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38 騎士 (18)

。」依德妮聳了聳肩膀,「畢竟是她心之所向的地方,既然她去了,那麽就一定會有所覺悟。」

「你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我以為你會感覺到寂寞的。」

「寂寞?」依德妮對此不置可否,「所有的人都會分別,相聚才是少數。」

所以,就算是寂寞,那又能怎麽辦呢?

89 重回聖都

從倫飒到聖都,就算快馬加鞭也需要近十天的路程。身為倫飒的代表依德妮的所有配置标準都是按照王室繼承人來的。雖然依德妮覺得這份舉動對于聖都來說無疑有些打臉的感覺,但既然蓋文父子給予了她這樣的榮耀依德妮也就欣然接受了。

随行的是超過兩百人的精銳騎士團其中有五十人是依德妮這些年培育的心腹,其中大部分都是來自當初跟随羅倫的那批傭兵的。紅石城一戰過後,他們雖然接受不了自己的團長變成亡靈并屠殺大部分市民的事情,但一方面紅石城那段被掩蓋的歷史被重新翻出來,引起衆人的震驚。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那一場戰鬥太過慘烈以及震撼。

亡靈的強大超過了所有人的預計,而神之戰的開始,也讓這些常年混跡在底層對于神之戰聞所未聞的戰士們受到了極大的沖擊。而依德妮則趁機整合了這支隊伍這确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原本處于羅倫離開的頹廢期如果沒有帕蒂亞的幫助和支撐,如果沒有凱西和阿諾的全心信賴,她根本無法做到。盡管如此,依然有許多對于羅倫深感絕望的人離開了團隊。

依德妮放任了他們的離開而剩下的人,則在無數次的生死之間,成為了她有力的支撐。三年裏當初的百人團隊死了一半的人,但是活下來的,無一不是精銳。就算是一向警惕的依德妮,也對他們抱有極大的信任。當然,她也同樣給予了他們豐厚的回報,榮譽,貴族的地位,甚至是職業者名師的指導,依德妮對此毫不吝啬。

「我們這次去聖都,是不是要跟那邊幹架?」騎士們在維持了嚴明紀律的同時,也會低聲問。

阿諾已經升為團隊裏的副團長,他扭頭看了說話者一眼,說:「不要胡說,我們是代表倫飒去聖都的。」

他們的說話聲不大不小,但足以傳到依德妮的耳朵裏。既然依德妮沒有發話,一開始問的那個人也顯得活躍起來,他笑着回答:「可是誰都知道,正統的神聖帝國的繼承人可是在倫飒。我們既然去了,那對方不覺得丢臉嗎?」

「只有失敗者才會覺得丢臉。」依德妮回過頭,她看了一眼說話的青年,這是她麾下的雙手劍士,名叫阿方索,在獲得了貴族的身份後,他為自己增加了一個姓氏,叫做阿方索·迪亞斯。他是有一個有着黑色卷發和小麥色皮膚的活潑青年,動作利落又幹脆,在團隊裏很得大家的喜歡。看到依德妮在看着自己,青年朝自己的主君露出了羞澀的笑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旁邊。

看着對方的樣子,依德妮卻有些晃神,她想起了曾經在羅倫所建造的幻境裏看到的那些過去時光。當她從獨行俠到擁有團隊,團裏的成員們以生死和她相交後,依德妮越來越明白羅倫的想法。就算內心中對自己的團隊還有基礎的警惕,但依德妮發現自己能記住每一個團隊成員,只要看到他們的臉,依德妮就能回想起他們的名字,想到他們擅長的和不擅長的。

這樣的熟稔,是只有在漫長的時光中才能培養的默契和認知。如果失去他們任何一個人,依德妮都會覺得這是她的巨大損失。而羅倫呢……

依德妮扭過頭,她拒絕再回想那個人,盡管有的時候,來自鎖骨的灼熱感會提醒着她,對方也同樣存在這塊大陸上,她們共享着生命,呼吸着相同的空氣,看着同樣的星空與月色。然後呢?依德妮想,這樣時不時的提醒着她,難道不是另一種狡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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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他們還是平平安安地來到了聖都,在圓環防禦以內,還是很安全的,就算有些流寇或者是小型的獸人氏族,但也絕對不會不長眼地來招惹依德妮一行人。越往裏走,人民的神情就越是安逸,雖然前線已經非常緊急,但在戰火波及不到的地方,大家的表情依然很平靜,就算偶爾有人讨論起前線的戰事,也通常是帶着八卦的口吻,仿佛在說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故事。

聖都尤其如此,作為神聖帝國的首府,它已經上千年沒有經歷過戰火,哪怕是當初依德妮的叔叔的起義,也僅僅是在無憂宮內,一點也沒有波及到外面。

作為外來武裝,依德妮讓一個騎士去遞送了國書,等到迎接的人員來了,才跟随着迎接的人進了城。只是剛進城,依德妮就被周圍圍觀的市民們圍了個水洩不通。畢竟是消失了十幾年的王女,哪怕是在現在皇帝的執政下,帝國輝光之名依然傳遍了整個大陸,而三年的戰績,又為這純粹的美貌上增加了一份常人不可及的榮光,更讓人為之好奇。

依德妮對此面不改色,她騎着馬從衛兵們奮力擠出的通道前行,耳邊傳來竊竊私語。有的在感嘆她的美貌,有的在質疑她的目的,有的甚至在編排她的成長。但依德妮目不斜視,她看向前方,她曾經與羅倫一起回到這座城市,她們去往了神聖帝國最重要的核心。可是她現在即将前往的,是這個國家的世俗中心——無憂宮。

前進到半路,異變突生,一個雞蛋飛了過來。常年在戰場培養的反應讓依德妮只是看看了那個方向一眼,而雞蛋則撞上了無形的壁障,從上面滑落下來。而久經訓練的騎士們瞬間反應過來,他們立刻把自己團長圍在了中心位置,所有的武器都指向了那個投擲雞蛋的人。

那顯然是一個平民,穿着打滿補丁的衣服。他被吓得雙腿打着顫,坐在地上,但是看到依德妮掃向他的目光後,也不知道是哪裏觸碰到了他,他大聲喊起來:「滾出神聖帝國!我們帝國不歡迎僞王的子孫!一切榮耀盡歸裏德曼四世!」

他的話引來了其他人的應和,這讓騎士們有些茫然,他們不懂為什麽這個國家的人對自己的團長抱有這樣大的敵意。而依德妮只是笑了一聲,她朝那個平民豎起了一根手指,火焰陡然在她的指尖跳躍出來,大家呆呆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幹什麽。依德妮輕輕地朝那個平民彈了一下手指,火苗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撲向了那個平民。

那個平民吓得肝膽俱裂,撕心裂肺地大喊起來,而火焰則包裹住了那個平民,這讓旁邊人吓得立刻空出了一個範圍。大家又驚又怒,不敢再招惹這個女煞星,只能對她怒目而視。而帶路的侍從卻有些不忍與憤怒,他低聲說:「您太過分了!」

「我哪裏過分?他冒犯了一個貴族,而我只是給了他一點小小的懲罰。」

「您這是小小的懲罰嗎?」侍從生氣地大聲說。

而這時,那個被火苗吞沒的平民突然發出了咦的一聲,這實在不是什麽痛苦的嚎叫。大家順着他的聲音看過去,只看到他上半身光溜溜的,但是身體卻完好,沒有一點損傷,只是衣服被燒毀。而那火苗還在往下燒去。那個平民頓了頓,突然反應過來,夾着腿就往外跑。

依德妮從那個已經快要擋不住屁股的背影上抽回了眼神,看向了侍從,問:「我甚至沒有給他一頓鞭子,請問,我的處理有什麽不對嗎?」

「您……您……」侍從漲紅了臉,急忙行了一禮,他剛剛喊的那麽大聲,而內心中原本就充斥對于先王子裔的憤恨,因此也沒有道歉,只是快步來到前面繼續帶路。

而這一次,沒有人再敢像之前那樣當街攔路了。

阿方索左右看着大家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覺得有些好奇,他湊到阿諾身邊,用着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悄悄問:「我就不明白了,十三年前,我們團長不是才十歲嗎?她是打殺了她的子民,還是把他們剝皮吃肉了?」

「沒辦法」阿諾用微笑的表情回答,「人們只敢向比自己弱小的人宣洩他們的憤怒。如果你弱小又沒有占據道德制高點,哪怕你什麽都沒有做,他們也會把自己喝水嗆到的過錯怪罪到你的身上。」

「咳……我們是代表倫飒來的,請諸君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依德妮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轉頭狀似訓斥的模樣,兩個下屬急忙點頭,一副乖乖認錯的樣子。

而前面帶路的侍從則恨得牙癢癢,依德妮的意思很明顯是拿着國外使者的身份來告知他,她現在代表的倫飒。如果有什麽言論或行為上的差錯,那就是國與國的問題,而不是國家內部的問題。侍從只好努力地挂着笑容說:「大人,無憂宮已經近在眼前了,我們得加快一點速度,國王陛下還在等着您。」

所以,就趕緊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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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寒風就算吹到南方,也會變得沉靜而溫柔起來。大陸上這支隊伍正在趕路,他們紀律嚴密,步伐統一,行動快速又幹淨利落,顯然是一支身經百戰的部隊。

「啊,真是沒有想到,我竟然有一天會以這樣的身份重新來到這個國家。」年輕的少女站在山崗上伸了一個懶腰,回過頭來向身後那個披着黑色鬥篷的人說,「你說我們這次會見到依德妮嗎?」

「當然。」羅倫揭開了自己的鬥篷,露出了猩紅的雙眼與過分蒼白的皮膚,她黑色的長發垂落下來,就像是黑夜一樣暗沉,「我能感覺到,我的契約者離我越來越近了。」

90 議會

依德妮并沒有前往無憂宮,它的主人無論是它現在的擁有者還是它将來的繼承者此刻都在會議中,和倫飒的主君以及其他種族或國家的使者陷入了漫長的争論過程中。因此依德妮被帶往了倫飒國君目前的居所。

這裏離無憂宮并不遠而早就得到消息的仆人們也早早地收拾好了房間,準備好了豐盛的食物,等待着自己國家的勇士們享受。

依德妮接受了他們的好意,與自己的士兵們坐在一起吃喝,她看着所有人歡喜的樣子,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她切下了一塊牛排,問:「陛下呢?」

「他們還在會議中我的殿下這個時候他們通常還在會議中。」仆人恭敬地回答,自從依德妮回歸到倫飒她的舅舅就讓所有人都稱呼她為殿下。這象征着倫飒承認依德妮的身份與地位,也是一種無聲的支持。

「他們通常什麽時候結束。」

「這我可不知道,我的殿下。」仆人笑了起來,然後回答「不過陛下通常會在晚飯後回到居所。有時候早一點,有時候晚一點,但不會超過十二點。」

依德妮點了點頭她吃的并不多,在這裏也主要起一個象征作用,在看到氣氛漸漸熱烈後,她就自覺地退席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的房間收拾得很有些公主風,裏面奢侈地挂着粉紅色的絲綢,依德妮摸了摸這些絲綢,忍不住笑了笑,她回轉身,在自己的房間外小心地布上法陣,用随身攜帶的銀絲做了個物理陷阱,确保法力和物理雙重保障後,她終于松了口氣,回到了窗前。

窗外正對着無憂宮,依德妮掃了那深藍色的牆壁一眼,啪地關上了窗戶。

就像仆人所說的那樣,在夜晚的時候,倫飒國王古斯塔夫帶着微醺的醉意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并召見了依德妮。兩人在書房裏談論了一會兒,就此告別。而第二天的清晨,當老國王古斯塔夫出現在大廳時,依德妮也穿着一身飒爽的軍裝,帶着兩名親屬在大廳裏等待着了,

「早安,我的陛下。」依德妮看到古斯塔夫後站起了身,點頭致意,她身上有一種融合了戰士的血氣以及法師的冷漠的雙重氣質。

「早安,我的小公主。」古斯塔夫笑着回答,他上前用力地擁抱了一下自己的外甥女,然後看向了依德妮的侍從。都是熟面孔,原本為盜賊的黑發小子和紅發的女半獸人。他搖了搖頭,對依德妮說,「準備好今天的硬仗了嗎?」

「當然,我已經學會不逃避每一場戰鬥了。」依德妮沖自己的舅舅嚴肅地點點頭,然後兩人露出了相似的笑容,分別登上了馬車。

會議是在無憂宮的會議大廳裏舉行,裏面是一個圓筒形的大廳,一共可以坐滿兩百人。而目前來到這裏的,除了神聖帝國的各級官員、國王,還有東大陸的各個使者,以及其他種族的,比如矮人或是精靈的一部分代表。矮人和精靈還有翼人都聚集在西大陸,當然他們也不止一個國家。一些和南大陸或是中大陸接壤的種族,會更加的世俗化,更積極地與其他種族交流。當然,也有完全相反的案例,他們會徹底禁止自己的 子民與人類甚至是其他種族來往。

在來這裏之前,古斯塔夫已經把在場所有人的畫像以及資料都向依德妮告知了,而當他們都達到會議大廳外,面對着各種各樣的目光的時候,兩人都視若無睹。古斯塔夫站在會議大門前轉頭看向了依德妮,一旁的侍從們已經推開了大門,但是他們不敢催促倫飒的國王陛下,只好僵直着手臂默默地等待着。

「在這裏等我,好嗎?」古斯塔夫想了想又走回來,看着依德妮。

「當然。」依德妮沖着古斯塔夫笑了起來,「我不僅是您的小公主,還是一個已經合格的軍人了。」

古斯塔夫聞言,他細細地打量着依德妮,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說的對,可是,你同時也要記住,你是我妹妹的唯一的孩子。無論如何,你比什麽都重要。」

依德妮沉默了片刻,抱住了古斯塔夫,回答:「我明白,謝謝你,舅舅。」

古斯塔夫有些不好意思了罷了罷手,轉身走進了會議大廳。依德妮看着他的背影被沉重的木門所遮擋,然後轉過身,端正地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阿諾和凱西盡職地守在她的身旁,而一旁的目光有疑惑有驚詫,最後也都一一消失在了門的那一邊。

依德妮端正地坐在那裏,凱西的目光移向了依德妮挺直的背脊上,她有時候覺得自己的團長已經越來越像那個亡靈了。一直到今天,凱西依然沒有想明白,怎麽羅倫就搖身一變成為亡靈了呢?她當時明明從東大陸過來,難道東大陸到中大陸的邪惡偵察沒有……凱西眼眸微沉,在三年前,她既然選擇把這件事隐藏下去,那麽它就永遠都會是一個秘密。

「凱西。」依德妮突然說。

「在。」凱西回答。

「你說,什麽是神之戰呢?」依德妮問,她看向了凱西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然後說,「你是卡爾的信徒,但你依然選擇幫助我們……」

半獸人姑娘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說:「我的團長,我想您大概忘記了,吾神卡爾無論在哪個陣營,它所代表的戰鬥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身為信徒,只要我們揮動着刀劍,奉上戰争與鮮血,就是對吾神最好的祭祀。」

「聽起來無論是哪個陣營,他都不吃虧啊。」依德妮輕輕地笑了起來,帶着笑容回答。

「可不是麽?」而半獸人則向自己的團長眨眨眼,回道,「神有神的立場,身為凡人,也當然有凡人的立場。」

依德妮于是笑了更開心,她把眼光投注向那扇厚重的大門上,那麽在裏面的人,又有多少是真正站在聯盟的立場上呢?

依德妮并沒有等待太久,很快就有侍從告知她,需要她進去了。依德妮站起身,禮貌地朝侍從道了謝,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又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兩位下屬,拒絕了他們陪同的好意,就踏入了會議大廳中。

和外面比起來,這裏溫度适宜,依德妮順着魔力的流動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法陣散發的微光,她收回了視線,同時對別人對她的打量視若無睹,邁着穩定的步伐朝下走去。而最下方,她的舅舅就站在那裏等待着她,而她的正對面,一個看上去極為嚴肅的中年男人也正緊緊地盯着她的臉。依德妮的目光掃了過去,勾了勾唇角,又收斂下來,安靜地來到古斯塔夫的身邊。

「好了,芙蘿拉,請告訴大家吧。」古斯塔夫拍了拍依德妮的後背。

依德妮看了古斯塔夫一眼,回道:「好的陛下。」她正了正身姿,以軍人的挺拔姿态,這是她曾經經常在羅倫身上看到,又在這三年裏不自覺的模仿後的姿态,态度嚴謹地說,「諸位午安,我是芙蘿拉·馮·萊茵·施維尼茨,目前擔任深藍城圓環防禦戰時指揮官,作戰在最前線。自三年前神之戰開始,倫飒已經為女神投入了十萬的兵力,其中有五萬的精銳被派往了帝國,與帝國軍守望相助。而剩下的五萬則……」

依德妮侃侃而談,她的背挺得筆直,态度謙和,說話聲音卻铿锵有力。這不是一個遠離前線的政客,又或是自持甚高的法師所能發出的聲音,所能說出的數據。為了讓自己的說法更有說服力,她還配合着留影石把現場播放給諸人看。

整整一個小時的彙報,依德妮有理有據,談話的節奏适中,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住。直到她說完,向所有人行禮後,在座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依德妮不急不躁地再次行禮,轉身朝外走去。

「芙蘿拉」身後突然傳來了聲音,依德妮側過身,回頭過去,她的眼睛正正對上了那個與她相同顏色的眼睛中,男人看着依德妮,拉開了一抹笑容,說,「歡迎回家,芙蘿拉。」

依德妮頓了頓,她朝對方點了點頭,勾了勾唇角,只是那笑容并沒有到達眼底。然後她轉過身,朝外走去。而在座的所有人,都站起來,向依德妮鼓掌示意。依德妮維持着極好的禮節,走出了會議室。盡管知道她的身份,也是需要獲得對方支持的一部分原因,她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有些疲憊。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閉着眼睛,靜靜地等待着。

在天快黑的時候,會議再一次告一段落。當古斯塔夫踏出會議室時,卻只看到了依德妮的兩個親随。年輕的黑發男人向古斯塔夫微笑着點頭致意:「陛下,團長說有些氣悶,就先離開了。」

古斯塔夫點點頭,他轉頭向身邊的中年男人說:「我親愛的陛下,您的打算要落空了,這可不是我故意阻攔。」

「沒有關系。」裏德曼四世回答着,「總是有機會的。」

91 黑暗中的一個吻

哪怕是在戰時,聖都依然維持了它一貫的奢華風格。魔晶石的微光代替着日光照亮着這座城市而周圍的民衆也依然歡笑着看着其他「鄉下人」們驚異的表情露出嘲諷又或是帶着善意的笑聲。這座城市,仿佛永遠都這麽富足又安穩無論發生了什麽它們對于普通人來說,都那麽遙遠。

依德妮站在街頭,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川流不息的人群,她回過頭,遠處貴族區已經隐沒在黑暗裏,但那裏比平民區更為燦爛明亮的燈光則展示了另一出的糜爛。依德妮身着正式而華貴,她的發色和衣服交相輝映,引來了許多人的注目。但是脫下了之前的盔甲去掉了此前進城時的刻意引導其實也沒有太多人認出這個看上去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年輕女性,就是他們之前所詛咒憎恨着的前王女。

相反還有很多人,因為畏懼對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因為敬畏對方所穿着的,代表着金錢與權勢的衣物他們會在依德妮經過時,刻意地低下頭,表現出恭順。聯想到自己進城時得到的「歡迎」依德妮也不禁有些嘲諷地笑了起來。在很多的時候,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契約者或許有些偏執,但是她對于民衆的一部分特質的闡述,真是再精确不過了。

依德妮狀似輕松地行走着,但她很快察覺到了來自身後的跟随者。哪怕是不使用魔法,僅僅依靠着半龍所交換給她的聽覺和觸感,她也依然能感受那對方刻意放輕的腳步和呼吸。依德妮無聲地笑了起來,她轉身拐進了小巷,這些巷子不同于聖都主幹道那樣有着魔晶的光亮。

這些只有普通人居住的地方或許才是真正的聖都,燭光被籠罩在玻璃罩子裏,窮一些的人家連燭火都沒有,小巷裏充滿各種各樣難聞的氣味,仿佛在阻止外來者的進入。

依德妮沒有猶豫,她幼時從無憂宮逃出來時,曾在這些小巷子裏躲過很久。直到她花費了不少金錢,獲得了另一份合法的身份證明以及地圖。那時候,她已經跟這些長期混跡在這種街頭小巷裏的乞丐、扒手和騙子的小鬼們,看不出任何區別了。

所以她對這些地方很熟悉,她知道哪裏沒有人,可以讓她好好地招待這個不速之客。對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他的腳步顯得有些猶豫。但也僅僅只有片刻,對方就跟了過來。依德妮挑了挑眉,看來對方如果不是具有相當的把握,那麽就只能是個蠢貨了。至于是哪一種……依德妮隐沒在黑暗中屏住了呼吸,就到時在看吧。

她的身影陡然消失引來了對方的焦慮,原本放輕的腳步立刻加快起來,而後,依德妮并沒有等來對方,反倒是聽到了一聲沉悶的落地聲。

哦~~依德妮摸了摸自己削瘦的下巴尖,看起來有人螳螂捕蟬,她的手指勾畫了一個浮空術的符文,風按照法師的意圖,安靜而輕盈地托起了她。借助着浮空術與遠處魔晶石投下的點點光痕,依德妮看清楚了趴到在地的大漢,以及那個披着黑色鬥篷,站在大漢身後的,削瘦人形。

依德妮安靜地看着她,而黑衣人也安靜地不動彈。

過了一會兒,依德妮的眼睛眯了眯,風陡然加快起來,那黑衣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擡頭向上看去,但是迎接她的,卻是一片銀光閃爍。

黑衣人整個人向後面飄過去,她的步伐輕盈,就好像是一片落葉。而依德妮則順着撤銷浮空術的重力加速度,像顆石頭一樣落到了地方,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她站起身,順手甩了一下手中的劍,她的面前,黑衣人沒有動,雖然依德妮看不到她的樣子,卻也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一直在注視着自己。

依德妮盯着對方,她突然笑了起來,對方似乎有一瞬間的晃神,而這稍縱即逝的時機被依德妮牢牢地把握住了,她就像一直豹子,優雅又充滿了爆發力。地面上騰起一層淺薄的塵土,而依德妮已經借着這一蹬之力,她用手臂抵住了黑衣人的脖子,把她撲在了牆壁上。

黑衣人的背部與陰濕的牆壁相撞,發出一聲悶響,而黑衣人卻沒有發出一句話,而依德妮慢慢地靠近了她。她,和她,被徹底籠罩在青石牆壁所營造出的黑暗之中,依德妮從未那麽厭惡光明,喜歡黑暗過。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她操縱着空間,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接近,又或是遠離。

感覺到手臂下輕微的抵抗,依德妮笑了笑,她緩緩地湊近了黑衣人,低聲說:「我知道的,你也知道。」

她能感覺到手下一瞬間的僵硬,又緩緩地松懈下的肌肉觸感,依德妮舔了舔自己的下唇,黑暗中她的眼神仿佛亮着光,那是狩獵者看着獵物的光芒。三年的時光,依德妮見過了屍山血海的慘狀,那是和那倫比亞充滿着血與美所完全不同的景象。她就像是一個天生的北地人,快速地接受了這一切。而同時,變得更像一個北地人,外表被嚴寒所包裹着,內裏卻隐沒着熱烈。

「有多久了呢?」她們近的可以聞見彼此的鼻息,能感覺到說話時彼此嘴唇的相觸,觸碰,又随着讀音的不同而離開。依德妮低低地說着,說完,又笑,「你當然可以不用回答我。你就像我房間的大理石雕像,而我……」

傳說中國王喜歡上自己雕刻的雕像,他把所有的愛與欲都奉獻給了這個冰冷的石塊。依德妮覺得自己也像是那樣一個瘋子,她在無數個深夜裏渴求着她,就如離不開酒精的酒鬼,輸的一貧如洗的賭鬼,她不管這種渴望來自于哪裏,但是她在一個又一個的深夜裏,無數次地提醒自己,自己被這個人抛棄了。如果下一次見面,如果能再見到下一次。

「吻我。」依德妮逼近了對方,她的身體緊緊地貼着對方,在察覺到那份微弱的猶豫後,她笑了起來,「或者我吻你。」

她話音剛落,一股大力就已經襲向了她。她不僅沒有抵抗,反而放聲大笑起來,很快地,她的嘴唇就被堵住,再也笑不出來。但她依然在笑,嘴角拉開,眼睛微彎,蔚藍的雙瞳映倒在猩紅的瞳孔裏。蒼白的手捂住了她的雙眼,依德妮就順從地沉溺在那片醉人的黑暗裏。但是口腔裏淩亂而莽撞地沖擊,用力的吮吸和舔舐間,絲絲的血腥味又在不停地提醒着她,其實這一點也不溫柔。

不過這也挺好,因為只有痛才能抑制住痛,只有甜才能覆蓋住甜。她既感受到了痛,又在這痛裏,品嘗到了久違的甘甜滋味。依德妮感覺到對方微微地仰頭,她用力地環住了她的頭,逼迫着她向她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仿佛是靈魂在一起共舞,久違了三年的相遇,她們狂熱地分享着彼此的一切味道,陌生的,熟悉的,靈魂的,契約的。

時間變得既長又短,而倒在地上的男人的悶哼聲喚醒了兩人。黑衣人推開了依德妮,依德妮反射性地拉住了她的手,對上了她猩紅色的雙瞳。

「我們……」沙啞的聲音讓她愣了愣,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次,讓自己的聲音再一次沉靜下來,「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面。」

依德妮沉默着,松開了手。而對方就像來時那樣,輕盈地離去,沒有回頭。

「真是個絕情又自私的家夥。」依德妮喃喃地說,她轉過頭,朝着那個還不太清醒的倒黴男人走去,沉吟了一會兒,一腳踩在對方的頭上,「誰派你來的,有什麽目的。」

男人還沒完全清醒,他下意識地想發起反抗 ,但依德妮只是面無表情地用力地踩了下去。男人發出一聲殺豬一樣的慘叫,連連求饒:「我……我只是一個送信的,求,求求您不要……」

「我不想聽廢話。」依德妮一邊加重了力量,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

「是,是班揚!我的主人,是班揚公爵!他,他邀請您參加他的生日聚會。這是,這是請帖!」男人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張精美的,原本很精美,現在已經蒙上泥濘的卡片。

「嗯哼。」依德妮勾了勾手指,微風卷動着請帖,撫開上面令人不快的泥土,将它落到依德妮的手掌裏。依德妮翻動着請帖,看着上面讓人眼花缭亂的花體字,然後笑了笑,「看起來好像真的是班揚叔叔。」神聖帝國的大貴族們自古就遵守着古訓,只在大貴族中尋找配偶,每一個大貴族之間都有牽連不斷的血緣關系。依德妮稱呼對方是叔叔也是應該的。

依德妮慢慢地松開了腳,男子急忙爬了起來,他被對方完全不屬于普通女性的力氣所震懾住,此刻站在一邊,微微地彎着腰,做出一副和外表完全不搭的讨好模樣。依德妮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男人剛想說什麽,但是在看到依德妮看向他的眼神後,他就急忙點頭轉過身跑走了。

那實在不像看活物的眼神。

腳步聲匆匆遠離,依德妮轉動着卡片,看了眼上面的名字,發出了一聲嗤笑,随手扔掉了它。依德妮慢慢地行走在小巷中,她摸着自己尚且紅腫的嘴唇,眯着眼睛,就像是個準備狩獵的野獸。

作者有話要說:

為啥不寫黑衣人名字,因為她們要裝作不知道彼此是誰

小劇場:

依德妮:吻我

羅倫:猶豫

依德妮:或者我吻你

羅倫:什麽!你要當攻!這個果斷不能忍!!

依德妮(計劃通)~:哈哈哈哈(發出如杠鈴一樣的笑聲)

92 不速之客

等到依德妮回到居所的時候,古斯塔夫向她轉達了裏德曼四世希望見面的期許。依德妮想了想就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并沒有給自己舅舅答案而古斯塔夫也沒有要求。

第二天,依德妮依然陪同自己的舅舅前往了會議廳只是這一次由于裏德曼四世頭一天的表現,從側面表明了神聖帝國依然承認依德妮的身份,因此她也有了得以長驅直入的地位象征。第一次,她以神聖帝國前王女以及倫飒軍統帥的身份坐到了席間。

這一次,所有人對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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