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鄭王氏憂慮的問:“你們人找的怎麽樣了,可有頭緒?”
自從十六年前誕下那孩子,鄭家在青山城的日子就很不好過,別說整日府中都陰嗖嗖的。就說鄭王氏親自給那孩子喂個奶,都能一氣兒見五個鬼,從此過得膽戰心驚。還沒生時就來了一個神通廣大的道士,告訴她們若想平安生産,那無論生出來的孩子是個什麽性別,都要先說是女娃娃。生産時果然有兇險,産婆差點兒脫口而出是個男娃,好歹忍住了,神就神在穩婆才說是個女娃娃,原本在生死邊緣掙紮的鄭王氏就緩了過來。
由是鄭家将那道士的話奉若圭臬。
府中的生意倒是沒怎麽受到牽連,日日見着興旺起來。只不過經由重新來到鄭家将那孩子帶走的道士開解,青山城纏繞着太多魂魄鬼怪,大概他們是要出去避一避的。
由此等道士将鄭家獨苗帶走以後,鄭家就舉家搬離了青山城。臨走前道士給了鄭王氏一塊小銅鏡,說是只要這銅鏡沒碎她的孩子就沒事,同時這鏡子也有辟邪的功能。
到底是自己的親身骨肉,這麽些年鄭王氏也沒忘了。日日夜夜算着,等到了和那道士的約定時間,她立刻派人出去青山城尋找。只是有兩點:一個是自家兒子是個兒子的事情還不好讓人知道以免給家裏和她孩子帶來災禍。二來是道士當初的确也給出過另外一條解決方法,便是到了年紀就讓她家孩子和她親侄兒成婚。
可她生出來的到底是鄭家的獨苗,又是個男娃,怎麽好說嫁人去?
鄭王氏心中焦慮重重,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奴仆回話道:“已經找了好些天,暫時有點頭緒了,青山城裏這些天好像來了個小道士,年紀很小,聽着描述很有些神通,就是行為略有些古怪,身着古衣,身上挂個小布袋。”
打聽的倒是很清楚。
鄭王氏聞言眼睛一亮:“诶,那八成就是的,你且去仔細問問,将人快些找回來才是。”
在自己兒子身上災禍解了以前,還不能說出他的男子身份。鄭王氏打算一些隐秘行事,都不給徐家先知道。
怎料沒兩日奴仆回來告訴她:“那小道士現在住在徐家府上呢。”
這下一時之間可真不知道該怎麽是好了。
青山城。
雖然狐妖将情勢說得很緊急,但是清讓和徐平日子過得倒算是悠閑。
兩人平日裏一個冷一個燥,現在上下磨蹭中和過後也倒都順心如意。兩人因此越發日日膩在一塊,走路時仗着清讓衣服古式袖口寬大,牽手也看不出來,便連走路都在暗處拉着手。
清讓其實并不是完全不懂情愛的。
像他師父便不是個衛道士,實際上他師父打的很多架都是為情為愛,日日告訴清讓的也是喜歡什麽千萬別讓。因着這個原因,清讓雖然表面上是個挺溫良恭儉讓的性格,但骨子裏還是霸道極了。
譬如現在,他站在魚丸攤旁邊大口吃魚丸的時候,瞥着徐平就覺得越發稱心如意。
在山上的時候洗衣做飯一把手的清讓,就算到了徐府上也沒怎麽用的慣奴婢小厮。不過對于徐平的殷勤他倒是挺受用。
相處下來,徐平也越發熟悉清讓習慣,知道他脾性簡單的很。黑黑白白界限分明,因而即便看似冷冰冰也反而更好相處。
“夜市那頭有個烤肉攤子據說不錯,有好些西域傳過來的香料,撒上去香極了,一會兒咱們去吃吃看吧?”徐平問。
“嗯。”清讓點頭,他感覺了下自己肚子裏的魚丸,今天站在這兒一股腦吃了好些,已經有些半飽了。他低頭看看自己手捏着的竹簽子上剩下的半個魚丸,想了想擡手送到徐平嘴邊,“這個給你吃吧。”
大祥站在一邊看得瞠目結舌,心道:就算我家少爺敬重你,你也不好這麽折辱我家少爺吧!吃剩下的半個魚丸塞給我家少爺算是什麽意思?
可他這邊打抱不平還沒結束,徐平那裏就毫不介懷的張嘴借着清讓的手将那魚丸給吃進了口中。
假的,假的。大祥懷疑人生,這不是那個丫頭的手不小心碰到碗沿都要求換個碗的我家挑剔的少爺。
城外陰風陣陣,從密林之中卷挾而過,帶起的塵土久久不落反而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個人形黑影。
那黑影在一塊巨石上頭站定了,又見巨石下面彙聚了兩個鬼影。
“人找到了嗎?”黑影開口,聲音沙啞蒼老。
兩個鬼影猶猶豫豫的說:“找,找到了一個,還有一個還差些時間。”
“嗯?”黑影的威壓立刻施加下來,讓兩個匍匐着的鬼影瑟瑟發抖。
他們連忙解釋:“本來狐妖那邊已經傳來一些準信,然而前些天她就失去了音訊,不知道是逃走了還是遭了難……”
“就是,您說這一陰一陽兩人是一男一女,如今陽氣重的男方我們已經找到了,然而這陰氣重的女方我們找了好幾個,後頭都發現并不是您要找的人。”
他們倒不懷疑黑影給出的情報準确性,想當年這陰陽兩人呱呱墜地之時傳出的消息中便都知道是一男一女兩人。
“那個時候有個道士擋我的路,現在又有什麽攔住了你們的去路?”黑影擡手,掌心中凝聚起一股殺氣。
鬼影連忙道:“有,有個道士!月前剛下山,狐妖說他有些法力,我們這類小鬼近不了他的身,也是因為他,那極陽之體也沒能抓來。”
“又是道士。”黑影哼了一聲,原本已經揚起的手到底還是放了下來。
他落下最後通牒:“在給你們兩天,兩天裏頭若是找不到那極陰之體我便自己親自動手,到時候你們都別想活命。”
黑影說完如同來時神秘,揚起一陣風沙消失在密林深處。
城中烤肉攤邊的清讓似乎有所察覺,忽然覺得脊背一寒,他皺眉往城外方向看去。只不過異樣的感覺來去匆匆,清讓沒能捕捉到什麽,便給烤肉拉回了注意力。
第二日清晨,鄭王氏從睡夢中驚醒,她在夢裏看見一張少年的臉龐與少年被掏空的心髒。也不知道怎麽,她便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她吓得連忙将枕頭下面的小銅鏡找出來,還好,銅鏡現在還是完好無損。
可是剩下的時間的确不多了。鄭王氏焦灼難安,到底在這天中午便準備好啓程,要親自趕去青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