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年半

馬珺從‘之瑞雜志社’出來的時候天上已經開始飄起小雪花了,她緊了緊圍脖,然後雙手重新插回兜裏,路上人不多,大冬天的,沒什麽願意出來逛街。幸好雜志社離‘嘉美購物城’不遠,走幾條街就到了,不然還要擠公車。早上八點五十,馬珺在路邊買了個雞蛋灌餅,還有一盒鮮奶,匆匆吃了起來,九點,正好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她在‘嘉美購物城’一樓的手機大賣場做一個手機銷售員,同事有很多。不過,最特別的就是,她最小,但看上去最成熟。

旁邊一個櫃臺的姚大媽也剛來:“馬兒,今天起色不大好啊,怎麽啦?”馬珺在這工作就是這姚大媽介紹的,半年前,她和郭寶麗來這裏逛街,正好她想買手機,就碰到這個姚大媽在在賣,也不知道怎麽聊的,馬珺當時已經不讀書了,也沒找到所謂的工作,姚大媽說這裏工作沒有年齡限制,也沒有啥合同,馬珺當時就決定先幹這個試試。沒想到一晃兒,已經做了大半年了。

馬珺把喝剩下的牛奶往垃圾桶裏一扔,就趴在櫃臺上開始睡覺了:“姚媽,我睡會兒。”

馬珺因為有這份還算穩定的工作,所以和‘之瑞雜志社’約拍照的時間只能是工作日晚上或淩晨,怎麽說呢,一個星期差不多都是她工作日,除了禮拜一。昨天晚上十二點都過了,就接到‘之瑞’的電話,讓她過去拍封面,據說情況緊急,她直接套上羽絨服就過去了。沒想到這一拍,竟然花了那麽長時間!差點害她上班遲到,雖然遲到一會兒也沒關系,可是馬珺挺有責任心的,從來就沒遲到過一次。

一年半之前,就是馬珺剛剛痛失母親那個時候,離她中考也就只有兩三個星期。郭寶麗和顧卿知道馬月琴最後還是死了之後,倆人都對馬珺更加的好了,只是馬珺還是渾渾噩噩那副樣子,倆人看着孤苦無依的馬珺都十分心疼,郭寶麗甚至和她父母提出住到馬珺家裏照顧她,她父母本來是不同意的,太不吉祥了,但是拗不過自己女兒也覺得馬珺很可憐,最後還是讓的去陪馬珺了。

中考在即,馬珺因為失去母親而食欲不振,沒有一點兒學習的心思,郭寶麗也因為好友馬珺整天憂心忡忡,中考第一天,顧卿來接的她們,一起去學校,不過讓顧卿和郭寶麗都沒想到的是自從那天早上到學校之後,他們就再沒看見過馬珺,毫無疑問,馬珺棄考了。這是顧卿的痛。全校八個班随機分配的座位,正巧,馬珺的位子在顧卿前面。九場考試。顧卿都對着前面的空位子,他難受,他都想要放下手裏的黑筆,出去找她馬珺,可是他沒有那麽大的勇氣,終于壓抑住情緒等到最後一場考試的鈴響,那一秒,他有種獲得新生的感覺,自由了,他可以向馬珺說出這幾年都沒辦法說出口的話了,可是,馬珺,你人在哪?

考試的三天,馬珺一直呆在鄉下的外公外婆家,她太難受了,從她外公嘴裏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後,馬珺就趕回了家。原來,幫她媽媽付醫藥費又置辦下葬東西的都是樓下柳尋葉阿姨和季淮海叔叔做的,總共也花了好幾萬。馬珺中考結束那天趕回了家,就直接去了季家,家裏只有柳尋葉。當時馬珺直接就問了,他們家拿出多少錢幫了她馬珺和她母親,柳尋葉本來不想說的,可是馬珺逼問她,沒想到這孩子性子這麽倔。最後,柳尋葉看着馬珺落寞又倔強的背影出身,這孩子竟然對她說:阿姨,你放心,這三萬塊錢我一定會盡快還給你們的。

沒過幾天,郭寶麗和顧卿就都來找她了,問她出什麽事了。馬珺沒事兒一樣的照樣沒心沒肺的,郭寶麗看馬珺心情很好,又像以前一樣就沒在追問,只是當時她們出去逛街,所有費用都是她郭寶麗包的,她真的看不下去馬珺一個人,太可憐了,即使精神上不能給予她什麽,那就物質上好了,她馬珺可是她一輩子的朋友,朋友有難,一定要兩肋插刀的幫助。

離中考都兩個多星期了,顧卿還是找不出什麽理由單獨約馬珺出去,也不知道怎麽把自己的心意說出口,想來想去,于是把馬珺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遠在北京的顧凝一,顧凝一聽說馬珺母親去世都快兩個月了,在電話裏一直罵自己的弟弟,為什麽不早點告訴她,她顧凝一從某種程度上已經是把馬珺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了,知道她馬珺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所以之前就很照顧她,現在知道她成了個孤兒,更加是急切的想從北京回來。

顧凝一處理好了一些學習上的東西,幸好也是學期末了,沒什麽課,也就背背書什麽的,應付考試,可是現在有比考試更加重要的事情。她接到顧卿電話的第二天就買了車票回家了,連家都沒回直接去了馬珺的家裏,看到明顯比之前瘦弱不少的馬珺的時候,顧凝一都忍不住哭了,抱着馬珺。最後,顧凝一心一橫就帶着馬珺去北京玩了,什麽故宮、長城、後海的,只要是好玩的,顧凝一都帶着馬珺去,馬珺也樂的自在,好久沒那麽暢快了。顧凝一看馬珺在北京的這幾天心情這麽好,也很開心,不過她知道,這孩子心裏肯定還是很難受的,畢竟,以後都要她一個人獨自承受了。她顧凝一能給的,不過是一份維持不久的快樂罷了。

暑假就這麽過去了,顧卿同樣也是上了星海高中,而郭寶麗則去上了一所五年制的職業技術學校。還花了一些錢,學了個服裝設計這個專業。郭寶麗覺得這專業不錯,倒也樂意去上。只是她好朋友馬珺再也成不了她的同桌,甚至是校友了。那天開學的時候,馬珺特意陪着郭寶麗去的學校,看了看郭寶麗的教室還有宿舍。開玩笑的和郭寶麗說:丫頭,這麽小的床,別五年後跟我哭訴說自己長不高是因為這個!

所有人都在上學,就她馬珺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屋子裏,看在牆上媽媽的照片發呆,很多時候,樓下的柳尋葉都會叫她下樓一起吃飯,她也順從。白天,她會一個人出去找工作,比如什麽店裏端盤子的呀,什麽迎賓小姐啊,可是知道她連十五歲都還沒滿,用人單位都回絕了她。一連找了一個月,她都要把這個城市給翻遍了,也沒找到啥工作,眼看春節将至,索性回鄉下外公外婆家。她想如果自己一個賴在季家,他們肯定會煩她,再說,春節,應該和親人過,現在,這世上也只有她年邁的外公外婆是她的親人了,以前她不懂,不過現在,也許真該孝敬他們了。馬珺臨走前把自己存錢罐裏的錢都拿走了,只夠買一大袋的黑芝麻糊,她外公外婆牙齒都不好,吃這個肯定沒問題。鄉下的日子還不錯,早上一大早就起來和外公去雞圈摸雞蛋,大冬天的摸着剛下的雞蛋,暖呵呵的。春節,兩老一少吃着純手工包的餃子,再無其他。馬珺覺得挺滿足。可是,她還是很想念呢,想念她家老安。自從上次去他學校找他,也已經大半年過去了,見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不知道這個春節,他有沒有再放禮花了,紅的,黃的,藍的,綠的,對啊,根本沒有黑色的,那是夜空的顏色。馬珺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呵呵,還真是笨,難怪她老安那麽不喜歡她。

開春,馬珺幫着外公去鋤地,最後耐不住想念,丢了鋤頭就飛奔。她要回去。她想念她家老安,還有郭寶麗,還有顧卿,還有顧凝一,柳阿姨......所有的一切。馬珺回去的那天不是周末,郭寶麗知道了之後,直接就跷課,和馬珺一起瘋去了,從前的瘋子二人組又回來了。郭寶麗抱怨她連個電話也不打給她,至少要告個別啊,春節連個祝福都收不到,也不能對她馬珺說。于是,郭寶麗建議馬珺買一只手機,說如果錢不夠,她能給她,不是借,是給。馬珺拿着郭寶麗手裏漂亮的粉色翻蓋手機,在郭寶麗的指導下,玩的順風順水,丫的,這手機比電話還方便,當即就去了這‘嘉美購物城’的手機大賣場。于是也就有了馬珺在這上班的一幕。

之後,馬珺就借着在這上班的‘福利’,用很低的員工價買了一只白色的翻蓋手機,把郭寶麗、顧卿、顧凝一的號碼都存了進去。唔,還有季安颀的,可是她好像沒看見他用過手機耶。那天回家她問了柳尋葉,确實證實了季安颀沒有手機這一消息。她想,馬上就要暑假了,也就意味着老安快要高考了。說不定能考上大學呢,嗨,什麽說不定,是一定能考上大學的。馬珺偷偷的想,自己每個月在手機賣場打工,基本工資是七百塊,每賣出一只手機有一百的提成,賣場競争大,也說不定的,不過拉拉扯扯平均下來,每個月也有兩三千塊錢,再加上偶爾去‘之瑞雜志社’或者其他雜志社拍拍封面寫真照,賺的還不少呢,那她就等着賣場擺上新手機的時候,給季安颀買一只,既當生日禮物,又當升學禮物,哈哈。一箭雙雕。

馬珺不讀書了,又工作了,自然是沒有什麽寒假、暑假過的,而且自己的班也是只有禮拜一休息的,休息她也不想出去逛街,累。所以很少能和郭寶麗出去,也很少去顧卿家玩兒了,連季安颀的面也是越減越少。一般上班要上到晚上,她在外面随便吃點東西回家都要□□點了,每次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都不好意思去見季安颀,等買新衣服了再去見他!這麽一來一回的,當然見面機會就少了,馬珺也不知道,越長大,竟然就會想這麽多,還害羞了,想想自己小時候還老師串季家的門,沒個章法,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哎,往事了啊。

暑假,逛賣場的人倒是多了很多,手機銷量也明顯上去了,馬珺這個人,其實學的很快,很會做這方面的生意,她不像其他賣手機的,逮着個人就開始介紹什麽手機好,性能又怎麽樣,還是秉持着姜太公釣魚的政策,願者上鈎嘛,很多顧客都會嫌那些嘴巴伶俐的賣家吵,說的虛,所以一般很多顧客都會到馬珺這個櫃臺來,這幾天,賺的真是不少啊。

某天回家,馬珺在公交車上擠了半個小時,加之在賣場忙來忙起,沒歇過,整個人背都痛了,而且今天還沒吃飯。胃有點虛弱了。算了,家裏還有好幾包方便面呢。這個小區也是好久的歷史了,一些電力設施跟不上了,路燈昏昏暗暗的,有幾盞幹脆直接‘罷工’了,樓梯上新安裝的聲控燈倒是挺好的,腳以踩在樓梯上,等就亮了。正巧走到三樓拐彎的地方,就聽見上面門被關的聲音,聲控燈很及時的亮了。

馬珺眨了眨眼睛,看見上面的人,立馬捋了捋前額散亂的小頭發:“老安。”

好生疏,真的好生疏,為什麽她馬珺會有這種感覺呢?可明明眼前的人一直就住在她方圓十米的地方。怎麽辦,突然,情緒緊張了。從來,就沒有這種感覺的。馬珺很擅長打破僵局,打了招呼就慢慢爬樓,經過季安颀身邊的時候,才發現她家老安真的變了,又長高了,骨架也大了,不像以前那般清瘦了。突然,馬珺腦子裏就自動浮現出一個畫面,是他和一個女孩子手牽着手的畫面,那個女孩子不是她,不是郭寶麗,不是顧凝一,不是林雪花,不是她認識的......

“馬珺,你......要上樓了?”季安颀最近真的很少看見馬珺了,真的是很少看見了,可以說,暑假過半他都沒見過幾次,有一次,早上樓下有除草機的噪音,他順便起來上個廁所,又趴在窗戶上面發呆,就看見已經背着只斜挎包出門的馬珺,馬尾一甩一甩的,他看了看鐘,八點都沒到,後來他才從她媽嘴裏知道,這個惡女竟然已經在上班了!她媽還說,她已經把一萬塊錢還給了自己家。當時他就很震驚,他突然很想知道這丫頭這一年的時間裏到底在幹些什麽,可是自己卻始終沒辦法再往上走一層,去敲她家的門。有幾次,他真去敲了,可是都沒人在,柳尋葉說她還沒下班,當時季安颀聽了就直接回房間了,頭一次,他竟然整顆心都在為馬珺擔心,擔心她走夜路會出事,所以每次都會在樓下等,很多次看到馬珺從拐角處過來的時候他都會很快跑上樓回家。只是今天他剛要下樓等着的時候,就看見已經上樓的馬珺,今天,她回來早了。

“嗯,回去煮方便面吃。太餓了。”馬珺看季安颀叫住她,也就停了想要再上一層臺階的腳。

季安颀看了看表,又看了看穿着舊T恤的馬珺,一笑:“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着還拉起了馬珺的細手腕。

季安颀拉上她手腕的時候,眉頭就一蹙,真瘦,該多吃點了。馬阿姨走了,你到底對自己做了些什麽,馬珺?他突然想起了一年多前在自己高中的那個晚上,他抱着馬珺,很久很久,第二節晚自習的下課鈴聲響了她才放開他和他一起去醫院。

“可是,我這是工作服啊。我得換身衣服。”馬珺急了,要出去怎麽說也得換個像樣一點的衣服褲子吧?

季安颀随意回了句:“原來這是工作服啊,我以為又是什麽潮流服飾呢,你穿着很好看。”

那天,季安颀帶着她去了那家馬珺小時候一直去的麻辣燙店,說請她吃,她笑嘻嘻的道:“老安,你不是不吃垃圾食品的嘛,還不能聞這味兒,你帶我來吃幹嘛!”真是奇怪!從小,馬珺就知道季安颀不吃什麽薯片,妙脆角之類的油炸食品,連特地花錢給他買KFC也不吃,真是稀奇死了。問他為什麽不吃這些好吃的東西,他總會很鄙夷的說,這是垃圾食品,吃多了影響智商。什麽奇怪的理由嘛!

“我不吃,你吃。”季安颀跟在馬珺旁邊,看她點菜,以前馬珺吃麻辣燙看見什麽就放什麽,哪兒管好不好吃,吃不吃得飽,現在馬珺身體長開了,再加上現在吃飯不定時,飯量也下降餓了,所以吃這個麻辣燙也選了好久,季安颀看大碗裏就夾了一塊粉絲,幾片蔬菜葉的,就擅自做主給她夾了一些肉類還有白煮蛋。

“老安,你夾這麽多幹嘛!”她吃不掉的!說着就要搶回大腕,要換回去點。

季安颀仗着身高,直接把大碗遞給了老板,然後付了錢,竟然點了将近二十的東西,她怎麽吃得完呀!

“我記得你一向能吃的,這些,應該還夠吧。”季安颀指了指老板娘遞過來的序號牌,讓馬珺拿,馬珺知道他有點小小的潔癖,順手一拿。

馬珺坐在椅子上,玩弄着號碼牌:“我又不是豬,肯定吃不了那些的!要不,老安,等等你幫我分擔一些?”

季安颀嫌棄的搖了搖頭,拿過餐巾紙把桌面擦了一遍,還把髒髒的餐巾紙遞到馬珺面前:“以後出門吃飯,來這種小餐館,第一件事就把桌面擦一擦,太髒了。”

馬珺不以為意,反正她還在更髒的地方吃過飯呢,有什麽關系啊,真是,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嘛!

等店小二把那一大碗端出來的時候,連季安颀都驚呆了,這麽多啊!

“老安,你這次不幫我吃的話,我估計我連一大半都吃不下!”馬珺都不知道該怎麽下筷子了,湯都要鋪出來了,算了,先把最愛的白煮蛋給吃了。

“你上班還好嗎?”季安颀看着還是一臉呆呆的馬珺,只不過确實是長大了一樣,和他們班上那些女生不一樣,她似乎更加的成熟。

馬珺咬了半口雞蛋,點了點頭:“還不錯啊,工資雖然不怎麽高,也還過得去,我有時候還去雜志社幫拍一些封面照的,兩樣賺的不少呢。”

關于雜志社拍照的事情,季安颀不知道,也不知道是怎麽樣的:“什麽雜志社?”現在什麽三教九流都有的,滿大街都是一些宣揚不健康思想的雜志,而且那些封面都很露骨,季安颀一遇到免費遞給他這種雜志的人,就會擺擺手,有時候被強硬的塞到手裏,他連看都不看就往垃圾桶裏丢。

“沒什麽啊,就是穿一些他們給的衣服,然後擺幾個姿勢拍點照片啦!”馬珺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們給她化妝,穿一些花不溜秋的衣服,然後站在擺布前面,擺幾個他們認為性感的姿勢,表情再稍微冷淡一些之類的,沒啥啊,挺正常,給的酬勞也高。其實這拍封面照的工作是她在手機賣場做了一個月之後想起來的,她記憶力還在很是好,還記得以前在校門口攔住她和郭寶麗的那女人給她的名片上寫的東西,于是進了黑網吧查了一下,這種雜志社還真是多,不過她還是認定了那什麽‘之瑞雜志社’,一個人大着膽子去的,其實也沒啥,後來幹了一次之後就順手了,也就長期跟着那個雜志社,收入不錯。

季安颀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以後不要去了。你才幾歲,就去拍什麽封面照。趕緊吃。”

馬珺忿忿,啥叫‘她才幾歲’,她也十五了好不好,不知道聽誰說,在古代,這個年齡都要生孩子了,她現在不就打打工嘛,至于嗎!說着就夾了半根火腿腸伸到季安颀面前,小臉表情倔強,嘴巴還氣嘟嘟的。

“你把這火腿腸吃了,我就原諒你看不起我的年齡!”哼!十五歲怎麽了!十五歲就不能幹活掙錢嘛!老是用年齡打壓我,你十八了也沒賺錢呀!哼!我還早比你賺錢呢!

季安颀肯定是不會吃的,他是有原則的。可馬珺倒是好性子,一直把筷子舉着,季安颀看着她塗了花花綠綠的指甲油,不由皺眉,就在這是,馬珺手一伸,直接塞到了季安颀嘴上,季安颀沒準備好,只能張口吃,算了算了,火腿腸罷了。

“嘿嘿,這不就吃了嘛!老安,你這就是那什麽‘人類跨出的一小步’!以後你肯定會一直吃這種垃圾食品的!哈哈!好吃嗎?要不要再來一塊?”

八月上旬,季安颀收到了來自上海某所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學醫。為此,季家特地去市裏某大飯店定了幾桌,邀請了一些親朋好友,馬珺拒絕了,說她還要工作,确實,那天她下班了還去了‘之瑞’拍封面照。其實,說到底,她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她知道他們季家的孩子都很聰明,像季安颀的表哥就考到了北京去,還有他堂姐,也是個大學生,她馬珺什麽都不是,連初中畢業證書都沒有,多丢人。她不想成為一個笑話。

那頓飯過後,季安颀就要去上海了,因為是遠行,只能坐火車,幸好季淮海有辦法,在開學之際,搶到了一張卧鋪票,難得難得,否則那麽長時間坐硬卧他兒子季安颀肯定沒辦法挨過去。

開學是九月一號,有為期一個星期的軍訓,所以季安颀的生日又是在學校度過。馬珺為了這個,那天季安颀出發的早晨特地早起,也做好了遲到的準備。季淮海去年買了輛小轎車,正在往後備箱裏放季安颀的行李,馬珺跟着季淮海他們家一起去火車站送季安颀,那天,在車上,馬珺都快要哭了,她親愛的老安又要走了,這次還是去一個她從來沒去過的地方。上海,聽說是個國際大都市,很繁華很繁華的,她想,她家老安以後肯定會很有出息很有出息的。

“老安,那你以後是不是就要當醫生了啊?”馬珺聽說季安颀的專業是學醫的,還是西醫方面的,滿滿的都是崇拜。

季安颀也很忐忑,第一次去異鄉求學,應該會很辛苦,但總要出去的:“嗯。我的目标就是當一名醫生。”季安颀很有信心。醫生,多麽好的職業。他了解過了,如果當年醫生再竭力一點,馬阿姨就不會那麽快就去世,他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所以,醫生,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在天堂的馬阿姨,他一定會好好學的。

馬珺開心的從斜挎包裏拿出一個白色的盒子,遞了過去:“喏,老安,這是我送你的生日外加升學禮物。你打開看看。本來你辦升學宴的時候我就要給你的,可我太忙了。快看看吧!別還給我哦!”

季安颀有點略微的感動,拆開,竟是一部白色的翻蓋手機。

“這太.....”季安颀還沒把‘貴重’倆字說出來,馬珺就道:“我就是賣手機的,所以它很便宜的,你拿着,我已經給你弄了張卡,是本地的,裏面有我的手機號碼,要是你到了上海,換卡的話,記得存上我的號碼啊!然後第一時間給我打個電話,好讓我知道你那裏的號碼。不過這卡你也別扔,回來還能用。”

季安颀沒想到馬珺準備的這麽仔細,難以相信的看着馬珺:“謝謝。”

對啊,她馬珺要的就只是句謝謝罷了,不要你冷漠的表情,你冷淡的拒絕,一個謝謝足以了,很溫暖的,只是老安你不知道罷了。

時光匆匆,半年過去了,也就是現在。馬珺是被姚大媽給搖醒的。

“馬兒,你額頭好燙,是不是發燒了啊,你都睡到都中午了,我來喊你一起吃飯呢,來,別趴着了,我摸摸你的額頭。呀,是發燒了!你昨晚上幹什麽去了!”姚大媽最害怕的就是生病,她是生不起病的,所以一到冬天就裹着厚厚的衣服,她每次都會提醒穿着單薄的馬珺,讓她多穿點,可這丫頭就是置若未聞,愛漂亮也不能不照顧自己的身體啊!

馬珺感覺昏昏沉沉的,好累啊。好像回家好好睡一覺。昨天晚上‘之瑞’雜志社的齊芳姐說要拍一組泳裝照,讓她穿着各式各樣的泳裝,估計就是那時候凍到的吧。齊芳姐說冬天就該用夏天的服裝做封面,購買率可觀。馬珺無所謂,能給她工錢就好了。

“讓我再睡會兒。我好困。”

“馬兒,你發燒了,趕緊起來,這冬天才剛剛開始呢,你就生病了。走走走,我送你去醫院挂水,嚴重了可就不是鬧着玩的了!”

姚大媽其實很喜歡這個馬珺,很多時候這丫頭都會買很多零食吃,也會給她吃很多,有時候吃飯,也是她請她,說要不是她介紹她來,她還不一定有這麽輕松好賺的工作呢。

醫院裏床位緊張,馬珺只能坐在破舊的椅子上吊點滴,馬珺吊了半瓶子點滴,手冷得要命,姚大媽還在一旁照顧她,馬珺有點過意不去,催着她回去,姚大媽執意要在這裏看着她,馬珺也是倔脾氣,姚大媽沒法,一步三回頭的就走了。

馬珺眼神空洞的看着一滴一滴落下來的鹽水,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立馬拔了手上的枕頭,穿上鞋子衣服跑了出去,她怎麽把這事兒忘了,今天,季安颀寒假回家!

昨天她下班要去‘之瑞’的路上就收到了季安颀難得發來的短信,說明天下午五點多應該會到家。現在,馬珺看了看手上的手表,都四點半了,也來不及坐公交了,直接在醫院門口打的。

風風火火的,她走到單元門樓下,正巧季安颀背着個書包,手裏提着倆行李,後面季淮海還傍着拿着個大箱子,馬珺笑嘻嘻的跑過去,可是,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季安颀看見馬珺直直的往自己身上一摔,下意識就把倆行李摔在地上,抱住了那個即将要倒下去的人兒。

他說:“馬珺。”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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