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間密室和閣樓的原理相同,都是利用人眼估算的誤差制造空間,只是閣樓是高度差距,密室卻是長寬差距。兩牆之間隔不足一丈,放下一張床後,便不剩下多少了。

想來此地和閣樓的機關師是同一個人。黃庭雖然沒來過這裏,但也能猜得出,這座宅子原本亦屬龍宮島所有。蟒部的很多弟子在中原都有僞造的身份,黃素屬于高階弟子,甚至可以在中原成家,若是需要龍宮島的高手建造房邸,只要向龍宮島支付一筆銀錢就能辦到。

被他無知無覺地送到這裏,黃庭主下暗暗生出寒意。黃素弄得這般周密,定然不是幾天做出的決定。

密室的牆上,只有一個小圓孔,圓孔中透出一縷光亮,照在對面的牆上,形成一個光斑。黃庭正躺在牆下的床上,空氣中帶着灰塵的氣息。

越是黑暗,就越是感覺到清醒。

當日的争吵甚是可笑,即便是自己該死,又怎能借黃素之手。

現在黃素對他只剩下恨了吧。

辱人父母,無異于在人臉上掌掴,再深的兄弟感情,也經不起一次次糟蹋。令他意外的是,黃素竟然沒有震怒之下殺了他。或許是因為,黃素一直以為自己中了春藥,自然不放心他就這麽死了。

黃庭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初時受傷的腫脹已經消散,但嘴巴還是無法張開太多。

逐漸習慣光線後,四周已能看得清楚。這個地方想來是蟒部用于被官府圍剿時躲藏的所在,十分狹窄。

他慢慢扶着坐起,卻覺得對後庭的在壓力極大,只能側着身歪在床頭。

茶幾上擺着一碗米漿,早已冷掉了。

這就是他唯一的食物。

在閣樓上時,所有的東西都是幹幹淨淨的,衣上留有熏香,出入有侍女,每頓好幾個菜,而且每個菜都是自己愛吃的。如今留着米漿,固然是因他不能進食,對比以前,卻也是十分敷衍,只是讓他不會死去而已。

他睜着眼睛毫無睡意。

這間密室必然有法子從裏面打開,只是他的腰都像斷了一般,動彈不得,自是不能起身去摸索。

Advertisement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快要接近密室時,卻是停住了,随即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水聲,和一個中年男人的指斥聲:“擦幹淨些,角落處最是要緊,這是以後少爺和夫人的住處,若是不仔細,把你們都發賣了!”

“是。”

衆人齊聲答應,聲音都是女子,而且并不年輕,想來是黃素新買來的粗使婢女。但夫人是誰?難不成是指自己嗎?

黃庭不由得失笑,自覺是想多了。他相貌雖然俊美,但和女子也相差太遠,黃素即便是想把他易容成女子,也要看他配不配合。“夫人”雲雲,多半是這管事的臆測。想必這間是居中的主屋,也是最為寬敞的所在,這才能隔出密室而不被人發現。

腿傷未愈,他聽着隔壁的聲音,更覺煩悶。

黃素不殺他,事情已經超出他的掌控。不過變成今日這般模樣,死不死又有什麽區別?

求死之念一旦滋生,便再也難消除。房間中黑漆漆的,更令他感覺生無可戀。

次日,黃素進來看他時,發現他并沒有喝下旁邊的迷漿,也不動怒,只擰開他的嘴,把那碗已帶有馊味的米漿灌進他的嘴巴,他不由得嗆咳起來。

“李文睿,不要挑戰我的耐性。”黃素冷冷地道,“你下颔骨斷過,若是不慎被我捏移位了,再長合時,會與原來不同。到時你眼歪嘴斜,怕是要壞了你好端端的容貌。不過,你既然厭惡與我,想必也不會想和我長得像了,變醜了正合你意。”

黃庭心中一片冰冷,但他此時不能開聲,若是看着黃素,眼中只怕也有哀求之意,于是只是閉着眼睛,并不答話。

昨日的黃素還會強迫他交媾,但今日的黃素卻是沒有這個意思。他并不認為是黃素看他清醒,會忸怩不安,不敢和他親近,多半是他身上的污跡未曾洗去,每一天都會比前一天臭很多。

這種味道很不好聞,但聞久了也就習慣。多年前他們在江湖上落魄時,比現在更臭的時候都有,但現在黃素眼中毫不掩飾的嫌惡卻是讓他心裏苦澀。

自己身上的污臭可以混若無事,親人身上的髒污也可以毫不在意,但陌生人卻是不必再忍。

“我和橙琅商量過了,她願意接納你。”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黃庭吃驚得雙眼圓睜,一手扣住了黃素的手腕。

黃素淡然看着,目光中盡是譏诮,“對于你們皇族來說,屈居人下,和別的女人共用一個丈夫,大約是不能忍受的事,自己的尊嚴比感情更重要。可是橙琅并不是這樣,她才是真正愛着我。”

黃庭只覺得眼角都似乎有些發痛,但卻是口不能言。否則定要罵這個笨蛋,什麽都懂,偏偏在感情上一竅不通。也幸好他不能說話,沒有洩露出他對黃素仍然不能放下的內心。

光線晦暗,黃素的表情辨不分明:“你雖然不把藥引告訴我,我卻漸覺不需要了。看來你的藥并不高明,藥性會越來越淡。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比落水狗更不如,看了就讓人倒胃口……”

黃庭想笑,卻是笑不出,喉嚨裏湧出腥甜的液體,胸腔裏盡是悶痛。

黃素并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痛苦,已然轉過身,向門外走去。

密室中再次恢複死一般的寂靜和黑暗,腿上的傷處又傳來尖銳的疼痛。

他一定以為黃素對他下不了狠心,所以不斷地給黃素施壓,可是黃素真正對他狠心時,他才知道,這種淩遲一般的苦楚,比死更難受。

***

轎子落在門外,侍女們打起簾子,便有一個宮裝女子徐徐下轎,她伸出柔荑,身邊的婢女秋月連忙上前,攙扶住了她。她身着一襲鵝黃衣裳,翠綠外衫,越發顯得膚色瑩白,嬌嫩美麗。

從龍宮島回來後,她性情變了許多,從昔日的潑辣刁鑽,狡黠多智,逐漸變成了今天越來越沉靜美好的女子,便如新酒陳了幾年,雖然香氣淡了許多,但卻更為醇厚。

由于黃素在蟒部另有要事,所以不能親自來接她,但也按着中原的禮數,請了媒人,又算了彼此八字,将她迎到泉州暫住,到時再選個良辰吉日完婚。

她雖然對黃素說過,兩人少年相識,又都沒有長輩,江湖兒女不必那麽多繁文缛節,但黃素卻說,禮不可廢,雖然他們并不相信這些,但他還是想給她最好的。

這一句話最終還是打動了她。年近雙十,在本朝已是大齡女子,雖然她不介意,但出門時總有人眉高眼低地說些閑話,心裏總有些許異樣。

在龍宮島這許多年來,愛慕她的男子雖多,但如黃素這般真心實意體貼周到的,卻是極少。即便她強煞了去,但在中原,也不得不為此苦惱,有一個男子為她将來打點,又知她來歷,對她尊重愛惜,此生便已足夠。

她雖是這麽想的,但對黃素卻并無多少愛慕之意,答應下嫁也只是為了日後行事方便,但黃素的細致體貼,終于是打動了她,讓她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姑娘,你不擔心嗎?”秋月将她扶進了廂房後,忍不住心事重重地道。

她是橙琅回中原後收的婢女,雖然年紀尚小,卻已頗為麻利,被她引為心腹。

“有什麽可擔心的?”橙琅微微一笑。

“我是看姑爺太标致了,恐怕以後會黏花拈草。”她越說越是小聲。

黃素适才只出現了一面,對橙琅彬彬有禮,俊美非凡,舉止間隐隐有出塵之氣,她身為橙琅的貼身婢女,也不禁胡思亂想起來。這句話表面上是為橙琅擔心,實際卻是試探橙琅的底線。

“我和他自幼相識,他的感情一直十分單純,對我吐露情衷時,也是十分慎重。在這一點上,我自然信得過他。他唯一的缺點,大約便是閱歷不深。若是有哪個不長眼地女人敢借此對他下手,讓他做出後悔的事,我絕不會輕饒。”

秋月看到橙琅有意無意的目光,心下一顫,随即道:“姑娘聰慧絕綸,自是能将姑爺把握得住,只是……奴婢擔心,姑爺說過,他身邊還有一個男寵……”

橙琅輕笑了一聲:“只不過是一個男寵而已,有什麽打緊。我以後是他的正室,難道連個男寵我也容忍不了嗎?以後我有了孩子,他的心思終究會在孩子和我身上,那個人縱然千嬌百媚,縱然處處勝過我,也終究是個外人。”

“姑娘說得極是。”秋月屈膝行了一禮。

在龍宮島多年,論姿色之美,在橙琅之上的兩只手便能數得過來,即便中原還有漏網之魚,還有許多絕色佳人未被龍主們遇到,也很難有可能勝過自己。

她卻是沒想到,這世間終有些許意外發生,黃素和黃庭清白了這麽多年,到底還是有了瓜葛。而黃素對黃庭怨恨交加,完全不願在她面前提起黃庭。

***

翌日,橙琅起身梳洗過後,便聽到有人通報,黃素前來相見。

這個宅子不大不小,其實也用不着通報,不過是黃素擔心她不自然罷了。昨天見面時已是傍晚,倒是不宜多說。雖然黃素一直忙着,但她到時,還是肯盡心陪着她的。

“請他進來。”

橙琅說完這句話時,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鏡中的自己,妝容是否妥帖。

“橙琅昨夜睡得可好?”黃素徐徐進來,臉上挂着優雅的笑意。

“多謝郎君安排妥當,我自然睡得極好。”

“以後喚我名字即可,你我之間,何必多禮?”黃素執起她的手,慢慢收攏。

她想掙脫,卻是被緊緊握住,心裏飛快閃過一絲羞惱,白了他一眼:“登徒子,什麽時候臉皮這麽厚了,是和你哥學的嗎?”

黃素的臉色微微一凝,随即淺笑:“他是他,我是我。橙琅這般聰慧,自然看得出我和他的區別。”

橙琅自己打量他片刻:“你好像變了很多。”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嗎?”

橙琅想到自己,深受皇恩潛入龍宮島,到頭來未建寸功,好在留得一條性命。如今自己的心性也與昔日大為不同。不由心有戚戚,低嘆了一聲。

別人看她性格刁蠻潑辣,只不過是因為有人寵愛,如今黃龍主嫌棄她曾是奸細,就連今上也用不着她,她再是任性,又有誰縱容?

黃素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柔聲道:“不管橙琅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喜歡了。”

“油嘴滑舌,不正經。”橙琅斥了一句,卻是并不生氣。黃素的神情十分真摯,完全不像龍宮島那些心術不正的愛慕者。

“我今日前來,是想請橙琅去郊外踏青,不知橙琅可有空閑,搭理我這個不正經的人呢?”

觸到他春水一般的眼睛,饒是橙琅見多識廣,也不由得面上一熱,低下頭去,輕聲答應了。

這間宅子離城外不遠,黃素又早有準備,讓人牽出兩匹駿馬,看到橙琅目光煥發出異樣的神采,他便知自己賭對了。橙琅生性張揚,如今只是收攏了天性而已,其實還如以往一般活潑愛動。

調戲橙琅,對橙琅提出邀約,這在以前幾乎是不敢想、不敢做的事,如今卻是十分自然地做到了。心跳得極快,幾乎無法鎮定下來。

他想擁抱橙琅,對她訴說心中的喜悅,但還是忍住,手不經意地碰觸到腰間懸的長劍時,才靜了下來。

他在劍術上下過無數苦功,所以手握這柄熟悉的長劍時會産生強烈的安全感,但橙琅畢竟不是對手,他以後一定要把這個小習慣戒掉。

也難怪李文睿和橙琅一直把自己看成孩子,只有孩子才會為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吧。

兩人并沒有帶上小厮,并辔而行。

橙琅在龍宮島時難得騎馬,回中原後,礙于旁人眼光,騎馬更是少有,如今與未來夫君共同出行,不由一陣快意,笑聲如銀鈴一般,人卻是縱馬先行了:“能追得上我,算你本事!”

黃素笑吟吟地,也不多言,催馬趕了上去。

這一日過得飛快,玩樂過後,回了城,兩人在附近的酒家用過晚飯,竟是快到了戌時三刻,街道上十分安靜,夜涼如水,只聽到馬蹄噠噠的聲音。

“素素,你怎地不說話,是心裏有事嗎?”

“沒有,我只是有些累了。”黃素淡笑道,“這段時間蟒部的事情多了些。”

“你怎地不早說?若我早知道的話,我們就不在城外耽擱了。”橙琅也不疑心,加快了馬速,往宅邸而行。

黃素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微微一笑,面上卻若有所思。

他已決定,将所有信任交付于這個他愛慕的女子,但到此時,卻真真切切地覺得,橙琅和那個人相比,還是有一些不同。若是那個人,想必會假惺惺地問他蟒部究竟有什麽事,要不要幫忙罷。

走到這一步,他不應再去想當初。既然所有的都是幻夢一場,他也不能讓李文睿白白恥笑。

他送了橙琅回房,到廚房拿了些吃食,往主屋行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此時已到深夜,連廚房都睡下了,自是不可能為他準流食,但願那人下颔骨好些了,不然只能囫囵吞下去。

他送飯到密室,看到那人躺在床上,便把碗放在床頭,随意看了一眼,卻見那人是睜着眼睛的,不由心口一跳,本想轉身離開,一時卻像定住了一般,無法移動。

他內功深厚,在黑夜處自然能視物,只是從光明處進入黑暗,還是需要一段時間适應,如今看得分明,這人面色蒼白,嘴唇幹裂,卻是足有一天滴米未進,而在一天前,吃的也只是一碗半馊了的米漿。

被李文睿騙得這麽慘,他對他恨之入骨,但更恨的卻是他自己,恨自己為什麽不能對他絕情。往日的虛情假意殘存在回憶中,反複折磨着他,只有面對橙琅時才能暫時忘記。可是被欺騙得這麽深,他已經無法再把所有的信任交付任何一人,即使那個人是橙琅。

如果……能殺了他就好了。

黃素站在那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似乎感覺不到他的殺手,床上的人虛弱地張開幹裂的嘴唇:“有燈嗎,好黑。”

黃素先是以為自己聽錯,一個渴了那麽久的人,居然不是要水,而是要燈,但想到黃庭內功被制,目力自然不行,心情便安穩了許多。

他看不見自己,那麽自己就是安全的。

“好,我給你。”

這句話不知怎地,聽起來十分別扭,好像有別的含義似的。但他并不想被這個人看出,自己對他仍有欲望,即便這人落魄得不成人形,薄薄的衣裳覆在他修長勻稱的軀體上,受傷的一條腿彎曲成奇怪的姿勢,完全沒有當初半點性感之處。

明明今天與橙琅出去,自己的身體完全沒有反應。或許是他給自己下的藥還沒有完全褪去。

他不願多想,旋即出了密室。

卧房已打掃幹淨,牆和整個書櫃一體的,推開門時,整個書櫃都會移動,以李文睿現在的力氣,卻是無法推動的了。家具和床都已擺好,但櫃子中空無一物,他回到自己的房中,找了油煙和火折子,猶豫一下,帶上了自己房中的一壺茶水。

回到密室時,那人已經睡了,鼻息徐緩,像是忘了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麽。

黃素登時湧起一股莫名的怒意,把油燈重重放在茶幾上,擔着那壺茶水轉身就走。

***

感情的确是需要培養的。

數日後,黃素和橙琅雖說稱不上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但也十分融洽,由于彼此都沒有親人,即便成親請客,也不會有多少人來,他們也就決定一切從簡。

這一日,黃素送了橙琅一套金頭面。這種金飾,橙琅自然見得多了,但發現這套金飾十分特別,便拿了一支九鳳簪子在手中把玩。

黃素約橙琅出行,橙琅嫣然一笑:“天天出門,也沒什麽意思。”

黃素斟酌了一下,道:“我是想你一直處于閨中,必然會有些悶了。”

“你天天帶我出去,我還當你宅子裏藏了什麽,不想讓我看到。”橙琅笑道。

“我豈會是那樣的人?”黃素輕柔地道,“那個人逼着我和他在一起,我不也告訴了你嗎?”

“這倒是。他叫什麽名字,你還沒告訴我呢!”

“一個上不了臺面的男寵,提他做甚。我已将他安置在外面,你不必擔心他會惹是生非。”

“外室?”橙琅掩口輕笑,“若是別的女子,知道你還沒娶妻就納了妾室,怕是不肯嫁給你。”

“我是不會瞞着橙琅的,而且橙琅寬宏大量,也必定會原諒我。”

“聽聽,你就是吃定了我什麽都見過,不與你計較。”橙琅笑罵了一句,瞟了他一眼,“說起來這宅子這麽大,你還沒帶我看看。”

“以後有的是時間長住,有什麽可看的。”黃素碰觸到橙琅若有深意的眼神,便改口道,“若是你想看,我便帶你去看好了。”

橙琅将簪子遞給黃素:“這支簪子很美,幫我插一插。”

黃素微微颔首,細心地幫她插上,仔細打量一會兒,才道:“果然很美,不枉我差了人,費了一個月的時光打磨。”

“你是邀功嗎?”

“不敢。”黃素微笑道,“此乃分內所為。”

兩人說說笑笑,相攜出門。

橙琅并沒有纏足,所以行路無礙,但在內宅,有家丁仆婦在,她卻靠着黃素而行,輕挽着黃素的手。黃素卻覺得十分緊張。

因為最先看去的,就是男女主人的居處。

橙琅轉過頭看他,目光盈盈:“怎麽了,你手上都是汗。”

黃素十分拘謹,低聲道:“因為是你第一次挽我的手。”

橙琅面頰竟是紅了,放開了他。

房間裏貼了大紅喜字,錦被和鴛鴦枕都已放好,其他東西只等着洞房花燭夜時一齊準備。

橙琅掃了一眼,低聲道:“怎麽連家俱都用紫檀,我們過日子的,不必這麽奢靡。”

“不,我的橙琅值得最好的。”

看到黃素深情的目光,橙琅的嬌軀一顫,仰起臉看他:“你對我這麽好,我真不知如何相報。”

“傻丫頭,你是我的妻子呢。”黃素柔聲道。

他雖然心不在焉,但神情卻是無比溫柔,感覺另外有一個自己,在冷冷地旁觀,看着他怎樣堕落成一個口是心非的人。

不,怎麽能叫堕落呢?他這麽做才是對三個人最好的,難不成要手忙腳亂,心虛地掩飾,然後被目光如炬的橙琅發現只有一牆之隔的李文睿?

即便他此時有些許分心,終有一天,會待橙琅真心真意,沒有一句假話。到那時,他或許能夠坦然對橙琅說出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吧。

橙琅忽地湊到他面頰,飛快地親了他一親。他直覺地摸着那個微微濡濕的地方,向橙琅看去。

橙琅細聲道:“素素,你是世上第一個待我真心的人,以後你要是離我而去的話,一定請先告訴我,好嗎?”

從未有過的哀求令黃素心下一軟,将她抱在懷中:“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橙琅笑了一聲:“你我在龍宮島中,見了那麽多的悲歡離合,哪裏還能相信什麽永遠。只要你不随随便便地離我而去,證明我在你心中有過一個重要的位置,我便滿足了。”

“不會的,不會的……”黃素喃喃地,低頭吻上她的嘴唇。

當吻住了橙琅,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登時吃了一驚,退了一步,恭謹有禮地抱拳行禮告罪,惹得橙琅咯咯輕笑起來。

“還是紫蛟呢,怎地還般單純。”

橙琅雖是這般說,但心裏反而安定了幾分。若黃素變得滿口甜言蜜語,舉止輕薄,她才真要擔心。

男人總是不可能有趣又老實的,有趣的難免不老實,老實的定然不有趣。但黃素絕對是其中一個例外。他不敢想像,一個俊美的少年在島上這麽多年,竟然還能保持赤子之心。

到底是什麽讓他能一直這樣?難道那個太子後人,真的是真心實意地護着他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