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邊關

慶元十六年,月華國為保邊境安定,派安和公主前往離洛和親,令月華國四皇子為送婚使,不料送親途中遭山匪劫掠,送親隊伍聯動離洛軍士雖将安和公主救出,然四皇子南宮若塵卻被山匪所害,屍骨無存。

事發後兩國曾派人在事發地四處搜尋打探,皆了無音訊,是以便以為四皇子早已身亡。

而前不久卻有人傳信皇宮四皇子還生的消息,禁軍骁騎将軍羅序接到命令潛入離洛帶四皇子回國,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那道白色身影出現在眼前時,卻仍是有些震驚。

視線輕移,落到另一人身上,那人頭戴玉冠,一身黑色華服,腰間一條精致的暗紋腰帶緊束,随身飾物極少,着裝潔簡也仍掩不住周身的華貴之氣。

那人微微側頭正與身旁的人說着些什麽,眉宇間笑意盡顯,似乎心情頗佳。

“那人是誰?”

“是翊王,離洛現如今唯一的親王,慶元帝的同母胞弟,此次任朝廷欽使到此查探災情。”

郡府門前有小厮趕來一輛馬車,看着熟悉的身影撐着另一人的手悠然鑽入馬車。相處極為親近,羅序疑道:“此人與四皇子的關系似乎非同一般。”

“據屬下得到的消息,四皇子能夠撿回一條命,全憑翊王傾力相救,四皇子失蹤的這段時日,也一直是住在翊王府內,這翊王府的下人對四皇子是恭敬有加,奉為座上賓一般對待。”

“……”羅序聞言默然,他們分屬兩國,南宮若塵受他百般優待,是否已将自己的真實身份告知?正思索間,突見馬車駛動,正朝着這邊行來,忙将身體後移隐入了巷道內。

馬車行近,車簾輕輕晃動,依稀可見安坐于馬車內的兩道身影,眼見着馬車漸行漸遠,羅序眼中異色閃過:“派人跟上這輛馬車,若有消息立即禀報,切勿輕舉妄動。”

“是。”

長長的街道上人來人往,數道人影悄無聲息出現随即沒入人群,不見蹤影。

“好端端的怎的突然要出府?”

布置精巧的馬車內,一方小幾,兩人分兩側而坐,小幾上平穩放置着一套茶具,馬車搖晃引得茶杯內水光蕩漾,模糊了水中倒影。

“索性無事,便出來走走,整日悶在郡府裏,可莫要憋壞了。”蒼翊微笑,自到了郢州,不論是刺史府還是盧陽郡府,除了公務所需他們一直不曾出過府門,如今一切塵埃落定,也可以放松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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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若塵默然,端起茶杯輕抿。前世經歷種種,使得他自我封閉,他遠離喧嚣,避諱人事,漸漸地便也習慣了靜室獨處,故而常日如此他也不覺有甚,可他卻忘了,蒼翊與他不同,翊王不問朝政,自小風花雪月,從來不肯安分地待在府裏,也多虧了近日瑣事繁多,縱然未曾出府,倒也過得充實。

兩人各懷心事,都不再多話,馬車行得平穩,街道上喧鬧聲四起也都無人顧及,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車輪絆倒了什麽,馬車一陣晃動,驚醒了心思各異的兩人。

南宮若塵回神,忽覺四周有異,百姓的聲音已幾不可聞,掀開車簾一看,不由得微驚:“這個時辰出城作甚?”

車外城牆近在,俨然他們已至城邊,只是城門與他們抵達盧陽時所見的不太一樣 ,他們自北城門而入,這裏似乎是通往邊境的南城門,但蒼翊絕不可能帶他去往邊境,又為何要出城?

蒼翊但笑不語,顧自飲茶。看他這幅模樣,南宮若塵便知他這是不準備告知了,遂也歇了追問的心思,只是馬車走的越久,他心中越是疑惑,出城後不遠,他們似乎就一直在上行,且路面越發的不平穩,馬車也搖晃的厲害,就在他忍不住想再次掀開車簾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王爺,公子,到了。”

南宮若塵一直有意無意地注視着蒼翊的神情,車外小厮的聲音傳來,突見那人眉頭微挑:“走吧,下去看看。”說着便率先鑽了出去。

南宮若塵無奈,只得跟着跳下馬車,這裏似乎是一座山頭,他們站的地方很是寬闊,擡眼看去,那不遠處竟是一處斷崖,南宮若塵忽然心頭一震,下意識看向身旁的人。

“這是……什麽地方?”

蒼翊仍只是笑,拉住他不由自主捏緊的手掌,朝着斷崖處走去。駕車的小厮将馬牽至樹幹前拴住之後便沒了人影。

南宮若塵心念急轉,已大致猜到了蒼翊帶他來此處的用意,可當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卻仍舊忍不住瞪大了雙眸。

這處斷崖地勢頗高,光滑的崖壁極為平整仿若生生被人削去了另一半,崖下群山環繞深不見底,團團雲霧飄渺,空曠而又落寞,只是讓南宮若塵震撼的卻并不是這可嘆的盛世奇觀。

穿過群山望去,那熟悉的瞭望臺在雲霧間若隐若現,雖然極其細微,卻叫人無法移開視線,他松開握住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幾步。

蒼翊站在他身後,大風突起,那一襲白衣随風揚起,衣袂飄飄仿佛下一刻便會消失不見,蒼翊莫名心中一緊,靠上前去從背後将人緊緊擁住。

南宮若塵收回視線,低首垂眸,看着緊箍在自己腰間的雙手,輕聲道:“為何帶我來這?”

蒼翊搖頭,将下巴擱在那人肩上,直視前方:“那是你的故國,我不能帶你回去,便只能如此了。”

他又補充道:“我不會放你回去的。”

明明是這般強硬的話,卻又處處透露着不安,南宮若塵輕嘆,擡手覆住腰間的雙手,倚靠在身後人的懷裏,順着他的視線,交界的嘉南關分明遙不可及,又似近在咫尺……

接下來的幾日,蒼翊也沒再提過要出府的事。

赈災之事接近尾聲,所有細節皆需記錄歸檔,而這些都必須要交由欽使過目,一份又一份的卷宗接連送往蒼翊居住的院裏,如此別說是出府,就連院門也甚少出過。

“你若無趣,便出去走走吧。”

桌上卷宗一大摞,南宮若塵坐在桌前一手翻閱卷宗,一手執筆記下重點,這些本是另一人的公務,現在倒成了他一人忙活,而閑下來的那人則靜坐一旁,單手托腮甚是惬意。

“瑾竹替本王處理公務,本王怎能扔下你一人,獨自逍遙呢?”蒼翊一笑,拿起桌旁放置的硯石開始磨墨:“我素來讨厭這些繁瑣複雜的東西,幸得有你。”

蒼翊本是随口一句感慨,無奈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南宮若塵下筆的手微頓。

若沒有他,蒼翊本不需要淌這趟渾水,他仍在頤都城內做他的閑散王爺,就算慶元帝薨逝皇子繼位,他無權無勢卻貴為皇叔,新帝也不會為難于他,他便可不缺榮華富貴安度一生,只是現如今卻……

“瑾竹……瑾竹?”

面頰被人輕碰,南宮若塵一驚,側頭發現蒼翊正一臉不解地望着自己輕笑:“這般出神,在想什麽呢,可是累了?”

南宮若塵搖頭,垂眸才驚覺自己一時失神竟将墨跡蘊在了卷宗之上,忙将筆尖撤了回來。

“來,給我。”蒼翊靠近取過他手裏的筆:“你歇會兒,我來。”

寫了幾個時辰,南宮若塵也的确有些累了,蒼翊自己願意,便也由他去了。

污了墨跡的那份卷宗被單獨取過,南宮若塵正要擦拭,看到卷宗的內容不由頓了頓:“那些缺失的赈災銀兩……”

“嗯?”身旁的人聲若蚊絲,蒼翊一時沒太聽清,一眼瞥見卷宗內容才明白過來,嘴角笑意微變,冷哼道:“銀兩,自然是誰吞的便讓誰吐出來。”

見他笑得狡黠,便知自己多慮了,遂又埋頭到桌上那堆積成山的卷宗當中。

蒼翊剛處理完手中的一份,再取另一份時卻發現卷宗裏多了些東西,哪些該過目的,哪些要記錄的,都标注地清清楚楚,覺得驚奇,偏頭看去,果然身旁的人正拿筆加以批注。

側顏眉目如畫,加之那認真審閱的神情着實讓人移不開眼。蒼翊見過最多的便是他始終如一淡漠平靜的模樣,時常會去想象不曾遇到之前,他在月華時會是什麽樣子,或許就如現在一般,美好的讓人忍不住靠近……

陽光自窗口入室,透過縷空的窗門在地上印出點點紋路,屋內靜谧如斯,時而響起紙張翻閱的聲音,起先覺得枯燥乏味的翊王殿下,此時的嘴角卻泛起掩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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