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抄書在當時是一件非常受歡迎的事情，受到中原文化的影響，這個國度的讀書人都十分熱衷于閱讀書籍和吟誦和歌，特別是後面那一點。

所謂和歌就是模仿中原詩歌而來的一種長短句詩歌，在平安京，公卿貴族若是不會吟誦和歌，是要被人鄙視的，由此可見和歌在當時的公卿貴族之間受到的推崇程度。

即使是陰陽寮也是要培養學生文化課程的，畢竟學生畢業之後基本都會成為官員，要是連和歌都不會吟誦，那成什麽樣。

因此陰陽寮中不光收集着許多陰陽術、天文地理、歷史、漏刻道方面的專業書籍，還有許多中原大地傳來的書本，以及平時收集而來的諸多其他書籍，還有許多摘抄公卿貴族宴會時做的和歌的書本。

千萬不要小看了最後一種，要知道在當時，能夠吟誦公卿貴族所做的和歌完全就是一件非常受到崇拜的事情。在這個年代，和歌可是要比現代意義上的流行歌曲更加受歡迎。尤其是為了打響自己的名氣，舉辦宴會的人基本都會讓人将宴會上産生的作品進行抄錄，然後傳播出去，好讓更多的人知道。

陰陽寮裏自然也有這方面的書本，而且數量還相當多。

古河軒作為新晉陰陽生，負責抄錄的正好就是這一部分的書籍。這件事傳出去讓他受到了相當多的羨慕，無他，抄錄這部分的書籍這件事情在很多人眼裏看來就是一個風雅的事情。不說能夠第一時間接觸到這些優雅的詩詞，更不用說，将它們傳播出去還可以大大地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要知道，在這個出門靠走有事靠吼的年代，這個第一傳播者的身份也是很重要的，很容易受到大人物的青睐，到時候只要有一個大人物想起來自己的和歌被誰誰誰傳頌過，那個誰誰誰立刻就會身價百倍。

而對于古河軒來說，除了将和歌傳播出去之外的好處之外，他還找到了一條賺錢的路子啊！

古河軒作為一個穿越過來三個月還兩袖清風的不幸人士，他現在終于找到了發家致富的方法！

那就是将公卿貴族的和歌寫下來然後賣錢！

是的，這是一條十分難得而且完全不需要成本的特殊道路！

古河軒在看到那些生硬造作的和歌之後，立刻就綠了眼睛。要知道，他現在每天早上淩晨兩三點就要起來去陰陽寮，而晚上一直到五六點才能放學回去，沒有正式工作，每天只能依靠食物供給點生成的白團子為食，也不知道那些沒味道的白團子的成分到底是什麽，他吃了三個月都沒有出現維生素維他命電解質鈣鐵鉀鎂等等等等不足之類的毛病。但是吃了足足三個月沒味道的白團子！古河軒現在覺得自己看到點鹽都會忍不住想撲過去舔。

更可怕的是，陰陽寮對于陰陽生是沒有休沐這個概念的，陰陽得業生還能每月休息兩天，但是陰陽生除了過年之外那根本就是全年無休的。

這讓古河軒想要臨時出去打個臨時工去賺錢零用錢的功夫都沒有！

更慘的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了解到靈力到底是什麽。他現在除了能見鬼之外，其他的時間基本都在看日本的古代神話，聽老師對着天皇歌功頌德。

雖然勉強能夠活下去，可是這對他變強沒有一點的幫助啊！

古河軒覺得他自己再這樣下去，就真的要變成鹹魚了，這時候能夠看到賺錢的新道路，他整個人都燃起來了。

看到古河軒如此認真地抄寫、背誦那些和歌，就連還有點羨慕嫉妒他的其他幾個人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這時候的人們都還非常淳樸，見到古河軒如此狂熱的模樣，一群人都以為他是個非常熱愛的文學的文學少年。

這一點對于一個陰陽生而言是非常有利的，古河軒陰差陽錯地獲得了這樣的印象，這讓他在事後了解到這一點之後都覺得幸運不已。

背了一天的和歌，就在古河軒計算的很好地想要抄幾頁紙帶出去的時候，一個更加尴尬的問題就來了。

對，他沒有紙。

在這個年代，紙張什麽的平民根本連摸都摸不到，更何況他現在身無分文！身無分文！身無分文！

重點的話要說三次，他現在一毛錢都沒有，根本買不起紙！買不起紙也就意味着他想要抄錄和歌出來賣錢的夢想完全就是個空想！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古河軒整個人都呆滞了。

“古河君？”看到他拿着毛筆停在半空中，墨水都滴下來在紙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墨點，他旁邊的陰陽生連忙問道，“你怎麽了？”

“對不起，我忽然想起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古河軒連忙向他道歉道，“那個，前輩你知道這邊有賣紙筆的嗎？”

“啊，那個啊，寮辦那邊就有賣，你想買回去練習書法嗎？”他的同學溫和地說道，心裏對這個尋求上進的學弟充滿好感。

“謝謝前輩。”古河軒臉上帶着無懈可擊的微笑說道，心裏卻在不停地流淚，麻痹啊，對這個什麽地方都要用錢的世界絕望了啊！

想歸這樣想，古河軒還是在事後跑到寮辦那邊，那邊的房舍另一處确實有一個小巧的物品售賣處，售賣處并沒有任何的挂牌，只有學生偶爾會抱着一些書冊或者毛筆之類的東西進出。古河軒去打聽了一下，這裏的東西比外面賣的要便宜，但是一支毛筆也要最起碼8文銅錢。

也不知道是他的記憶錯誤還是這裏的貨幣價值跟古代華國不一樣，這裏的銅錢和銀兩的兌換比例可是非常微妙的十六比一，也就是16個銅錢兌換一兩銀子。

不過他也實際上并沒有接觸過這裏的錢幣，所以所謂的銅錢到底是什麽樣的，并且一個銅錢可以購買多少貨物什麽的，他完全不清楚。因為在平民之間，大家更習慣于以物易物，平民的區域裏甚至連商鋪都沒有，偶爾會有一些賣貨郎過來，更多的也是用自己的東西去交換對方的東西，直到現在為止，他甚至都不曾見到過這裏的錢幣。

可是在陰陽寮這樣做肯定是不行的。

古河軒回到家裏之後認真地思考起來，他現在處于完全赤貧還欠一屁股債的狀态，基本是不可能買得起紙筆墨水的，可是現在最安全也最快捷的賺錢手法，毫無疑問就是将和歌整理成冊，然後賣出去。

在樹葉或者是別的什麽載體上寫字什麽的，是絕對賣不出錢的。公卿貴族說不定還會認為這樣做有辱他們的作品，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要怎麽做才好？

即使是急着想要賺錢，他也要趕緊将準備工作做好，那就是盡可能地記憶更多的和歌，記憶質量更好的和歌，甚至為了方便記憶，古河軒還将自己見到過的和歌按照人員和宴會類型分開記憶。

不知道是因為穿越變小了還是因為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地多了個系統的關系，現在的古河軒記憶力好的驚人。

五天時間過去了，很快就輪到他打掃陰陽寮大門的日子。

陰陽寮寮內的掃除是安排學生做的，但是唯有大門這一塊，是所有學生都必須輪值打掃的。原因也很簡單，陰陽寮的旁邊就是中務省，對面就是太政官，因此時常會有大人物出沒。陰陽寮裏的陰陽生還好一點，其他的天文道、歷道和刻漏道的人經常會被叫去給達官貴人做事，因此所有的學生都必須在門口輪值，認識了解出入的官員貴族，哪怕不認識人，最起碼也要知道不同階層穿的不同衣物，以防出現失禮的現象。

要知道，這年頭的失禮，可不僅僅只丢掉飯碗那麽簡單，運氣不好的話，連小命都會沒了。

古河軒自然清楚這一點，因此他在掃除的時候，一直到非常用心地觀察從大門前路過的那些人，同時還不忘繼續背誦他記憶下來的和歌。

“花の色は移りにけりな いたづらに我身世にふる ながめせしまに。（好花轉瞬即飄零，只恨空空渡此生，傷心紅淚何所以？連綿細雨不能晴）”站在門口一邊掃除，古河軒一邊小聲地念誦着和歌，這首和歌是他在抄錄宮廷和歌選集中看到的，這首和歌的質量可要比其他的都強上許多，就算是放進《萬葉集》裏都不是問題，可是似乎因為作者是一位女性的關系，這首和歌并沒有怎麽受到重視。

“哦呀，這首和歌真是優雅不凡，這位少年，這首和歌可是你所做？”一旁停着的牛車上忽然有人問道。

“回禀這位大人，剛才那首和歌并不是在下所做。”古河軒連忙鞠躬行禮，“這首和歌是我在抄錄宮廷的和歌時偶然所見，是一位姓小野的女官所做。”

“原來如此，怪不得歌詞如此優雅溫婉。”牛車上的人并沒有下來，他說話的聲音抑揚頓挫，語調聽起來也很古怪，這算得上是當時的達官貴人之間流行的說話方式，因此古河軒立刻就知道，這位見不到人影的人只怕是一個來頭不小的貴族。

古河軒見對方沒有繼續說話，也不敢借口，只是再鞠了一躬行禮之後，便繼續認真地打掃起來。倒是跟他一起打掃的人非常好奇地看着他，卻因為礙着對面有貴客，不敢多問。

沒多久，去太政官辦事的人回到了牛車上，不過一會兒，又走了出來。穿着黑色狩衣的男人走到古河軒的身前，“我的主人很欣賞你的誠實和好學，這是獎賞你的。”

說完，他遞過去一個錢袋便走了。

古河軒恭敬地接過來，等做完這一輪灑掃工作之後，才走到一處房屋角落裏打開錢袋看了看，就看到錢袋裏竟然裝着整整八個銀兩十來個銅錢，銅錢倒是并不厚實，受到限制鑄造技術的限制，不論是哪一種錢幣看起來都很簡陋。

可是，這到底是錢啊！錢！

古河軒激動的整個人都快升天了，他終于有錢了！有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