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彬沒有再見到吳小天，他也沒刻意去找。
即使知道吳小天生活困難，現狀很不好，他也沒打算因為那兩面之緣就熱血上湧前去助人為樂。畢竟他又不是救世主。
缺錢的生活，江彬還真沒體驗過。所以他也并不知道一旦一個人沒錢花，會住在哪裏，吃些什麽東西，過着怎樣的生活。
江彬和覃飛揚确認了之前他發送過去的人物設定可以使用，然後去到公司讓美術組制作第一版人物圖形。
“頭發再長點。”江彬和主美瑪琪研究着人物模型，“薄一點，柔軟一點。”
瑪琪是一位出色的角色原畫設計師。她和覃飛揚都是他最初做游戲時的工作夥伴，她剛從國外回來，馬上義不容辭地加入到了江彬新游戲的制作裏，擔任了美術組負責人的職位。
“眼睛大一點，睫毛長一點。”江彬所畫的初稿還是太抽象，瑪琪只能根據他的解說再作補充。
“嘴唇再小一點，薄嘴唇，對。”
“臉小一點，巴掌臉差不多大小。”
“眼神……清亮，倔強，透着股對外界的抵觸。”
等最終的畫稿出來，江彬評價了一句，“嗯，很接近了。”
“江彬，你喜歡的風格都是暗黑系歐美風，而且這款游戲也是打算先在歐美市場推出的吧，忽然改成了這麽東方人的風格，合适麽？”瑪琪有些不理解。
“我和阿揚已經商量過了，合适。現在的歐美游戲玩家也偏愛亞洲人的外表設定，肌肉男的市場已經跑不動了。”江彬給出了合理解釋。
江彬将原稿保存進了自己的移動硬盤裏，他對瑪琪還原出來的那張臉基本滿意。
只是那小子老低着頭，白長了一張讨人喜歡的臉。
江彬一上午就忙活完這件事，然後騎着車離開了公司，打算繼續去收集人物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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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生活這麽幾年，江彬的代步工具一直是摩托車。他目前在用的這臺座駕雖然是兩個輪子的車，但是價值昂貴，不比那些四個輪子的豪車低多少。
江彬偶爾會參與朋友之間舉辦的山間賽車活動。他的車技在幾位賽車手中間也不遑多讓，甚至有人戲稱他是被做游戲耽誤了的賽車手。
說起來，但凡江彬對什麽産生了興趣，都基本會被他玩到極致。比如中學時期的籃球，比如現在的賽車。
可惜這一回江彬還沒能騎着車爽多久，摩托車就沒油了。
江彬把車開進了加油站，随意找了個加油站的工作人員，問了聲，“摩托車在哪加油？幫我加滿，或者我自己來。”
那名工作人員的帽檐壓得很低，原本正靠着加油島無所事事地站着，聽到江彬的聲音後他的身子一震，接着擡起頭看了江彬一眼。
江彬：“……”
吳小天只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下了頭去，用微弱的聲音說，“我幫你吧。”
在江彬發呆的間隙裏，吳小天已經提着油壺往他的車子走了過去。
如果不是身處在加油站，江彬還真想抽根煙壓壓驚。
他和這小子，果真是有緣啊。
江彬跟了過去，手插在風衣口袋裏，居高臨下地看着吳小天。
吳小天在他的車子旁拎着油壺往油箱裏灌油，他一起一落的手勢，抿緊唇默默無聞的樣子，都被江彬靜靜地打量着。
他臉上的傷似乎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這身制服依舊不合身。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個子不高，身體太瘦，連那頂帽子都不太合他的尺寸，時不時搭下了他的額頭，遮住了他的眼睛。
江彬看吳小天手上忙活着，只能用肩膀一點點将帽檐重新蹭上去，不由得覺得好笑，伸手一把将他的帽子掀了起來。
吳小天低叫了一聲，趕忙一手護住自己的頭頂，另一只手反手想要抓住江彬的手腕。像是打架練出來的本能反應。
江彬重新幫他将帽子戴好，接着收回手，示意他自己并無惡意。
“小朋友，你幾點下班？”然後江彬随口一問。
他是想知道吳小天在加油站上一天班需要多少時間，如果可以，他更想知道吳小天的一天工資是多少。
但是他問出口的時候是用他一貫不太正經的慵懶的口吻，倒像是要約人似的。
吳小天也就理所應當地沒有回答，他匆匆地合上油箱，蓋上油壺，低着頭，輕聲說了句，“好了，麻煩你去那邊付錢。”
這小子沒認出他來？江彬明顯的不相信。
剛才聽到他的聲音時吳小天的反應就明顯不對勁了，蒙誰？
“我們見過兩次了。”江彬不管吳小天有沒有在聽，先自我介紹了一句，“我叫江彬。你的名字我也知道了，吳小天是吧？”
吳小天耷拉着頭，仿佛眼前的江彬是空氣。
“你在這上班一天工資是多少？”自我介紹完畢，江彬直接問出了口。
吳小天意料之中地沒有回答。
江彬又索性表明了自己的企圖：“我在做一個格鬥游戲，有興趣參與麽？”
看吳小天沉默着沒有說話，江彬正打算說出他計劃中的讓吳小天在游戲裏參與哪個部分，吳小天忽然出聲了，“沒興趣。”
沉默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拒絕。
“只要你做幾個動作給我模拟就行。”江彬不死心，繼續說，“給錢的，要不要？”
給的數目一定不會比你在加油站工作的少。江彬本想加這麽一句，但是吳小天還完全不認識他，說得太花枝亂墜反而容易引起吳小天的抵觸心理。
吳小天似乎猶豫了一下，江彬頓時覺得自己有戲。之前那個女營業員說吳小天很缺錢花，看來真不是蒙他。
但是，吳小天也就只是猶豫了一下，随即就又拒絕了他，“不要。”
江彬覺得面上無光，甚至有些牙癢癢。
他只當是這小子臉皮薄，但他才剛一動，想要再勸說一句，吳小天已經轉身走向了加油島。
吳小天的步履飛快，活像江彬是頭吃人的惡狼。
啧。江彬磨了磨牙，這小子，難道是拿他當怪叔叔看了嗎？
江彬朝着自己車子的後視鏡裏望了一眼，他也才二十二歲而已，有那麽顯老麽？還是他長得太兇神惡煞了？
江彬受此挫敗，頗有些耿耿于懷，他沒有再纏着吳小天不放，往加油站的收費窗口付了錢之後，騎車揚長而去。
江彬回到公司的時候，前臺妹子明明上午才見過他，又展露出了一臉仰慕的表情，直說着：“江彬哥出門一趟，又帥了三分”。
可惜江彬心情不佳，只認為這些人是為了讨好他，盡編些假話。
郁悶歸郁悶，他也得公私分明，把需要來公司處理的事情處理完畢了。
于是他叫來他的幾名合夥人開了個小會，達成共識後，然後再将自己與瑪琪設計出來的人物最終版圖形交給動畫組合成3D特效。
動畫組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生見到這張繪圖就驚呼起來：“好萌的人物，這是咱們新出的游戲裏的？小江哥，你終于不繼續沿用你的暗黑風了？”
江彬比公司裏的人都大不了多少，甚至比有些人年紀更小，所以很排斥被叫成老板。大多數男同事都直呼他的名字，而大多數女同事一般叫他江彬哥或小江哥。哪怕年紀比江彬的大的女同事也對他以哥相稱，以示尊敬。
“暗黑風會繼續用在游戲地理環境裏，等定了稿之後你們就能看到了。”江彬笑了笑回答。
但他想起下午跟那小子見面的場景，心頭仍舊有些不舒坦。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一個人這麽不留情面地拒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