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回
李熹前腳剛走不久，左霁後腳便出了房間。
踮着腳尖，鬼鬼祟祟張望，在确定周圍沒有威脅之後，他踱向了來時的方向。
腳步匆匆，沒走多遠他便見到提着燈籠從遠處過來的人。
他退一步，趕緊找地方藏。
來人是墨佳。
墨佳沒發現他，就這麽徑直從他面前過去了。
看那走遠的背影，他起身出來，松一口氣。
此地不宜久留，他加快了腳步往水榭那邊跑去。
沿着府裏的燈火走，穿過水榭，走過園子，他努力回憶來時走過的地方，越走越發覺得不對勁。
他記得之前好像沒來過這。
可是回頭看看，就一條路直通到這，他又覺得自己好像沒有走錯。
可是，為什麽這地方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正疑惑，忽來一聲大吼吓了他一跳。
他還以為自己被誰發現了，本能往牆角一縮，一聽貌似哪裏傳來了李熹的聲音，他猛地回頭，看身旁這半開的窗戶，不由得眉一挑。
他的耳朵好事地豎起來了。
小心地蹲下身去，他探頭進這半掩的窗戶裏，賊溜溜的眼睛發現了李熹的存在。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李熹跪在那被人PIA的一記大耳光，吓得他一下龇牙。
李熹的臉火辣辣的疼。
但是任憑打人的老夫人如何咆哮數落，他神色淡定，仿佛剛才被打的不是他似的。
左霁聽這貴老夫人左一個低賤右一個髒地罵，猜她罵的是自己，覺得很刺耳，沒打算聽下去，剛要撤，忽然聽：“我知道你并不喜好男色。”
呃？
他一下又折回來了。
再探，見老夫人冷笑：“你這麽做，不就是想讓路老打退堂鼓，罷了你跟他小女兒聯姻的想法麽？”
哎呦？
左霁眉聳聳：有內幕！
“我就不明白了，那丫頭知書達理，溫婉可人，論家世，也是難得地能跟我們門當戶對，你怎麽就那麽不喜歡她呢？”
左霁聽懂了。
原來李熹這麽高調地把他買回來是這麽用的啊。
李熹沒有回應老夫人。
老夫人看他臉上被自己打的紅印，于心不忍，但她又恨鐵不成鋼，說：“我不管你怎麽想，人必須給我送回去。另外，我明晚會設宴請路老過來吃飯，你給我編個好聽點的理由，把你今晚的荒唐事圓回去！”
吩咐罷，老夫人便走了。
屋外，左霁看完戲，也悄悄從窗下退了出來。
這一轉身，便看到一雙腳，他一擡頭，便是一怔。
“……呵呵……”他尬笑，站起身來，裝作沒事人似的，兩手一拍，強行解釋：“……出……看月亮……”
“哪來的月亮？”
沒有嗎？
左霁眉一蹙，出來兩步，探頭屋檐外看看天，還真是。
想想，他較真自己也跟着傻啊？
還真出來看。
他自嘲嗤笑。
反正就是想逃走嘛。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
他死豬不怕開水燙，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
況且，他現在又不打算走了。
這裏好吃好住，又不是真的要□□，想想他都覺得像中了頭獎一樣。
墨佳見他抹着唇偷着樂，覺得奇怪，問他：“笑什麽？”
他眸子一擡，末了，“……唉~”一大聲嘆，一臉被抓包的遺憾和挫敗，裝模作樣指指墨佳，然後自個自動自覺，很配合地按逃來時的原路回去了。
這就讓墨佳看不懂了。
他只是發現了他，既沒說什麽，也沒要求什麽，他怎麽就乖乖回去了呢？
而且，這萬般不情願看起來總覺得哪裏不對。
正不解，墨佳的背後忽然傳來一句：“戲精。”
他回頭，見是李熹，看一眼這被打過的臉，他問：“三爺不打算對老夫人如實相告嗎？”
“沒有這個必要。”
聽李熹這麽說，墨佳沒再說什麽。
倒是李熹，看左霁那步伐輕快的背影，問墨佳：“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麽麽？”
看墨佳的眼裏有些困惑，他笑說：“大概是剛才偷聽到了，知道不用伺候我。”
李熹這話令墨佳眉微挑。
“雖然，我們之前沒有這個打算。”
李熹語氣淡淡。
但心裏卻是覺得這左霁相當有趣。
和以前聽說的完全不一樣。
覺得很有意思，李熹淡淡一笑。
左霁回到房裏往桌子前一坐，雙手左右開弓，大吃大喝起來。
抓起烤雞往嘴裏頭胡亂地塞，甚至連旁邊放着的酒也來了一口。
他吃不久李熹也回來了。
餓壞了，他沒打算客氣，只管吃，李熹來到他身邊坐下，沒打算動筷子，就這麽看着他吃。
等他吃飽喝足，把湯也灌進去了，李熹才問他：“我這裏廚子的手藝還可以吧？”
左霁狂點頭。
“那要不要再來點？”
左霁狂搖頭。
李熹看他是真吃飽了便把桌子最邊邊放着的那一大碗水端過來放他面前。
這是碗浮着花瓣帶着清香的綠水，左霁以為是甜品，擺擺手，客氣一笑：“……飽……”
李熹聽聞，眉微微一挑。
他知道他飽了。
他示意這碗水，左霁以為自己嗓子啞他沒聽清，清清嗓子，想再說一遍，卻看李熹抓上他手腕，把他這雙油膩膩的手浸到水裏。
左霁一愣，恍然大悟。
趕緊配合着洗了洗，心想還好他剛才沒有端來喝，不然可糗大了。
這水很好用，就這麽随便洗洗手上的油就沒了。
手有餘香，他好奇這水裏頭放的是什麽，剛想湊碗前聞個仔細，手便又被李熹抓了去。
李熹拿來手帕幫他擦幹手上的水。
動作小心仔細而且輕柔，弄得左霁很不自在。
左霁抽回手，擡眸看到李熹臉上的紅印子，擺手坦言：“……你不用……”
破嗓子使勁擠出聲音，他努力：“……我……知道了……”
左霁的意思是，房間裏沒有別人，李熹沒必要再繼續裝什麽喜歡。
李熹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對他：“我沒有裝啊。”
左霁白了他一眼。
李熹看罷，又是一笑。
“來人。”
李熹一聲，馬上外面就進來一仆人，卑躬屈膝對李熹：“少爺。”
左霁這才意識到原來房門外一直有人聽牆腳。
“夜深了，叫人來收拾，我們要睡了。”
“是！”
那人馬上就又出去。
很快，幾個人進來，有端來梳洗用的熱水的，有進來收拾碗筷的。
左霁被李熹領進了寝室當中。
看這些個女仆要脫自己的衣服，他慌忙躲開去。
李熹在奴仆們的伺候下褪掉外服，換上了舒适寬松的衣衫。
他接過仆人遞來的熱毛巾，擦了把臉，見左霁一直在那負隅頑抗，便說：“罷了，他的衣服我來脫。”
這話讓左霁一怔。
仆人們面面相觑，末了，都出去了。
左霁瞧見有人抿嘴偷笑，着實尴尬。
但是心裏很清楚李熹是為的什麽才故意這麽說，也不好計較。
他沒好氣，自己解了衣服，自個爬上了床。
李熹見他這樣，不禁眉頭一挑。
他來到床邊，左霁已經蓋好被子躺下了。
李熹心有所想，問：“你跟我睡一張床上，不怕他知道了會介意嗎？”
他？
左霁不解：“誰？”
看左霁的雙眼，清澈中帶有好奇，看樣子，是真不知道李熹在說誰。
李熹的眉又是一挑。
但他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而後也上到床上來，在左霁身邊躺下。
左霁沒等到答案，沒有在意，拉上被子，翻轉身去打算背對着李熹睡，可躺了一會兒，他又忽然一下翻轉過來，改而面對李熹，李熹見狀，想要挪開一點，卻被他抓住，頓是一愣。
“你想幹嘛？”李熹問。
左霁有事情要跟李熹商量，但是礙于嗓子壞了，只得化繁為簡，對李熹舉起手，五指一張：“……五百。”
他笑得一臉谄媚，兩個小酒窩亮了出來，一雙眼睛blingbling的，特別可愛特別甜：“……相親……我配合……”
李熹聽來覺得好笑。
“你人都已經是我的了，你覺得我還會給你這麽多錢麽？”
左霁沒放棄，随行就市，減一個手指：“……四百？”
看李熹沒再理他，他繼續纏着他：“三百？”
“……兩百？”他着急，坐起來:“……一……一……”
李熹的目光終于回到他身上來了。
正要為自己叫價成功而高興，卻聽李熹：“我明天叫個大夫來給你看看嗓子。”
左霁眉一簇。
什麽呀。
“……一……”
他繼續談他的“正經事”，無奈，李熹翻轉身去背對他，睡了。
沒談妥，左霁挺失望，氣鼓鼓躺下，也翻過身去，背對李熹，睡了。
李熹怎麽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想從自己身上撈點跑路錢，以備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李熹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現在問題是，面前躺着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他們真要找的那個人。
這個人和他之前聽聞過的個性完全不相像，他有點擔心是不是弄錯了。
可又一想，雖然他之前沒見過他，但墨佳見過。
他回頭，瞥向他。
一雙深邃的眼睛幽幽。
墨佳如果說沒錯，那就應該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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