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江彬停住了腳步，他沒回頭，也沒說話。
“五年了。”鄒林生語氣深重地說，“我想你父親也很希望能看到你回去，讓江家團圓一次。”
江彬沉默了一會兒，才問，“是想要團圓，還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情，需要我這個兒子給他争争顏面？”
不等鄒林生說話，江彬又繼續問，“如今我這個不務正業的兒子都能讓他惦記了，他的其他兒子是不是混得有些慘啊？”
鄒林生有些尴尬地辯駁起來，“江州如今在巴黎深造，江明東在紐約，江簡寧去了東京，他們的發展都還不錯。”
“哦……”江彬若有所思，“所以是只有我這麽個沒用的兒子留在了國內，讓他不得不想了起來？”
鄒林生的額頭滴下了汗來，“當然不是……你父親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想要有個兒子陪伴在自己身邊也是情有可原的。”
江彬的眸子沉了一沉。
鄒林生看他沒有出聲反駁，立即又補充了一句，“父子兩個，哪有隔夜仇的。而且這都已經過去五年了，該放下了。”
“有些話……”江彬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一般輕聲說，“一旦說出來，是收不回去的。”
“再見了，鄒律師。”然後他揮了揮手，大步往外走去。
江毅目前的狀态，江彬其實也能時不時在財經或者地産雜志上看到。江毅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畢竟年紀已過50歲，早已不是當初壯年時期的鼎盛狀态。
因為感覺力不從心，所以江毅想早早地培養出繼承人。可惜他一手栽培的三個兒子都去了國外，剩下一個他看不上的江彬，倒也把自己的游戲公司創辦得有聲有色。聊勝于無，于是打算讓鄒律師去将江彬找回來。
江彬在心裏将父親的心路歷程猜出了個大概，然後頗為諷刺地對着空氣吐出了一個煙圈。
他不但不打算回去見他父親，并且仍舊打算繼續“一意孤行”地經營他那家“小小的上不了臺面的”游戲公司。
幾次加速，江彬的車子頭也不回地飛馳過雅市的邊界線。
Advertisement
回到逸城之後，他先去了一趟自己公司。
原本打算假期過完再繼續之前未完的新游戲項目，但和覃飛揚見了一面，覃飛揚都打算在春節期間繼續研究動作系統，他自然也沒有偷懶的理由。
江彬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忙到了晚上。等他發現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0點。
他這才收拾了自己做到一半的工作，存放在移動硬盤裏，然後打算離開。
他在空蕩蕩的公司裏走了一圈，拿了自己需要的資料之後，又環視一周看有沒有忘記關閉的電源。
這麽一看，就看到了吳小天之前的那張位置。
與其他工位上明确粘貼的員工名牌不同，那張座位作為替補，大部分時候是給兼職或臨時補充的位置，所以并沒有貼上任何人的名字。
吳小天的東西收走了之後，那個位置就徹底空下來了，像是那裏原本就是空着的。
江彬靠在那張桌子上看了一會兒手機，剛好這時候時間已經跳過了0點。
在公司裏他沒有聽到任何鞭炮和焰火的聲音，在他的世界裏也沒有感受到任何過年的氣息，但他還是記得，過了0點就是農歷新年了。
于是他的手機點到置頂的聊天框上，發送過去一條消息。
“新年了，祝你開心，小朋友。”
然後江彬在自己公司的微信群裏發了幾個大紅包，看着同事們紛紛冒出頭來祝大家新年快樂，并且刷了一堆“謝謝老板”的表情包。
江彬看着手機笑了笑。每年的這個時候，也就是他唯一能稱得上是過年的時光了。
接着江彬帶了資料回家，打算通宵作戰。
與此同時，吳小天已經早早睡下了。雖然外面鞭炮轟鳴，如同炸開了鍋，他早睡的習慣還是雷打不動的。
王冕和張候二人坐在客廳裏聊着天看着春晚，看吳小天睡着了，便将他抱進了房間裏，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小天明天就要走？”張候嗑了個瓜子，問了句。
“他大概是聽我說要去和徐曦約會，不想打攪我們。”王冕皺着眉說。
“他不是一個人租了間房子麽，又不用上學，回去能幹嘛啊。”李思明将抱枕拿過來摟着，不解地說。
“我估計他還是在擔心他在這裏呆久了會把賈雲龍引過來。”張候吐出瓜子殼，說，“也不知道小天為什麽這麽怕賈雲龍，別說賈雲龍現在被關着，就是他來找麻煩，我們一個打他兩個一點問題也沒有。”
“就是，一個有案底的人，還到處惹是生非，老天爺怎麽沒像對他爸似的把他收了去。”李思明幫腔。
王冕猛地瞪了李思明一眼，“胡說什麽？我跟你們說過了，賈雲龍那個父親的事不許再提。”
李思明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這時屋外又卷土重來了一陣鞭炮聲，他們三人不約而同陷入沉思。
張候跺了一下腳，“我真搞不懂了，明明犯法的殺人的是他們家，怎麽上一輩的恩怨延續下來，被欺負的還是我們小天！這都他媽什麽世道！”
王冕随手拿起一只抱枕朝他丢了過去，“喝多了是不是？沒完沒了了？喝多了就去睡覺，明天一早送小天回去。”
“行行行，我不說了。”張候猴着腰站起來，“明天如果我沒起得來，你們記得叫醒我啊。小天這生物鐘我真是服氣，一個小孩兒跟個退休老幹部似的。”
李思明也拍拍屁股站起身來，“那我也進去睡了，明天和候哥一同送小天回去。”
王冕點了點頭，關閉了電視機。
第二天一早張候開着王冕那輛小貨車，李思明也跟着，一同送吳小天回了小區。
他們離開前王冕對着吳小天叮囑了老半天，注意事項幾乎從大年初一一直列到了正午十五。
“元宵節那天你再過來，我給你做你喜歡吃的小圓子。”末了，王冕這麽說。
吳小天低頭說了聲好，然後轉身上了車。
在車上的時候他一直扭頭看着車窗外，直至眼圈不紅了，他才轉回頭來。
張候和李思明送他到小區門口，原本還想着往裏進，但吳小天死活不肯他們進去。
“我那兒忘記收拾了，很亂，下次再邀請你們進去吧。”吳小天說。
張候咬着牙簽棍兒，滿臉不在乎，“我們兄弟幾個都誰跟誰啊，而且，要說亂，能亂得過我和李思明那個房間？”
李思明坐在一旁笑得直發抖。
然而吳小天仍舊沒答應。他非得看着張候将小貨車開走了，才往小區裏走。
春節期間，小區的保安都沒剩幾個，路上只有零星幾個鞭炮顆粒與揚起的灰塵起舞，一大早，也沒有幾個人出來活動。
吳小天仰起頭往某棟單元樓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機。
他昨晚原本想要回江彬消息，結果被王冕打斷了。這麽久也沒有回消息，不知江彬會不會生他的氣。
他猶豫着該怎麽發這條消息，走到了自己的車庫門前，靠在門邊繼續想着。這時，他身後猛地有股力道揪住了他頸後的衣服。
吳小天的臉偏了一偏，額頭就被用力地撞向了卷閘門。
好在他反應及時，才沒有使自己的眼睛磕在那粗糙的門片上。
接着那個人湊到了他的耳朵旁，用惡狠狠的語調說了句：
“新年好啊，吳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