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叔侄

光明正大地造訪三皇子府,無論前世今生,蒼翊都是第一次。似是知道他會來,早有人候在府外,迎了他的馬車。

被人一路領到正廳,蒼翊便直接坐在了主座上,很快有人奉上茶水和幾樣精致的點心,他如此明目張膽地來到這裏,自然不用擔心會有人下毒,端起茶盞輕抿。

坐了沒一會兒,房門被人輕輕推開,正主走了進來。

蒼離一襲簡單的墨色長衫,發絲以一頂白玉扣冠束起,一張臉倒也長得清俊,看起來頗有幾分儒雅之意,他看着坐在上位的人,恭敬道了一聲:“皇叔。”

蒼翊瞥他一眼,并不領情,将茶杯放下道:“人呢?”

蒼離在一旁坐下,似笑非笑:“皇叔說的是誰?”

同左麒一道失蹤的,還有淩雲。

蒼翊定定地看着他,并不答話。

一陣詭異的沉默,蒼離又顧自說道:“皇叔你可知道?侄兒自小便一直很羨慕皇叔,生于皇室卻能遠離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活的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皇叔若是願意,一輩子都可過的輕松快活,只是侄兒不太明白,您為何要趟這一趟渾水呢?”

說到最後,蒼離嘴角的笑意漸漸斂去,經歷了這麽多事,他們之間早已沒了叔侄情分,許多事也都是心知肚明,根本不再需要這些表面上的虛與委蛇。

見他直接挑明,蒼翊卻突然笑了:“本王所做之事皆是皇命,何來本王要趟這渾水一說?”

蒼離輕笑,對他的這番話并不相信,起初他也懷疑蒼翊的所有行動都是皇上下旨,然而自翊王府異動那日起,慶元帝待他的态度與往日并無分毫差別,若他真知道了那些事,縱使他再會僞裝,也不可能沒有一絲異樣。

“皇叔不必急着否認,你既然到了這裏,想必也不想空手而歸吧?”

“你想要如何直說便是,用不着如此拐彎抹角。”蒼翊抿了口茶,語氣略有不耐卻又不顯急切。

見他如此雲淡風輕的模樣,蒼離眼中有異色閃過,那時在獵場,他只是稍加試探,便令蒼翊勃然動怒,他若真的只是嫉惡如仇,又怎會如此沉得住氣。

似有什麽在腦中一閃而過,蒼離微微眯起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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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今日失蹤的人是南宮若塵,蒼翊還能如此淡然嗎?

想了想他又暗自将這些想法否定,他們相識不過數月,蒼翊縱然對那人存了別樣的心思,也不可能為其如此不顧一切……

壓下心中的不憤與疑慮,蒼離道:“侄兒也不需要皇叔為我做些什麽,你要的人如今在我手上,不如你我叔侄就做一筆交易,皇叔以為如何?”

“有何區別?”蒼翊嗤笑:“你特意要本王來你這府中見面,豈不就是為了讓旁人以為,本王與你是同一道上的?”

小心思被拆穿,蒼離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接着道:“皇叔所知曉的那些事,我希望皇叔能将它們全都埋在心裏,永遠的爛在心裏,如此的話,侄兒便将人安然送回,且皇叔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人在你手上又怎樣,你敢動他?”

醫聖左彥的徒弟,以蒼離如今尚未穩固的地位,再樹仇敵于他不利。

“一個不能動,不是還有另一個嗎?皇叔可是要與我賭?”

蒼翊垂首轉動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面露猶疑,左麒他不敢動,可淩雲卻……

見他開始猶豫,蒼離又道:“那些事說出去于你并沒有絲毫益處,這交易做是不做,皇叔還是好好斟酌一下。”

的确是沒有任何好處,兄弟反目不說,最終連自己的性命也丢了去。

蒼翊頓了頓,忽然擡頭對上蒼離的目光,冷聲笑道:“你所說之事,是指與月華國勾結,假扮山匪,圍殺和親隊伍?還是偷龍轉鳳,私自囚禁他國皇子,□□皇嫂,殘害人命?又或是圈養蠱蟲,謀害皇親,陷害忠良?”

蒼離聞言神情一僵,面色驟沉,蒼翊每說一句,他的臉色便随之陰寒幾分,随意放置的手緊握成拳,眼裏滿是寒霜。

“于我雖無益,于你卻是致命的,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本王雖然不齒,但若損的是你,我也不介意做上一回。”

蒼離咬牙:“……你果然知道。”

“知道又如何?”蒼翊直視他的眼睛,方才的笑意蕩然無存:“蒼離,你以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卻也該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是他告訴你的?”

蒼翊默認。

“他竟連這些事都告訴你?”蒼離眼中寒光閃爍,卻又突然笑了起來,面帶嘲諷:“怎麽?他這是走投無路,想利用你來報仇不成?”

蒼翊鳳眸微沉,蒼離此話中挑撥離間之意尤為明顯,皇室中人,多疑是天性,若換了常人,只怕明知道是計,也很難不中計。

“你做過什麽你自己最清楚不過,即使沒有他,本王亦不會袖手旁觀。”

“那又如何?”撕下最後的僞裝,蒼離面目變得猙獰:“你知道了又能怎樣?沒有證據,又有何人會信你?而你私藏敵國皇子,人就在你的府中,就是鬧到父皇面前,你覺得,他會信誰?”

“證據?”蒼翊輕笑,緩緩從主位上站了起來,走近蒼離道:“那你可還記得……安和公主?”

“……”方才還有恃無恐的笑意微斂,蒼離雙眸一沉:“那消失在亂葬崗的屍體,竟也是你做的?”

不可能,那時候蒼翊根本不曾見過他們兄妹……

“是又如何?只要能證明真正的安和公主已死,如今在二皇子府中的冒牌貨勢必就會暴露,到那時,你覺得你父皇……會信誰?”

蒼離心中錯愕至極,死死地盯着正俯視着自己的人,眸色暗沉:“你想怎樣?”

“怎樣?”蒼翊忽然起身,走近蒼離面前直視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道:“自然是……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好啊,不過要讓皇叔失望了,這要血債血償的,可不是我啊。”

陰測測的聲線入耳讓人極為不适,蒼翊皺眉:“……你什麽意思?”

見蒼翊面色一變,蒼離竟莫名感到一陣快意,他忽然平靜下來,笑道:“我是什麽意思你何不回去問問你府中那人,你問問清楚,看那女人到底是如何死的?”

空氣有了一瞬間的凝滞,蒼翊腦中嗡地一聲,看着蒼離一臉諷刺的笑容,只覺得再也待不住,轉身欲走。

“皇叔這就要走?”

走近房門的身影一頓,蒼翊頭也不回地說了句:“她縱然不是你所殺,卻也是因你而死,這筆賬,本王記着。”

看着人影消失在房門口,蒼離臉上的笑迅速斂去,手邊的茶盞被狠狠地掃落在地。

……

思緒紊亂地回到王府,蒼翊徑直往清芷榭走去,未至院門便能聽到陣陣笛音傳出,身形微怔,他下意識便走近,背靠在了院牆邊上,悠然笛音入耳,緩解了他滿心的憂慮。

待一曲終了,他才起身推開了院門。

聽聞腳步聲靠近,南宮若塵放下竹笛,一雙美目輕擡,待人進了房門,起身替他取下披風挂在了木架上。

冬日裏天色暗地很快,眼見着夕陽剛到山頭,街頭的百姓就都急着收拾攤位,白日裏喧鬧的街道迅速安靜一下,陣陣寒風呼嘯,使這空曠的街道越顯凄清。

剛剛入夜,孤寂的許久的大皇子府,有人悄然潛入。

“你說他之後去了三皇子府?”

“是,奴婢親眼所見。”

書房內,蒼烨借着微弱的燭光在案桌上提筆,桌前站着一名女子,正是今日在宮門巷道裏攔下蒼翊的那人。

“看來今日以箭相邀的,便是三皇子府中的人了。”蒼烨笑了笑,案桌上的畫作最後一筆落下,緩緩擡首:“翊王何時走的?”

“臨近酉時,走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似乎急于回府。”

“是嗎?”蒼烨只微頓了一瞬,便低頭去整理案桌上的宣紙筆墨,神色不明。

“主子……約見翊王殿下的事,是否還……”

“再過幾日吧。”

“……是。”

整個頤都城內看似平靜,卻又波濤四伏。作為蒼離心中的交易籌碼的兩人,此時還在冰冷的暗室中發愁。

肢體的束縛解開之後,左麒也吸取教訓不再吵鬧,只等着石門再次開啓時借機逃出去。

而事實上他們也的确是出了暗室,在有人進室內送飯菜時,偷襲了那人逃出了石門,可出來之後才發現他們不過是将自身的牢籠擴展了一些地方而已,在暗室之外仍舊是一處密閉的空間,沒有門窗,也沒有一絲光亮。

“喂,剛剛那人你打死了嗎?沒死的話咱弄醒他問問吧。”徒勞地忙活了半天的少年,一臉頹然地靠在了石壁上。

淩雲拿着那人帶進來的燭燈,聞聲搖了搖頭:“沒用的,那送飯的人屬下查探過,若屬下猜的不錯,這人是啞奴,根本不會說話。”

“啞巴?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在這等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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