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府
南宮若塵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抵唇輕抿,想起下山時聽到的話,問道:“今日那些刺客……”
“……蒼離派來的。”
提起那人,蒼翊面色微沉,頓了頓道:“他本不該如此沉不住氣,只是他太過看重那個位置,又以為皇兄疑心于他,你是他最大的隐患,我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想不到他還真的來了。”
蒼離的行動比起前世提前了許多,南宮若塵知道,是蒼翊不顧一切救他引起了蒼離的警惕,盡管現在他借着皇帝的勢讓蒼離不敢動他,這也不過是暫時的,說到底還是自己連累了他……
蒼翊見他不答,低頭沉默的樣子,害怕他又胡思亂想,伸手輕撫他的臉将他的頭擡起來看向自己,深邃的眼神有些複雜他看不太明白,掩去心中的點點挫敗,用大拇指摩挲他的眼角道:“沒之前好看。”
“……”
南宮若塵愣了一瞬,臉有些緋紅,不是因為蒼翊的話,只是他倆現在的狀态有些暧昧,不自然地撇過頭看向窗外。
掌心內的觸感突然消失,蒼翊有些小小的失落卻也說不得什麽。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前世瑾竹從不輕易以真容示人,在他面前雖不避諱卻也從來不給他碰,他不止一次地想象過,舍掉那些紅痕後那張臉會是怎樣的絕色,如今見到了卻要用另一張平凡的臉遮蓋住,要他如何甘心?
只是再不甘心他也無可奈何,什麽事都比不上瑾竹的安全來的重要。
南宮若塵看着窗外失神,抵在臉側的指尖似有若無地輕輕觸碰,臉上已然沒有了往日硌人的凸起,卻還是讓人感到莫名的心悸。
許是前世留下的陰影太甚,南宮若塵對自己的臉很是敏感,過去了這麽久,他已經忘了當時是哪兒來的勇氣将自己毀容。
或是對生存的執着,或是為皇妹報仇的執念,而這些在生命的最後似乎也被他輕易的舍去了……
正沉浸在回憶中,胸腹間猛的一陣刺痛讓他渾身一僵,疼痛轉瞬即逝仿佛錯覺一般,但南宮若塵身為醫者,各種猜測出于本能地湧上腦海讓他不由的蹙眉。
蒼翊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卻明确地感受到了他身體的僵硬,整顆心瞬間提了起來,忙走上前去。
“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Advertisement
蒼翊的聲音将南宮若塵的思緒拉回來,聽着他語氣裏明顯的緊張,微微放松了身體:“有些不适,許是今日累了些,你別擔心。”
聽說沒事蒼翊才放心了些,想了想今日爬山運動量的确大了些,又在馬上奔波了許久,他身上的傷才剛好不宜出來太久,不禁有些懊惱:“是我疏忽了,我們回去吧。”
“嗯。”南宮若塵将推開的窗戶關上,站起身準備離開。
頤都城內人來人往且大多數人都認得翊王,不能如城外一般兩人共乘一騎,蒼翊又不放心他一個人,便讓人備了輛馬車,直接從茶樓回去王府。
車內自然比馬上要舒服許多,南宮若塵剛上馬車就磕上了眼,蒼翊以為他是累了,将人拉過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裏,南宮若塵沒有拒絕,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卻完全沒有睡意。
街道上很是熱鬧,叫賣聲,交談聲,路人行走的聲音以及車輪的轱辘聲和馬蹄聲,都清晰地傳入耳朵裏,有些嘈雜,卻是他曾經最愛聽的聲音……
突然車外一聲嘶鳴聲似是馬兒受驚了,緊接着車身一陣劇烈的搖晃,蒼翊下意識地将懷中的人摟緊,直到馬車平穩下來确認他無恙,才沖着車門外問道:“怎麽回事?”
“回王爺,前面有輛馬車沖過來驚了馬,請王爺恕罪。”
被擾的翊王很是不滿,安置好南宮若塵,掀開簾子走了出去,滿臉陰鸷:“何人的馬車?怎會無故驚了本王的馬?”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一個小厮迅速跑上前在蒼翊的馬車旁跪下:“小……小人是武安侯府的,我家小姐的馬車本來好好的,不知怎的車輪突然塌了驚了馬,不小心沖撞了您,王爺恕罪啊……”
聽說是武安侯府的人蒼翊臉色緩和了些,依然皺着眉頭,看向那小厮身後已經有些傾斜的馬車,還未開口,便有一丫鬟下車将轎簾掀開,一個臉戴面紗的姑娘從轎內走了出來。
那姑娘頭上一枝冰藍色蘭花珠釵很是顯眼,乳白色柔娟曳地長裙外罩珠釵同色的梅印對襟紗衣,優雅的自對面走過來,福身行禮,落落大方道:“臣女方蘭雪參見翊王殿下,無意驚了王爺大駕,望王爺恕罪。”
“……是你?”
聽聞是武安侯府時他便不打算追究了,此時見轎中的人竟是方蘭雪更是驚訝,前世虧欠了她,本以為今生不會再有交集,卻不巧在這街上撞了個正着,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轎簾,回頭發現那人還半蹲着未起身,立馬道:“起來吧,既是無意,本王也無礙,此事便作罷了。”
“謝王爺。”方蘭雪起身,看着身後壞掉的馬車犯了難,廢車立在道路中間擋住了翊王回府的路,而她此次并未帶侍衛出門,這麽大一輛馬車要她如何移開……
似是看出了她的難處,蒼翊取出一塊令牌遞給自己的小厮:“去京兆府找人把道路清開,另外找一輛馬車送方姑娘回府。”
“是。”小厮得令快速離開了。
方蘭雪感激地看了蒼翊一眼,眼中驚豔還未褪去,那道修長的身影已經回到了馬車中。
街道旁圍觀百姓的議論聲響起,不過這些不是馬車內的人所關注的。京兆府離事發地不遠,很快便有人将廢掉的馬車移開,小厮駕着馬車繼續往翊王府駛去。
方蘭雪也坐上新找來的馬車回了府。正主走了,沒了戲看的百姓也就紛紛散去了,只是街道旁一條隐秘的巷道裏,一個身影走出來,盯着離去的馬車看了半晌便消失不見了。
再次踏上王府前的白玉石階,南宮若塵的心裏五味雜陳,都說重逢恍如隔世,若是真的隔世,又該如何?
剛進王府,淩雲正為今日活捉的兩個刺客犯難,只得向蒼翊請示,其實于他來說見與不見都沒什麽所謂,但有些事還得去走個過場。
吩咐了鐘叔帶南宮若塵去他前世居住的小院,自己便帶着淩雲去了密室。
南宮若塵跟在鐘叔身後,前世種種浮現在眼前,越過正門,穿過九曲回廊,停在蓮池中央的亭子上,池中蓮葉早已沒了蹤影,露出水下的墨綠水草,一群錦鯉在水草間來回穿梭,肆意嬉鬧。
擡頭順着亭臺對面望去,竹意閣三個字眼映入眼簾,南宮若塵的心中泛起一絲異樣,輕聲問道:“竹意閣……是何時改的?”
起初是叫行雲閣的。
“幾天前便改了。”鐘叔對這位神秘的公子很是好奇,見他對王府很是熟悉的樣子,不由得多問了句:“恕老奴多嘴,公子以前可曾來過王府?”
“……”南宮若塵愣住,一時感慨竟說漏了嘴,暗自警醒了一番,歉意道:“……我記不清了。”
鐘叔笑了笑,南宮若塵重傷他是知道的,如此也只當他是記憶有損,不再多問。
繼續走在前面帶路,南宮若塵跟在身後,計算着到自己的小院還需要多久,一路無話。
“公子自己進去吧,此處王爺不讓我等踏入。”鐘叔在院門出停下,微微躬身說道。
南宮若塵應了一聲也不說什麽,前世他自我封閉,排斥任何人的接近,蒼翊便下令未經他許可任何人不得進他的院子。擡頭看了看院門頂上熟悉的“清芷榭”三個字,擡步走了進去。
推開門,院裏的景色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鵝卵石鋪成的小道自圓形院門延伸到臺階處,高大的磚築院牆,牆沿下砌築鬥拱。牆角放置着幾盆海棠,九月正是海棠果期卻并沒結什麽果,那張小小的石桌依然立在那,一旁只有一條長凳。
讓南宮若塵驚訝的是房門最近的那片小竹林,曾經的竹林是他自己培育的,這本該空着的地卻已經有了新竹。走近了看才發現,這片竹林并不是前世的桃絲竹。
竹枝修篁嫩條,對抽并亂,皆兩兩相對而生,是為相思竹。
南宮若塵素來愛竹,故而母妃故去那年為他取字瑾竹,他曾疑慮,為何他未曾及冠,母妃便急于為他表字,想來早在那時,母妃就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也說不定……
相思竹,寄相思。
看着眼前生機勃勃的相思竹,伸手輕撫竹葉,思緒輾轉。
蒼翊對他傾心相待,奈何自己太過偏激,縱使為他動心,卻不信他的真心只付自己一人。若是早些看開,又何至于最後那般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