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別

今年的新年,皇後身體抱恙,皇帝指名惠妃主持命婦們拜見的一系列事宜。若單只這一件事情的話,恐怕并不會令人多想太多。

皇後殿下身體抱恙暫由惠妃代理,這是十分合情合理的。可是,偏偏還有另外的那件事——英武侯老侯夫人大壽之時,皇帝陛下攜惠妃并幾位皇子、公主一齊到英武侯府拜壽。

這兩件事情一旦聯系在一起,那麽即便是同一件事,前後的意義卻截然不同。

太子明明已經立下了,皇帝陛下做出這樣的舉動,入了某些人眼裏便是他對大皇子有所不滿,即便立下太子也依然在考量,甚至考慮得更多。

同時,這也意味着,身在太子之位的大皇子,這個位置坐得十分的不穩當。

朝堂的格局不至于因此有大的變化,只是很多搖擺不定的大臣站位變得更加的慎重了起來。這對于身在太子之位的大皇子來說,是非常不利的事情。

待到出了年節,林夫人遞了牌子進宮找自己的親姐時,不免略提了兩句。她确實是擔心自己的姐姐也是擔心自己的父母,同時也擔心自己的家人。

這一件事情牽連甚廣,皇帝陛下現在這樣做,往後若是太子登位,皇後殿下變成了了太後,英武侯府和林家只是衰落下去倒還算是好的,只怕是……

惠妃比起自己的二妹來說只把這樣事情看得更加透徹,她卻不過與林夫人說,“這些事情陛下自是有論斷,二妹無須擔心,若有什麽放心不下的,不若回去與二妹夫多多商量。”

林夫人雖未因這話放下心來,但至少明白了一點,有疑問,盡可找自己的丈夫。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丈夫知道一點少有人知道的事?

等到林老爺放衙回府,林夫人将在宮裏的事情細細的同他說了全部。林海聽罷卻只道,“陛下前一段時間便時常召劉尚書去詢問事宜,近來更是屬意讓戶部籌備軍需、糧饷和銀錢。”

林夫人聞言,不由變得沉默。

本朝戶部負責掌管包括全國土地、賦稅、戶籍、軍需、俸祿、糧饷、財政收支等一系列的事宜。

皇帝陛下先是時常召戶部尚書去詢問事情,不久之後又讓戶部籌備軍需、糧饷、軍饷等,這便意味着,要打仗了。

英武侯府就是靠着她的父親從戰場上拼殺立戰功才有了現今的模樣,這些事情,她如何會不懂。

“陛下屆時會讓爹出戰嗎?”林夫人還是問出來了,哪怕她心裏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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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邊疆頻頻遭受到侵犯,百姓屢屢受到迫害不得安生,這一次,陛下是決心要讓蠻夷不敢再犯我邊疆。”

所以,這一役時間上定然不會短了,且這一役從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輕松。

林夫人低頭又是一陣沉默,再開口的時候,難免帶着些許哭腔,“爹爹一生戎馬,心裏頭最大的惦念亦不過是有一天能夠驅除蠻夷。”

見自己夫人如此,心裏明白那種感受,既舍不得老父親再上戰場,面臨那樣的危險境地又知不該阻攔,林海便柔聲勸哄林夫人。等到林夫人情緒安定了,林海又同她道,“這段時間無什麽事的話,便多往侯府走兩趟吧。”

林夫人淚光盈盈擡頭望着自己的夫君林海,輕點了點頭。

·

冬去春來,天氣漸漸變暖了。依照先前在溫泉山莊約定好的,林媛跟着齊莺語、齊浩然一起學拳腳功夫。

她和齊莺語都是初學,要從最基本的東西學起。紮馬步是基礎中的基礎了,要做好并且堅持下去卻并不怎麽容易。

齊浩然在前邊與她們做着示範,林媛和齊莺語在後邊跟着做,一刻鐘之後,兩個人便都受不住了。她們互相交換了個眼神,便偷偷摸摸的直了直身子,偷起了懶。

“妹妹怎麽偷懶了?”

齊浩然的聲音卻忽然響了起來,把林媛和齊莺語兩個人俱都是吓了一跳,連忙又擺正好身姿,繼續穩穩當當的蹲好。

并沒有回頭的齊浩然聽到後面腳步略顯慌亂的動靜,忍不住抿嘴而笑,又板起了小臉,一副什麽都沒有過的樣子。

他先帶着林媛和齊莺語兩個人蹲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的馬步,然後依着自己父親先前做好的安排,教她們打拳,每一個步驟都講解得非常的詳細。

林媛站在那聽齊浩然講着,直聽得入迷。齊浩然的一招一式做起來都是非常的幹淨利落,每一個動作都标準流暢。

為了方便,他今天穿了一身改良過的短打樣式的銀色暗紋竹青色衣裳。短打看起來本就幹淨利落,再配上齊浩然的一舉一動,更加的顯出了幾分潇灑的姿态。

齊浩然把整套拳連貫的做了一遍給林媛和齊莺語示範,圍觀了之後的林媛和齊莺語兩個人好似局外人般,竟笑嘻嘻的鼓起掌。

“齊哥哥真厲害!”

“哥哥真棒!太精彩了!”

兩個人一邊鼓掌,一邊還不忘喝彩,作為觀衆來說,實在是敬業非常。可這會看着她們兩個這般的齊浩然只覺得……真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

林媛和齊莺語兩個人又對看一眼,接着齊莺語首先讨好笑着,道,“哥哥,你真厲害呀!一套普普通通的拳,被你耍出來就成了一番享受!”

另一邊的林媛自然附和,“對啊對啊!齊哥哥耍得可好看了!這絕對是我看過的最好看的!”

兩個小女孩一應兒的笑靥如花,相同的衣服,一樣的發式,一個是自己的妹妹,一個……全都笑嘻嘻、眸若星辰看着自己。

齊浩然并不至于被她們誇得飄飄然,反倒又幾分啼笑皆非的意味,臉上卻是一片鎮定自若的神色,看不出來半點兒異樣。

他板着臉一抱拳對着齊莺語和林媛道,“多謝誇獎,承讓了!”繼而毫不留情的說,“我教了一遍又演示了兩遍,你們現在先試着做一遍給我看看。”

語氣非常非常的冷酷!

齊莺語聞言頓時抱着自己的小肚子喊起來,“哎喲,哥哥,我肚子疼!”便蹲在了地上。林媛斜一眼齊莺語,也一邊蹲下去一邊喊着,“哎呀,齊哥哥,我小腿疼!”

兩個人蹲在地上,一個抱着肚子一個摸着腿,都仰着小臉,可憐巴巴的看着齊浩然,全都是一副“我好累好辛苦好難受求放過”的模樣。

齊浩然憋笑,看她們一眼,“要是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先休息吧,等明天身體好了再加倍補上就可以。”

今天不練,明天還要練兩倍啊?

齊莺語和林媛雙雙懵在那裏,反應過來之後,一個肚子也不疼了,一個小腿也不疼了,都說要繼續要齊浩然再演示一遍。

“真的沒有身體不舒服了?”齊浩然和她們确認道。

林媛和齊莺語兩個人都搖着小腦袋,又擺着小手不住的說,“不疼了不疼了,哪裏都不疼了。”

齊浩然不由莞爾,又說,“好,我再演示一遍,好好看。”

林媛和齊莺語都連忙點頭點頭再點頭,說什麽也不敢再三心二意了。

·

南溪書院開學之前,林媛和齊莺語兩個人一天裏面有小半天都在學功夫,地點就設在奮勇侯府。

齊夫人在他們休息的間隙,時常命人送了小點心過來。練功夫練累了的時候,三個人便一道兒坐下來,吃點兒東西喝兩口茶,倒也不多辛苦。

至少齊浩然覺得,這比自己跟着父親練的時候要輕松太多,不過畢竟是兩個嬌嫩的小女孩,這樣的程度便足夠了。

林媛每次到奮勇侯府的時候都會帶一點小點心之類的東西過來,這樣的一點小東西并不貴重,情意到了,便也足夠。

後來南溪書院開學,林媛依舊是每日都去奮勇侯府學武,只是時間縮短了,不像之前那樣有大半天的功夫。

每次齊浩然到南溪書院接自己妹妹的時候,便順便把林媛接回了府裏。一來二去的,他們都很快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五月,分別總是來得太過突然。

齊浩然如常的将自己的妹妹和林媛一起接回府裏,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一起練拳學武。等到天色漸晚,齊浩然再親自把林媛給送回去林府。

他和林媛笑着道別,坐着馬車回到家中,自己的父親也回府了。齊浩然剛剛踏進府裏邊,便發覺到氣氛的不對。

心中疑惑的齊浩然去和自己的父親、母親請安,卻只見自己的父親面色嚴肅,母親在一旁柔聲哄着哭紅了眼睛的妹妹齊莺語。

“娘,怎麽了?妹妹怎麽哭了?”齊浩然問着朱碧蔥。

齊莺語瞧見是自己的哥哥回來了,哭得一抽一抽跑了過去,拽着他的手臂,帶着哭腔道,“哥,我們要走了,要和小阿媛分別了。”

齊浩然心忽然一沉,卻只伸手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小腦袋,又牽着她的小手,這才看向自己的父母,又再問,“爹、娘,這是怎麽一回事?我們要去哪兒?”

朱碧蔥看一眼齊銘晟,他似乎不大想開口,便道,“去邊關。”她說完了這麽一句之後才解釋,“皇帝陛下欲反擊蠻夷,你父親得上陣殺敵去,我們不在京城待着,到邊關去陪你們父親。”

齊浩然明白了過來,卻沒有太波動的情緒,沖自己的娘點了點頭說,“爹要去上陣殺敵,我也要去,虎父焉有犬子?”他再扭頭看向齊莺語,“妹妹,別傷心,等打了勝仗,我們就回來了,還能見到小阿媛。”

齊莺語的眼睛裏面含着一包淚,望向自己的哥哥,遲疑的點了一下頭。

齊浩然再哄她說,“等到了邊關以後,你還可以給小阿媛寫信,還可以給她捎邊關的好東西,可以和她分享她見不到的事物。”

齊莺語這次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朱碧蔥見齊浩然三言兩句就哄好了小女兒,便也寬了心。小孩子沒有經歷過分別和分離這樣的事情,一時間難以接受是很正常的事情。

“出發在即,沒幾天的功夫就得走,咱們得提前收拾好東西。”朱碧蔥道。

按照常理,女眷是無須跟着去邊關的也幾乎沒有人會跟着。

邊關的生活遠比不上京城,在那裏沒有錦衣玉食,不可能過得和在京城一樣的舒坦。不僅如此,還可能有危險。所以,幾乎沒有女眷會跟着去。

這次的情況多少有點不一樣。

過去那麽多年都沒有能夠完全壓制住蠻夷擾亂邊疆,這就意味着這事情不簡單,而皇帝也是做足了少則五六年、多則須七八年才能勝利歸來的準備。這是一場持久的戰争,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凱旋的。

齊浩然和齊莺語點了頭,朱碧蔥又說,“小阿媛以後就不能再來咱們府裏學武了,這得提前和林家人說。”

“娘,不然明天還接她過來了,正好能交待一點學武方面的事情,也能讓妹妹和她好好的道個別。”齊浩然略帶着遲疑道。

朱碧蔥點頭示意沒有問題,事情談到這裏便差不多了。朱碧蔥轉頭看齊銘晟,齊銘晟也看她,她一笑,招呼丫鬟送晚膳過來。

·

林媛回到府裏的時候,她的爹爹林海和大哥林煊亦都放衙回府了。正廳裏邊,一家人全都在,林海、林夫人、還有林煊徐悅珊夫婦以及林烨、林熠。

這個時候的徐悅珊已經很顯懷了,小肚子圓鼓鼓的,林媛時常會和她的小侄子打招呼,有時候也說說話。

她被丫鬟領到正廳,林媛和衆人一一打過招呼,卻見個個都笑得勉強,便隐約明白是有什麽事。

林夫人招呼林媛到了跟前,溫聲道,“明天我們去見外祖父和外祖母,還有大舅舅和二舅舅,好不好?”

林媛點頭,林夫人笑着摸摸她的頭發,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詢問了一下她今天練武的事。林媛和自己的娘親說了今天的情況,林夫人誇獎她兩句,便招呼衆人一道兒去膳廳用膳。

第二天正好不需要去書院上課,用過了早膳後,林媛跟着自己的娘親還有大哥、二哥、三哥以及嫂嫂一起去往英武侯府。林海因為近來戶部事務繁忙,根本抽不開身也不得空,便沒法去了。

早先便派了仆人到英武侯府先通知,因而他們到的時候,英武侯府的衆人都并沒有在忙着,反而是等着他們來做客的意思。

林媛被自己母親牽着,到正廳才發現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還有兩位舅舅,兩位舅母還有多位表哥,包括出嫁了的表姐,還有小姨母、姨母家的表哥、表姐也全都在。

老侯夫人一見林媛便招呼她,“媛姐兒,到外祖母這裏來。”林媛臉上帶着笑意走過去,靠在自己外祖母的身上,親親熱熱的說話。

衆人的臉上雖都有笑意,但顯然心情不怎麽愉快,因而這笑容裏便透出幾分的凝重。林媛被這樣的情緒和氣氛感染到,亦是安安靜靜的并不鬧騰。

即将出征的英武侯卻是氣定神閑,只坐在上首喝着茶。這正廳裏的氣氛并不怎麽的好,兒女們的表情他到底有些不喜和不耐。

大刀闊斧慣了,直來直去慣了,英武侯這會大手一揮和衆人說,“一個一個都哭喪着一張臉做什麽?你們的父親我還沒老呢,再打個二十年也不是問題!”

身體康健,是一碼事;上戰場打戰,那是另一碼事,衆人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反應才好。

林媛倚着自己的外祖母,聽了外祖父的話,便好奇的問,“外祖父确實一點兒都不老,可是外祖父是要去打什麽?還能打二十年?”

對于行軍、打戰這樣的事情,林媛确實沒有什麽具體的概念。她或許能懂這個詞,能認得這些字,卻不明白其中包含着什麽意思。

英武侯一伸手把林媛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林媛看着自己的外祖父,英武侯也看着她,笑道,“外祖父要去打戰,不用二十年,就把那些敵人打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出現了!”

林媛很認真的看了一會自己的外祖父,而後很認真的點頭,“外祖父很厲害,肯定可以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她一本正經的,說出來的話卻逗趣,惹得英武侯頓時大笑了起來。英武侯再低下頭,卻看到林媛伸出小手遞到了自己的面前,繼續一本正經的說,“外祖父,我們說好了,一定會打勝戰平平安安的回來!”

英武侯斂了笑意,很正經的點頭,林媛還是笑,“那拉鈎,外祖父和我拉鈎,一定說話算話!”英武侯毫不猶豫的伸出了手,和自己的小外孫女拉鈎約定。

林媛眉眼彎彎又好奇的問,“舅舅們會和外祖父一起去嗎?”

“會”

“表哥也去嗎?”

“嗯。”

林媛一骨碌從自己外祖父的大腿上下來了,她往前蹬蹬瞪走了幾步,又扭頭和英武侯說,“外祖父,那我還得拉好多好多的鈎呢!”

衆人不禁都笑,廳子裏的氣氛終于得到緩解。

·

聚在英武侯府的衆人一起用過午膳,便都各自回府去了。出發前的準備有很多,他們在侯府多待,便難免要耽誤了工夫。

林媛在英武侯府一直都是笑着,等到回府的時候,靠在自己娘親身上,臉上卻沒有了笑意。她拽着林夫人的衣服,臉上的表情有點兒難過。

“娘,外祖父和大舅舅、二舅舅還有好多位表哥全都要去打戰,以後我們就不能經常見到了,是嗎?”

林夫人心疼的看着小女兒,一下一下輕拍着她的背,回答,“是,單身等到打了勝仗回了京城,就又能夠時常都見到了。”

林媛在林夫人的懷裏點了下頭,之後一路都不再說話。

齊浩然過來接林媛時,她正好午睡醒了。先前的傷心稍微被沖淡了一些,只是還有點恹恹的。看到齊浩然的時候,她禮貌的問話,然後和自己的母親道別,和往常一樣去奮勇侯府練武。

平時,兩個人是不會坐一輛馬車的,今天齊浩然卻主動和林媛坐在了同一輛馬車上。他們對面坐着,中間隔着一張紫檀木的雕花小桌。

相對無言半晌後,齊浩然終于開了口,和林媛說,“今天以後,你就不用來我們府裏練武了。”

林媛乍聽到這句話猛然擡頭看着齊浩然,眼中滿是疑問和不理解,卻并沒有急着問原因。

齊浩然見她反應很大,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解釋,“我和妹妹很快就要離開京城了,去邊關,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林媛一動不動的看着齊浩然,好像在消化着齊浩然的話。這樣看了許久,她才輕眨了眨眼睛,眼淚在一瞬間撲簌落下。

齊浩然看到林媛不聲不響突然間就哭了,一下子變得慌亂起來。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柔聲哄她,“小阿媛別哭啊,我們還會回來的,以後還能再見面……”

林媛的眼淚卻變得更兇了,她垂着頭哭得一抽一抽的,根本沒有辦法說話。齊浩然坐在林媛的對面,看她哭成這樣,想安慰又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

末了,他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探到林媛的面前,去替她擦臉上的淚水。因為時常練武的緣故,齊浩然的手上有一層薄繭,帶着幾分粗粝的感覺。

手指碰到林媛的淚水,齊浩然的心忽而一抽,眼神也變得晦澀。

林媛卻在他伸手替她擦淚水的時,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忙胡亂的抹了自己臉上的淚又掏出帕子擦了擦,漸漸的收斂了哭意。

等到緩過來了,林媛才輕咬了咬唇而後問了齊浩然一個問題,聲音裏帶着兩分哭意,便有些纏綿似的,遠不如平時的清脆。

她問齊浩然,“齊哥哥,以後我可以給你和齊姐姐寫信嗎?”

“當然可以。”齊浩然想也不想的回答,卻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心裏在這一刻驀地悄然升起一股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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