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六林知還有一段戲份, 是最後一段校園戲。劇情發生在晚上, 等她拍完,回到家已經快十一點。
岑甯又連環call, 讓她第二天必須光彩照人的出現在同學聚會上, 必須亮瞎所有人的狗眼,特別是厲南書的。
林知保證完成任務後,又說了幾句好話, 表示不早點睡明天沒法光彩照人,岑甯才放她安心睡覺。
周六拍戲的時候,羅素就問她第二天有沒有事情。說是周日是他電影的首映儀式,邀請她看場電影。
這件事羅素跟她提過,當時她是答應了, 只是羅素沒有說是哪一天。此時突然提起來, 日子還撞上了,林知只好說她晚上有同學聚會。
羅素怔了一下, 好像在揣測這是不是她拒絕的借口。
林知免得他多想, 解釋道:“是大學同學聚會,你之前沒确定時間,我沒想到會撞上。”
羅素聽她說過自己辍學, 便沒有追問過她的學歷。此時聽她說起,才順勢問:“你大學是在哪裏念的?”
林知并不是很想說,但說起這件事,若是不說,太過刻意。
她語氣盡量随意一些, 淡淡道:“就是京都大學,讀的美院。”
京都大學的美院,一般學生都上不了。除了分數要求高,對藝術天賦要求也高。
羅素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自然了解這一點。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個消息。
他原本想問那怎麽會辍學,只是看出來林知有些抗拒這個話題。
從京都大學辍學跟在其他學校辍學,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他知道林知的父親過世,想着怕是因為家裏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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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好再問,于是笑着道:“那你畫畫一定很棒,有機會幫我畫一張畫像如何?”
林知好久不畫人像了,那些年瘋狂的畫厲南書,她熟悉的知道厲南書每一寸皮膚紋路。
後來又怕自己太過沉迷,便不再畫人像。
此時羅素随口一提,她立時就感覺一陣汗毛豎起,眼前全是厲南書的臉飄來飄去。
她抿着唇,無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盡量溫柔的拒絕:“我不畫人像的。”
羅素便沒有再靠近,只溫柔的說:“那真可惜,看來明天只有我一個人孤獨的看電影了。”
林知躺在床上,放下手機的時候,已經快要淩晨。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芒,她看着蒼白的天花板,全身心都覺得疲憊極了。
今天羅素跟她說看首映的時候,她下意識覺得有個同學會的借口可以拒絕,實在是松一口氣。
她拒絕了羅素畫人像的要求後,便感覺出了對方一瞬間的疏離。
她其實很能明白這種疏離。
從小到大,她有過挺多的追求者。
有些人,是狂熱而不理智的。但更多的人,是理智又有分寸。
他們一旦感受到林知的拒絕,便會做出疏離的動作。
以前林知并不懂,後來遇見了厲南書,在被他拒絕幾次後,才知道,這種疏離,實際上是對自己的保護。
她那時候傷心死了,被連續拒絕後,路上看到厲南書,也當看不到。
好像這樣,就不會再傷心一樣。
只是她撐不住,連一天都撐不住,又屁颠颠兒的去找厲南書。
林知想起羅素離開的時候,并沒有跟往常一樣跟她打招呼,只是收拾好東西,便自顧離開。
她覺得松一口氣,希望羅素能一直疏離,省的她左右為難。
看着天花板發呆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卑鄙,利用他人的一絲好感,玩着暧昧的游戲。
她對羅素,提不上喜歡,也沒有什麽太多的感覺。
只是難得有像羅素這樣的男性,為人處世低調而理性。不張揚不炫耀,踏踏實實,又很有內涵。
越是接觸社會多,這樣的男性就越難得。
即使是以前的林知,跟着林睿博參加一些所謂成功人士的聚會時,也總覺得這些男人自以為是極了。有些小成就,就愛好炫耀。
這也許是男人的通性,即使是她以前的同學,所謂的高知人士,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也無法免俗,取得一些成就,總愛攀比。有時口無遮攔,也會消遣女性。
就像岑甯總說,有錢有勢的男人好找,尊重女性的男人不多。
在這樣一個社會,再如何發展,女性幾百年來的低位,很難一時改變。
林知想要的,就是一個尊重。
她是怕錯過。
只是又無法喜歡。
她有些睡不着,心底覺得自己變了。
她以往不是這樣的人,以前的她,嫉惡如仇。因為從小的教育,她從來就知道,喜歡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
林知小學的時候,就有一些小男生給她寫情書。
那時候她不懂,什麽都要給林睿博看。
林睿博便會和藹的問她,喜不喜歡這些男孩子。
她總是搖搖頭,天真的說:“他們都笨,我不喜歡。”
林睿博會笑着摸她的腦袋:“就算他們成績比你差,也不能說他們笨哦。而且他們喜歡你,一是你值得被喜歡,但更多的也是,他們有發現美的眼光。
他們喜歡你,是一件對他們而言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你喜歡,就要回應。如果你不喜歡,更要堅定的拒絕。因為如果你不夠堅定,他們就會反複猶豫。
你消遣了別人的感情,除了不尊重別人,也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林知那時候就知道,不喜歡,就要明明白白的告訴別人。
如果你因為或心軟,或貪戀別人的溫暖而不拒絕,最後對別人,對自己,都是一種傷害。
林知翻了個身,看着窗外的月光,輕輕喊了聲爸爸。
她很想林睿博,她低聲喃喃:“爸爸,你變成了我最讨厭的人,我也要變成我最讨厭的人了。”
林知入睡前,閉着眼睛想,等這次同學聚會過後吧,等同學聚會後,她一定要下定決心。
要麽不再碰愛情,要麽認真去嘗試改變一下。
第二天不到九點,岑甯就來敲門了。
她帶着自己的全套裝備,幾十支最火色號的口紅,十幾套化妝刷,就從自己家殺過來了。
林知看着她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無奈感慨:“我就一張臉,你帶這麽多幹什麽?”
岑甯抱着自己的一套裝備,嚴肅道:“現在開始,你要什麽都聽我的,只管照做,其他不用管。”
林知俨然變成了一個洋娃娃,不過岑甯的化妝技術是十分好的。她原本就會畫畫,雖天賦不如林知,但化起妝也是如魚得水。
她很清楚林知的五官優勢,濃眉大眼,鼻子高挺卻秀氣。
林知的臉尤其小,卻不是那種瘦小,是帶着一絲東方美人的豐腴感。
她的唇不薄不厚,只是唇珠尤其飽滿。只塗了一層唇釉,便潤潤的讓人看着想咬一口。
岑甯給她化了紅棕色系的眼影,眉毛并沒有修太多,保留了她原本的形狀。
又給她卷了一個大波浪,挑了一件朱紅色的吊帶裙。
裙子有收腰設計,朱紅純色,并沒有多餘累贅的圖案。
吊帶由兩根珍珠鏈子代替,在背後交叉。裙子開背,裸露出完美的腰線。
大波浪卷發披散,走動間,裙擺稍稍飛起。發絲拂動,露出光滑白皙的背。
這條裙子,是岑甯國外給林知帶回來的。
當時她一眼便看中了,就知道林知穿絕對好看。
這裙子雖設計簡單,可兩條珍珠串起來的吊帶,每一顆珍珠都珠圓玉白,若皮膚稍差一點,就撐不住。
收腰設計,只有腰線足夠完美,才穿的進去。
背後一大片的裸露,不是對自己身材極其自信的,壓根不敢上身試。
岑甯喜歡的不行,自己卻穿不了,只能看林知穿穿過瘾。
她的大波浪黑色卷發,配上複古的烈焰紅唇,搭配上朱紅色系的眼影。
一個回眸,就像是老電影定格畫面一樣。
岑甯化完,都看愣住了。
她知道林知好看,但也許是待一起久了,好久沒有這樣的感官刺激。
現在她一下回憶起初見林知的模樣,也是像現在這樣,把她看得呆住,好久才敢問,這是哪來的神仙妹妹。
岑甯感慨自己語文沒學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只會說:“我現在總算知道了,為什麽會有君王不早朝這回事。”
岑甯表示,林知現在出現在同學聚會上,厲南書的風采必定會被搶光。
岑甯倒也沒說錯,只不過林知搶的不是厲南書的風采,而是何夏的。
何夏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當初她常去京都大學找厲南書,大家跟她也是有些熟悉的。
此時見了她,光彩照人,又發展的這麽好,自然是多了些奉承。
何夏正享受着這些奉承的言論,跟她說着話的一個男生突然愣住,目光一瞬不瞬看向門口。
嘴裏念叨着:“……好像是林知。”
有人便跟着看去:“這麽漂亮,除了林知沒其他人了吧。”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門口。
岑甯以前就性格開朗,雖是美院的,卻跟其他學院的人都熟悉。
她老遠就開口打招呼:“老牛,你怎麽真的禿了?李哥,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瘦啊。王二……”
她喊到的這些男生,本來還在跟何夏套近乎,現下立刻迎了上來。
“嚯,這不是美院的檸檬嘛,跟以前一樣漂亮啊!”
說話的時候,眼神不住往林知身上飄。
岑甯飛他一個白眼,故意高聲問:“看什麽?認不出我們美院的招牌了?”
李哥立刻否認:“怎麽可能?何止是美院的招牌,林知可是我們那一屆的招牌。說起別的屆,都是xx屆,說起我們屆,只說有個超級漂亮學姐的那一屆,怎麽可能認不出?”
岑甯笑得跟花一樣甜,就跟別人誇她一樣:“就你嘴甜,還不賜座?”
岑甯天生就會活躍氣氛,她一來,場面立刻熱鬧起來。
何夏故意來得早,就是聽說林知要來。她倒是很想看看,如今的林知,還能不能成為大家的中心。
她來的時候,還未看到林知。可她一進場,便許多人圍上來,說着恭維的話。
何夏在孤兒院長到六七歲,才被曲思彤收養。
曲思彤當時還只是一個講師,作為老師,對孩子家教極嚴。即使對何夏好,也是潤物細無聲的好,并不會太滿足她的物質等需求。
何夏從小就是自卑的,在孤兒院,還會因為長得比一般孩子好看,能多吃一口牛奶而被孤立。
她跟厲南書不同,厲南書是父母出事後才被送來,而她不知生父生母何人,從出生就在孤兒院。
嚴格意義上來說,在孤兒院的六七年,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極其重要的筆墨。
除了童年被欺辱的陰影,更多的是被忽視,沒人疼愛,心理上的對正常孩子的羨慕。
到了後來,何夏便把這份羨慕,全都轉移到林知身上。
她見過林睿博,親眼看到對方對待女兒不惜一切的寵愛。震驚又難受,那樣的高官,在女兒面前,竟是那樣的慈祥溫柔。
她甚至幻想過,會不會自己是林睿博失散的女兒。她不知生父生母,又跟林睿博出生在同一個小鎮,一切都有可能。
可林睿博只有一個女兒,并寵她入骨。
她也見過一向冷靜自持的厲南書跟林知吵鬧的模樣,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厲南書。
他們相識相知十餘年,對方也未對她這樣笑過。
林知逗他,吵他,煩他,将他惹惱了也一點不怕,還嬉笑着說幫他看看頭發裏有沒有髒東西。
那是她從來不敢想的,她何曾想過,厲南書還有這樣耐心溫潤的一面。
何夏讀大學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麽打扮自己。
他們來自南方一個小鎮,曲思彤雖已經是大學教授,卻一心撲在學生身上。
自己也穿着不講究,更不會教導何夏如何變得漂亮。
她剛來京都的時候,可以說是毫不起眼。那時候明豔的林知,對她造成的沖擊可想而知。
後來學會了打扮,天生五官漂亮,身邊不少人都誇她越來越好看。
她漸漸變得自信,又不滿足,總是想,她跟林知到底誰好看。
同學聚會,她盛裝出席,從頭到腳一套衣服,能抵普通人家一套房子。
可林知一出場,她便黯然失色。
剛才那些同學的恭維,突然變得刺耳極了。
雖然沒人在誇林知漂亮,可那些人的目光瞬間轉移,就說明了一切。
何夏狠狠咬着牙,視線死死的釘在林知身上。
岑甯注意到了,小聲跟林知道:“她來幹什麽?又不是我們學校的,難道随便一個外校的都能參加京大聚會?”
林知視線回望過去,只輕輕一瞥,便若無其事的挪開。
岑甯小聲吐槽:“她頭上的皇冠!我天!她這是戴了一個廁所在頭上啊!”
這也太誇張了,讓人覺得有些無語,整一幅暴發戶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好看是好看,但實在俗氣。
如果是婚禮或者重要場合,這麽隆重也就罷了。
不過一個同學聚會,搞得好像十架鎂光燈照着一樣,讓人看不懂。
岑甯作為一個美術生,何夏的打扮,實在傷害到了她的審美。
她本來就讨厭何夏,現在更是不留情面的打擊:“俗死了,她這個審美還當演員。我算是知道為什麽總有一些明星被拍到奇奇怪怪的造型了,就是審美有問題。”
她說話的時候,何夏便朝着林知走來。
對方擡擡手腕,理了一下發絲,臉上帶着笑意。
岑甯見縫插針的低聲對林知道:“她面對你很不自信啊,一直在整理儀态。我想不明白,怎麽她什麽都要跟你比?”
林知看她一眼,讓她別說了,人多嘴雜,沒必要得罪人。
岑甯也知道這個道理,笑着擡頭,主動跟何夏打招呼:“大明星好久不見啊,你變化太大了,隔的遠了都不敢認。”
何夏從來就讨厭林知這個嘴巴又毒又壞的閨蜜,剛想開口怼回去,門口一陣騷動。
有人說教授到了,跟厲南書一起到的。
老牛摸摸光禿禿的腦袋,問旁邊:“教授怎麽來了?不是說沒請嗎?”
有人答:“好像後來請的。”
“那教授夫人來了沒?”
“應該不會來吧,老夫人最近身體不好,估計不想動。”一直在讀研的同學回答。
林知聽到教授夫人,眼前恍惚回憶起那張滿是褶皺,卻時常洋溢着溫柔笑容的臉。
那雙眼睛,呈現老态,渾濁卻又明亮。
她看向岑甯,臉上還是懵懵的。
就連厲南書三個字,也沒法給她形成沖擊。
岑甯握住她的手:“我們去跟許老打個招呼吧。”
林知下意識搖頭,第一反應就是要離開。她來同學聚會,本來是為了跟厲南書賭氣。
可這一瞬間,她突然想明白了,有什麽氣好賭的呢?
他們早已成為陌路,厲南書如何,已經與她毫無幹系。
她要離得遠遠的才好,何必驚動別人。
岑甯看她眼眶紅了,沒打算逼她,便低聲道:“那我們從後門悄悄走吧。”
林知點頭,轉身的時候,好像聽到了熟悉的蒼老卻溫暖的聲音。
“你還是老樣子,一點沒變。也不知道知知怎樣了,這丫頭狠心,也不來看看我。”
老人的聲音帶着疲态,這麽長一句話,要分成好幾段才能說出口。邊說着,邊咳嗽着。
許老扶着老伴,勸慰道:“她遇上這麽多事,自己過得也不容易。你也別多想,她是有福之人,肯定能過好日子的。”
老人嘆息一聲,在厲南書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帶着無限遺憾:“我就希望她安安穩穩的就行。”
岑甯腳步一下邁不動,背對着老人的身影止不住顫栗。
一瞬間淚如雨下。
老牛就站在她旁邊,猶豫再三,對着老人那邊高聲喊:“林教授,林知在這裏,就等着您呢!”
林老是反聘教授,林知讀書那會兒,她已經七十五了。如今六年過去,突破八十大關,老态畢現。
白雪滿頭,背脊佝偻。
林知緩緩轉身,手捂着嘴,拼命忍住眼淚。
林老也是驚到了,沒想能在這裏遇見林知。她先是哎喲了一聲,急的跺了跺腳,又哎喲了一聲。
下意識推開身邊扶着的兩人,要向林知跑過來。
林知連忙迎上去,哽咽着:“您別摔着了。”
林老搖搖頭,淚眼模糊。将脖子上挂着的老花鏡戴上,雙手捧着林知的臉,反複撫摸。
剛剛還跟旁人說着想念的話,此時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林知也說不出話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滴。
岑甯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勸:“哭什麽,趕緊坐下吧,你不累林老都累了。”
林老緊緊拽着林知的手,像是怕她跑掉一樣,蒼老的嗓音蠻橫的命令:“坐我身邊,不許跑。”
本來主桌是沒有安排林知的位置的,只是林老開口,誰也不能忤逆。
原本想套近乎的也湊不上去,多少有些不滿,只是不好說。
林老是美院老教授,跟計算機系許教授乃人人皆知的神仙眷侶。因此美院與計算機系的關系一向不錯,岑甯才跟計算機系的師兄師弟們都熟悉。
菜上來,林老一口未動,光顧着看林知。
“比以前還漂亮了,就是瘦了,看着沒什麽精神。”
她半句不提往事,只惦念着林知過得好不好,身體好不好。
林知恨自己太不争氣,眼淚好像不要錢一樣的,拼着命往下掉。
林老枯老的手替她擦幹眼淚,嘴裏念叨着:“孩子,苦了你了。”
林知拼命搖頭,嗓音都變得模糊,說不出話來,只顧着喊:“老師……”
“好了,都不許哭。”許老擔心老伴的身體,讓兩人多吃點菜。好多年未見,今天能碰上,應該是高興的事情。
林老能見到林知,已經高興的很,臉上也帶着笑:“我聽你師公說要聚會,就問了南書你來不來,他說跟你沒聯系了。但我總想着要來看看,萬一就碰到了呢。
你說我走路也走不大動了,要是這次遇不到你,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
林知鼻子一酸,眼淚又是止不住。許老連忙呵止:“少說這些晦氣的話。”
林老忙轉移了話題,給林知夾了好幾筷子菜:“好在是碰上了。”
她忍不住去握林知的手,又看老伴身旁的厲南書,心底嘆息。
她對厲南書是有怨的,當初林知落難,對方就那麽一走了之。只是這是老伴最喜愛的學生,當成孩子一樣來疼。這些年對他們也是孝敬有加,當成自己的長輩一樣。
她有什麽怨,也不能說出口。就是可惜,好好的一對孩子,怎麽走到這一步。
當初林知還說,要請他們當證婚人,要給他們上十八道蹄髈。
她連嫁妝都給林知準備好了,誰想竟發現了後來的事情。
林睿博家裏長輩跟林老算是老親,來到京都後,兩家人走動頗多。
林知從很早就跟着林老學畫,林老在美術界德高望重,她作為最有天賦的關門弟子,也受到諸多追捧。
後來林睿博出事,林老跟許老的大兒子也跟着被曝光,拿着林睿博給的資源做生意。做假賬是一樁罪,利用職責之便替換材料是另一樁罪。
因為發現及時,僞劣材料沒造成人身傷亡。最後判了無期,如今還在牢裏蹲着。
事發後,林知沒臉再見林老,便一直躲着。
想起兒子,兩位老人自然是鬧心的。
只是這件事,從頭到尾林知也是受害者之一。
更何況,如果不是他們的兒子自己貪婪,也不至于做出這種事情。林睿博再大本事,也不能按着他的頭逼着他貪污。
對此,兩位老人只能嘆息。
這件事,最受傷的還是孩子。
林老不願提當年的事,免得林知自責。
她抓着林知的手,又抓住厲南書的手,将兩人的手疊在一起,重複的念叨:“都回來了,回來就好。”
林知倏地像是被電了一下,礙于老人,不敢抽走。
等老人情緒平靜下來,場面才逐漸變得熱鬧。
許老是老當益壯,從年輕時候就愛喝一口小酒。
此次最得意的學生也在,興起又喝了幾杯。
最後喝的有些上頭,雙面通紅的抓着厲南書的手感慨:“那時候我就看好你啊,現在是成功人士了,可不要忘記以前。我一直對你說的,多做善事,多散財。
不要等活到我這個年紀,再回頭看,除了金錢地位,什麽也沒有。這些都是過眼雲煙,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林老拍拍許老的肩頭,笑着說他喝多了說胡話:“南書能有今天的成就,怎麽會不懂你說的這些。”
許老是動了真情,厲南書畢竟是他用盡全力去培養的孩子,語氣異常誠懇,帶着擔憂。
“我怕他現在不懂,以後後悔啊。”
“好了好了。”林老剛剛才跟林知哭完,不想自己老伴也跟着哭鬧一通。“司機來了,你也喝夠了,我們早些回吧,別耽誤年輕人玩耍。”
許老拍拍厲南書,又捏了捏林知的肩膀,顫顫巍巍站起來:“好啊,回吧,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林知連忙站起來,她的眼眶還紅着:“老師,我送你們。”
“不要你送了。”林老笑着說:“現在國家福利好,對我們這些老人好着呢,有司機接。你要是有心啊,就常來看看我。”
她笑着笑着,眼眶又有些濕潤:“門一直沒換過,鑰匙你沒丢吧?”
一句話,又把林知說的哭了。她拼命搖頭,林老才又笑。
學生們一起将兩位老教授送到車上,上車前,許老又叫了厲南書,對他道:“南書,你要想清楚。”
這次的語氣,異常嚴肅。就像厲南書還是他的學生那樣,用嚴苛的語氣教導着知識。
厲南書站直了腰,并沒有回避這個話題。
他的視線略過林知,只稍稍停留,便看向許老:“老師,我一直在想,只是還沒想明白。”
許老搖搖頭,語帶遺憾:“這需要你自己想,老師也幫不了你。”
兩位老人的車子一路走遠,大家目送着他們離開。
現下也不過才八點,夜市才剛剛開始。
剛剛老人在,大家玩鬧的并不盡興,此時才感覺high起來。
回到位置上,便一哄而上的開始給厲南書敬酒。
厲南書并不推脫,來者不拒,別人來敬,他就悶頭喝,也不怎麽搭話,像是存心要把自己喝醉一樣。
何夏溫聲道:“你別喝這麽快,待會兒喝醉了又要我辛苦。”
方才主桌上突然多了三個人,沒有她的位置。
現在兩位老人走了,她便主動過來,坐在厲南書身旁。
跟她一起過來的,還有同樣盛裝打扮的徐莉莉。
她本是過來搭話,但坐在何夏旁邊,突然又偃旗息鼓,半天沒出聲。
林知坐在他們旁邊,只覺得有些呼吸不過來,找了個機會便要離開,倒是沒想到突然有人來敬酒。
“林知,我敬校花一杯。”來的男士穿着整潔的西裝,打扮的十分正式。舉杯的時候,故意露出手腕上的高級名表。
林知眼尖,又見慣了好東西,一眼便猜出那塊表将将六位數的價格。
這一套西裝,上下也估摸着五六萬。
她站起來,舉着果汁杯,說了聲謝謝。
她實際上并不記得這位是誰了,打扮的實在隆重,她毫無印象。
男人看林知的眼神,就猜出來她認不出自己,不由得升起一串怒火。
“你以前身份高貴,好像眼睛長在頭頂上。現在落魄了,沒想到還這樣。”他嗤笑了一下,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我看過你拍的電視劇,可惜了,連個臺詞都沒有。”
有人跟着笑了一下,十分小聲。笑完發現笑的人并不多,才覺得尴尬。
那男的說完繼續:“我叫胡青海,還沒印象嗎?”
胡青海,林知想起來了。
當初追過她的一個男生,來自大山深處。具體哪裏林知并不記得,只知道這是學校為數不多的貧困戶。
說句實話,能夠上京都大學的,除了極其努力的普通孩子,大多都受着良好的家庭教育。
他們從小就比旁人優秀,家境自然都是不差的。
像岑甯這樣的,非大富大貴,卻也是一般人羨慕的家庭。
而胡青海這樣大山裏飛出來的金鳳凰,實屬難得。
他自尊心極強,又十分在意自己的身世。本來因為成績優異,受足了家鄉親人朋友的追捧。
來了京大後,才發現比他優秀的大有人在。
高考狀元都不稀奇,最厲害的班級,幾乎每個人都是狀元。
追求林知被拒絕後,堅定的認為是林知嫌棄他窮。而後鬧了一些笑話,一直記恨林知。
林知不願與他多計較,大大方方表示:“你變了挺多,一下沒認出來。謝謝挂念,我還算過得好。”
胡青海肉笑皮不笑,梳的锃亮的頭發反射着大廳的光線,眼睛瞄着林知的杯子。
随手便拿了一個空杯子,往裏面滿滿當當倒了一整杯紅酒:“同學一場,難得再見面。喝果汁沒意思,喝了這一杯,我以後再在電視上看到你,也祝你大紅大紫。”
林知原本不想理他,倒是周圍全是看好戲的。唯有幾個跟岑甯相熟的,露出難色,開口相勸。
林知笑笑,端起酒杯。裏面的酒倒的太滿,她醒不了酒,只晃了晃。
“我下部劇還算有臺詞,怎麽,我喝了這一杯,你要包多少場?”
胡青海表情一下變得猙獰,聲音發怒,順便暴露出原來的本性:“你嚣張個屁,你還以為自己是以前的千金大小姐嗎?信不信我弄得你混不下去!”
“算了吧,都是同學。”何夏等他發完火,才慢悠悠站起來,勸道:“何必鬧得這麽難看,胡青海,就算林知以前對不起你。你一個男人,不要這麽小氣。”
她端起酒杯:“來,我跟你喝一杯,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何夏這話說的,不知情的,還要以為林知怎樣對不起胡青海,也算是替胡青海小家子氣的行為開脫了。
胡青海也不過是故意要林知難堪一下,目的達到,順勢下臺階:“何夏說得對,你如今是大明星了,跟你喝酒我求之不得。”
原本沉默喝着酒的厲南書站起來,他要比胡青海高出半個頭,一站起來,大家視線便跟着轉移。
何夏心裏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厲南書端起酒杯,對胡青海道:“這杯酒應該我來跟你喝。”
“有件事以前沒說清楚,當初林知拒絕你的幾條消息,都是我發的。”
作者有話要說: 厲狗子:想不到吧,我六年前就是個醋壇子
嘻嘻,萬更奉上,寫了我一整個晚上呀~
愛你們,感謝訂閱,實在太高興有大家的一路陪伴了,小紅包獻上,不成敬意
麽麽噠,明天繼續晚九點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