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門口的人亂成一團,櫃上的老先生撥開人群過來:“這是怎麽的了?”

大家夥七嘴八舌的:“少東家把掌櫃堵賬房裏了!”

“快,快上茂隆號請二少爺!”

渠錦堂把常樂擠進屋,頭一件事鎖門,也許此刻他們的眼神對上了,左不過如此,但渠錦堂沒有,他能從空氣裏感受到常樂的緊張,那種不動聲色的畏懼,讓他心裏那根弦,舒坦的來回撥弄,是了,這就是他來的目的。

常樂不痛快了,他的快活才剛開始。

常樂知道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先開口,先開口者落下風,可攔門站着的人不是別人,是渠錦堂,他的少爺,骨子裏的馴良醒過來,常樂舔着嘴唇,綿綿的嗓音,針挑繡花芯似的穿過渠錦堂的耳朵:“少爺……”

渠錦堂掖在袖口下的手,微微一震。

渠府上下,天香閣的座上,每天喊他「少爺」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們有人對他點頭哈腰,有人唯唯諾諾,姑娘們嘴裏那麽叫,多半是含着蜜棗的親熱,唯獨常樂的那聲輕輕的「少爺」,水裏浣紗一樣的揉得他疼。

“呵……”渠錦堂壓着嘴角,怪聲怪氣往常樂身邊欺近,他這麽做,是不想讓常樂看出他的怯,“怎麽敢當啊,你現在可是茂興號的當家,按理,該我稱呼你一聲「掌櫃的」……”

這個調調太諷刺,常樂嘆了口氣,孫尚齡的事,他駁了渠錦堂的面子,東家找來了。

常樂本分的耷着肩膀後退,他給渠錦堂看座,渠錦堂沒搭理。

“少爺有事吩咐一聲就成,何必親自跑一趟……”

古舊的賬房裏,光線是昔日飄進的一層朦胧的紗,落在面前陌生男人的身上。

渠錦堂盯着他,仿佛要穿過那層紗,把一個舊日的影子,從這個新鮮的男人的身體裏揪出來。

“來看看你呀,你回甫陽大半年,怎麽也不上渠家看看?這麽多年,光聽說你在隅北風光……”

故意的,渠錦堂用一種涼薄的口氣,居高臨下地把常樂逼到桌子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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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褂底下,兩雙鞋,鞋頭針尖對麥芒的踩到一塊兒。

兩個男人,近得有種莫名的壓力。

常樂的手摳着桌沿,另一只,虛虛攏在胸前,掩着心慌。

他有些應付不來面前高他半頭的男人。

這麽多年,他以為他已經不怵見到渠錦堂,多少次場面上歷練出來的膽色,一遇上他的大少爺,全冰化水,石頭軟成棉花心:“年底店裏事多,等忙完這陣……”

渠錦堂恍惚的聽着,小的時候,繡月兒也喜歡這個樣子,把那條纏了三股的大辮子捋到胸前,甜滋滋的側着腦袋,守着他,白白的手指,一下一下繞過烏溜溜的辮子底上,最細的那绺尖兒。

這種……女人才有的,柔軟的動作。

說不清的感覺,渠錦堂忽然惱火:“大掌櫃人多事忙,想見你一面,還得我親自來一趟……”

退無可退,常樂的腿撞上桌腳,桌上的硯臺,新添的墨水潑到賬本上,洇了一行工整的字跡。

渠錦堂往那行字上看,不像五大三粗的男人寫的,一筆一劃,秀氣得像剛學寫字的閨閣裏的小姐,目光擺回來,落到常樂軟軟的發旋,往下貼着耳朵,是修剪過,清爽的鬓邊。

常樂驚惶地擡起頭,一雙微微睜大的杏核眼,圓的像月兒,渠錦堂從腳底打了個擺子。

不知怎麽的,心又軟:“這些年你待在隅北,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倆人誰也沒想到,拇指沿光潔的腮鬓滑到下巴颏,常樂反應很大的一讓。

渠錦堂愣愣搓撚指腹,天香閣裏敷了粉兒的姑娘也沒有他滑,他這樣的,哪兒像個男人了?!

門外起了一陣騷動,是渠慶堂趕到了,拍着門的喊他大哥。

常樂聽見,找到救兵似的:“二少爺!”

渠錦堂沒想到他這麽依賴他那個弟,心下一狠,把人推倒了。

常樂防他的眼神,跟街上遭無賴盯上的大姑娘一個樣,這目光讓渠錦堂憤怒,又令他興奮,常樂感覺自己的長褂被人掀了起來。

“唔……”

常樂瞠着眼眶,不可思議地夾緊一雙腿。

渠錦堂隔着他的褲子,團住那個說不得的地方,嘴巴貼着鬓邊,棉被裏說情話那麽的,往常樂耳朵眼裏吹氣兒,說的卻是最狠的話。

“孫尚齡的糧券是我給的,以後,再敢摻和我的事,我讓你做不成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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