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六，陽光明媚，暖洋洋的光透過窗簾撒到房間裏。

早上7點，曾欣是被父母的争執聲吵醒的。她躺在床上，有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外面的争吵聲還在繼續。

“孩子每天早出晚歸的，已經很辛苦了，周末好不容易可以多睡會，你為什麽非要去叫醒她？”

“曾磊，你扪心自問，孩子從小到大你管的時間有幾時？現在大了，你要在她面前充當好父親形象了？行，我唱黑臉也可以，至少你別來幹涉我教育她吧。”

“我不是要幹涉你，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把孩子弄得怎麽辛苦。”

“這不是辛苦不辛苦的問題，這是習慣的問題，你現在讓她養成了睡懶覺的習慣，養成容易，改掉難。”

“沈青，孩子不是機器，她也需要休息，你自己的女兒，難道你不知道她有多努力多用功。我覺得周末睡個懶覺，問題不大。”

曾欣已經快速的穿好了衣服，推開房門，她看向客廳裏吵得面紅耳赤的父母，語氣平靜的保證：“爸，媽，你們別吵了，我以後周末每天7點就起床，不會睡懶覺的。”

曾磊明白女兒是聽到他們的争吵了，看了沈青一眼，然後氣呼呼的甩手進了書房。

沈青平靜的去廚房把已經煮好的湯圓端出來，放在桌上，看向曾欣：“過來吃早飯。”

曾欣走到桌前，拉開椅子坐下，埋着頭一言不發的吃着。

沈青坐她旁邊，想到周五晚上吳利提到的事，她問道：“我聽吳老師說，你競選班長，還當選了？”

曾欣輕輕的嗯了一聲。

“欣兒，媽媽不是反對你當班長，但你們班的班長是要去管二班的紀律的，二班那群孩子嚣張跋扈的，你去趟這趟渾水做什麽，而且，你都高三了，關鍵時期，學習最重要，周一去給吳老師說，你放棄。”

“媽。”曾欣放開筷子，側頭看向沈青，一瞬間所有的情緒湧上心頭，她的聲音無助又低迷，“你能不能給我點人生自由呀？”

沈青楞在原地，反應過來，她怒不可遏的吼道：“我怎麽就不給你人生自由了？我是綁着你的雙腳，還是拘禁你了？”

聽到聲音的曾磊從書房跑出來，把沈青往房間裏拽，“你大早上的，沖孩子發什麽脾氣？”

“你們兩父女就一夥吧，我是外人，我走行了吧。”沈青甩開曾磊的手，摔門而去。

曾欣看着那個背影，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她不否認沈青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她為這個家辛勤付出，付出的同時也理所當然的認為曾欣什麽都應該聽她的。

她是個控制欲太強的母親，曾欣感到窒息。

她小時候曾經無比高興自己是老師的孩子，因為是老師的孩子，班裏的不少同學都願意和她玩。

長大後，她才明白，老師的孩子帶來關注的同時，也帶來了沉甸甸的壓力。

因為是老師的孩子，大家會理所當然的認為你應該學習好，品德好。

而她的母親，也從來都是拿最嚴的标準對待她，嚴格到不管不顧她的意願。她從小就被逼着學習各種才藝。畫畫、鋼琴、毛筆、跳舞。

她的童年，過得單調而沉悶。

沈青從沒有問過一句：欣兒，你想不想學？

好像她真的就只是一個學習機器。沈青不斷的往機器裏塞程序，而她，沒有拒絕的權利。

就連文理分科，她都沒有選擇的權利，曾欣其實一直想學理，但沈青認為理科競争太大，高一的時候她能保持年級前三是因為不少男生偏科嚴重，文科類嚴重拖後腿。一旦文理分科，曾欣想保持年級前三太難。

曾欣選了理，沈青給她改回了文。她是教導主任，又是曾欣母親，有這個能力。

曾磊見曾欣望着門框出神，放低聲音安慰道：“你媽媽也就刀子嘴豆腐心，一會兒就不生氣了，你別和她置氣。她是為你好。”

曾欣收回視線，淡淡的嗯了一聲。

這麽多年，她聽得最多的就是，我是為你好。

聽多了，有時候她自己都快被洗腦了，哦，她是為我好，我不該反抗。

在家寫了一上午的作業，父女兩吃了午飯，沈青還沒回來，母女兩因為分科時改志願的事本就有些隔閡。今天的事，只是個導火線而已。

因為下午和陳萌約好了，曾欣換了條裙子就出門了。出門前，曾磊語重心長的勸：“給你母親發個短信道個歉。”

哪怕父親表面上是幫着她的，可在心裏始終認為，是她做錯了。

不然，為什麽，道歉的永遠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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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萌定的KTV在長街裏面，叫零點。這一條街，裏面全都是吃喝玩樂，因為周末，人很多。曾欣很少來這邊玩，對這一段不是很熟，饒了好大一圈才找到這家KTV。

包廂的門半掩着，她推門而入。

包廂裏五顏六色的射燈閃着，她站在門口，不适的眨了眨眼睛。陳萌聽到動靜，走過去拉她坐下，“欣兒，你來了。”

曾欣這才注意到，包廂裏還有另外2個人。賀豐和周生姿态慵懶的坐在沙發一角。

茶幾上擺着2個禮盒，應該是幾個人送陳萌的禮物，曾欣從包裏取拿出盒子，遞給陳萌：“陳萌，生日快樂。”

陳萌笑着接過，肉麻兮兮的道謝：“欣兒，愛死你了。”

“同是送禮物，差別怎麽這麽大呢？”周生的語氣有點酸，他一想到自己遞上禮物時，陳萌那一副不鹹不淡的一句“謝謝”就來氣。

“因為你醜。”賀豐不動神色的收回視線，聲音很輕的答。

周生：……

老子這個超級大帥比居然被嫌棄醜？

周生有些幽怨的怼道：“這麽說，那你也挺醜的，剛陳萌收你的禮物的時候，比收我的禮物事臉色還難看呢……”

想到這，周生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事。”賀豐沖周生擡了擡下巴，一副自豪的樣子，“輸給她，我樂意。”

周生：“你是樂意，誰知道人家會不會嫌你醜……”

賀豐：……

KTV裏放着音樂，有些吵，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靠的近，陳萌偶爾飄來意味深長的一眼，周生被她盯得莫名其妙。“你這樣看我幹嗎？”

陳萌搖了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周生更懵逼了。

賀豐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看向曾欣。

她今天穿了一條白色過膝雪紡裙，裙擺處鑲嵌着淡紫色的花紋。一雙單鞋顯得她的腳細圓潤長，露出白皙的腳背。

未施粉黛的臉上是純天然的素淨感，天鵝頸的線條修長挺拔。她從不化妝，但賀豐卻總覺得，她臉上似乎總是有一層淡淡的妝，看起來迷人又誘惑。

尤其是下巴處那顆紅痣。

就像昨天在車裏，他枕在她肩上，略顯清瘦的肩膀上幾乎沒多少肉，明明硬邦邦的幾乎全是骨頭，可他卻覺得異常的柔軟。鼻尖處似乎還能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體香。

昨晚，他因為自己的小聰明，把自己害慘了……一晚上沒睡好。

這時，包廂的門被推開，一個帶着黑框眼鏡的男生走了進來，男生氣質幹淨，一身灰白襯衣西褲，腿長腰細，站在那格外吸睛。

衆人聞聲望過去，周生的臉色瞬間黑成碳。陳萌壓根就沒注意到，她眼神瞬間亮了，高興的跑過去，“你來了。”

文浩将手裏的禮物遞給他，淡淡的道了句：“生日快樂。”

兩人落座後，曾欣敏感的發現氣氛一時有些詭異。陳萌還在熱情的給文浩遞水，壓根就沒發現那道淩厲的目光一直跟着她。

曾欣注意到了。周生此時情緒完全外洩，眼神冷得能結冰。賀豐不動神色的按了按他的手，“你冷靜點，擺這副抽臉色給誰看。”

周生看着陳萌對文浩笑靥如花的樣子，心裏一口郁結撒不出，起身，擡腳沖着茶幾就是一腳，“老子去廁所。”

陳萌被他突然粗魯的動作吓了一跳，回過頭吼道：“你毛病呀，上廁所發什麽脾氣。”

賀豐看了曾欣一眼，然後也出了包廂。

曾欣敏感的意識到了點什麽，她望着陳萌，陳萌坐在文浩身邊，表情羞赧，細聲細氣的說着：“文浩，謝謝你今天來給我過生日。”

男生對敵意格外敏感，剛才周生踢的那一腳，文浩幾乎可以斷定是因為他的出現，他認識周生，不想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陳萌，我今天來，就是感謝你上次幫我過生日的事，禮尚往來，應該的。”

兩個人此時貼的有些近，他不動神色的往後挪了挪位置。

這個動作刺激得陳萌心尖一顫，像針紮似的，瞬間疼了起來，她眼眶微紅，不管不顧的就想要一個答案：“你知道，我喜歡你的是不是？”

女孩子眼裏的目光太炙熱，文浩下意識的避開，“抱歉，陳萌，你是個好女孩，很優秀，但是——”

“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說了。”陳萌憋着淚打斷他的話。

你是個好女孩，但我就是不喜歡……拒絕的模板了，不用說她都能猜到了，她不想聽。

曾欣坐在陳萌身側，聽出了陳萌聲音裏的顫意，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下意識的去拍拍她的背。

“祝你生日快樂，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氣氛尴尬，文浩直接找了個借口起身離開了。

周生和賀豐回來的時候，陳萌正趴在曾欣懷裏哭。小姑娘哭的格外傷心，聲音一點沒收着。那一聲啜泣，直直的往周生心尖上砸。

他隐約猜到了什麽。剛他抽完煙回來，文浩落荒而逃的樣子，分明是在躲避什麽。

曾欣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周生眉目陰戾得站在門口，視線落在陳萌身上。

賀豐站在他身後，抱着拳，倚在門檻上。

曾欣向來不擅長勸人，加上隐約猜到了周生的心思，一時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正猶豫，要不要開口說點什麽。

周生三步并兩步的走到陳萌另一側坐下，一把将她拽入懷裏。

“別喜歡他了，他老讓你哭。”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沉又溫柔。

陳萌這會兒整個人都處在失戀的崩潰情緒裏，她喜歡了2年的男生，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告白，最終還是被拒絕。

她趴在周生寬厚的胸膛上哭得傷心欲絕，一邊哭一邊啞着嗓子質問:“你們男生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樣的女生，我沒有女人味，又兇巴巴的，是不是一點魅力都沒有？”

“別哭了。在喜歡你的人眼裏，你的一舉一動都有女人味，你兇他，他都會覺得你很可愛。”包間裏的音樂聲頓時消了音，周生的聲音迷情又浪漫，曾欣不知道處于情緒崩潰的陳萌有沒有聽懂，但她聽懂了。

肩膀被人輕輕一拍，她回頭，賀豐站在她身後，俯身靠近，很輕的在她耳邊說了句:“我們出去。”

耳朵瞬間變得滾燙，紅色一路蔓延到脖頸，男生溫熱的呼吸像是探索器，自動探到通往她心裏的路。

兩個人走出包廂，輕輕的合上包廂的門。

賀豐手抄在兜裏，走在前面，曾欣不知道“我們出去”是去哪裏，只好默默跟在他後面。男生腿長步子大，此時卻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步伐緩慢。

曾欣盯着他的背影，背脊挺拔，線條硬朗，猶如蒼勁筆挺的松樹。

“你們女生，都喜歡那樣的嗎？”賀豐腳步突然頓住，回頭看向曾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