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陶言挂斷電話之後,視線移到半死不活躺在凳子上,被他用毛巾遮住臉的殺馬特,想到毛巾下面那張不忍直視的臉,陶言罕見的神色有些糾結。

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無可忍的站起了身,走到廚房當中挑挑揀揀了一番,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條顏色近乎透明的薄紗和一條金身銀尾的魚。

陶言皺着眉揭開了蓋在殺馬特臉上的毛巾,那張畫着濃濃煙熏妝的臉又一次挑戰了陶先生的視覺和審美,并且大概是因為殺馬特用于煙熏妝的化妝品是比較便宜的劣質化妝品,經由濕毛巾蓋了一會兒之後,臉上的妝已經暈開了,視覺殺傷力簡直成倍增長。

接連打了兩個噴嚏,陶言的鼻尖都有些微微發紅,他将原本已經準備扔掉的濕毛巾重新蓋了回去,手裏微微用力,将毛巾在殺馬特的臉上擦了擦,想要把他臉上的煙熏妝給擦掉。

但顯然,陶總低估了人界化妝品的威力,現在化妝品要是不防水,都不敢輕易上市的,因為會被消費者給噴到倒閉的。

因此,即便殺馬特用的是便宜的劣質化妝品,卻也不是那麽好清洗的。

當陶言将毛巾拿開,發現殺馬特本就慘不忍睹的臉更加令人窒息了,黑色的眼影和臉上的粉底混作一團,簡直比陶言所見過的任何妖魔鬼怪都要難看。

不然還是把他給扔出去吧。

陶先生不止一次的這麽想着。

就在這時,那條被陶言從廚房拿出來後就随意放在桌子上的金身銀尾魚突然猛的撲騰了兩下,試圖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陶言嘆了口氣,單手将魚抓在手裏,另一只手中是和魚一起被從廚房拿出來近乎透明的薄紗,将魚頭對着薄紗,開口道:“吐。”

銀魚聽話的吐出了一團口水,令人驚奇的是,它的口水居然是淺藍的,晶瑩剔透,非常好看。

看着只不過堪堪打濕了薄紗一角。

陶言不太滿意,淡金色的眼眸靜靜的看着那條銀魚,雖沒有說話,但是周身卻萦繞着一種淡淡的氣場,銀魚立刻非常上道的一連呸了好幾次口水,直到淺藍色的口水将整塊薄紗都打濕,這才生無可戀的躺在陶言的手上裝死。

這下,陶言總算滿意了,随手将那條銀魚放進了櫃臺角落的迷你水箱當中,原本體積足有成年人手掌大小的銀魚在被放進水箱當中的瞬間就縮了水,變得只有半截手指那麽小。

陶言從來不喜歡欠人情,更不喜歡欠因果,看到銀魚如此配合,他眉眼柔和了幾分,修長的手指在虛空中輕輕一點,無數白色光點盡數落于小水箱當中,原本還因為吐了太多口水而累的半死不活的小銀魚在感受到這些光點之後,立刻重新精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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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吸收完那些光點後,非常有禮的隔着水箱玻璃向陶言的方向擺了擺魚尾,這是它們金背銀尾魚一族特殊的道謝方式。

陶言點頭,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溫聲道:“以後便在此安家吧,作為今天的酬勞,我會護你百年安寧。”

聽到他的話,那條金背銀尾魚擺動尾巴的動作更大了,它們金背銀尾魚一族在妖界數量極為稀少,它們體內分泌的唾液能夠淨化一切污垢,往往一瓶只有指腹大小的唾液在黑市當中就能炒到上千塊中品靈石,并且它們的肉質非常鮮美,無論是用來做淨化,還是用來當食材都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金背銀尾魚及其擅長隐蔽和躲藏,防禦力極強,但天地法則是公平的,它們的攻擊性極差,一旦被強于它們的修者或妖怪抓住,那就只聽天由命的份了。

也因此,金背銀尾魚本格外稀少,就算偶有一兩條,也極難捕捉。

原本陶言捉這條金背銀尾魚是為了當作食材來使用的,但現在既然它幫了忙,陶言自然不會再将它給煮了,而是給它一片栖身之地,保它百年平安。

安置好了那條銀魚,陶言拿起已經被染成藍色的薄紗,在毫無所覺的殺馬特臉上擦拭了幾下,當褪去亂七八糟的煙熏妝之後,令陶言有些驚訝的是,這殺馬特看上去年齡并不大,樣貌非常出色。

棱角分明卻明顯能看出幾分稚氣的臉上少了擦的蒼白的粉底後,露出了原本自然的白皙膚色,濃眉之下的雙目雖然緊緊的閉着,但只憑眼部的輪廓便可想象得到,他一定擁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殺馬特的唇居然是淡粉色的,有些蒼白,還有着因為缺水而造成的幹裂起皮,有些虛弱,但并不難看,甚至是有些意外的好看。

除了那頭紮眼的黃色小卷毛以外,這個殺馬特有着一張看上去非常幹淨舒适的臉。

這張臉大大的安撫了陶先生原本有些暴躁的心情,都說好看的東西更容易令人心情愉悅,這句話放在陶先生身上顯然也非常适用。

不知為什麽,這樣模樣乖巧的殺馬特讓陶言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山中搜尋食材時無意間看到的那只幼崽。

無論在哪裏,幼崽總是能夠享受到更多的疼愛和照顧。

想到這裏,打消了将人從自己店裏扔出去念頭的陶先生還非常好脾氣的從櫃臺裏面拿出了一條用金色絲線秀着栩栩如生竹林的小毯子搭在了那只殺馬特的身上。

并且還十分好心的将那只殺馬特被打破的腦袋給治好了。

做完了這一切的陶言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可真是一只好兇獸。

溫庭從黑暗當中清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原本渾身上下無時無刻都在作痛的傷處居然不疼了,前所未有的輕松和舒适讓他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想要起來看看自己的傷口,但是卻完全沒有搞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一個翻身就将自己從長凳上摔了下去。

從地上爬起來,溫庭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和淤青居然已經完全愈合,找不到一絲受過傷的痕跡,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打懵了,或者是還在做夢。

當他發現不僅自己手臂的傷口,就連腿上的、肩膀上的傷也都全部愈合後,那種不真實感更甚,就當他想要掀起衣服查看一下後背上的傷口有沒有恢複時,餘光閃過了一抹淡青色。

溫庭掀衣服的手頓住,擡頭,裝入了一雙溫潤的眼眸,那人身着一襲淡青色長衫,面容俊秀,眉眼溫和,他靜靜的站在那裏,宛如畫卷一般,讓人難免心生恍惚。

陶言似笑非笑的看着這個被他從門口撿回來的小卷毛殺馬特,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樣,手還維持着扯自己上衣的動作,那雙眼睛果然如同他之前所料,明亮而有神,像是承載着星辰大海一般,好看極了。

“不先把衣服放下嗎。”陶言失笑。

像是被陶言的聲音喚回了神一般,溫庭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頓時手忙腳亂的把衣服拽下來,似是因為窘于自己剛才的蠢樣子,他的唇緊緊的抿在一起,飛快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盯着自己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上的腳,一動不動。

看到他這幅樣子,陶先生原本就不錯的心情又好上了幾分,但出于對小卷毛自尊心考慮,陶言并沒有再開口說什麽,而是輕輕的拍了下手,走進廚房裏端着一碗面走了出來。

他沒有去打擾那只小卷毛,随便找了張桌子将面碗放下,自己則坐了下來,動作優雅的開始進食。

小小的飯館在暖橙色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溫馨舒适,随着陶言端出來的那碗面,空氣當中飄散着獨屬于食物所散發的淡淡香氣,這樣的環境很難讓人心生防備,就連向來颠沛流離慣了的溫庭都感覺到了難得的安寧。

那碗面應該會很好吃吧,溫庭飛快的看了眼那個氣質溫潤的男人,默默地想着。

面碗上方飄着絲絲縷縷的薄薄白煙,卧在碗邊的那個撒着幾粒黑芝麻的溏心雞蛋在燈光之下讓人完全移不開視線。

上一次吃到溏心雞蛋是什麽時候呢?溫庭已經記不清楚了。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經想象不出那時的場景,只有那淡淡的香味似乎還萦繞在唇齒之間。

記憶裏從前也有一個人每天都會給自己煎溏心雞蛋,每年生日的時候還會特意給他下長壽面。

只是後來她走了,溫庭就再也沒有吃過溏心雞蛋和長壽面了。

感受到了身後的視線,陶言拿着筷子的手頓住,轉頭看向小卷毛,剛好捕捉到了小卷毛匆忙将頭低下去的動作,漂亮的眼眸當中閃過一抹了然,聲音柔和問道:“是餓了嗎?”

偷看被抓了個正着的溫庭渾身都是僵硬的,他機械的搖了搖頭,頭垂的更低,垂在腿邊的雙手不自己覺得攥住了自己的衣角,薄唇抿的更緊了。

見狀,陶言雖然心下好笑,卻不拆穿他,只是點了點頭,回過頭繼續慢條斯理的解決着自己的面。

只是溫庭雖然拒絕的挺快,但他的身體顯然并不打算縱容主人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于是……

陶先生安靜的小飯館裏,響起了一陣不大不小,卻非常清晰的‘咕嚕’聲。

溫庭:……

陶言:^ ^

作者有話要說:

小卷毛:我不要面子的嗎!

陶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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