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還是黑的, 呼號的北風一陣一陣拍打着窗戶。
唐棗是被江子安叫醒的。
外面呼號的北風像是女人在尖利的求救,北風中裹挾着飄泊的雨滴。
極低的溫度讓雨滴凝固成小冰珠, 北風帶着小冰珠一陣一陣, 刷刷的打在屋頂的瓦片上和窗戶上。
唐棗聽着窗外的風雪,裹緊了身上的的黑色棉襖對着江子安說:“下雪霰了。”
江子安一手拿着鍋鏟, 偏過頭,對着她說:“是啊”。
一雙幹淨的筷子伸向還在微微沸騰的大鐵鍋裏。
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被端到了唐棗的面前。煎的兩面金黃的雞蛋躺卧在白色的面條上, 白騰騰的熱氣中混雜着芝麻油特有的味道, 撲面而來夾雜着酸酸的醋味。
江子安的面前同樣也擺了這樣一碗面,除了少了雞蛋。
坐下, 話不多說, 遞給唐棗一雙筷子, 示意她趕快吃面條。
唐棗接過筷子, 看着江子安,動了動有些幹澀的嘴唇,聲音沙啞。
“江子安。”
江子安看她, 眼睛一眨不眨,燈光燭火的照印的那雙漆黑的眼睛裏全是她的模樣,仿佛眼前人就是他的全部。
唐棗看了一眼江子安低下頭,用筷子扒開雞蛋夾起面條。她看着碗裏香氣撲鼻, 令人食指大動的湯面, 明明胃裏是抽搐的疼痛,卻沒有一點食欲,眼睛卻像發了瘋一樣的落下淚來。
“啪嗒啪嗒”滴到碗裏。
江子安嘆氣, 他放下筷子,從唐棗的對面站起身來,寬大的身軀乎遮住了桌子上方的所有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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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他不想說話,甚至會惡劣的想就這樣多好,讓她只屬于他一個人,就算意志消沉但是她只依賴他一個。
他會告訴她,就算所有的人将她抛棄,将她遺落,他不會,也只有他不會!
唐棗的依賴對江子安來說簡直就是無比的誘惑,如同一個餓到極致的人看到滿桌的珍馐佳肴,膨脹的欲/望會毀滅人的理智。
可是這一切在他腦海裏翻湧的,叫嚣的渴望都抵不上此刻落下的眼淚。
江子安在心裏嘆氣,還是舍不得。
他伸手揉了揉唐棗的頭發。
“沒事的,他們只不過是不小心,家人怎麽會舍得将你抛棄呢?這是一時間的遺忘,只是一時間的一點小錯誤,一點小馬虎。”
“難道小棗兒不能原諒他們嗎?”
江子安深黑色的眼睛看着窗外的同樣漆黑的夜,心裏叫嚣着:小棗,別原諒他們,他們已經叫你抛棄将你遺忘。不值得,他們不值得。
只有我,我才是你永遠停泊的港灣,我才是你的家。
不論江子安的心裏是有多麽惡劣的想法,這些唐棗早都聽不到,她只是故作無事,仰着臉對的江子安笑了笑。
拿着筷子将碗裏的兩個雞蛋分了一個給江子安,不再說話,低頭吃面條。
明明昨天和奶奶說好了會煮糖水雞蛋給我吃的。
唐棗看着碗裏的面條,如果沒有糖水雞蛋的話,香油雞蛋面條也很不錯。
江子安低頭看着因為燙嘴小口小口吃面條的唐棗,不言語,只是看着她的盤成兩個圓揪揪的小發團。
趕時間,兩個人吃的算快。
唐棗裹着圍巾帶着帽子,裏面穿着自己的棉襖外面還套了一件江子安的棉襖,整個人裹得跟個圓滾滾的球一樣。
風中帶着冰冷的雪骰子,一旦粘在衣服上化成水,身上穿的棉襖就更冷鐵片一樣,又重又冷。
江子安的棉襖唐棗穿起來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娃娃一樣,但是江子安非要讓她套上,唐棗知道道理也沒反駁。
直到江子安從屋子裏将自行車推出來,那一刻唐棗才發現自己錯了。
江子安身上也穿得棉襖,黑色的是用不久前賺的錢賣的一件,現在穿在身上襯托得他身姿挺拔,特別是一腳踩着踏板一腳撐着地面動作十分帥氣潇灑。
如果刨除他身上披着的一床破了兩三個洞還微微泛着泥土的顏色的塑料布的話。
如果不是氣氛不對,放在以前唐棗絕對會将這一幕銘記在心裏,日日拿出來回味。
江子安怕雪骰子積累到後座上,将塑料布的部分都托在後座,這樣一來後座不容易被打濕而來唐棗可以在裏面躲風雪。
想法是很美好的。
可是在唐棗第三次用被裹得分不出手指的手掌搭載後座上,跨着腿,像腿短的柯基爬樓梯那樣拼勁全力,但是最後還是一屁股墩的做在地上。
江子安非常不厚道的笑了。
唐棗又氣又羞,腦袋的空餘的悲傷卻一掃而光。
悲傷的發現,她穿太多了,連撩腿都撩不起來。
江子安将自行車靠好,将蹲在地上羞得将臉埋進圍巾裏只露出一雙眼睛得唐棗拉起來。
雙手環抱住她被層層衣服裹住的腰,手臂上肌肉用力,一把将唐棗抱了起來。
騰出一只手,抹掉後座上的雪骰子,拍了拍唐棗褲子上粘的雪骰子,将她放在了後座上。
自行車‘騰’的一下,站架被推到輪胎的後方,江子安握着自行車頭,腳踩在踏板上,對着後座的唐棗說。
“坐穩了,小棗兒。”
風很大,不幸的是他們是逆風而行。
江子安的腳踏着自行車的踏板,手握着車頭,車頭上綁着的手電照亮前路,道路上有還未凝結完全的冰,稍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倒。
江子安騎着車,胸腔裏劇烈的呼吸炸開,從喉嚨深處的喘息被北風的呼號吹散,他大聲的喊着。
“把我抱住,我要加速了!”
風聲太大,唐棗聽不清。
“你說什麽江子安,我聽不見。”
北風呼號,江子安的聲音越過了北風,從風的間隙傳到唐棗的耳朵裏。
“抱我!”他說。
唐棗抱住了将子安的腰,耳朵貼在他的手背上,外面是呼號的北風,身前是為自己遮風擋雨的愛人。
他們到了,風小了下來,只是下的雪骰子變成了一點點飄灑的雪花。
考點的門還沒有開,鐵栅欄一樣的大門緊緊的關閉着,外面卻已經多了很多和他們兩人一樣剛剛風雪兼程而來的人。
他們年齡大小各有不同,甚至家鄉都不相同,但是唯有那眼中灼熱的光芒是一樣的熾熱,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期盼和渴望。
江子安脫下身上披着的塑料布,将上面落下的雪花清除,給唐棗披上。他們站在一個避風的小角落裏,并不能直接看到鐵栅欄大門,只有從這個地方探出頭去才能看見。
風雪有些狂亂。
身上的熱量都被冰冷所帶走,唐棗的手腳一片冰冷,她只能不停的跺腳搓手,借此來讓凍僵的手恢複柔軟。
江子安看着唐棗這樣,皺眉,将她一手攬過來。
“我手冷,你把手伸到我的後背,那裏是熱的。”
說着将後背朝向唐棗,原本江子安是想讓唐棗在自己肚皮取暖的,但是估計他怎麽說她都不會答應,江子安只好想出了這個折中的辦法。
唐棗聽見江子安說的話,眼睛裏寫滿了愕然。
江子安半天沒感受唐棗的動作,眉頭緊鎖,轉過身去,拿着唐棗的手就往自己的後背的衣服裏面鑽。
唐棗被江子安的手捏住,凍的一哆嗦,江子安的手比自己還要冷上幾分。
手被他捏住放入後背。
後背果然是一片暖洋洋,唐棗凍僵的手一接觸到溫暖的熱就舒服的想要更多。
但是。
唐棗看着江子安,飄零的雪花落在他的頭發上,自己躲在他的懷抱裏,感受不到一絲逃逸的風雪。
唐棗的手往衣服上偏了偏盡量不挨到江子安的皮肉,不會讓他直接接觸異樣的寒冷。
江子安黑色的眼眸深沉閃爍,為什麽不願意碰我呢?
江子安有意無意的縮減他和唐棗之間的距離,手伸到後背隔着衣服壓住唐棗的手。
唐棗的手接觸到溫暖的皮肉,手掌是暖了,但是在她的腦海那就跟炙熱燒紅的鐵片陡然接觸到冰涼的水一樣,鐵片會發出‘滋滋滋’難受的痛叫。
唐棗刷的一下移開手掌。
江子安看着她,黑色的眼睛裏像是有噬人的漩渦。
唐棗看着他。
“會凍到你的”
江子安笑,冰雪融化一般。
“不會,我不冷。”
唐棗:神TM不冷。
看着江子安凍到紫色的嘴唇,唐棗無奈。
手拿出來,将身上的衣服和塑料布脫下來。
“江子安,你穿。”
江子安看着唐棗不說話,懂得通紅的鼻尖顯得他整個人委委屈屈。
唐棗嘆氣,一手裏拿着衣服,一手展開江子安的胳膊,鑽到他懷裏,好聲好氣,聲音細細軟軟。
“江子安你穿,我藏在你懷裏就好啦,這裏沒有風也沒有雪。”
江子安本來不高興唐棗不聽他的,冰天雪地裏要減衣服,但是聽見這句話,整個人就春暖花開。
二話不說,哼哧哼哧就把衣服穿好,又将最裏面的一件,棉襖打開,對着唐棗張開雙臂。
唐棗看着江子安,他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細胞都寫着,快來,快要抱抱,漂亮的黑眼睛跟求着出去撒歡的薩摩耶一樣,沒法拒絕。
唐棗鑽進去。
江子安感受到他們之間的空隙,幾乎都可以在塞一個人,他皺皺眉,突然想到什麽,漂亮的眉眼又舒展開來,兩個圓圓的酒窩在臉側。
江子安:“小棗兒,靠近一點,好冷啊,透風。”聲音可憐兮兮。
唐棗依言向前走了小半步。
江子安:“還是好冷啊,感覺肚子涼飕飕的。”
唐棗再次靠近。
江子安一把抱住,滿足嘆息。
“這樣就不冷了。”
唐棗:被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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