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反派崩人設的第二十二天

兩人結束了有味道的話題,在燈下翻了半個時辰的書。

臨出門之前, 陸泓多了個心眼, 想把翻亂的書籍一本本放回書架上, 被秦嫣阻止了。

“太麻煩了。就算放回去,書的次序也亂了。爹爹仔細一看就知道被人動過了。”

陸泓看着滿屋子的狼藉,覺得這樣不行, 試圖勸說秦嫣,“那——總比把書直接扔地上好吧?你爹爹過來一看就知道有人進來過了呀。”

秦嫣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她走到大書桌邊, 把點亮的油燈舉高, 仔細查看屋子裏的情況。

秦相屋子裏添置的物件, 自然是極好的。書桌上的花枝油燈是純銅所制,儲存燈油的斜口開得很深, 添滿燈油可以點亮整夜,現在還剩下大半的燈油, 舉起來沉甸甸的。

明亮的燭火清晰地映出淩亂的內室。

秦嫣歪着頭四處打量了片刻,若有所思:“泓哥兒, 你看屋裏這個樣子,像不像壞人入室偷竊, 翻箱倒櫃到處找錢的場面?”

陸泓往周圍看看, 贊同地點頭,“像。太像了。”

秦嫣滿意地循循善誘,“那你說說看,這個入室偷竊、翻箱倒櫃到處找錢的壞人,會是誰呢?”

陸泓眨了眨黑葡萄般的眼睛, 糾結地思索了半晌,遲疑地伸手指了指秦嫣,又指了指自己,

“……我們?”

秦嫣:“……啧。”

她伸手彈了一下陸泓的腦門,教育他,“做人怎麽能這麽實誠呢泓哥兒。就算真的是咱們做的,不想被我爹一天揍三頓的話,也得打死不認啊。”

陸泓臉上的小表情徹底陷入了迷茫和掙紮之中。

“不是我們,那——還有誰呢?”

“咱們得找合夥人。”

秦嫣反手推開了門,招呼院子門口的魏紫和姚黃,把看門小厮提溜過來。

魏紫和姚黃守着五花大綁嘴裏塞了布的看門小厮,正在院子裏面小聲聊天兒,留意到正屋那邊的動靜,兩人合力把小厮擡過去正屋裏,重新關上了木門。

秦嫣蹲下去,把小厮嘴裏塞的布條掏了出來,直截了當地問他。

“我爹讓你守了這麽久的門,他有沒有告訴你必須守住什麽東西?”

小厮也知道面前這位年紀雖小,卻是可以決定自己前路的正主兒,急忙從實答道,“相爺只吩咐了小的仔細守住正屋,裏頭安置了許多古籍和古董,需得每日清點,一樣東西都不許少——”

“一樣東西都不許少。”秦嫣重複了一遍,歪着頭盯着小厮看了幾眼,“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爹真正想要你守的是什麽。”

她走到大書桌處,把剛才和陸泓合力整理出來的厚厚一摞銀票拿了過來,當着小厮的面,把銀票的面額一張張翻給他看。

小厮的眼睛越睜越大,看到最後,簡直要脫出眼眶。

“秦大姑娘,我、我都不知道啊!!”

“現在你知道了。”秦嫣對他說,“沒辦法,我們需要一個合夥人。”

沒等小厮反應過來這句話什麽意思,只見秦嫣吃力地把書桌上的花枝銅燈移近了些,随手捏起一張銀票,也沒看面額,放進銅燈裏點燃了。

銀票燃起一簇微弱的火焰,很快化成了灰燼。

小厮:!!!

陸泓:!!!

兩人的心靈同時受到了暴擊。

在屋裏兩個人的瞠目瞪視下,秦嫣把整理出來的一摞銀票抓過來,一張一張地扔進了油燈裏。

屋裏充斥着紙張燒焦的糊味兒。

看門小厮臉色逐漸發青,燒到第四張銀票的時候,他終于反應過來,慘叫一聲,“秦大姑娘!別燒了!這、這些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秦嫣随手點燃了第五張銀票,“我當然知道銀票是什麽。今晚我過來就是來燒我爹的銀票的。”

看門小厮總算明白過來了,慘叫聲更大了,“秦大姑娘!你把相爺藏的銀票都燒了,小的、小的怎麽跟相爺交代啊!!!”

“很好的問題。”

秦嫣拍拍手裏的灰燼,轉過身來,對倒黴的合夥人說,“聽好,現在我要給你一個選擇題做了。”

看門小厮看她的眼神充滿驚恐,“什、什麽叫選擇題?”

秦嫣才不跟他解釋,豎起一個細白的手指頭。

“第一個選擇,你還是留在七裏橋,等我爹下次過來的時候,對他老人家痛哭流涕,告訴他所有的七八千兩銀子都沒啦!”

沒等她說完,看門小厮瘋狂搖頭。

“看來你不喜歡第一個提議。那就只剩第二個選擇了。”秦嫣不緊不慢地豎起第二根手指。

“現在就跟我們走,我想辦法把你的賣身契弄回來還你,你可以恢複自由身。條件是你立刻離開京城,從此走得遠遠的,這輩子再也不回京城——”

這次沒等她說完,看門小厮就瘋狂點頭。“第二個!第二個!!”

“很好。”談判圓滿達成,秦嫣滿意了,親自給小厮松了綁。

狹窄的街巷裏響起一聲清脆的馬鞭聲,車夫用氈帽嚴實地擋住頭臉,在夜色的掩護下迅速駕着馬車離去。

陸泓坐在馬車車廂裏打瞌睡,秦嫣清點銀票。

剛才當着守門小厮的面燒了五張銀票,剩下的一大摞攥在手裏全部帶走,連一張都沒給她老爹留下。

五月底六月初的某天,京城東七裏橋某處的尋常民宅,被鄰居街坊報了官。

報官原因,這間民宅門戶大開,桌椅淩亂,看起來像是家裏進了賊。

京兆尹派了人手探查一番,據鄰居說,這家平日裏都有個小厮看門,最近幾日,那小厮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官府懷疑是看門小厮監守自盜,想要進一步尋找屋主問話,查來查去,發現居然查不出屋主來歷。

詢問鄰居,鄰居們也說不清這家主人是誰。

屋主都尋不到,沒有苦主,官差們也失去了繼續探查下去的興趣,這樁案子按照尋常的‘失竊案’寫入卷宗,很快消失在京兆尹府成百上千的卷宗汪洋裏。

直到數天之後,秦相又得了一筆私財,興致勃勃去了七裏橋——

他才驀然發現,自己的藏銀小金庫被人連鍋端了。

書架裏夾的七八千兩銀票,被人搜了個精光,書架裏只剩下書。

秦相捶胸頓足,心疼得三天吃不下飯,整日裏長籲短嘆。

短短時間之內,連續發生了兩次小金庫的大意外,積累下的贓銀十去八九,這麽多年算是白忙活了,秦相悔恨地捋掉了一把胡子,默默請人算了幾次,究竟是流年不利,還是自己命裏不利財。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眼下他沒時間追查小金庫失竊的事。

因為有一樁更嚴重的事,擺在秦相面前。

身份尊貴的二殿下蕭曠,某天晚上哽咽着找了他父皇告狀,一口咬定:

——秦相家的小千金,連同熙和殿的老四蕭旭,這對表兄妹聯手在城外套了他麻袋。

“看兒臣的臉,看兒臣身上的淤傷,都是他們打的!”

紫煙飄渺的內皇城南書房裏,蕭曠當場褪下了外衣,含淚拉着皇帝的龍手,示意皇帝按壓他身上的淤青。

二殿下的對面,站着被召進宮來對質的秦相和秦嫣。

因為是詢問私事,皇帝沒有在前三殿召見,而是選了比較不正式的南書房。

秦相的臉上始終挂着和藹從容的笑容,聽完了二殿下的哭訴,眼睛眯縫起來,轉頭詢問身邊的秦嫣。

“嫣兒,二殿下說的那些事,什麽林中埋伏,什麽套麻袋,揍人,是你做的嗎?”

秦嫣鎮定地道,“他胡說八道。”

二殿下蕭曠——出身皇家的天之驕子,從小金枝玉葉地長大,被母妃謹慎地護衛在羽翼下,這輩子第一次直面人生的黑暗時刻。

他,十二歲的尊貴皇子,被一個六歲的女娃娃欺負了!

蕭曠委屈地眼珠子都紅了,若不是他父皇在場,只怕當場就要捋袖子過去拼命。

皇帝還是比較理智的,問了自己兒子一句,

“你說是老四和秦家丫頭聯手套你麻袋,你可有證據?”

蕭曠又驚又怒,指着自己臉上的淤青,“父皇!這些難道、難道都不是證據?”

秦嫣翻了個白眼,小聲說,“你的臉只能證明你被人揍了,又不能證明是我揍的。”

聲音雖然小,但在針落可聞的南書房裏,清清楚楚地傳進了在場幾人的耳朵裏。

秦相贊許地摸了摸秦嫣的頭,表示她說的沒毛病。

蕭曠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皇帝也是贊成的,當即嘆了口氣,“曠兒,你被套了麻袋,沒有看清來人的面孔;襲擊你的匪徒沒有出聲,又沒有落下任何物品;只憑你這個人證的一面之辭,沒有物證,是難以定罪的呀。”

蕭曠指着秦嫣怒道,“他們心思狡猾,揍兒臣的時候故意只動手,不說話!但兒臣知道裏面肯定有秦嫣,因為、因為我聞到她身上的藥味兒了!”

秦相臉色微變,餘光掃了眼身邊站着的秦嫣。

皇帝也很疑惑,“藥味兒?”他伸手召秦嫣走近幾步,“小丫頭過來,讓朕聞聞。”

秦嫣老老實實走到皇帝面前兩步處站定了。

皇帝湊過去嗅了一下,沉吟道,“确實有股藥味兒……對了,聽說嫣丫頭身子不好,每天都要服藥——”

“皇姑父說的藥味兒,是這個味道嗎?”秦嫣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巧的粉色繡蝴蝶荷包,托在手掌上遞了過去。

內侍急忙将荷包接過去,把裏面的幾位藥材倒出來,仔細查驗了一番,沒有問題,才托在雪白的帕子上呈給了皇帝。

“秦大姑娘的荷包裏放的是麝香,冰片,連翹,桂皮。都是些尋常的藥材。”內侍低聲回禀道。

皇帝點點頭,拿着帕子端詳了片刻,湊到鼻下聞了聞。

“她身上就是這股藥味兒。”他肯定地道,擡眼看了看秦嫣。

“嫣丫頭,你的香囊是誰給配的?院子裏的貼身丫鬟?”

秦嫣規規矩矩地拿回了香囊,重新系在腰間。

“香囊是奶娘繡的,裏面的藥是托人從外頭同仁堂藥堂買的。天氣熱了,讀書容易睡着,藥堂裏特意配了提神醒腦的幾個方子賣,給學生們念書困了用。”

“哦,原來是外頭藥堂的方子。”秦相适時地接了口,“那豈不是只要有錢,誰都可以買個相同味道的香囊挂在身上。”

皇帝按了按鼻梁,吩咐內侍,“派人去同仁堂查。”又問自己兒子,“曠兒,你還有什麽其他的證據沒有?”

蕭曠張口結舌,半晌答不出來。

他捂着自己淤青的臉,咬牙瞪視個頭才到他胸口的秦嫣,“我的臉是不是你打的,你自己知道!”

“哎,二殿下此言差矣。”秦相不緊不慢加了一句,“小女從小身嬌體弱,就算面對面的打人,只怕也打不出二殿下臉上的那些瘀傷。二殿下不信的話——叫小女站過去,當場試試,再打一次?”

秦嫣聽爹的,立刻開始挽袖子,“我可以。”

“她敢!”蕭曠怒吼一聲。

“行了。”皇帝最後開了口,把此事告一段落。

“曠兒,你已經不小了,需得時刻謹記皇家氣度,別為了當初端午節一個粽子和六歲的小姑娘過不去。把外衣穿起來罷,成何體統。”

蕭曠忍氣吞聲去穿外衣,穿戴到一半,沒忍住,抹了把發紅的眼角。

他咬着牙跟父皇行了告退禮,轉身退出南書房。

兩邊擦身而過的瞬間,蕭曠的腳步頓了頓,惡狠狠地瞪視了秦嫣一眼,眼神幾乎要把她吃了。從他的牙縫裏擠出一句細微到幾乎不可聞的聲音:“我跟你沒完。”

秦嫣才懶得搭理手下敗将充門面的狠話呢。

她裝作沒聽見,同父親一起跟皇帝行禮告退,蹦蹦跳跳地出了南書房。

小樣兒,打輸了就學她找爹告狀?

爹跟爹可不一樣,裏面的學問大着呢。這下傻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秦嫣同學走的是邪惡穿書路線,大家不要學她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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