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THE MAGIC OF THE WIZARDS DREAM (1)
葉修已經忘記了上一次看到魏琛穿上機甲駕駛員戰鬥服是什麽時候,七年前,或許更早。魏琛那時候還能摸着胡茬,沒臉沒皮地吹噓自己是神一般的少年,此後光陰荏苒,再見此景時,已恍如隔世。
魏琛木然坐在機甲旁邊的地上,見葉修來,他擡了擡眼皮,招呼都懶得打,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葉修走到他面前,掏出煙遞給他。
“聞聞味道吧,有話要跟你說。”葉修說。
魏琛懶洋洋地瞥了一眼,搖搖頭:“你留着吧,我那還多。”
“上午作戰區域的居民已經全部疏散了,”葉修收起煙,在他身邊蹲下,低聲說,“情況不是很樂觀,地面下的蟲卵已經基本孵化成型了。四中隊現在正在巡邏,返回情報說地面不斷有小股蟲群騷擾。所以必須盡快解決戰鬥,時間越長,變數越多,局面越不好控制。”
“這還用你說?”魏琛神色間有無法抹去的憂慮,“我來的時候,看到周澤楷和孫翔也在做準備了。看樣子大隊這次打算把所有兵力都壓上,連退路都沒怎麽留。”
葉修笑了笑:“也沒那麽嚴重,老馮這人一向非常謹慎,把主力都派出來也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放心吧。”
魏琛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他突然問:“你看我現在的實力比過去如何?”
“狀态比過去肯定有下滑,而且你這算是臨陣磨槍,肯定不如巅峰期。不過你依舊沒有下限,這一點讓我很欣慰。”
“拉倒吧,”魏琛不屑,“說到沒下限,全大隊誰能比得過你啊?”
他們再沒有交談,就這麽默默地坐着,看着面前忙碌的人群,各懷心事,像是這世上芸芸衆生中兩個平凡的人。
“喻文州呼叫盧瀚文。”
“收到,隊長請講。”
“小盧,下次發現異常情況不要急于出擊,可能是對方的誘餌,貿然深入容易中敵人的埋伏。”喻文州說。
“可是剛才黃副隊告訴我,說他會掩護我的,讓我不要怕。”
“他說的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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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聽到兩人當自己不在一樣随意地交談着,黃少天不樂意了,“隊長,我不是質疑你的水平,但是剛才我讓盧瀚文去打,是對他的信任和培養。他是四中隊的一員,和我們一樣肩負着沉重的使命,在戰場上的鍛煉對他的成長有不可替代的幫助……”
“少天,他和你不一樣,經驗沒有你豐富。很多時機,你能判斷出合适與否,但是小盧可能做不到。”喻文州耐心地說。
“我也是魏老大遛出來的,”黃少天大大咧咧地說,“他就粗放多了,當年直接把我往蟲子堆裏趕,說這是挫折教育,只要能跑出來就證明我是全中隊最不可取代的尖兵。所以你看我能創造那麽變态的打擊效率,都是練出來的啊。”
“他那套放現在已經不适用了。”喻文州淡淡地說。
黃少天沉默了一下。
“我還是覺得我們應該給新人一個機會,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哎說起來今天是要執行什麽任務啊?聽說還是掩護機甲,可是我看幾個機甲駕駛員都在中心沒動啊。本來我還以為是要給五中隊一點挫折教育,他們中隊最近太拉風了,風頭竟然比我們中隊還強。隊長你能忍麽?反正我是不能忍。”
“隊長,”一直沉默的宋曉開口了,“我能暫時關一下隊內頻道麽?”
頻道裏爆發出一陣哄笑。
“卧槽宋曉有種你別跑,回頭削你。你說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副隊長?我和隊長交流中隊管理的心得體會,你們就應該心懷感激地聽着,頂多鼓掌表示熱烈贊同。你現在這什麽态度啊?你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隊長還是看不起中隊?說!哎等等你們看三號倉庫——對吧是機甲吧?這造型我怎麽覺得我沒見過?”
聽到黃少天的話,衆人精神一振,紛紛向三號倉庫的方向看過去。
“魏琛呼叫指揮中心,迎風布陣已準備就緒,請指示。”
隊內通訊頻道沉寂片刻,黃少天最先反應過來,一聲驚呼:“卧槽不是吧魏老大你怎麽來了?你不是收山好幾年了嗎?怎麽不早點打個招呼我好給你辦歡迎會啊哈哈哈哈……”
“黃少天,老夫今天心情好,就不計較你跟我沒大沒小地說話了,”魏琛老氣橫秋地說,“四中隊的晚輩們好,今天你們很幸運,老夫出馬就沒你們什麽事了,睜大眼睛好好瞧着吧。”
“魏隊,”喻文州這才和魏琛打上招呼,“今天的作戰主要由我負責,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必須愉快啊,”魏琛不鹹不淡地說,“不看看老夫是什麽人。”
“對一下時間,現在是下午13點48分,兩分鐘後,也就是13點50分,作戰正式開始。四中隊全體隊員對東興鎮方向做誘導攻擊,引出目标後,由迎風布陣迎擊。遇到突發狀況,以總部指示為準,明白了嗎?”
“明白。”
夜雨聲煩拔出光劍。
“讓你們看看我的厲害!”他大喊一聲,對準地面蟲群湧出的地方,縱身撲入。
這一刻,戰鬥的大幕正式拉開。
喻文州聚精會神地盯着指揮中心的屏幕,碩大的地圖上,戰機交錯穿梭着,向地面的洞口發起一波猛烈的沖擊。
“轟炸機組準備,10秒鐘後第一次轟炸,地面上不要有異蟲殘留。”喻文州說。
“壓力山大啊。”鄭軒嘆息道。
“有壓力才有動力,鄭軒你不要總是這麽消極。你看盧瀚文多有幹勁,哎宋曉,你別動,那隊跳蟲放着我來!”黃少天喊道。
“這都要搶,黃少你沒人性啊。”宋曉不滿地說。
“什麽叫搶?能者多勞你懂不懂?”黃少天說着,夜雨聲煩飛身上前,火槍從跳蟲之後畫出一道火線,緊接着機槍一通掃射,将那隊跳蟲悉數殲滅。
“少天前輩,你還是用光劍比較帥。”盧瀚文說。
“低調,低調。”黃少天語重心長地教育他。
“母巢周圍5公裏半徑內不要留人,可能被氣浪波及到,”鄭軒慢吞吞地說着,一架改造過的轟-6自長興島空港飛出,“唉,壓力山大。”
帶着與飛行員不相襯的兇猛勢頭,轟-6自母巢上空快速飛過,地上頓時起了一片火光。
“我靠鄭軒你夠猛……咦等等?西邊怎麽還留着一窩?卧槽什麽時候冒出來的蟲巢?哈哈哈哈鄭軒你沒收拾幹淨啊。”黃少天幸災樂禍。
鄭軒很是無奈:“覆蓋面積大,打擊精度要求又高,所以我才說壓力山大啊。”
“盧瀚文,宋曉,把西邊那波堵住,不要讓它們回撤。黃少天去壓東線反撲的異龍,帶走就好,不要正面迎擊。魏隊,可以準備了。”喻文州說。
“不要喊魏隊,我早不是你們的隊長了。”魏琛自嘲地說。
喻文州一頓。
“叫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他說。
“這麽客氣,老隊長很欣慰啊,”魏琛操作着迎風布陣低空飛行,往東興鎮方向走,“你們快一點,老夫已經等不及了。”
母巢下的地面突然發出一陣劇烈的顫動,接着,東側漸漸出現了一個裂口,一對深褐色的蟲爪自其中探出。母巢蠕動着,像是在掙脫束縛一般不住掙紮。
沒等喻文州指示,夜雨聲煩率先出動。它沖到裂口附近,扔出兩枚燃燒彈,拔出光劍,狠狠刺進母巢深處。母巢顫抖着,忽然向它噴出一枚巨大的孢子。夜雨聲煩急退,拔劍,轉身,利落地将那枚孢子切成兩半。
“怎麽樣魏老大,我這一手是不是帥呆了?”黃少天興奮地說。
“一邊去,差得遠呢你。”魏琛不屑。
另一邊,盧瀚文和宋曉帶着殲擊機組出動了。宋曉的超級大黃蜂鎖定了母巢西側蠢蠢欲動的蟲群,加特林機炮直射,阻擋了它們迫向地面部隊的腳步。盧瀚文緊緊跟上,鹘鷹繞到蟲群前方,瞄準隊伍中心,射出一枚PL-12D導彈。導彈掀起的氣浪中,夾着無數掙紮的爆蟲軀體,随後它們重重落在地上,再也沒能爬起來。
“看見沒?看見沒?”黃少天激動地喊道,“作為四中隊的前輩,此時我們應該給盧瀚文一點掌聲鼓勵。”
“盧瀚文,做得不錯。”喻文州說。
“謝謝。”
一波猛烈的攻擊後,地面的蟲群與母巢的通路暫時被切斷了。魏琛看準時機,迎風布陣大步上前,向母巢四周的既定位置發射了三枚信息素幹擾彈。
片刻沉寂後,母巢先是向下一沉,緊接着,四周地面發出一陣激烈的震顫,伴随着它一聲空洞的嘶叫,大半個母巢從地下掙脫了出來。
“都退開,和母巢保持距離,”魏琛喊,“沒你們的事了!”
迎風布陣躬身伏在地上,以一個十分狼狽的姿勢靜靜等待着。母巢的動作異常激烈,它像是一只巨獸,艱難地掙紮着想擺脫土地對它的束縛。地面經受不住它的撞擊,已經一片狼藉。
迎風布陣推開攔在它身前的幾塊巨石,縱身一躍,踏在暴露出的母巢外殼上。突然,一只觸手自地下深處,狠狠向它撞來。魏琛一驚,想操作迎風布陣躲開,卻還是慢了一步。觸手重重打在它身上,迎風布陣正面受擊,碩大的機甲像布偶一樣被打得飛了出去,繼而摔落在地上。
“魏隊!”黃少天驚呼,夜雨聲煩一轉身,立刻向迎風布陣飛去。
“不要來!”魏琛大吼,“我沒事,等母巢全部出來了再打!”
喻文州目不轉睛地盯着指揮中心的光傳地圖,眉頭深鎖。這次的戰術是他布置的,而總部的要求近乎苛刻。目前這只母巢的進化程度相當于渤海會戰的母巢,但是渤海會戰,大隊出動了三個中隊,這一次總部卻只允許一個中隊出戰,就算有魏琛的迎風布陣,這一戰也将打得相當困難。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喻文州一回頭,馮憲君正站在他身後,目光落在大屏幕上,沒有表情。
“馮将軍。”喻文州敬禮。
“不樂觀吧?”馮憲君摘下帽子扔在控制臺上。
喻文州思量片刻,輕輕點頭。
“再看看吧,”馮憲君嘆氣,“一中隊和五中隊已經在待命了。這一仗可能比渤海會戰更難打,你們做好準備。”
迎風布陣手腳并用,艱難地爬上母巢,猥瑣地躲在一段凸起的血管後。魏琛劇烈地喘息着,重上機甲的不适似乎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心跳得好像要從胸口蹦出來,痛感被神經接駁系統放大,傳遍全身。他活動了一下手臂,還好,剛才那一下沒有傷到感應系統,他還能打。
“魏隊,”黃少天切了一對一頻道,焦急地說,“你在哪呢?我這看不到你。”
“471,135附近躲着呢。能過來不?”魏琛壓低了聲音。
“不是吧,你在母巢上?”
“還能躲哪?媽的,這玩意兒什麽時候進化出觸手了?”魏琛憤憤地罵。
“反正蟲群不是一直在進化嗎?出什麽都不稀奇,要淡定,要體現一個榮耀大隊隊員應有的見識和氣度,這還是魏老大你教我的。”黃少天回憶。
魏琛沉默了幾秒。
“哎你他媽到底過不過來啊?”他怒了。
“快了,有兩只雷獸擋道,我先把它們引開。魏隊你再堅持一下。”
魏琛在心裏苦笑。你以為老夫還像你們那樣年輕,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嗎?
母巢不斷在颠簸,它撬開了地層,使出渾身的力氣,拼命想要拱出來。
劍光一閃,夜雨聲煩突然出現在迎風布陣的視野中。它縱身躍起,同時向母巢底部觸手伸出的方向飛快地扔出兩枚榴彈。接着光劍一揮,利落地斬斷向它撲來的兩根觸手。
這就是差距啊,魏琛默默感慨。如果是八年前,他自信他做得不會比任何一名現役機甲駕駛員差。可是現在,他只能龜縮在這個隐蔽的角落裏,等待隊友為自己解圍。
他知道,這次安排他出戰,多少是有些棄子的意味。可是他不在乎。一個戰士在戰場上死去,這是既定的終點,也是無上的榮耀。
“魏隊,”夜雨聲煩落在他前方,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情況,低聲說,“母巢似乎快要完成進化了。”
“這還要你說,”魏琛不屑,“趕緊把它騙出來,早點打完早點收工。”
“指揮中心呼叫大隊所有隊員,長興島、浦東基地、啓東市方向偵測到大範圍蟲群生命跡象,請各單位注意防範。一中隊和五中隊即将出動,請各參戰單位注意保持通訊頻道暢通。”
“喻文州呼叫四中隊所有隊員,”喻文州在隊內頻道說,“戰術重點向西轉移,注意接應一中隊,切斷蟲巢到啓東市的通路。”
“這世道,真是不太平啊。”魏琛的語氣裏有說不出的滄桑。
話音未落,突然,他腳下的地面劇烈地抖動起來。
“卧槽!”魏琛趕緊駕駛迎風布陣,用最快的速度升空。再低頭看方才站的地方,已經被成片的爆蟲和刺蛇淹沒。母巢的大半個身軀已經拱出地面,它擡起沉重的身軀,猛然向前方噴出一片孢子。
“宋曉,黃少天,壓住母巢西側的蟲群,幫地面部隊争取時間撤退,”喻文州有條不紊地布置着,“鄭軒和盧瀚文守住南面,防止長興島的蟲群和蟲巢接頭。魏隊,你……”
“我知道,”魏琛淡定地說,“我得留下來看着母巢,這是我的任務。”
喻文州想了想,接通了一對一通訊頻道。
“魏隊,這次作戰有相當的難度。四中隊會全力配合你,發現蟲群的異動請務必返回情報。越早掌握蟲群的動向,我們勝利的希望就越大。”
魏琛沉默片刻,說:“收到。”
他低頭,凝視着戰火紛飛的地面。母巢碩大的身軀已然完全暴露,正在展開瘋狂的反擊。它不斷噴吐出孢子,無數刺蛇和跳蟲掙脫脆弱的表皮,向陸戰隊員猛撲過去。人類的力量在這一刻顯得無比渺小,人們掙紮着,紛紛倒在它們的利齒和尖爪之下。
魏琛的深思突然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幕像破損的電影膠片,一幀一幀,斷斷續續地刻在他的腦海裏。他經歷過無數慘烈的戰事,卻仍在此刻感受到巨大的絕望。那種絕望曾經幾乎将他摧毀,戰鬥,只有戰鬥,才能将他從絕望中拯救出來。
還有什麽可以害怕的呢?自己明明是連性命都可以舍棄啊。
他突然笑了笑,下一秒,他打開迎風布陣的所有引擎,像流星一般,飛快地沖入戰區中。
沖擊帶起的氣浪沖開密集的蟲群,迎風布陣甩開機炮,子彈像暴雨般在蟲群中傾瀉下來。槍炮聲,蟲群的嘶叫聲,母巢憤怒的咆哮聲,他通通聽不見了。心裏只有一個山一樣屹立的信念:打倒它們!不惜一切代價打倒它們!
“陸戰隊的都閃開!一窩蜂上去送死吶!”魏琛怒罵道。迎風布陣擊開攔在面前的刺蛇,舉起火炮,向母巢發射了一枚重磅炸彈。母巢身上的一片鱗甲被炸得粉碎,它揮舞着觸須,一雙黃色的眼睛四處逡巡着,立刻發現了迎風布陣的身影。
母巢發出了一聲怪笑似的咯咯聲,突然,它弓起身體,以和龐大身軀不相襯的速度向迎風布陣猛沖過去。
魏琛早有準備。迎風布陣慢慢後退幾步,突然起身,非常沒形象地往北部沒有人的地方加速沖過去,看起來似乎是慌不擇路地逃竄,然而喻文州卻立刻明白了他想做什麽。
“魏隊!”喻文州焦急地在頻道中喊道,“不要往北走!戰機跟不上機甲的速度,沒有援護太危險了!”
“人太多的地方不利于我發揮,”魏琛說着,操縱迎風布陣落在海面一塊裸露的岩石上,“都讓開點,讓母巢蹭一下都有你們好受的!”
魏琛回頭看去,母巢正伏在海邊的沙灘上,一雙小眼睛死死盯着機甲。突然,它張開口,向機甲噴出一道綠色的酸液。
迎風布陣躍入半空,艱難地避過這一擊,然而下一秒鐘,一條粗壯的觸手突然自母巢身下伸出死死纏住迎風布陣,一下将它拉了回去。
“魏隊!”黃少天大喊着,夜雨聲煩毫不猶豫地向迎風布陣飛去。
魏琛沒有答話,他死死攥緊操縱杆,瞄準母巢時隐時現的腹部,飛快地接連發射出榴彈。榴彈揚起的煙塵暫時遮住了母巢的視線,上身幾只細小的前爪不停地擺動着,試圖撥開不斷飛來炮彈。就在它視線轉開的那一瞬間,迎風布陣突然切換成手炮,一枚精确制導導彈落在它毫無防備的鱗甲深處,随即,母巢身上被炸出一條細細的傷口,綠色的血液順着甲殼慢慢流了出來。
吃痛的母巢終于暫時松開迎風布陣,收回所有的觸手,慢慢向東興鎮方向退去。
在所有人為迎風布陣的脫身松了口氣的同時,黃少天越憂心忡忡地切了一對一頻道。
“隊長,我覺得有點蹊跷,”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蟲群的攻擊模式和以往有明顯的區別。”
“母巢先是向迎風布陣發射酸液,然後那只觸手,似乎是算準了它落下的方位伸出去的。在以往的戰鬥中,還沒有過這種情況。”喻文州一邊想一邊慢慢地說。
“這次是魏隊有經驗,躲過去了。但是換了別的人呢?或者它還可以拖下去,等到我們沒法集中精神的時候,這種攻擊就會是致命的。”黃少天很快做出判斷。
“我們最擔心的事情就要發生了麽?”喻文州輕輕嘆息,“蟲群在這種時候突然完成腦部進化,對于我們來說,這真的是災難啊。”
“母巢的完全體已經全部出來了,接下來我們是不是可以配合迎風布陣開始對它進行正面打擊了?”黃少天焦急地問。
“不,還不行,”喻文州沉沉地嘆着氣,“我還沒有接到正式開始全面進攻的命令。”
“可是……”
“沒有可是,我們只能等待。”
黃少天難得的沉默了很久。
“明白了。”他點點頭,轉過身,夜雨聲煩鎖定了母巢附近幾個最危險的攻擊地點。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不告訴喻文州自己的想法。這是他個人的決定,一旦迎風布陣遇到危急情況,即便抗命,他也要去救人,因為那是他的魏老大。他至今仍然記得魏琛離開四中隊時黯然的神色,他不希望有一天,這種表情也會出現在自己臉上。
母巢喘息片刻,慢慢地移動着身體,一雙眼睛卻始終死死盯着迎風布陣。氣氛劍拔弩張,卻安靜得出奇,只能聽見母巢雷鳴般的喘息聲。
魏琛的視線也不敢從母巢身上移開。他的心跳在不斷加速,攥着操縱杆的手微微顫抖着,手心裏全是汗水。他知道僵持的時間越久,局面對他就越不利,可是既然母巢按兵不動,他也無計可施。
突然,母巢動了。它發出一陣怪笑似的咯咯聲,猛然向迎風布陣撲了過來。
魏琛的神經幾乎要麻木了,他下意識地操縱機甲後退着。母巢伏下身停頓片刻,猛然揚起頭,一片酸液夾着孢子,向迎風布陣猛撲過來。
“魏隊!”黃少天吼了一聲,舉起機炮對準迎風布陣,卻遲遲不敢扣下扳機。
“所有戰機保持距離,不要讓地面上的異蟲接近迎風布陣,已經孵化的交給魏隊自己處理,不要輕舉妄動,”喻文州焦急地調看戰術地圖,“盧瀚文向西遷移與大部隊會和,掩護魏隊。”
“可是……”盧瀚文剛要開口,就被喻文州打斷了。
“長興島以北與東興鎮之間的通路由黃少天把守,五中隊馬上過來接應,四中隊戰機全部去支援迎風布陣,這是任務,也是我的命令。”
“收到!”
“葉修呼叫指揮中心,一中隊已經到達啓東市。偵測到地下有大體型異蟲生命反應,一中隊已經對其形成包圍。”
“江波濤呼叫指揮中心,五中隊已到達長興島。已展開對地面蟲群的清剿。有部分飛行單位正在向東興鎮方向靠近,請四中隊注意防範。”
喻文州不自覺地握緊拳頭,不斷輕輕捶打着控制臺。光傳地圖上,一大隊異龍和硬甲飛蟲組成的蟲群空軍部隊正不斷接近北部的半島。無論它們是打算迂回繞過四中隊的攔截,去和啓東市的蟲群會和,還是直殺入東興鎮,對迎風布陣進行騷擾,對于喻文州來說,都不是什麽有利的局面。
“盧瀚文拉高!飛得太低了!”魏琛忽然大吼一聲。
盧瀚文駕駛的鹘鷹一瞬間似乎有些猶豫,随即擡頭,加速向上飛去,可還是慢了一步。母巢忽然調轉方向,朝着鹘鷹甩出一條觸手。
“黃少天!”喻文州在公共頻道裏喊道。
“明白。”
夜雨聲煩快步向母巢沖去,光劍對準觸手,正要劈下,母巢卻在這時,嘲笑似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黃少天心裏一驚,下一刻,母巢身下忽然浮現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異龍,蝗蟲一般向夜雨聲煩擁了過去。
“卧槽!”黃少天又驚又怒,沖得太急來不及變相,夜雨聲煩和最先撲上來的幾只異龍撞個正着。他胡亂地揮舞着光劍,卻始終無法從異龍大軍中斬出一條通道。而鹘鷹正被觸手死死纏住,像一只被蟒蛇纏繞的鳥,絕望地掙紮着。
黃少天正準備加速沖開異龍的包圍,突然,一個影子閃電般從他眼前掠過——迎風布陣搶在他之前,沖上去抓住那只觸手狠狠撕扯着。就在這時,另一條觸手自母巢身下伸出,如同藤蔓一般将迎風布陣整個包裹住。
迎風布陣突然舉起手炮,連續發射出四枚導彈,終于打斷了纏住鹘鷹的那條觸手。它拽住斷裂的觸手,将鹘鷹朝大海的方向拼命甩了出去。
“都別說話!”魏琛在公共頻道中喊道,“小盧,到671,329位置附近跳傘,那邊蟲子清得幹淨,危險性小。你們不要管我,我就是為這事來的。我看到母巢的洩殖腔就在觸手出來的地方,它把我拉過去,也省得我自己費力找了。”
“魏隊……”
黃少天剩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迎風布陣在觸手的挾持下艱難地轉過身,手炮穩穩地對準母巢身下那個藏得很深的黑洞洞的缺口,射出一枚BC-120導彈。
在一片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聽見了一句話。
“少天,要牛逼啊。”
母巢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徹底激怒了,它揚起一對短小的上肢,憤怒地拍打着自己的臉部。緊接着,它張開嘴,像嘔吐般噴出一攤綠色的液體,其間夾着未進化成型的孢子,它們蠕動着,沒過多久,便紛紛萎縮成皮球大小的顆粒,再也沒有了生命體征。
“魏隊!魏隊!魏隊!”黃少天像發瘋一樣在語音頻道大喊着,他胡亂地揮舞着光劍趕開異龍,不斷地切換着通訊頻道,他總覺得,魏琛還沒有走,只要自己多喊幾聲,就能聽見那聲熟悉的懶洋洋的腔調,好像發怒似的問他“搞毛呢你”。
“黃少天,”回應他的是喻文州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聲音,“放棄吧,魏隊他……”
“撲街啊……”黃少天忽然像哭又像笑地罵了一聲。與此同時,夜雨聲煩猛然一揮光劍,蕩開擋在面前的異龍,向母巢狠狠地沖了過去。
“黃少天!回來!”喻文州大喊。
黃少天卻似乎置若罔聞,夜雨聲煩雙手握緊光劍,帶着飛行時的慣性,整個紮進了母巢的身體裏。接着,它單膝跪在母巢之上,不停地拔出劍,再刺進去。黃少天一直喃喃地咒罵着,過了很久,喻文州才聽出來他說了什麽。
“把魏老大還給我!還給我!”
“黃少天,”喻文州在隊內頻道慢慢地說,“魏琛不會回來了。你現在的任務是跟随四中隊迅速殲滅母巢,收到請回複。”
黃少天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夜雨聲煩雙手嵌進甲殼的裂縫中,用盡力氣想把它分開。黃綠色的體液不斷噴射在夜雨聲煩身上,它卻不以為意,一直死死地掐住不斷收縮的甲殼。黃少天焦急地呼喚着魏琛的名字。他不敢停下,生怕那一瞬的停頓,會讓絕望無可阻擋地在他心中膨脹。
猛然間,他在母巢的血肉間看見了一片灰色的機甲殘骸,上面依稀能看出一個模糊的“迎”字。它在酸液的腐蝕下慢慢縮小,最終消失在黃少天的視線中。
夜雨聲煩終于停下了。它像長途跋涉的旅人一般垂下頭,沉默了很久。黃少天看看機甲空蕩蕩的掌心,腦海裏一片空白。直到母巢縱身向一棟高樓沖去,想把它從身上撞下來時,他才猛然驚醒,狠命從母巢身上拔下光劍。
就在母巢即将撞上高樓的剎那,夜雨聲煩縱身躍起,掏出火炮,向母巢接連發射了五枚懲罰者榴彈。沖天的火光很快被飛揚的煙塵掩埋,母巢凄厲的嘶叫在這一刻終于将他拉回現實。
有些人已經不在了,可是這條路,他還要繼續走下去。
“黃少天呼叫喻文州,已完成對母巢最後的打擊。馬上歸隊。”
身處紛飛的戰火中,他心裏卻像深冬的樹林那樣冷寂。許久,他好像聽見一個聲音,輕輕地對他說,再見。
随着最後一陣激烈的掙紮,母巢終于倒下了。它不斷地抽搐着,碩大的身軀一直在萎縮,直到最後,縮成了最初的模樣:一枚小小的蟲卵,心髒在柔軟的外皮下跳動着,隐約可見。
夜雨聲煩沖上去,毫不留情地一腳踩碎了它。
“宋曉呼叫喻文州,喻隊,海上艦隊剛找到盧瀚文,已經把他救上來了。”
“喻文州收到。”喻文州說完,回頭看了一直在默默觀戰的馮憲君一眼。許久,他終于下定決心,這才說:“馮将軍,四中隊已完成任務,請求返航進行休整。”
馮憲君看着光傳地圖,沒有說話。他眉頭緊鎖,額頭上現出幾道深深的皺紋。右手的茶杯中,水面蕩起一圈圈細密的波紋。突然,畫面上啓東市方向紅光頻閃,随即系統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他慢慢地嘆了口氣,站起身拍拍喻文州的肩膀。
“先回來休整吧,之後全員在中心待命,随時準備着去支援正面戰場。四中隊圓滿完成任務,不怕犧牲的精神,值得大家學習。”
喻文州笑了笑,鄭重地向馮憲君敬禮。
“一中隊呼叫指揮中心,”葉修說道,一邊操縱着君莫笑迅速後跳幾大步,把高樓當做掩體,小心而仔細地觀察着這個由地下冒出的龐然大物,“出現系統不能識別的新型物種,我們一個中隊恐怕搞不定,請求支援。”
“三中隊馬上就到。”王傑希說。
“技術組能不能給點信息?”
“我正在檢索近兩個月全球對抗異蟲的戰鬥信息,請一中隊不要急躁,盡量避免正面對抗。一旦有情報,我們将在第一時間反饋。”張新傑說。
“說得輕松,老韓怎麽不上?”葉修随口問道。
“大漠孤煙在蒼山戰役中損毀嚴重,可能會報廢。”
葉修一愣。這事從來沒有人跟他提起過,要說損毀,跟他和王不留行那一下脫不了關系。
他想了想,突然笑道:“多大事,回頭正好讓小肖給改進改進,要與時俱進嘛。大……王傑希,先別忙着過來,佯攻它西北試探一下。”
王不留行在異蟲身後緩緩落下,向它西北方向扔出一枚信息素幹擾彈。就在幹擾彈即将落地的剎那,異蟲尾巴一甩,像是不經意一般瞬間擊碎了它。
葉修神色一凜。不等他出言警示,異蟲身子一矮,突然回頭,向王不留行撲了過去。
王不留行機警地一個後跳躍入空中,端起機炮向它甩出一排子彈。異蟲毫不在意地一甩頭,任由子彈在它堅硬的甲殼上擦過。緊接着,它再次轉身,猛地向君莫笑藏身的高樓撞去。君莫笑同它擦身而過,剛掏出火槍,通訊頻道裏,王傑希忽然喊道:“小心。”
君莫笑立刻後退一大步,随後,一大塊斷裂的水泥落在它方才落腳的地方,殘渣中隐約還能看見家具的殘骸。葉修擡頭,看見異蟲正盤踞在剩下的一截高樓上,虎視眈眈地望着他們。
葉修看了王不留行一眼,切進一對一通訊頻道。
“小心點,這蟲進化出智能了。”他簡單地說。
“知道。剛才母巢就有這個跡象。”
“有腦子,塊頭又大,皮還厚,這玩意兒怎麽打?”
“用空中優勢收拾掉,趁它現在還不會飛。”
王傑希說完,王不留行朝它發射了一枚燃燒彈,異蟲偏頭閃過,立刻向機甲噴出一排酸液彈。王不留行跳到地上,矮身避過,正要反擊,它的腳下忽然一沉,一群刺蛇蜂擁而出,将它團團圍住。王傑希不敢大意,機甲連連後跳,掏出槍封堵刺蛇和異蟲的來路,不讓它們近身。
就在王不留行和蟲群對峙的當口,君莫笑飛快地爬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