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徐青燃暫時沒法思考, 憑本能回的電話。

他有點生氣, 還有點迷茫,這種迷茫很複雜,摻雜着許許多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就是不爽。

“周睚。”他把周睚的作業和草稿本整理到一塊, 神色晦暗:“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這個道理爸爸得教會你。”

“哎,龍獅。”

劉承遠一大早收拾完, 拎着單詞本準備去晨跑,就看到龍獅拎着早餐袋子往徐青燃的宿舍門把上挂。

劉承遠走過來:“好不容易廣播歇菜一次, 你怎麽起那麽早?”

“生物鐘生物鐘。”龍獅說着打了個哈欠, 走到對面把另一個早餐袋挂在周睚門把上。

“哇——賢惠。”

劉承遠嘀咕着, 從後面抱住龍獅的肩:“小天使一大早上送愛心……我記得皇上好久沒讓你送過早餐了, 平時他不都是喊睚哥一塊下去吃早餐嗎?”

龍獅也很好奇這個問題。

他們兩推推撞撞走到樓梯口下去,龍獅手指還沒離開手機屏幕,剛跟兩位大佬報告完早餐挂門口的消息。

“他昨晚突然讓我跟以前一樣對他, 就帶早餐吧。”龍獅說, “可能想賴床了?每周的開端都是痛苦的,可以理解……”

劉承遠湊近他屏幕:“不是啊,他這不是醒了嗎?”

寥寥幾句短話的聊天界面,剛彈出一條最新信息。

-這家豆漿怎麽沒加糖。

龍獅回想了一會:“幹,我放反了。”

劉承遠:“什麽?”

龍獅簡單吐槽了一句徐青燃一個熱血青年的外表下有一顆嗜甜的少女心這種事,然後說:“但睚哥喝無糖豆漿,我剛剛弄混了可能。”

龍獅知道這件事還是因為跟他們兩吃早餐,徐青燃每次幫周睚拿豆漿他們兩都要互相嘲諷一句。

“小學生。”

“老幹部。”

“對, 一個多糖,一個無糖,不是一類人。”劉承遠想起來另一件事:“你看到論壇那個帖子沒?”

龍獅說:“你也看見了?”

劉承遠:“高亮诶,那你怼了嗎?”

“那當然得怼啊,哪兒配了,吃個早餐都那麽多事,他兩真搭夥過日子得雞飛狗跳。”

他兩一邊吐槽一邊下樓去。

今早過了兩節課後排座位還空着沒人,整個班都聞到了不對勁的味道。可能徐青燃這段時間規矩久了,大家快忘了他的座位以前就經常空着。

老吳敲開窗戶,問:“怎麽回事?徐青燃生病了?”

龍獅搖頭,又點頭,幹巴巴地說:“生病了吧。”

他在徐青燃這種操作中感覺到一絲絲熟悉,有點心虛。

“生病了怎麽不請假呢?他在寝室嗎?”老吳下意識看着周睚,“我記得徐青燃寝室是不是在你對面?”

龍獅滿頭大汗,總不能說,老師,我覺得他應該只是翹個課吧。

他也不敢問周睚。

沒看這位爺一大早黑着臉到現在嗎?

周睚:“嗯,在我對面。”

周睚收拾課本,跟班主任說他去寝室看看徐青燃,班主任欣然同意。

“你跟他說說,生病了別扛着,該吃藥吃藥,該休息休息。”老吳說,“馬上第二次月考了,別這個時候把身體整垮了。”

徐青燃積極學習帶的整個九班氛圍都很好,老吳最近看他是越看越順眼,再加上徐青燃的進步速度,讓他很期待徐青燃第二次月考的成績。

龍獅舉手:“老師我也過去看看!”

老吳:“你就算了,下節課不是數學嗎?你上次就二十分,還想逃課?”

龍獅:“……老師,揭人短板不道德。”

周睚隐隐察覺事情不可控,是在今早開門想喊徐青燃的時候。

他的門把上挂了一袋早餐,對面沒有。

帶早餐挂門把這種事是龍獅那幾個人的習慣,每次這麽做他們還有種送溫暖的自豪感,大抵高中生特別擅長做小天使,而徐青燃只會把別人喊醒一塊去吃。

沒道理給自己送了早餐不給徐青燃送的,所以他以為徐青燃先來教室了。

但教室沒人。

鬧脾氣了?周睚往前追溯,可他最近好像沒做什麽事情?

禮拜六徐青燃回家那天他們還聯機打游戲,那時候小皇帝還很正常,還跟他聊稀松平常的事:“你下周還穿那件黑色短袖嗎?”

徐青燃玩游戲是那種漫不經心的态度,比聽課還不專心,是個只有裝備高級,技術一般般的典型人民幣玩家。

周睚玩個奶媽,一邊得保護橫沖直撞的徐青燃,一邊還得回答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哪件黑色短袖?”

周睚的衣櫃裏一半都是純色短袖,裏面很少不穿校服。

徐青燃有些別扭:“……我哪知道哪件。”

周睚福至心靈,低頭悶笑:“你要穿?”

徐青燃:“……”

周睚:“過來拿吧,哥哥的衣櫃永遠向你敞開。”

騷這一句的同時閃現替徐青燃擋大招,帥得不行。

徐青燃難得沒理會他的挑釁:“那你下周挑別的顏色穿。”

周睚問:“為什麽?”

徐青燃:“不想撞衫。”

周睚抄近道,天臺連接宿舍樓,他從樓道踏上最後一個臺階,看到不遠處的水管上蹲着一個桀骜不羁的背影。

男生背脊修長,迎着風面,黑發狂掃向後,露出光潔的額頭,他外套搭在肩上,垂下來兩個空袖子被一只手拉着,另一只手指夾着半支煙尾,正垂頭彈煙灰。

天臺是水泥地,鞋底蹭到地板發出點兒聲音。

徐青燃扭頭看他一眼,撚滅煙灰站起來。

沒等周睚開口,徐青燃說:“知道了,老吳喊我回去是吧?走了。”

說這話的時候男生眼神下掃嗤了一句“掃興”,說罷也沒正眼看他,從他身邊走過去。

周睚額角狠狠一跳。

周睚抓住徐青燃的手腕,徐青燃停下來,側頭,語氣不怎麽好:“幹嘛?”

“怎麽了?”周睚壓着脾氣問,“遇到什麽事了?”

“哦。”徐青燃掙開他的手:“沒事。”

少年拉開樓道的門進去,門板合在一塊,聲音很暴躁。

天臺風大,煙草味淡得幾乎沒有。

周睚皺了下鼻子,跟在他身後走回去。

走在前面的男生後背挺拔,外套系在肩上的緣故,露出一截白色的衣服,衣服下擺貼在校褲口袋邊緣,料薄,隐約能看見底下腰肌的輪廓。

跟往常沒有什麽兩樣。

但說不上哪裏來的怪異。

就跟這副皮囊下面換了一個人似的。

數學課,徐青燃趴下去睡覺。

咚咚锵從辦公室出來剛聽老吳說徐青燃早上兩節課沒來,可能是生病了,一進來看到徐青燃趴着,趁着其他人做題的時間還走到這邊來說:“不舒服啊,下課去校醫室拿藥,硬撐着很有面子嗎?”

正好今天有體育課,為了面子硬撐着不拿藥的某人在操場健步如飛。

“一寫卷子這疼那疼,一放到操場就百毒不侵活蹦亂跳的。”

“學生不是十個有九個這樣?”

“我上學那時候也是這樣。”

英語老師拉開辦公室的窗簾,撐着窗戶伸了個懶腰:“今天早上你那個數學課代表補交作業的時候不也是說什麽,吃錯東西拉肚子,所以耽誤了寫英語作業的最佳時機。”

咚咚锵過來接水,站在窗邊往下看。

從樓上看操場,賽道上一個班級散成豆子跑步熱身,有幾個男生遙遙領先。

老吳正在批改作業,批改完習慣性數了一下,一邊數數一邊說:“胡老師回來的時候不是說徐青燃在教室睡覺,不下去上課?”

徐輕輕可是一眼認出追到班級末尾那個是她親侄子:“那現在操場上那個飛毛腿是誰?”

“……”

咚咚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語氣複雜:“全班沖下去的時候這小子就是病恹恹趴在桌子上要睡覺。周睚,他同桌,噓寒問暖留下來陪他,說了幾句話,這小子嫌煩就跑下去了。”

“吵架了?”徐輕輕挑起眉,“我那會還說這兩人怎麽能玩到一塊去。”

“他們吵架沒吵架我不關心。”化學老師拎着支紅筆擡起手,“我就關心徐青燃今天沒交化學作業。”

老吳反複數了兩遍作業量,拿出花名冊:“他今天也沒交語文作業。”

咚咚锵:“巧了,數學作業他也沒交。”

剩下幾個老師回去翻卷子:“一科作業都不交?”

徐輕輕挨近九班班主任的辦公桌:“過分了,正好,今天我這科作業也缺了一大半,吳老師,你們班這班風得好好整一整。”

老吳嘆氣:“果然這小子不經誇,剛說他有進步就給我惹事……”

體育課男生玩籃球,女生玩排球。

排球場就在籃球場旁邊,吉娃娃抱着一顆排球找體育老師:“女生可以玩籃球嗎?”

“可以。”體育老師示意那邊還有籃球:“但是你可能找不到場地。”

吉娃娃個子小小,但有一顆争強好鬥的心。

這屆體育課籃球場人多,九班是最後一個場地,籃球場外面還有很多其他班級的女生看球賽,圍着九班這個角落的人居多。

徐青燃靠着籃球框,看見吉娃娃和班上幾個平時活潑的女生站在球場邊緣。

“老陸。”徐青燃将籃球擲出去,等陸晨過來,問:“你們今天打球賽嗎?”

陸晨撩起衣服擦汗,四處張望了一下:“不打啊,就随便玩玩,今天八班的沒有下來,你想打?要不我們跟隔壁高一湊一下?”

“不是,不想打。”徐青燃下巴指着場外:“吉娃娃她們好像很想玩。”

陸晨了然:“我去帶她們一塊。”

徐青燃:“嗯,收斂一點。”

吉娃娃玩得特別瘋,外套紮在腰上跳來跳去,但是個子實在比陸晨矮了很多。

陸晨舉着球逗她玩,吉娃娃氣不過:“你他媽到底是打球還是逗狗?”

陸晨往後退:“逗你啊。”

退着退着撞到龍獅,球給人劫走。

“別欺負女生。”龍獅說,“現在是不是要帶咱班女生打?”

陸晨:“對啊,沒看吉娃娃期待的小眼神麽。”

劉承遠很贊同:“正好,給網子外面的女生看看我們班怎麽寵女生的。”

陸晨看了他一眼:“她們是來看誰的你心裏沒點數嗎?”

龍獅松開球拍了兩下:“我們分兩隊,對打怎樣?”

徐青燃聽到這跟着走過去,肩膀忽然被人撈了一下。

周睚那只手拎着瓶水,敲他肩膀:“為什麽不理我?”

剛從冰櫃裏撈出來的冷飲,瓶身一層霧,瞬間沾濕徐青燃肩膀那一塊衣服。

“你想多了。”徐青燃接下水,拍開他的手:“滾,別占老子便宜。”

這樣的話他經常說,周睚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女生對半勻到兩隊中。

綿羊非說如果把徐青燃和周睚放到一個組,這比賽就打不下去,所以拆開了他們兩。

“放到一個組,那叫單方面碾壓好嗎?”綿羊很難得硬氣一次:“睚哥,來我這邊。”

周睚走過去:“班長不是在這邊嗎?怎麽會碾壓?”

綿羊搖頭:“他真的不行。”

劉承遠一米九大塊頭,移動速度參考烏龜。

劉承遠抱着球腼腆一笑:“我只能攔球。”

人數不夠,茂全也給拽進去湊數。

綿羊帶着個女生:“那睚哥你守人吧。”

周睚側過頭,正好看到徐青燃擰開瓶蓋,喂給茂全,不知道在聊什麽,那一圈人笑得前仰後翻。然後徐青燃湊近茂全低聲說了句話,茂全很迷茫地望向這邊,似乎在看他。

周睚感覺身邊多了幾個人,這才反應過來綿羊的話:“哦,行。”

綿羊本來擠眉弄眼說讓他們班女生摸一摸球就算了,一看周睚的表情,舔舔唇突然說不出話,讪讪擠到龍獅那邊去。

龍獅:“怎麽了?”

綿羊:“睚哥好像心情不好?”

龍獅:“……實話說,我懷疑他和燃哥吵架了。”

“啊?”綿羊說,“沒有吧?”

男生讓着女生,這種打法有點憋屈,打了一會兩邊就分開各玩各的。

體育課下課,陸晨和徐青燃把器材送回器材室。

他們去的器材室在體育館最裏面,有個老教師在門口登記。

周睚走到陸晨身邊接過球箱一邊:“我跟燃哥送過去,你先回去吧。”

陸晨松開手:“那,謝了?”

周睚擺擺手。

徐青燃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老教師點完數量,打開鎖:“十個籃球,十個排球。拿進去吧,放在十號箱,別搞錯了。”

器材室一層層置物架,走到十號球箱已經看不見門口。

兩人一路都沒怎麽說話,動作倒是配合的挺好,等把球倒進球箱,徐青燃就發現出去的路被周睚堵死了。

徐青燃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要在這打架?不好吧,老師就在門口。”

“不打架。”

周睚往前走,垂下來的眼眸深深的,不知道什麽時候空間變得狹小,徐青燃如果往後退,就只能坐到球箱邊緣。

徐青燃打定主意鬧他的時候就料想過周睚找上來的情景,倒不是說怕,只是有那麽一丁點兒小心虛。

他往後,幹脆倚在球箱邊緣:“你又犯什麽病?”

周睚有意把他往裏面帶,徐青燃剛挨着球箱,他的雙手橫在球箱兩側靠上去,幾乎把人圈在懷中。

九班下課晚,這個時候也不擔心還會有人進器材室還球。

周睚湊近他:“燃哥還挺會照顧人的。”

徐青燃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說這個:“……有嗎?”

周睚嗓音很啞:“有,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得空照顧照顧我。”

徐青燃:“……”

周睚微垂着臉,說話時睫毛漫不經心掃了一下,湊得近了,彼此臉上細微的絨毛都清晰可見,氣氛無端緊張。

器材室。

是挺刺激的。

以前也沒有在這種地方嘗試過。

徐青燃的思緒飄得賊遠,脾氣很炸:“你哪兒殘了要我照顧?”

“沒殘。”周睚說,“很健康。”

徐青燃:“那你現在是沒事找事?”

周睚:“茂全也沒殘,喝水為什麽要你喂?”

徐青燃一時沒想起來:“……什麽?”

周睚:“我們班女生也沒殘,怎麽說句話還要你幫着說?”

這就有點強詞奪理了。

“操,你瞎……”

外面老教師可能聽裏面的動靜停了很久,敞開嗓門問:“找到十號球箱了嗎?”

徐青燃把後半句“瞎吃什麽飛醋”咽了回去,推開周睚:“發什麽神經,還回不回去?”

徐青燃在前面跑,周睚在後面追。

從器材室穿過籃球場和操場,經過食堂上樓。

龍獅幾個人在樓上等,迎面一股風刮着臉過來,吓得所有人都很炸。

“幹什麽?喬狗在後面追?”

“喬狗沒事追你們幹嘛?”

徐青燃搭着龍獅的肩膀靠上去,在他耳邊說:“過幾天我要翹個課。”

“啊?”龍獅說,“你家有事?”

徐青燃:“沒事,我去染個發。”

龍獅:“什麽?”

徐青燃垂着頭順頭發:“前段時間審美抽了,我現在覺得還是銀色好看。”

龍獅:“……”

問題是你什麽時候翹個課都要提前說一聲了?

徐青燃奇奇怪怪的。

九班很包容地給徐青燃所有奇怪的舉動找理由。

就比如,徐青燃累了,所以學習上又吊兒郎當,他就是休息一下。

“真的不交嗎?”綿羊痛徹心扉地趴在周睚的座位上:“我的好哥哥,事不過三啊,要不是咚咚锵檢查那次你寫了作業,他昨天就該把你給湯了!”

徐青燃從綿羊懷裏抽了一張卷子出來,拿出自己空白的卷子抄。

綿羊這才把不存在的眼淚咽回去。

陸晨撐着桌子,怪納悶的:“你之前不是說要好好學習嗎?”

徐青燃揉着耳朵:“不知道,之前腦子被門夾了吧?”

綿羊剛想說什麽,徐青燃又說:“我覺得我這麽聰明,不需要花那麽多時間掰扯這張卷子,對吧?”

衆人:“……”

周睚抽出卷子放在桌上,看着徐青燃。

徐青燃不甘示弱瞪他一眼。

周睚:“……?”

周睚最近買了不少零食回來,隔一會往徐青燃桌肚裏塞一點。

雖然不知道徐青燃突然生什麽氣,但是先哄着應該出不了錯。

徐青燃來者不拒,照收不誤。

于是周睚突然發現,投喂徐青燃的人不止他一個,這一招對徐青燃沒什麽用。

經常上個廁所回來,徐青燃的桌子上就多了很多零食,某徐姓皇上還經常随手賞賜周圍的人。

周睚拿起一包薯片:“這個又是誰給的?”

劉承遠隔着一個組揮手:“這個月買了一箱吃不完,睚哥你要嗎?”

“謝謝,不用。”周睚塞回他桌肚,說:“零食別吃太多,容易蛀牙。”

徐青燃:“哦。”

周睚又說:“晚上一起寫作業?”

徐青燃放下筆,想了想:“我看起來很好學嗎?”

周睚心裏那股荒謬感越放越大。

九班其他人越是說徐青燃就是這個樣子啊,沒什麽毛病,周睚越是覺得腦仁疼。

徐青燃高中的時候可能是這個樣子,可是徐總不是這樣子。

徐青燃抄完作業塞進綿羊手裏,桌面攤開一本書,手伸到抽屜裏玩手機。

他的抽屜底下是個視線盲區,老師站在窗邊,如果不把頭伸進來,就只能看到徐青燃一個頭頂。

不過躲不過有些老師騷操作盲摸。

“幫我掩護一下。”徐青燃點開游戲界面,帶上耳機:“輕姐過來跟我說一聲。”

周睚趴着側過身看他:“你這個技術,為什麽可以堅持玩那麽多年?”

“給你一個機會重新組織語言。”

“是什麽支撐着你在游戲界奮勇直前?”

“……你閉嘴吧。”

周睚聽到他小聲嘀咕:“這種人的語文成績是怎麽考出來的?”

徐青燃換了些游戲玩,都是單機游戲,酷跑和鋼琴塊之類不用技術的游戲。

一整節英語課都沒擡過頭。

下課時,徐輕輕留下一句:“徐青燃來一下辦公室。”

有同學嘆:“你怎麽又被輕姐盯上了?”

英語課代表:“能不盯上嗎,燃哥這周都不交英語作業。”

隔壁班上完體育課回來,過來幾個男生從後門溜進來。

龍獅喊:“站在那就行了,別進來,一身味道。”

幾個男生翻白眼,喊幫忙帶零食帶飲料的時候就喊爹爹喊爺爺,東西買上來了就遭嫌棄。

靠得近的幾個班聯系密切,活動經常湊到一起,一來二去玩熟悉了,于是每次哪個班下去上體育課,隔壁班的人經常過來讓熟人帶東西。

龍獅拎走一袋零食,說:“我們班女生比你們班多一點兒,嬌貴些。”

那男生很無語:“就多一個,好嗎?”

“燃哥你的。”一個男生從窗戶遞了瓶水進來:“八塊。”

徐青燃接過來,按手機轉賬過去。

周睚低頭玩手機,一只冰涼涼帶水的手伸過來,捏着他下巴強行擡起來。

少年手指微微曲起,白得泛青,但很漂亮。

徐青燃有意無意地将他的臉往自己這邊帶,擰開的瓶嘴對上他的唇:“來,下次別說我沒喂你。”

英語課代表和綿羊剛從辦公室回來,這兩人經常借着職務的便利進辦公室探聽情報,這次正好聽到老師讨論下次月考,神經兮兮地跑回來要宣布。

教室鬧哄哄的,英語課代表說輕輕讓燃哥過去,我先喊他,然後視線落在最後一排,看見他們燃哥标準強搶良家婦女的姿勢捏着他們睚哥的下巴。

冰涼的茶飲不打招呼灌進周睚的口腔:“……”

周睚兀然踢徐青燃的椅子,徐青燃重心不穩,差點把水甩出去,下一秒,手背上覆上另一只手。

周睚扯過徐青燃擱在椅背上的外套罩上,兩人兩眼一抹黑。

徐青燃感知裏,後背撞上牆壁疼得發昏,不明物體撞到他唇上灌了他一口冷飲。

“咳。”

動作很快,一下被摁到椅子上一下撞牆,撞得天旋地轉,在這種眩暈裏,除了冷飲之外其他感知都特別遲鈍。

別說徐青燃,目睹全程的英語課代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他們兩打鬧,徐青燃嗆到。

周睚把飲料放到桌上,面色如常地一抹下唇:“太甜了。”

徐青燃耳根瞬間燒紅:“……”

他懵了好久,有點崩潰。

操。

周睚這個垃圾。

龍獅回來,他們前面兩個椅子給擠進桌子裏。

陸晨在邊上嘆氣:“燃哥一個戰鬥力你就鬥不過,現在還多了個睚哥。”

劉承遠說:“慘。”

綿羊也說:“真的慘。”

“青燃。”英語課代表沒敢靠近:“輕姐叫你去辦公室。”

徐青燃這一去就沒回來。

臨近中午放學。

班主任講一句看一眼班級,終于發現:“徐青燃去哪了?”

英語課代表:“給英語老師叫到辦公室了。”

班主任知道,徐輕輕找學生談話經常在樓梯口人少的地方。

但是徐輕輕很早就回辦公室了。

老吳摘下眼鏡捏鼻粱:“你們徐老師早就回辦公室了。你們還有誰知道徐青燃去哪了?”

衆人扭頭,又扭回去。

龍獅心裏一個激靈。

嗯,他燃哥,好像,是不是說,要逃課來着?

龍獅邊想邊回頭,想跟周睚通氣打掩護,周睚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笑着,但感覺冷得紮人,弄得龍獅一下子不敢說什麽,總感覺周睚現在磨着後牙槽準備找人幹架。

瘆得慌。

周睚真的有點炸。

如果他們家徐總不是腦子突然被門夾了搞出這一出一出的,那就只剩下另一種情況。

穿回去了。

“徐青燃這個情況必須得談一談。“咚咚锵批卷子批改到一半氣得一扔:“昨天不交作業,今天倒是交了,跟陳文浩那張寫的一摸一樣,抄作業連別人寫在邊上的草稿都要跟着抄下來,這已經不是沒态度,是非常過分!”

老吳一進門就聽到這句,疲憊地接了杯水:“我晚上找他談談。”

辦公室唯一已經找徐青燃談話的徐輕輕也不知道說什麽。

她嫌樓梯口人也多,帶徐青燃走的很遠。

徐輕輕:“你爸上周是不是回家了?”

徐青燃:“他不是都跟你說了嗎?”

徐輕輕:“……”

徐輕輕只能跟徐青燃說,谌明俊真的不是徐明臣的私生子,徐明臣雖然在外面很亂來,但是除了徐青燃和徐丹丹之外沒有別的孩子。

徐輕輕拍他:“如果真有別的侄子侄女我會不知道嗎?”

徐青燃點點頭:“好像也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

于是這天徹底聊死了。

徐輕輕回到辦公室時候還挺懵,以前就算再難堪的局面,徐青燃也會不動聲色地打圓場。

像這種,我不想聊天,別聊了,就這樣吧,我們沒什麽好說的這種情況幾乎是不曾出現過的。

徐青燃還不知道辦公室準備集體讨伐他。

沒到放學時間,商業區沒什麽人。

路邊小攤位營業得早一點,徐青燃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看到超市,他低頭給龍獅發過去一條:你上次說要買什麽紙巾?

-濕紙巾,不記得哪個牌,就是那種嬰兒擦屁股的。

-燃哥,我覺得老吳今天火氣有點大,你悠着點。

九班班主任看上去一直都火氣很大。

徐青燃應付了龍獅一句,退出來看到微信列表一排小紅點。頂頭就是周睚和徐丹丹,還有一個好友申請。

-我是谌明俊。

簡單,乖巧,沒有多餘的廢話,徐青燃以前沒耐性,只跟這類人交流。

而徐丹丹一向話痨:

-哥,我有個好朋友在你們學校。

-我周五過去找你,順便看看她。

-诶诶哥,谌明俊給我發好友請求欸。

-哥,你通過了嗎?

-我要通過嗎?

-你今天中午吃什麽?

-我不知道能吃什麽了!

-給我參考參考!!!

沒等多久,一碗熱騰騰的面擺在他面前,攤位老板很熱情:“是不是餓極了,你們學校小孩上體育課都喜歡提前跑出來,一個個惡狼撲食一樣。”

這一片地區的學生平時怎麽鬧,遇到什麽情況用的借口都一摸一樣。

逃課跑出來,就是體育課下課早,餓的不行溜出來了。

“是有點餓,謝謝阿姨。”徐青燃敲敲屏幕回完徐丹丹,見老板盯着他聊天界面看,大大方方把手機給她看,聊天背景是徐丹丹的照片:“我妹妹,好看嗎?”

攤位老板笑了:“我就看這姑娘的臉水靈,特讨喜。”

谌明俊畢竟要在徐家住兩年多,徐青燃讓徐丹丹通過申請,叮囑了一句不要經常聯系。

好友申請剛剛通過,對話框就多了三條信息。

一條系統自動,一句問好,一個表情包。

徐青燃沒回,戳開了周睚的,就一條。

-在哪?

徐青燃輸入理發店的名字,在想這麽偏僻的理發店,他應該沒聽過。

周睚回:等我。

徐青燃一口面咽了一半,艱難地皺了下眉。

理發店布局沒有變化,小男孩在店裏跟木臉青年玩,中年婦女招呼他過來:“哥哥要接待客人,別鬧他。”

說完中年婦女認出徐青燃:“是你啊,來剪頭發嗎?”

徐青燃這個長相套着校服也很打眼,木臉青年聽着聲看過來,也認出來:“這個長度還好,我幫你修一下,坐吧。”

中年婦女補充:“你們學生來,修一修不用錢。”

徐青燃:“不是,我過來染。”

“染?”兩人愣了。

木臉青年說:“你想染成什麽樣?”

徐青燃刮了刮鼻梁:“之前那樣。”

青年那張臉本來就沒什麽表情,徐青燃感覺從這張臉上又看到了點不高興的意思。

不想被誤會,徐青燃解釋:“你染的很好看,是我這人特立獨行,還是喜歡不一樣的顏色。”

中年婦女拉着孩子的手站起來:“別緊張,他的意思應該是你的發質不适合再染。”

木臉青年點頭:“你以前染了很多次,頭發容易斷。”

徐青燃是真的沒想到這一出。

徐青燃覺得他拉周睚打一架會不會比現在兜彎子騙周睚解氣。

應該不會。

他下意識揉耳垂,感覺局面很棘手。

六邊形耳夾很早就弄丢了,現在頭發也染不回去。

如果是十八歲的徐青燃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麽辦。

十八歲的徐青燃才不管頭發斷不斷。

但是徐總是保溫杯泡枸杞那個時候過來的,很注重養生。

糾結的時候,木臉青年從屋子裏面拿出一頂東西。

木臉青年很認真地問:“假發,別人都是真頭發,你是假的,算不算特立獨行?”

徐青燃:“……”

不管怎麽說,徐總保住了頭發,木臉青年給他拿的是個銀發,質量好。

“太煞。”木臉青年點評,“還是黑色好看。”

徐青燃:“……”

小男孩忽然從櫃臺那邊跑過來:“哥哥,我記得你,上次有個哥哥進來給你蓋毯子的。”

徐青燃一懵:“什麽毯子,哦……那不是你哥哥嗎?”

“他是說你上次睡着了,有個男孩子過來給你蓋毯子,應該是你朋友,說你吹到風會不舒服。”中年婦女走過來,想了想說:“也很漂亮的男孩子,好像跟你不是一個學校?”

說着她忽然扭頭:“哦……可能是我記錯了,那你們是一個學校的。”

徐青燃側頭看過去,一個人從巷口走過來,正午驕陽落在他背後,應證了老板娘那句漂亮。

他沒想到周睚這麽快能找到這個破地方。

周睚也沒想到,這小子染頭發那麽快。

店面很小,少年插着兜,右腿屈着,身子側過一點點,站姿和表情特嚣張,那頭銀發,幾乎助長了這種張狂。

周睚仰頭,給陽光刺得眯起眼睛。

大抵是給豔陽晃得頭暈,他摁了摁太陽穴,莫名其妙的畫面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很會告狀是嗎,來,你明天再跟你們班那條老母狗說,說哥幾個怎麽跟你玩兒?”

“好狗不擋路,滾開。”

“我認得你們幾個了,見一次打一次。”

“你爺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徐青燃,徐公的徐,青雲直上的青,燃眉之急的燃……”

“行不行啊,你還能不能站起來,來來搭着我的手。”

破落的牆磚,陰暗的巷口,那人的模樣跟眼前的人幾乎重合到一起。

周睚抓了抓頭發,沒走進理發店。

他又想起結婚一周年時,徐青燃扯開領帶放下玫瑰,貼着他耳邊說他戒煙了。

周睚記得他當時問:“怎麽突然能借了?”

但是不記得徐青燃回答了什麽。

周睚想得頭疼,低聲說了句髒話,再回神時一只手橫在他眼前,手晃了晃。

徐青燃說:“你怎麽跑到這來了?”

“……”

回去的一路沒怎麽說話。

周睚情緒不是很好,他在超市門口等徐青燃,拉上外套拉鏈的時候很暴躁地想,他怎麽會以為徐青燃染個頭發半個小時都不用。

徐青燃買了龍獅的濕紙巾,陸陸續續拿了很多零食,最後拿了一排AD鈣奶。

他把那頂假發放在袋子裏,忽然不知道自己買這頂玩意是為了什麽。

“可以了。”徐青燃走出來,舉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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