

林海棠等人跟着沙即班後面進來,柴珩卻一眼就看到他,見他袖子割爛了,露出血跡,眸子不禁微動。

林海棠帶着一班人跪下來行禮,柴珩叫他們起了,林海棠公事公報的語氣說:“屬下今晚當值,在黃華坊的教坊司遇沙即班持刀行兇,遂捉拿罪犯前來。”

捉拿罪犯這話讓沙即班心底不爽快,他扭過頭怒瞪林海棠,“都送到東廠了,你們這幫狗東西還不趕緊滾回去!”

這話一出,堂上霎時間靜的吓人,林海棠還是少年血性,聽不得這種羞辱人的話,他猛的擡起頭,眼睛裏血紅一片,拳頭攥的緊緊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隐忍不住。

沒等他發作,柴珩砰的摔碎了桌上的茶盞,怒喝一聲:“沙即班,給我跪下!”

林海棠當即愣住了,從相識到現在,這是第一次見柴珩發這麽大的火,那般淩厲狠絕的氣勢都在他的眼睛裏。

沙即班惡狠狠瞪了林海棠一眼,撩開前襟,直挺挺的跪下了,夜裏外面靜悄悄的,他卻聲音極高的說:“柴珩,你記住,我這輩子就跪過兩個人。”他說的再明白不過了,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這人跟柴珩是什麽樣的親密關系。

林海棠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湧上來,攪的他難受至極。

柴珩看向他,語氣放軟了些,“林總旗先回去,這案子咱家定會查明,絕不徇私舞弊。”

他是什麽身份,這話實在沒必要跟個錦衣衛說,像是保證似的,旁人都聽不出這用意,林海棠卻是突然覺得開懷了。

他拱手行禮,接着帶着一隊校尉離開了東廠,走到半路瞧着自己胳膊上的傷口,卻不想回家,遂遣走屬下,又折返回東廠。

林海棠趁着前院守衛松懈偷偷潛進去的,遠遠便聽到剛才祠堂那邊傳來哭叫聲,他心裏猛跳,忍不住點着步子走過去,躲在一處瞧。

沙即班還是跪在那個地方沒挪動分毫,祠堂裏站了滿屋的太監,各個面色焦灼,柴珩手裏拿着腕子粗的木棍,一棍接一棍的打在沙即班的背上,發出砰砰的悶響。

只一會兒功夫背上的衣料就被打爛了,露出血紫色的肉。

旁邊一個瘦弱的小太監吓得臉色煞白,跪在地上弱吟吟的哭,不住的朝柴珩磕頭,額上一片紅,他神色焦急,聲音卻小的可憐,“爺爺,求求您了,別打他了,打我吧!”

柴珩像是沒聽到一般,仍舊咬牙執着棍子打,只有林海棠看的清楚,柴珩的手在輕微的顫抖。

沙即班愣是沒坑一聲,後背都被打爛了,血紅的肉往外翻着。

站在堂上的那幫太監沒有一個敢說話的,靜靜看着柴珩的棍子擡起又落下。

小太監看到沙即班那血肉模糊的背,心裏一疼,竟是暈了過去,沙即班這才像是活了似的動了動身子,朝柴珩喊:“快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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