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因為有院長的全力幫助, 住院的事柳崇壓根不需要操心,就連吃晚飯這事柳崇因為擔心程央而記不住院長都幫着張羅了,還在病房裏安了張收放型的小床及棉被等物, 供柳崇睡覺用, 各方面都照顧得十分周到,而柳崇需要做的, 就是陪着程央。
程央這一覺睡得很沉,柳崇守着他輸完藥水已經是晚上九點過了, 期間也沒醒來的跡象, 柳崇就這麽坐在床邊守到夜裏十二點左右, 最後實在困得坐不住,便靠在床邊握着程央的手漸漸睡着了。
半夜程央醒了,是生生被疼醒的, 腹部上的麻藥已經失效許久,被割開的肌膚此時鑽心的疼,就連呼吸這種最平常最輕微的動作都會牽連到傷口從而引起一陣又一陣的劇痛,這種罪, 簡直不是人受的。
他緊咬牙關,動了動手,柳崇瞬間驚醒, 擡頭見程央眼神隐忍臉色蒼白,頓時緊張地起身,心疼地問:“醒了?是不是傷口疼,能受得住嗎。”
程央擡眼看向他, 見他眼裏滿是焦急與疼惜,心裏不由一暖,勉強笑了笑,聲音發顫地說:“有點疼,受得了。”
柳崇心疼無比,擡手輕輕摸着他的頭發,“實在受不了就別逞強,要不我現在去給你拿點止疼藥?”
“受不了我就跟你說,沒事,吃藥會吃起依賴性,對身體也不好。”程央看着柳崇溫柔笑笑,随後抿了抿唇,有些局促地問:“……孩子呢,怎麽樣了。”
柳崇仔細替他梳理好因為被汗濕過所以顯得有些油膩的黑發,低聲說:“孩子在保溫箱裏,院長說情況還好,別擔心,不過得過一段時間咱們才能跟孩子見面,你也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程央确實餓了,遂點點頭,目送柳崇出了病房,心裏卻不禁想起那張紅彤彤皺巴巴帶着暗紅血水的小臉來。
——那是他跟柳崇的兒子。
程央心裏頓時柔軟無比,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一抹笑意,仿佛痛感也不是那麽明顯了。
柳崇出了病房,去找了值班護士,正在打瞌睡的護士被叫醒後并無不耐煩的情緒,而是十分熱情的帶他到廚房,指點了他兩下後便離開了。
不得不說這家私人診所确實高檔,幹淨整潔的廚房裏竟然還準備了不少食材,不過都有明碼标價,角落裏便放着個投幣箱供客人自覺投幣。
柳崇仔細看了看食材,一時不知道該做點什麽,琢磨半天後才想起還有百度這麽個好東西,遂摸出手機來查,這一查便查到了許多剖腹産後需要注意的事項,柳崇如獲至寶,将重要的事項一一截屏保存好,以便更好的照顧程央。
他拿出幾個雞蛋做了碗雞蛋湯,投完錢後端回病房給程央吃,等他吃完後便按照注意事項為程央輕輕動了動四肢,小幅度的翻身,病房裏沒有空調,大冷天的柳崇因為太過緊張,反而出了一身汗。
程央躺在床上,任由柳崇溫柔的幫自己輕輕擦拭臉上的虛汗。
病房裏靜悄悄的,柳崇進進出出,伺候好程央吃喝後便去找來熱水跟毛巾給程央擦臉跟雙手,擦完便急忙把他的手小心塞進被子裏,還找來一張幹毛巾給程央把頭抱住,反複叮囑道:“別吹到風,否則會落下病根。”
程央認真的注釋着柳崇嚴肅面孔,不禁想起他剛剛出門時生怕把冷風放進來而只開一條縫勉強擠出去的模樣以及給他擦手時專注的神情心中便一陣溫暖,對方這麽在行,或許是因為準備了很久的緣故,程央很慶幸自己能愛上這樣的人,看他的眼神越發的依賴信任。
柳崇忙完後便坐在程央身邊陪着他,讓他睡覺,程央便聽話的閉上眼,身體确實很累,然而腹部卻疼得睡不着,柳崇察覺後,也不催他,而是握着他的手給他說兩人還未遇上之前的事,直到對方睡着。
第二天,柳崇正忙着照顧程央,院長突然來了,親切的問了問程央的情況,随手在本子上記錄幾筆後,讓護士先幫着照看程央,他則是領着柳崇往辦公室走去,邊走邊為柳崇解惑,“昨天小程不是救了個孩子嗎,他父母找來了,說是要向小程當面道謝,你去替替。”
柳崇聞言心緒不禁有些複雜,只悶悶的應了聲。
兩人一前一後剛進辦公室,便被一男一女上前圍住,一個勁的感謝柳崇,男人甚至還從包裏掏出一沓錢來作為感謝,卻被柳崇婉拒了,“孩子沒事就好,以後對孩子多留點心,以免再發生這種事。”
兩口子點頭稱是,見他不收錢,只好把錢收回,又忙轉身提來放置在一旁的幾籃子水果,“聽說你朋友還因為救我兒子受傷了,我們實在內疚得很,這個不值錢,你一定得收下,不然就是在怪我們。”
柳崇原本對看不住一個孩子的這對父母有些排斥,此時卻突然有些感動,從來他做什麽事都不求別人會知恩圖報,只要別被反咬一口就是好事,然而對方不僅沒有反咬一口,還如此鄭重的表達感激之情,柳崇雖然是重活一世,能遇上這種懂得感恩的人還是覺得十分暖心,這是人與人之間最需要的正能量,所以能理解對方的感激之心,遂從善如流的收下了水果籃子,因為心裏惦記着程央,只簡單跟兩口子說了幾句話後便拎着水果籃走了。
到了下午柳崇在廚房給程央做飯時院長突然來告訴他,那兩口子已經偷偷的給他們把住院費全付了。
柳崇愣了愣,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只得點頭表示知道,繼續埋頭繼續做事。
因為身上帶了傷口,程央睡得并不安穩,頭幾天都是睡睡醒醒,這種情況維持了将近一個星期左右腹部的傷口才緩和了,這段時間裏,院長每天清晨都會來問候程央兩句,簡單記錄兩筆後便離開,十分敬業。
程央每次醒來都能看到柳崇守在身邊,他會因為自己疼痛難當而說故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會親自去廚房給他做每一餐食物,會每天花很多時間出來給他按摩四肢,免得他躺得身體不舒服,他将程央照顧得無微不至,而自己的狀态卻日漸差了起來。
程央對此十分擔心,怎麽勸對方總是笑嘻嘻的說沒事,這情況被院長知道後,十分嚴肅的勒令他去休息,這裏有他照應,柳崇這才不放心的回家去休息,順便回去拿錢交費。
距離那兩口子給他們付費後,雜七雜八的交下來,又投進去一萬多,這要是沒有張淵他們當初留下這筆錢,那可就捉襟見肘了。
轉眼半個月過去,院長每天都會來問問程央的身體狀況,因為每天都來得太準時,且風雨無阻,柳崇多少有些奇怪,然而因為對方問的都是些十分常規的問題,也就沒多留意,他時常來往于育嬰房與病房之間,在程央與孩子之間兩頭跑,看着小小的孩子一天天變化柳崇也一天天的體會到了當爸爸的真實感,程央的傷口恢複得很好,正當柳崇松口氣時,令人擔心的問題還是來了。
正在廚房做飯的柳崇當聽到院長說仍在保溫箱裏的孩子突然被檢查出得了新生兒肺炎,幾次出現呼吸困難後險些弄翻了鍋碗,院長忙給他穩住,說是搶救得及時,現在正在治療當中,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後,柳崇才發覺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柳崇緊緊捏着鍋柄,竭力讓自己平複下來,“……趙院長,孩子真沒事嗎。”
“沒事沒事,病情已經穩定了,你也別太擔心了。”院長拍了拍他的肩寬慰:“不過原本估算的二十天左右出保溫箱得推遲幾天,起碼要待到一個月左右,得等孩子情況徹底穩定下來才能出保溫箱。”
柳崇頭一次體會到這種大起大落的感受,聞言忙點頭道:“只要孩子沒事,住多久您安排,錢的方面您不用擔心,我會交齊的。”
“說什麽錢不錢的,我知道你其實也不容易,量力而行就好,以後的負擔會更重。”院長說着見柳崇眉頭一蹙,相處了一段時間他多少了解了柳崇的本性,知道他此時一定會堅持付清藥費,遂擡手示意他別打岔,“你至少得給孩子跟小程留點錢,孩子要花錢的地方很多,這點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你留着卻大有用處,我不着急的,等賺了再慢慢還,你要實在不放心,咱們就打個欠條,行了行了,就這樣,別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柳崇看着一臉和藹的院長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感動,對方在他求助無門之時不予餘力的默默幫襯他,同理他也想報答對方,然而現在的自己什麽都不及別人,說多少句謝謝也抵不過趙院長給他的幫助,所以想盡可能結清醫藥費免得給他添麻煩,卻沒曾想對方還能考慮得這麽周到且信任他,柳崇沉默許久後,鄭重的點了點頭,已然無法再多說一個謝字,這些恩情,确實需要時間來還。
秉着報喜不報憂的做法,孩子生病這事柳崇沒告訴程央,省得他身體還沒好又瞎操心,于是程央問到孩子是什麽情況,柳崇都答還不錯。
不過勝在孩子的情況确實正在好轉,再治療一段時間,就可以出保溫箱了。
院長還是保持每天來問程央的身體狀況,柳崇此時再察覺不到什麽,就枉為人了,然而他并未多問什麽,而是想找個機會看看對方到底在記錄什麽。
天氣越來越冷,隆冬來了。
十二月中旬,已經‘出月子’一段時間的程央與柳崇終于被院長告知明天就可以見到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