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賈雲龍，十九歲，無業游民，另幾個算是他的小弟。在學校期間他們就喜歡霸淩同學，出了學校之後他們四處給人撐場子，收收保護費，偶爾也會以欺負一些學生來索要他們的生活費。”
對方回複了很長一段內容。
“一年前他傷了人，被抓進了局子裏，留下了案底。兩個月前他又被抓進去一次，但這一回他很快就被放了出來。”
一年前？江彬猜測那就是吳小天被打得奄奄一息被他救了的那一次。當時他将那幾個小混混交給了警局一個朋友處理，給了賈雲龍不少苦頭。也難怪賈雲龍會對他有所忌憚。
“賈雲龍目前只有一個母親還在世。他父親在十年前被關了起來，接着在牢房裏畏罪自殺了。現在他大有子承父業的傾向，只是沒玩得他父親那麽大。他父親當初是替人收高利貸的。”對方繼續說着。
“賈雲龍現在有沒有其他後臺？”江彬思索了一下，又問出一個問題。
“他母親和遲家頗有淵源，跟着遲家十幾年了，遲太太對他母親很是照顧。”對方猶豫了一下說，“如果非要說後臺，也只有這個了。”
“遲家？”江彬的腦子裏頓時有了一個聯想。
他向對方說了句謝謝，接着打了筆錢過去。
對方是他認識的私家偵探，也算是他的朋友之一。托朋友辦事，好處費還是不能少的。
接着江彬将手機放到一旁，開始思索吳小天和賈雲龍可能有過的糾葛。
賈雲龍喜歡霸淩同學，并且喜歡從學生的身上奪去他們的生活費。那麽吳小天很有可能曾經和賈雲龍是同學。
吳小天離開高中校園這麽久，賈雲龍卻還是時不時來招惹他，甚至大過年的都要特意跑來讓吳小天不愉快。這一點江彬想不明白。
吳小天和賈雲龍難道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過往？
這時候吳小天已經做好了飯菜，江彬也就暫時将自己的疑慮放下，朝飯廳走了過去。
吳小天做了三菜一湯。他從高中開始就離開王冕家，先是住在學校，後來惹上了賈雲龍，不得不一個人搬出去。做飯這個技能也是在那時候學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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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喝了口湯，又吃了口菜，贊不絕口。吳小天的生活技能比起他可是強太多了。這個房子也是因為有了吳小天的加入而終于有了一絲煙火氣。
“好……吃麽？”吳小天不太确定。
“好吃。”江彬微笑着說，“我這算是撿到塊寶了。”
吳小天臉一紅，低頭扒飯。
他沒怎麽做飯給其他人吃過，也不知道自己的口味是否合江彬的意。得到了江彬的肯定，他也總算松了口氣。
江彬則一邊吃飯一邊暗暗看着對面的吳小天。他很想直接詢問吳小天和賈雲龍之間有過怎樣的過節，或者吳小天需不需要他插手幫他處理掉這個麻煩。但他思考過後，決定給吳小天一個保護自己隐私的空間。
如果賈雲龍再來冒犯吳小天，他也不會客氣就是了。
好在吳小天如今就生活在他的眼皮底下，保護起來很是方便。
江彬想到這裏，定下心來将飯吃完，等吳小天将碗筷收拾進了廚房裏，撸起袖子開始洗碗，他好奇地跟了過去。
“需要我幫忙麽？”他問了句。
江彬高大的身影一立在廚房裏，吳小天手裏的動作就慌了一拍。
“不用……我很快就好。”吳小天趕忙說。
江彬笑了一下退了出去。
他坐在電腦桌旁歪頭聽着從廚房傳過來若有似無的水聲，心裏忽然感覺很滿足。
等吳小天從廚房裏走出來，江彬已經打完了一局游戲。他照例在游戲裏搜集完了玩家意見和游戲bug，但這一次他只玩了一局單排。
盡管向功在游戲裏瘋狂地給他發邀請，他也沒有進到向功的隊伍裏。他只回複了向功一句自己有事，接着他連耳機也沒有戴上，耳朵一直留意着廚房裏的動靜。
吳小天走到客廳時剛好看到江彬的屏幕裏放出來的煙花。江彬只用了一半精力在游戲上也輕松地拿到了全勝。
吳小天有着局促地站着。他吃完了飯，刷完了碗，做完了所有家務，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
如果他仍舊住在自己的那間小車庫裏，吃完過後一般會窩在床上看書。但現在住在江彬家裏，他不知道這麽早就回房間是不是不禮貌。
江彬将手指從鍵盤上挪開，朝吳小天招了招手。
吳小天走了過去。
“你喜歡哪一款電腦？”江彬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兩臺臺式機和放在一旁沙發椅上的兩臺筆記本。
“什麽意思……”吳小天迷糊地看着他。
“我給你重新買一臺。你喜歡臺式機還是筆記本？”江彬語氣自然地說。
“什麽？不，不用了。”吳小天連連擺手。
“新電腦是你住在我家的暫時讓你用的，并不會讓你帶走，所以算是我給自己買的。”江彬早料到他會拒絕，也早已經想好要怎麽應對。
“那……臺式機吧……”吳小天被江彬這麽一說，果然無法再繼續拒絕。
江彬又繼續說，“我會再買一張電腦桌，到時候你可以跟我坐在一起。教你玩游戲或者教你編程都很方便。”
“哦……好。”吳小天愣愣地點了點頭。
江彬露出滿意的笑容，他伸出手，很想碰碰吳小天的臉，給他一點鼓勵的安撫。但他的手指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最終只是落在了吳小天的肩膀上。
吳小天緊張得連頭都不敢擡起來了。
江彬看在眼裏，忍笑說，“如果你今天太累，就早點休息吧。”
吳小天大大地松了口氣，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間。
江彬獨自坐着，想起了之前王冕告訴他的話。
吳小天對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是會保持着距離的。這就和吳小天剛開始對他百般抵觸的态度可以對得上了。
但剛才吳小天在他面前的反應，他看得很真切。應當不是抵觸，而是害羞。
江彬回味了一下吳小天剛剛的表情，心情大好，飄飄然地走進浴室。
而吳小天的房間早早就關了燈。他仍舊像在自己那間小車庫裏生活的那段時間一般，盡量地節約着開支，不浪費電。哪怕躺在床上并沒有睡意，也要将燈關上。
他小心地呼吸着，感受着這全然陌生的空間。而江彬就待在與他一牆之隔的地方。
他得盡快熟悉起來，并且改掉自己在江彬面前易緊張的毛病。
他要好好珍惜與江彬如今在一起共同生活着的機會。
吳小天這麽想着，終于睡了過去。
他沒有像在那間小旅館的床位房裏睡得那般不安穩，但是也做了個夢。
夢裏繼續着上一個夢的場景。
幼小的吳小天在尖叫過後，被突然站起來走向他的男人一拳砸中了腦袋，接着就失去了意識。
醒過來以後他才發現自己被扔在了一樓的煤屋旁邊，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鄰居發現。
鄰居，也就是王冕的父親，他上完夜班回來，發現了吳小天家中發生的意外，又将吳小天從煤屋抱了回去。
這個平時很沉默，看起來有些嚴肅的叔叔，對他格外溫柔。醒過來的吳小天就像是失去了昨晚的記憶，也忘記了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并且，變得不再那麽愛說話了。
王冕的父親抱着吳小天奔走在警局與醫院之間，最後抱着他在醫院太平間外的走廊上，送了他父母最後一程。
吳小天在那條狹長的潔白的冰涼的走廊裏靜靜地看着對面那張門裏的兩張床，兩張白布，兩個人。
王冕的父親将吳小天的頭緊緊摟在了懷裏，輕聲安撫他，“孩子，想哭就哭，哭出來會好受一點。”
吳小天擡頭看着王冕父親的那張臉，淚水瞬間模糊了他的眼睛。
夢裏王冕的父親有一副寬厚的肩膀，總是把他扛在肩上，對待吳小天如同自己的兒子，盡可能地讓他開心。
吳小天在夢的幕布後方安靜地看着那一段過去。直到夢裏的場景忽然轉換，時間到了一年後。
王冕的父親在送貨的途中遭遇一場車禍。吳小天在放學走出校門的時候看到他，他已經如同吳小天的父母一般，倒在了血泊裏。
吳小天看到自己朝那輛被撞得變了形的卡車沖了過去，夢裏的他應當只有八歲，但夢裏的他的臉卻變成了他如今的樣子。
而倒在卡車下方殘破不堪的那個高大的身影，也忽然變了個人。不是王冕的父親，而是另一個身材高大，肩膀寬厚的人。
“江彬！”他聽到自己在夢裏慌不擇路的聲音，接着他用力推開被子坐起了身來。
吳小天在房間裏因為夢得不踏實而發出細微的呻|吟時，江彬正待在客廳裏。
江彬沒有早睡的習慣，盡管他缺了幾天睡眠，仍然還是習慣在電腦前整理完自己從游戲裏提取的一些數據之後再上床休息。當他聽到吳小天的聲音時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
直到他聽到吳小天忽然大喊出了他的名字。
江彬推開吳小天的房間門，透過客廳照進去的燈光，看到吳小天臉色蒼白地坐在床上。即使他走到了吳小天面前，吳小天也像是看不到他似的。
“江彬，江彬……”接着吳小天低頭埋在自己的雙臂間，低聲地傷心地反複叫着江彬的名字。
江彬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絲毫沒有猶豫地把吳小天拉到自己的懷裏。
他将嘴唇埋在吳小天的耳邊，輕聲安撫着，“我在這裏，別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