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道理

小文先把餃子端給朱四嬸,媒婆已經自己就手擡了一碗:“姑娘快別忙了,大家都是熟人,坐在這一塊說說話不好?”

小文的臉登時又紅了,忙往外頭去:“我去廚下瞧瞧。”

“真是個伶俐姑娘,我說朱四嫂,你侄兒娶了這麽一個好閨女,有福了。”媒婆的謝媒錢已穩穩捏在手裏,自然也要說幾句好聽的。

孫嬸子的面色還是那樣平靜,朱四嬸也笑了:“說的是呢,能得這樣一個好閨女,我那姐姐,還不曉得心裏多歡喜。”

裏屋們的姑娘們都在等着小文重新進去,好仔細問問,誰知小文沒進去,倒去了廚房,有個姑娘已經挑起簾子,笑嘻嘻地對孫嬸子道:“嬸子,我們等了好半日的餃子,這會兒,怎麽餃子還沒來?”

“瞧我,光顧着說話就忘了,餃子早已包得了,下鍋一煮就好!”孫大嫂笑眯眯地說着就要往廚房去。

“嫂子,你可千萬要記得,要讓小文端餃子進來。”姑娘的話音剛落,屋內叽叽喳喳又笑開了。

孫大嫂當然明白她們的意思,笑吟吟地走出去。孫嬸子聽着屋裏屋外傳來的笑聲,那眉還是微微一皺。

朱四嬸瞧着孫嬸子的神色,怎不明白這樁婚事做長輩的都不過是拗不過做小輩的,現在木已成舟,朱四嬸當然不會說出,只和孫嬸子說幾句閑話。

孫大嫂進了廚房,見小文已經把餃子下鍋,正在竈下添火。孫大嫂笑吟吟地道:“這臉啊,到底是被火烘熱的,還是姑娘家自己害羞呢?”

小文也沒轉頭,只輕聲道:“嫂子笑話我呢。”

“什麽叫笑話你?”孫大嫂笑着把小文手裏的火鉗拿過來:“得,這手細皮嫩肉的,別拿火鉗了,不然手粗了,就有人心疼了。”

“嫂子!”小文叫了一聲,面上神色更紅,孫大嫂笑着拍一下她:“這會兒也別害羞了,我瞧着餃子要好了,端進去給她們罷。只是小文,我可和你說了,這做人媳婦,婆婆再好,也比不得做閨女的時候。”

“我曉得!”聽到小文還是重複這句話,孫大嫂忍不住伸手摟一下小文的肩:“罷了,人啊,哪還能拗過我願意三個字呢?餃子好了,趕緊端上去給她們,她們啊,不定又要取笑你呢。”

小文的臉又一紅,站起身去開鍋蓋,鍋蓋一揭開,白騰騰的水汽升起來,孫大嫂擡眼一看,只覺得水汽彌漫中的小文,像仙女似的。

難怪陳寧想要求娶呢,只是不曉得,這以後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孫大嫂見小文拿了碗過來,孫大嫂忙從思緒中醒來,幫着小文往碗裏放醬油醋,又剝了一碟子大蒜,看小文端着往上頭去。

小文端了餃子進了屋裏,衆人都不去端碗,拉着小文在那問東問西,小文當然不肯說實話,只避重就輕的。

還有人問見過那男子沒,小文的臉就更紅了。衆人嘻嘻哈哈說笑一陣,也就吃了餃子,告辭回去。

小文把她們送出去時,朱四嬸和媒婆早已走了,小文送走她們,回身進來要幫着收拾碗筷,就見孫嬸子呆呆地坐在椅上,眼裏似有淚水。

小文走到孫嬸子身邊,伸手去拉她的手:“娘,我曉得您擔心什麽。”

“既曉得了,還不肯聽我的?頭一個,你婆婆就不喜歡你,你嫁過去,是要做牛做馬的。”孫嬸子吸吸鼻子,對女兒悶悶地說。

“娘,您真以為我沒想過?正經說,嫁了誰,不都是在婆婆手心過日子的?”小文的話讓孫嬸子愣了一下,接着孫嬸子就氣鼓鼓地道:“還是不一樣,婆婆喜歡,日子就過的好一些。”

“可是,也要我喜歡這個男子啊!”小文的話讓孫嬸子擡起頭,接着孫嬸子就伸手一指頭點在女兒額頭上:“不害羞的,這樣的話你也好意思說出來?”

小文靠在孫嬸子的膝蓋上:“娘,這會兒不是都已經定了親了?娘,我那時候進去裏面服侍太太奶奶,您不也擔心嗎?爹沒的早,原先那些人都不肯照顧我們了。可是我還是過來了。”

“我曉得,你心裏有數,可過日子,哪是心裏有數就能過的好的?”孫嬸子瞧着女兒,心裏一百個不情願把女兒嫁過去,小文又淺淺一笑:“心裏有數總比心裏沒數好。娘,我都十八了,又在這府裏過了那麽些年,難道我真不曉得輕重緩急不成?”

孫嬸子輕嘆一聲,再沒說話,小文把頭又靠在孫嬸子膝蓋上,對孫嬸子仰頭一笑。

孫嬸子拍拍女兒的臉,罷了,罷了,孩子長大了,就有自己的主見了,做娘的,就算再擔心,也要放手。

朱四嬸從孫家出來,去了蘇氏那裏,把婚書和孫家的回禮都拿了過去,蘇氏瞧着這婚書,嘆了口氣。

朱四嬸當然明白蘇氏的意思,拍拍她的手道:“正經說,姑娘着實是個好姑娘。別說我偏着她,你啊,要想再尋這麽一個相貌,這樣一個伶俐的,難!”

“我當然曉得姑娘是好姑娘,畢竟是在大奶奶身邊,做了好幾年大丫頭的人。我只是心裏堵,畢竟是這樣出身。”

“放屁!”媒婆早被打發了,這裏也沒外人,朱四嬸自己倒了杯茶喝着,就對蘇氏啐了一口,蘇氏笑笑就把婚書和回禮收起來:“我曉得你怎樣勸我呢,雖說我們是破落戶,畢竟……”

“別畢竟來畢竟去了,嫁了這樣高門大戶的,你沾了什麽光?你男人一死,鋪子開倒了,還不是你拖着你兒子苦巴巴地過日子?要我說,過日子,實惠最重要。你倒嫌棄起人家出身來了。”

朱四嬸白了蘇氏一眼,蘇氏又淺淺一笑:“你說的是呢。”

朱 四嬸把茶喝完,把茶碗放下就對蘇氏道:“別這樣愁眉苦臉的。要我說,你家娶這麽一個,既有見識長的又好的姑娘倒是正合适。說句不怕你惱的話,那樣市井人家 出來的小門小戶的,清白是清白了,可畢竟小家子氣了些,侄兒是個有大主見的人,家裏的媳婦掌不起定盤星,那才叫麻煩。娶個大家閨秀呢,你家這樣的門戶,那 是攀不上的。”

“我曉得!”蘇氏還是有些怏怏的,朱四嬸又拍她一下:“你瞧瞧,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一門好親事?別嫌棄人是陳府的 家生子。要不是家生子,也輪不到你們家呢。再說了,都說女子從父從夫從子,多有那原先是丫鬟的,被主人看上,收了房,生下兒女,兒女成器的,給生母請诰命 呢。”

說着朱四嬸聲音放低一些:“你可曉得七王妃的事?她是王大學士的千金,這人人都知道,可是就沒人曉得,她娘,原先不過是伺 候王夫人的丫鬟,收了房,生下她來。長大了,被指給七王爺,做了王妃。她爹和嫡母都是一品,封無可封,就給她娘一道一品夫人的诰命。現在走出去,誰不奉 承,難道還有那不長眼睛的說,這不過原本是丫頭是別人的小妾,我不給她行禮不成?”

“那是人家有福氣!”蘇氏也聽過這事,只是沒這麽清楚,說了這麽一句。

“我瞧那姑娘,也是個有福氣的,再說娶了過門,你們婆媳相處的好了,她服侍你也盡心,侄兒也不用操心家裏的事。難道日日和兒媳生氣,只想着磋磨兒媳,就是好事了?”

“我也不是那樣磋磨兒媳的!”蘇氏的話讓朱四嬸又笑了:“既然道理都曉得,那還想這麽些做什麽?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蘇氏又淺淺一笑,朱四嬸又和蘇氏說了些家常閑話,婆子做好晚飯,小丫頭把飯端上來,兩人用過了晚飯,朱四嬸也就告辭回去。

孫嬸子雖沒在鄰裏間張揚,但媒婆出入的事大家都有眼見的,衆人在孫嬸子出門時候,也有說恭喜的,見孫嬸子沒有反對,就都曉得小文定了親。

不免有些人要問問,小文定了誰家。孫嬸子也就按了商量好的,說定的也是一戶姓陳的,不過呢不是在京城,是在通州做生意的,小文要送到通州去成親。

難免有人會說一句怎麽舍得嫁這麽遠?也有人說這是上天定下的緣分,違背不了。日子就在衆人議論之中漸漸過去。

陳寧和蘇氏早已說好,一出了正月,蘇氏就收拾東西往通州去。蘇氏收拾好了東西,也要進去陳府裏面和陳老夫人、陳夫人、陳大奶奶等人辭行。

陳老夫人和陳夫人也沒說什麽,只是讓人送了些盤纏,又說了些閑話。蘇氏也就去見陳大奶奶。

陳大奶奶倒着實嘆息了一番:“這家裏的妯娌,本就不多,說得來的更少,這會兒大嫂也去通州了,雖說是骨肉團圓,我這心裏,着實有些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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