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托盤上邊放着幾個細致的白瓷茶盞,上邊有着彩色團花,從裏邊看,仿佛顏色通透,能照見外邊的日頭影子一般。秋月笑吟吟的将托盤放到桌子上邊,将茶盞從裏邊拿到幾個人面前擺好:“太原王,宇文小姐,請喝茶,這可是今年的新茶,是從南燕那邊買過來的,雨前龍井。”
揭開茶盞蓋子,白色的水霧騰騰的升了起來,慢慢的在上方消散,太原王低頭看了看那清澄的茶水,不由得贊了一聲:“果然是好茶,以後我便要來慕大司馬府來讨茶喝了。”
茶盞裏頭水色微碧,湯色清冽,裏邊的茶葉都是新芽,又尖又細,正直直的立在茶水中,還不住的沉沉浮浮。宇文如眉瞅了瞅那茶水,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的神色:“太原王府裏邊沒好茶葉,我倒是不相信了。”
“我府中雖然有好茶,但是哪裏及得上慕大司馬府裏的茶葉?”赫連毓指了指那茶盞道:“宇文小姐,你仔細瞧瞧,雨前龍井不算難得,可難得這茶葉都是一旗一槍。”
“一旗一槍?”秋月湊了過來看了看,有些不解:“這茶葉是昨日老夫人送過來的,說十分金貴,小姐這邊統共才得了幾兩,讓明日及笄禮的時候拿出來待客呢。”
“原來是這樣,我們卻是有口福了。”赫連毓瞧着宇文如眉還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指了指那茶水道:“宇文小姐。所謂一旗一槍便是一芽一葉,這種很是難得,若是片片都這樣,便更難得了。”
宇文如眉聽了趕緊往自己茶盞看了過去,果然如此,而且那茶葉十分細嫩,似乎是芽心一般,只是窄窄的長出了幾分。她将茶盞端起來,微微抿了一抿,滿口幽香,似乎要從嗓子裏沖出來,袅袅而上。
自己祖父雖然說也是朝中一品大員,可是與這慕大司馬相比,真什麽都不是了。宇文如眉放下茶盞,眼睛斜觑了慕微一眼,心中又平添了幾分不舒服,實在是意氣難平。
赫連毓将這茶葉的事情撇到了一旁,說起了明日的事情來:“慕小姐,可已經選好了明日及笄禮用的簪子?”他的眼睛殷切的望着慕微,心裏希望着慕微能将他的簪子選了去。
今年年初赫連毓便讓司珍局開始着手設計,約莫到了三月份才定下圖樣,精心雕琢了兩個月,這才将簪子做好,今日到司珍局取到了簪子,興致勃勃的便往慕府過來了。可到了慕府,忽然發現慕微有些無精打采,無論他說什麽話,她仿佛都提不起興趣,這讓赫連毓忽然有些心慌起來。
以前每次來慕府,都能見着她臉上有着純淨的笑容,就如一塊水晶,沒有任何雜質,折射着日光,點點剔透玲珑的明媚。她那時候對自己是直呼其名的,她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沒有半分芥蒂,可現在,好像一切都不對了。
這個變化是從什麽時候才有的?赫連毓仔細考慮着,當她被燕昊擄去的時候,她曾經在青州門口留下她的指甲殼子向他求助,那時候的慕微,還是很信賴自己的,她在渴求着自己幫助她擺脫燕昊的掌控。但是當他在雲州城外見到慕微時,她的眼睛裏有慕乾,有站在身邊的燕昊,但卻似乎已經将他漏掉了。
赫連毓的心忽然間跳得很快,難道慕微喜歡上了燕昊?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第二個人。記得她與自己一道從雲州回來,她執意不與自己坐同一輛馬車,聽到說皇上要慕乾即刻發兵攻打南燕,她竟然暈厥過去……赫連毓慢慢将手捏成了一個拳頭,似乎都快喘不過氣來,難道慕微真的喜歡上了燕昊?
“及笄禮用什麽簪子,實在是難選。”慕微笑了笑,眉眼疏淡:“我也正在考慮呢,方才如眉說要我用她的簪子。”赫連毓的口吻,自然是要自己選他的簪子,與其用他的簪子,還不如用宇文如眉的,這倒是塊擋箭牌。
赫連毓瞪眼看了看宇文如眉,她好不容易恢複平靜的臉紅了紅:“我與微微是手帕交,自然該用我的。”一邊說着,一邊還妩媚的朝赫連毓抛過去一個眼波,仿若那春水一般,波紋潋滟。
原來她早就選好了,赫連毓有幾分惆悵,但是想着并不是選了燕昊送的簪子,心裏邊又快活了起來,他笑着點了點頭:“那倒也是,京城裏誰不知道慕小姐與宇文小姐是好姐妹,連我都嫉妒你們的親密呢。”
慕微笑了笑沒有說話,宇文如眉卻逮着機會,開始與赫連毓攀談了起來,瞬間屋子裏邊充滿了宇文如眉那賣弄的聲音:“最近我看了《心經》,有些偈語實在難解,他們都說太原王文武雙全,想請太原王指點一二。”
“這《心經》須得精心來揣摩,若是心有旁骛,那是怎麽樣也沒法領略的。”赫連毓無奈,也只能陪着宇文如眉說起佛經來,慕微樂得清靜,坐在一旁自己默默想着心事。
這麽多日過去了,沒有聽得燕昊的消息,哥哥已經攻克了南燕,那雲州肯定也是失陷了,雲州城裏的百姓現在怎麽樣了?那帶着軍民守城的太子又怎麽樣了?慕微心上心下的記挂着,眼睛裏邊逐漸浮現出一絲擔憂來。
赫連毓沒有坐太久,他有自己的事情要走,宇文如眉見着他要走,趕緊也站了起來,嬌滴滴望着赫連毓道:“太原王,微微肯定今日有不少事情要做,我們也就不打擾了,一道兒走罷?”
她的眼光熱辣辣的看了過去,那裏邊充滿了一種大膽挑逗的目光。赫連毓聽着那個“我們”便覺得全身不舒服,仿佛他與宇文如眉無形中被捆綁在一處,正想出口反駁,就聽慕微說道:“這樣極好。”
宇文如眉瞥了慕微一眼,似乎有幾分驚詫,瞬間又将臉轉了過去,笑意盈盈的望向赫連毓:“太原王,咱們別打擾微微了,她好像着急要做什麽事情去呢。”
見慕微沒有挽留自己的意思,赫連毓也不好賴着不走,站起身來,深深的瞥了慕微一眼:“慕小姐,那我明日再過來參加你的及笄宴。”
慕微淺淺一笑,明眸燦燦,仿佛屋子裏邊都亮堂了起來一般。赫連毓戀戀不舍的又看了看,這才邁開步子往外邊走了去。他那淺紫色的袍子被屋子外邊的陽光映着淡了幾分,走起路來也沒有剛剛來的時候那般步伐有力。
“小姐,你這是為什麽呀?”秋月有些不解的望着慕微,很是着急。她将錦盒裏的那支簪子拿了出來朝慕微晃了晃:“小姐,你瞧瞧看,太原王送的簪子多精致,完全不是宇文小姐那水晶琉璃簪子能比得上的,簡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太原王分明是喜歡你的,可你為何卻不願意他接近你?”
慕微瞧了秋月一眼,見她臉上有忿忿不平的神色,一張嘴撅起幾乎能挂個油壺,不由得笑了笑:“秋月,你操那麽多空心做什麽?這世間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太原王又沒有向我來提親,如何就能知道他是喜歡我的?你快些将這簪子收起來罷。”
“小姐,明日你當真要用宇文小姐送你的簪子嗎?”秋月将那簪子放回了錦盒,嘆着氣道:“小姐你要用宇文小姐送的簪子,還不如随便用誰的簪子好呢。每次太原王與小姐你說話,我在一旁瞧着宇文小姐那眉眼間的神色,有些不大高興。哼,太原王分明是喜歡小姐你的,她在旁邊擺臉色,我看了就覺得心中不舒服!”
門簾兒一晃,秋雨笑着從外邊走了進來:“秋月你又在說誰的閑話了?在外邊就聽着你老大的聲音,嚷嚷得厲害!”
“送了太原王與宇文小姐出去了?”慕微擡頭望了秋雨一眼,輕輕的拿起桌子上的蔻丹,慢慢的給自己的指甲塗上玉白的顏色。指甲長了些,已經有了幾個圓圓的指甲蓋子,就如嫩筍一般,長出了一層殼來。慕微瞪着自己的指甲,忽然想起那十個在青州被剪斷了的指甲蓋子,忽然間便有幾分心慌。
有幾個被赫連毓拾了去,還有幾個在燕昊那裏。她清楚的記得,燕昊将自己的指甲包起來,放進了貼身的中衣裏邊。慕微舉起手指對着陽光看了看,那麽,現在自己的那幾個指甲蓋子可還安好?
燕昊,她茫然的望了雕花窗戶一眼,豔豔的陽光将淺碧色的窗紗照得透亮,金色的日影在前邊模模糊糊的一片,在那日影裏邊,仿佛有着一匹駿馬,上邊坐着一個穿黑色披風的人,領口上繡着四爪金蟒,正溫和的朝她微笑。
“小姐?”秋雨與秋月見慕微有些神思恍惚,都忍不住喊了出來,慕微被她們的叫喊聲驚得回過神來,眼前的幻象驀然便消失了。她咬了咬嘴唇站了起來,朝秋月秋雨笑了笑:“你們喊什麽呢,我正在想着明日的事情呢。”
見着慕微往外邊走了出去,秋月與秋雨疑惑的相互望了一眼。秋月沉着聲音道:“秋雨,你有沒有覺得小姐好像有了心事?”
秋雨點了點頭:“可不是呢,我總覺得現在小姐沒有以前那般快活了。”
“我都想不出究竟這次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何小姐現在這般消沉?”秋月呶了呶嘴:“回來這麽久了,可還沒有動筆畫過畫,也未彈過琴。”
秋雨嘆了一口氣:“誰知道呢,只希望小姐要平平安安的便好。”
十四的晚上,月涼如水,那月亮已經差不多圓圓滿滿,又白又亮的挂在了天上。院子裏擺上了一個香爐,有白色的煙霧袅袅的從小孔裏鑽了出來,香爐後邊有一架古琴,銀色的月光照在上邊,油油的發亮。
“小姐,你彈琴給我們聽罷,好久都未聽你彈過琴了。”秋月抓住慕微的手臂不斷的撒嬌:“我想聽那高山流水,實在太美了。”
慕微笑着望了她一眼:“你總算是記住了一支曲子的名字!”瞧着秋月的眼睛瞪得溜圓,一副十分急切的神色,慕微點了點頭:“那我便彈了這只曲子給你聽。”
将月白色繡折枝迎春的百褶裙微微掀起些,慕微在古琴後邊坐了下來,伸出手去撥動了一下琴弦,只聽“铮”的一聲響,那琴弦便發出了幽幽的聲響。将琴弦的音都校了一遍,慕微開始舒展了一雙手在琴弦上挑動起來。
“巍巍乎若太山,湯湯乎若流水”,那琴聲婉轉曲折忽高忽低,高的時候恍若有淩雲之感,低的時候便像要鑽到人的心裏去一般,秋月與秋雨坐在一旁聽着,兩人也漸漸的深思恍惚了起來,只覺得那琴曲好聽,讓她們全身都輕松下來。
“锵”的一聲,琴弦斷了一根,一滴鮮血從慕微的手指滴落,掉在了古琴上邊。秋月吃驚的跳了起來:“小姐,怎麽了?”
慕微怔怔的望着古琴,據說琴弦斷有兩種原因,或是遇到了知音,或者是有人偷襲,自己剛剛校過琴弦,為何突然會斷?她的心猛然一跳,腦子裏浮現出一個念頭來,可馬上又搖了搖頭,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忽然間一陣埙樂之聲不知道從何處傳了古來,悠長纏綿,又帶着絲絲凄婉,在這清幽的夜晚,仿佛一只溫柔的手,在輕輕的撥動着慕微的心弦。
☆、月夜訴請
? 春庭月,寂寥無聲,一地銀色的輕紗如水,籠得四周一片朦胧。
紫薇花随風而動,不時簌簌的從枝頭墜落下,一點點朱紅玫紅的纓子就如雨絲一般,真真是飛花似夢。慕微站在那盛放的紫薇花下,雙手緊緊的捏着一片紫薇樹葉,差點要将它擰出汁液來,全身都有些微微的發抖。
是他來了?燕昊來了?自己不會是在做夢罷?慕微舉目望了望四周,自己确實是站在自己的後院,院牆邊上是一排高高的杏花樹,挨着杏花樹是一片開得正盛的紫薇,院子中間擺着香爐與古琴,自己身邊還站着秋月與秋雨。
“小姐?”秋月疑惑的望着慕微,不知道為何她如此神色大變:“小姐,你先來搽些藥,你的手指被琴弦割破了。”
“秋月秋雨,你們有沒有聽見有人在吹埙?”慕微伸出手指,讓秋月給她包紮,目光急切的望着她:“有沒有聽到?”
“埙是什麽?”秋月一邊低着頭給慕微包紮着手指,一邊反問:“小姐,我沒有聽過這種樂曲。”
慕微有幾分氣餒,側耳聽了聽:“你們聽,是不是有人在奏樂?”
秋雨點了點頭:“我聽到樂聲了,好哀婉,那就是埙樂嗎?”
慕微凝神細聽了一陣,終于拔足往外奔了去,秋月秋雨趕緊跟了上來:“小姐,你要去哪裏?”
“你們別跟着過來,我出去一陣子馬上就回來。”慕微轉身喝止了她們:“記住,不許跟任何人說!”
秋月與秋雨面面相觑,不知道慕微究竟要出去做什麽,但是很顯然,她出去是與那飄飄渺渺的埙樂之聲有關,那個吹埙的人又會是誰?
“我猜肯定不是太原王。”秋月有幾分黯然,臉上有着擔憂的神色:“難怪小姐對太原王冷淡了,原來她心裏有了別人,只希望這個人是能配得上她的就好。”
秋雨一把握住秋月的手,小聲在她耳邊道:“噤聲!咱們別再談這事情了,咱們小姐自己難道還沒有把握?她飽讀詩書,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她知道得清清楚楚。我想即便是小姐有了心上人,也定然是能配得上她的,咱們要信得過小姐的眼光。”
秋月點了點頭,眼睛朝院子門口望了過去,那裏已經不見了慕微的身影,只餘一地溫柔的月光,落花點點,在那月華裏,似乎變幻了顏色。
慕微壓制着自己激動的心情,快步往前邊走了過去,真是他過來了嗎?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說自己的兄長慕乾破了南燕,捉了南燕皇帝與一衆妃子,不多日便要壓着回大虞來了。京城裏皆傳言南燕太子在雲州城逃脫,皇上下令要速速緝拿燕昊,不能讓南燕餘孽有喘息的機會。
這陣子燕昊該是在逃亡?如何又到了京城來了?他難道不知道現在形勢危機萬分?慕微走得很快,一顆心砰砰的亂跳了個不停,這埙樂的聲音仿佛很近,可等着她循着樂聲過去時,卻覺得很遠。沿着湖泊不住的往前邊走着,慕微睜大了眼睛往四周看,本來想着與目的地該是越來越近,可那埙聲仿佛總是在自己前邊,就差那麽一步,引着她不住的往前邊去。
慕微在湖邊停了下來,看了看那湖水蕩漾,一輪明月倒映在水中,不住的随着漣漪蕩漾,泛起千萬點碎銀。她有些茫然,莫非那吹埙的人不是燕昊?為何他一直隐藏着不肯出來見她?
忽然,就聽“撲通”一聲,一個石子投進了水中,将那輪好不容易才圓滿了的月亮重新打碎,慕微一驚,不敢轉身,低頭一望,就見一個人影慢慢的朝自己靠近,那身影從後邊走了過來,幾乎要将她的身影蓋住。
“你終于肯出來了。”慕微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她的嘆息是這般的輕,随着這月夜的輕風潇然而逝,隐沒在那銀光點點的湖泊裏。
“微兒,你怎麽知道是我?”燕昊的聲音還是那般溫和,聽上去很能讓人覺得安穩,他伸出雙手将慕微的肩膀攏住,兩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處,深深的烙在了湖畔的草叢上。
“我知道是你,當然知道。”慕微眼中含着淚水,極力的壓制着自己的心情,可她的那份歡喜卻怎麽也壓不下來,一顆心仿佛要挑出嗓子眼來一般,懸懸的挂在那裏:“你知道嗎,我好擔心你。”
燕昊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将慕微抱在懷中,将自己的下巴擱在她鬓邊,兩人就這樣站在那裏,聽着草叢裏的蟲鳴。輕風将他們兩人的衣裳吹了起來,慕微的群袂與燕昊的長袍下擺交纏到一處,呼啦啦的響着,就如一雙蝴蝶怕打着翅膀。
“微兒,咱們到別的地方去說話。”燕昊抓住慕微的手:“跟我走。”
慕微由他牽着手一路往前邊走去。她走在青石小徑上,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就像她第一次來到這裏一般,這樹,這花,這假山,這湖水,看着都是那樣的不真實,仿佛閉閉眼睛,一切都會消失一般。
燕昊低頭看了看她,輕輕俯下身子在慕微的額頭落下一個親吻:“微兒,閉上眼睛。”
慕微驚詫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見他一雙眸子含笑注視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羞怯,聽從的閉上了眼,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他是要吻自己嗎?慕微忽然想到了那個晚上在林間燕昊強行給自己喂飯的情景來,全身都有些發軟,仿佛要站不住身子,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但是她所想象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她能感覺到一雙堅實的臂膀環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肢,還沒有弄得清怎麽一回事,她的雙腳就離開了地面,整個人飛了起來。“燕昊……”慕微顫着聲音喊了一句。
“別怕,我帶你出府去。”燕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讓慕微稍微安穩了幾分,燕昊想得沒錯,家中很不安全,雖然已經是晚上,可照舊會有巡夜的婆子四處轉悠,指不定就給撞上了。
睜開眼睛時,她與燕昊已經落在金翼的背上,燕昊抽了一鞭子,金翼便飛快的往前邊跑了起來。呼呼的風聲在耳邊響着,司馬府在身後越來越遠,慕微笑着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燕昊:“你準備将我帶到哪裏去?”
“怎麽了?你害怕?”見着慕微那笑容就如春風裏綻放的花朵,燕昊心中有說不出的喜悅,他輕輕在慕微耳邊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拐騙了?”
“我不怕,因為你是正人君子。”慕微堅定的搖了搖頭:“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做。”
燕昊嘆了一口氣,一只手将慕微摟緊了幾分:“微兒,你別将我想得太好了,很多時候我都想過要偷偷将你拐了出來,咱們就到哪個地方躲着,隐姓埋名的過一輩子。”
慕微低下了頭沒有說話,燕昊說的話仿佛是一種誘惑,讓她忽然間有幾分向往,若是能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處過一輩子,這樣也很好。她不需要豪奢的樓閣亭臺,也不需要各種精致的首飾,她只需要有一個真正關愛她的人陪在身邊,兩人不離不棄,這樣就很好。
只是——慕微轉瞬間便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兄長,沒有親人在身邊的生活也肯定會有所欠缺,沒有父母的祝福,這親事她也會覺得有遺憾,慕微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原來自己竟然是這般膽小,與一般的大家閨秀沒有什麽兩樣。
金翼停了下來,慕微睜眼望着面前的景色,不由得贊了一聲:“好美!”
這裏依山傍水,那湖泊比自家府中開鑿的人工湖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倍,一眼看不到邊際,湖泊的那邊,隐隐有着黑色的山巒起伏,就如一條黑色的長龍一般,湖邊的這邊,有一片樹林,靠近湖畔還有一架紫藤蘿,在月色下盛開着密密麻麻的花朵,就如一幅閃着銀紫色光影的雲錦,讓人瞧得目眩神移。
“喜歡這裏嗎?”燕昊帶着慕微走到那紫藤蘿的旁邊,伸手摘下一朵紫色的花,托在手掌心裏:“你瞧,這花開得多美。”
慕微低下頭去,仔細的看着他掌心的花朵,那花朵離開枝頭顏色沒有那樣深,淡淡的紫色,上邊有着晶瑩的夜露,被月光照着,就如水晶的碎片,閃閃的發着亮光。
“如果,我們兩人結廬田間,我去種田打獵,你在家裏洗手作羹湯,生幾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就這樣過一輩子,這樣如何?”燕昊的聲音響起,裏邊帶着絲絲熱情,仿佛容不得她辯駁,慕微擡起頭來,看了燕昊一眼,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燕昊,你已經做好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