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算是得到了
陸野當然覺得心裏別扭,但他心裏也知道,自己沒什麽別扭的立場。
他和齊燕白确實在以一種輕微越線的方式相處,但他們倆既沒有确定關系,也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所以無論齊燕白被什麽人表白,好像陸野也只有看着的份。
人總是偏好安逸的,當長久地處于舒适區裏的時候,似乎就很容易沉溺在習慣裏,很難注意到習慣之外的東西。
陸野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跟齊燕白以這種不清不楚的模式相處,也是直到剛剛才反應過來,齊老師年輕帥氣脾氣好,除了是個被孩子們喜愛的明星老師之外,也是适齡青年男女裏的優質股。
他跟陸野之間的關系是有點暧昧,但齊燕白自己又沒談過戀愛,他對親密關系中的所有分寸拿捏和相處經驗都是空白的,所以在真正确定他喜歡什麽性別,喜歡誰之前,無論是什麽人跟他表白,似乎也都在情理之中。
這個概念像跟針似地,輕而易舉地戳破了某種模糊而朦胧的膜,陸野心頭一跳,剛才那種微妙的別扭忽然就變得明顯起來,轉瞬間就化作了某種更加明顯的東西。
他說“生氣”也不至于,說“不滿”也犯不上,只是好像猛然間産生了一點危機感,心頭發酸的同時,也發現他印象裏那種“心照不宣”其實并不穩固。
——齊燕白随時随地都可能被任何人看上,也可以随時随地接受任何人的愛意。
陸野不是個小氣的人,更不會為了沒立場的事陰陽怪氣地鬧脾氣,但他或多或少被這種動搖的情緒影響了一點,連帶着說話間也無意識地洩露出了一點占有欲。
“沒有心情不好。”陸野半垂着眼笑了笑,說道:“就是忽然發現,齊老師原來這麽受歡迎。”
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別說齊燕白,連陸野自己也嗅到了話茬裏的酸意。
那種微妙的別扭心态在這兒一瞬間忽然有了答案,陸野的視線跟齊燕白短暫地交彙了一瞬,心裏極輕地停跳了一拍,恍然間冒出了個近乎突兀的念頭。
原來我已經這麽在乎他了,陸野想。
所以會對他産生那種微妙的占有欲,也會在看見其他人表白時候吃醋。
陸野是個相當穩重的人,連吃醋也吃得相當克制,但齊燕白卻從這種克制裏捕捉到了陸野無可掩飾的情緒,不由得舔了舔唇,欣喜地從中咂摸出了一點隐秘的滿足感。
不過齊燕白也怕自己玩兒脫了讓陸野誤會他真的喜歡女人,于是見好就收,聞言微微一愣,适時地露出了一點“恍然大悟”的神情,下意識往樓梯口看了一眼。
“你說她?”齊燕白輕輕笑了笑,語氣很軟地解釋道:“她是我們班新轉來的學生姐姐,不了解我的情況,所以才會表白的。”
“嗯?”陸野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重點,他挑了挑眉,适時問道:“所以齊老師什麽情況?”
齊燕白微微一怔,像是被他問住了,聞言抿着唇笑了笑,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像是不好意思似的,略過了這句話。
“沒什麽。”齊燕白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頓了頓,又放軟了聲音,像是哄他似的,輕聲補充道:“以後就不會這樣了。”
他的聲音很輕,尾音刻意被拉長了一點,聽起來極其柔軟,陸野像是被他語氣裏那種偏愛和放縱輕輕地刺了一下,只覺得心底裏又麻又癢,軟成一團。
窗明幾淨的辦公室裏陽光正好,午後和煦的暖陽帶着點西沉的橘色,陸野盯着齊燕白發間那點通紅的耳尖,心頭輕輕一跳,原本被“直覺”架在心裏的那杆天平也開始無聲無息地向一側傾斜。
“對了。”齊燕白也怕陸野非要追問那個問題的答案,所以沒有任這種氣氛發酵太久,适時轉移話題道:“正好你來了,我上午還想問你,你周日值班嗎?”
“應該不。”陸野說:“怎麽了?”
“新區商場新開了一家複古電影院,周日播《卡拉瓦喬》。”齊燕白說:“你不值班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他的邀請很有技巧,既沒有問陸野“有沒有空”,也沒有問陸野“想不想去”,話裏話外似乎只給了陸野兩個選項,一個是“值班”,一個就是“看電影”。
語言上的陷阱總是巧妙的,許多人的思維慣性會順着這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往下走,可陸野深谙此道,幾乎是瞬間就發現了他邀約裏不清不楚的小心思。
但他想了想,卻沒有戳穿,而是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他和齊燕白心思各異,卻詭異地殊途同歸,走向了同一個方向。
陸野還在崗位上,沒法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只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就不得不走,齊燕白目送着他消失在了樓梯口,然後腳步一轉,回了辦公室。
他辦公室的方向正對着馬路,齊燕白扶着窗戶,目送着陸野從培訓中心離開上了警車,直到他開着車駛出了齊燕白的視線範圍,齊燕白收回了目光,從兜裏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他解鎖屏幕,從聯系人裏挑出個號碼撥了過去,沒響兩聲,就被對面接通了。
“齊老師。”
“彥彥姐姐。”齊燕白笑着說:“剛才的事多謝你,等改天有空,我請你吃個飯吧。”
“不用不用,飯就免了,我們全家後天就搬去省會啦。”那女聲大咧咧地說:“再說,彥彥能轉學去省總校多虧了你幫忙,我就是舉手之勞而已,不用在乎啦。”
“不過齊老師,你只說要試探一下心上人,你可沒說你心上人是個男的啊!”女聲抱怨道:“你一開門我吓了一大跳!那麽大個帥哥站在面前,我差點都沒繃住表情,只能趕快逃走——”
那女聲顯然還驚魂未定,絮絮叨叨地抱怨個沒完,但齊燕白還沉浸在剛才得知陸野吃醋時的滿足裏,心情也相當明媚,聞言輕輕笑了笑,禮貌地對她道了歉。
“我忘了說,是我的錯。”齊燕白禮貌地說:“你別在意。”
“哎,也沒事,就是吓了一跳而已。”那女聲倒很善解人意,很快又滿血複活,躍躍欲試地說:“對了,我還沒問結果怎麽樣呢——你得到答案了沒?”
“嗯。”齊燕白笑了笑,輕聲說:“算是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